黑炭哥赚了大钱,嫁给他就能享一辈子福。最终,她拗不过她娘,嫁给了黑炭哥,她娘得了100两的聘礼。
成亲之后,黑炭哥对她很好,从不冲她发火,经常给她银子花,又不让她做绣活说是伤眼,便是知道她娘将她兜里的钱拿走了,也只是微微皱眉头。可是,她知道还缺点什么。他从来不说自己的心事,从来不对她笑。他心里一定不快活。胖妹想着,他对她那么好,她以后一定要对他也好,给他做衣服,给他做饭,给他生个孩子,让他也像她一样,让她忘了莲藕姐,让他的心快活,慢慢把他们的家当家。
莲藕第二个孩子周岁了,他要去吗?黑炭在心里摇头。他没有理由去,也没有立场去。他已经娶了妻,就不能再想着别人。胖妹很好,性格和善,人勤快,是别人口中贤惠体贴的妻子,哪怕知道她娘是个混不吝的,他也愿意娶她。娶了胖妹,跟别人说的一样,他的衣食住行被照顾的很好,他每日也愿意回家,因为有个人在等着他。
为什么还是会想起莲藕呢?她太美太好,就像俏丽在枝头的牡丹,像在鲜花中跳舞的仙女,像干旱时撒下的甘霖,想到的时候也许少,可是一想到就会触动心弦。没有人不喜欢好花美景甘霖,所以他会喜欢她。他还记得莲藕洗三时,他不惜得罪王舅妈,护着莲藕,三嫂感激他,陈秀才给他笔墨纸砚,陈大娘隔日还给他打了个鸡蛋吃。他也记得莲藕给他吃的糖化在嘴里的甜味,记得她高兴的时候清亮的笑声似乎将他所有的烦恼都带走了,记得她戴在头上的桃红色绢花。不管陈家的人对他再好,他也在小心翼翼地讨好,只有面对莲藕的时候,他是轻松自在的,他可以笑,可以哭,可以喜,可以怒,所以他对她的好是发在真心。他看着她长大就像看着守着一颗花种发芽生根抽枝,他盼着收藏开出的花朵。可是,等枝头鲜花盛开,那树却被别人连根移走,与他完全不相干。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黑炭记得刚得知莲藕定亲的消息,他愤恨到要杀人。他愤恨卫哑巴,愤恨自己,更愤恨老天。这愤恨就像他得知娘亲病得快死了,需要银子抓药,他爹却将家里最后一个铜板拿去打酒喝,就像他知道他爹死了他大伯夺去了旱田还要将他卖到宫里,就像知道他珍惜宝贵的纸笔不过是卫哑巴随手扔掉的。他渴求得到她,那样,他就不算是被老天薄待的苦命人,他就可以开心快乐。人生给他太多的苦难,他以为抓住莲藕这颗浮木,就可以开心。现在这颗浮木已经被人拿走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黑炭拿起了匕首,关起房门,想要一了百了。可是睁了眼又闭上,闭上又睁开,终究下不了手。到最后,他也明白了,人生有太多的浮木,莲藕或许是最耀眼的,但不是唯一的,没有了这根,他也能游过河。快被卖到宫中时,付出五两银子的陈大哥,教他做怪味豆子的三嫂,初到云州时给他递过冷馒头的过路大娘,与志同道合一起开酒馆的大河,这些浮木都还在,他没有道理放弃自己。
他借着土豆的事又去陈家看了莲藕一眼,一见到莲藕,他心里还是那样开心,可是莲藕被三嫂支走,他也能忍受。到最后,他终于也明白,莲藕更像是,被卖到陈家前包子铺子散发香味的肉包子,在陈家时一副新的笔墨纸砚,刚来云州府时一份厚厚的月钱,也不过又是一桩他朝思暮想却又求而不得的东西罢了。人生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呢,能买到一切的银票,关心他的妻子,属于他自己的血脉,失了一桩,可以去追求别的一桩。至于那最好的一桩,便藏在心里,谁也不知谁也不晓,直到慢慢遗忘。
☆、第138章 卫财主:假孤星
张道姑是远近闻名的三姑六婆,她会跳大神,会算命,会念经,技能一大把,最近,她又给卫家庄一个刚出生的男孩儿算命,“这孩子了不得啊,以后一定是大财主,以后这十里八乡,肯定没人比他更有钱。”
因为张道姑的名声,也因为这孩子父母真心希望儿子做个有钱人,所以卫财主刚出生没几天就叫卫财主了。虽然叫了个讨喜的名字,他的人生却不讨喜,十几岁上,父母都去世了,留下几亩田,族中的叔伯聚在他家中,说他年纪太小,要帮他照看田地,卫财主是个硬气的,一不做二不休,将几亩田卖得精光,然后大门一锁,拿着卖田的银两跑出去求生了。或许他真是命里带财,南南北北跑了几趟,居然存下些家底,他便想着回家娶妻生子。
回到家里,老屋都快倒了,卫财主找人将房子翻新了,又购置了几亩良田,然后托媒婆给他寻摸个婆娘。都传他在外面发了,所以找婆娘也容易,他选了个俊俏姑娘,付了五十两的彩礼,口袋里也不剩什么银子了,置办婚礼,添置些家具,口袋里立刻便空了。卫财主无法,又得跑出去赚银子。
过了一年,他回来,家里的娘子还没有爬墙,穿着粗布衣裳洗衣做饭,甚是贤惠,卫财主心里高兴,一股脑将自己赚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婆娘高兴,当大爷一样伺候着他,只是却不断催促他出去赚钱。
“这以后有了孩子,花销就大了,我看你的财运在别的地方,趁着还年轻,不如多出去跑跑,好给孩子存些家底。”婆娘道。
卫财主一听也有道理,便经常往外跑,哪里知道,有次他亏了本,想找婆娘要银子,那婆娘却支支吾吾道银子都给了娘家,卫财主一气之下将她休了,当然不说是她贴补娘家,而是说她无子。休完,他又找媒婆找了一个,这个相貌普通,不过据说是个光进不出的,正合他心意。他往外跑跑惯了腿,将娘子娶回家里,呆了几个月又出去了。十多年过去了,孩子还没见着影子,他跑庙里求了一卦,庙里的和尚说他命硬,克父克母克子,天煞孤星的命。卫财主听了心中失落,便想着回去回去好生过活吧,反正这些年也存了些家底,够他这辈子花销了。
哪里知道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婴孩。他都出去两年多了,这孩子还在摇篮里,如何是他的种?卫财主当下想拿刀子捅人,这些个婆娘,一个散他财,一个给他戴绿帽子,没一个好东西。捅人要偿命,卫财主不想填上自己的命,当下对了爬墙的妇人道:“偷人的婆娘,还不快带着你的孽种滚出我家里。”
“我偷人?你一年到头不归家,谁知道在外面做些什么勾当?”
他们两个大吵大闹,孩子哭得震天响,将邻里都惊动了,很快村里到处都在传他婆娘偷人。虽然没了面子,但是那爬墙的婆娘也不好受,卫财主心中听了这些谣言很是畅快。
“卫财主,卫财主,不好了,你婆娘投河了,你快去瞧瞧。”有妇人慌慌张张过来叫他。
卫财主本不想去,不过那妇人却非要拉着他,一边拉还一边说,“你这没良心的,天杀的畜生啊,孩子一岁多了,可不是你走的时候怀上的,连自己的种都不认得,你也是个男人?这孩子娘要是真死了,以后你怎么对孩子交代啊?”
“什么,孩子一岁多了?”卫财主惊呼道。
那妇人跺着脚道:“你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这妇人怀孩子,可不像别的,什么时候大的肚子,能骗得了谁?”
卫财主当下甩了自己两个耳巴子,拼了命跑到河边,可是到底还是晚了,孩子娘脸色乌青,没了呼吸。他活生生逼死了自己的婆娘,岳父家中自然不愿意,扬言要打死他偿命,卫财主不想死,他还有儿子,最后赔了200两银子才算完。
儿子慢慢长大了,跟他长得越来越像,一看就是亲生的种。他从村里的长舌妇那里知道他害死了他娘,也没做声,只是不许家里头再有女人进来了。他都顺着他,知道他说话不利索,也不苛求。他是孤星命,这孩子只怕是他娘用命换过来的,活着就不容易了,还管他是不是结巴。
孩子结巴,不能做官,但是也不能是个睁眼瞎啊,卫财主决定把他送去读书,不求他有多大学问,至少得学会写字,以后做个账房先生也成。学了几年,孩子长大了,卫财主又琢磨着给他找个婆娘。哪里知道这傻孩子心里头有人了,而且看上的是个好姑娘。
这姑娘爹娘都是体面人,家里头有些家底,只怕瞧不上他这傻儿子。卫财主心里头为难,却一点儿不退缩,他将儿子的娘给弄死了,得陪他个婆娘。纵使要他下刀山火海的,但凡有一点儿希望,他都得替儿子娶上心上人。
或许是傻人有傻福,他没费多少力气,居然给儿子娶上了他的心上人。卫财主心里头总算是松了口气,这辈子他可不欠儿子的了。
有日,他正在晒太阳,傻儿子突然过来说,“爹,您儿媳妇,怀孕了。”
卫财主不可置信道:“哑巴,你说啥?”
“没说啥。”
卫财主对着儿子脑袋就是一巴掌,“我都听到了,你爹我要有孙子了。”
“听到,还问。”
看到儿子瘪着嘴嘟囔,卫财主高兴地哈哈大笑,他这孤星,只怕是颗假孤星呢。儿媳妇怀胎,他乐得找不着北,鸡鸭鱼肉人参鲍鱼,好东西不要钱一样往家里头拿,果然十个月后,出来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小模样可俊俏了。
大孙子不仅模样俊俏,人也聪明着,一岁头上走路就顺畅了,二三岁什么话都会说。卫财主可找着新乐子,他得养孙子,儿子不会的,孙子都得会。
这日天气良好,卫财主带着四岁的大孙子去家里的田里巡视,他手指着这一大片地方,自豪道:“这片良田以后都给你了。”
大孙子却道:“我爹说是他的。”
卫财主瞪着眼道:“胡说,这可是老子的,以后给你了。”以前是你爹的,不过现在你爹失宠了,这东西自然都是你的。
大孙子昂着小脑袋道:“我不要,我以后要当大官,这地就给我爹吧。”
不愧是他的大孙子,真是出息啊,卫财主乐得直笑呵,”嘿,乖孙,你真厉害,这地都卖了,给你孝敬上司。”
大孙子点点头矜持道:“好。”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卫财主看得心里更热乎了,瞧这聪明样子,可不像他?
☆、第139章 土豆:衣锦还乡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金銮殿中,陈锦堂被圣上钦点为探花。年不及弱冠,便高中探花,与年轻的圣上相谈甚欢,谁都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大有前程,所以琼林宴上,新科进士们争相与他交谈,倒是状元和榜眼被冷落在一旁。
“我初见锦堂兄便被他风采折服,甚是不敢上前交谈,果然,锦堂兄被圣上钦点为探花。”一位学子道。
“王兄过奖了。”陈锦堂嘴里谦虚道,心中却想,这位王兄,不过交换了姓名来处便鼻孔朝天,十分看不起他这从偏远地方过来的举子。
“陈兄得圣上青眼,言是治国大才,以后定是朝中肱股之臣,我等还有赖陈兄多多提拨。”
陈锦堂拱手,“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我等同科及第,自然该相互扶持。”
陈锦堂正与人寒暄,突然太监过来传旨,宣他和状元、榜眼一起上前晋见圣上。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陈锦堂等人被带到一处亭台前。此处地势甚高,建筑华丽,是贵人落座之处。此刻坐在上首处的,除了金銮殿中见到的圣上,还有几位衣衫华丽的贵妇以及一个贵女,因不敢冒犯贵人,陈锦堂只敢随意扫了一眼,只是目光落到坐在最后的少女身上,却被那贵女抓个正着,被狠狠瞪了一眼,陈锦堂连忙低下头,随众人一起拜见皇上。
被叫平身后,陈锦堂便听席中一位贵妇道:“听说今科朝中觅得良才,如今一看,果真不凡,特别是探花郎,真真是才比子建貌比潘安。”
皇上笑道:“皇姐只怕还不知道,这位探花郎,不过十八,比朕还要小两岁呢。”
陈锦堂来到京中之后,对京中贵人也略有了解,能被皇上看重的皇姐,就只有天阳公主这个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了。陈锦堂略微抬眼,偷看了这位传闻中的天阳公主一眼,心中惊叹,果真是倾国之貌,即便年岁不小,却也美艳不可方物。不过他也是见过不少没人,便是自家娘亲和姐姐,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对天阳公主的相貌不过一惊,心中更是钦佩她的品格。这位公主最是爱美,在民间很有盛名,因她时时想出新奇样式的衣裳,并不禁止民间仿效,便是她的嫁衣,也许人追随。他家中的娘亲和姐姐,便是穿了公主的嫁衣,至今仍津津乐道,还将衣裳好生收着。
天阳公主继续道:“哦?这倒真是天纵之才了。不知探花郎可婚配了?”
陈锦堂连忙跪答:“回禀公主,学生因年岁小,家中未曾给学生娶妻。”
“探花郎不必多礼,起来回话便是。”天阳公主笑道。
天阳公主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少女打断了她,“娘,我去别处玩了,什么三鼎甲,也没什么稀奇。状元一看就年过半百了,榜眼更是肥头大耳不像好人。”
天阳公主大喝道:“锦山,休得胡言乱语,状元和榜眼都有治世之才,岂容你能胡乱评说的?”
那锦山郡主却不害怕,指了陈锦堂大声道:“那他呢,长得油头滑面的,也有治世之才,我看是治世之貌吧?”
虽然被人说成油头滑面,陈锦堂却不敢计较,因说这话的是鼎鼎大名的锦山郡主。这位郡主正是天阳公主的女儿,虽是郡主,却比宫中的公主还受宠,不仅有封号还有封地,总爱在京城中打马游街,还时常在京郊打猎,日子甚是潇洒。
陈锦堂与状元、榜眼都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得直直的,免得被这刁蛮郡主惦记上。
刁蛮郡主走后,天阳公主又给他们道了歉。被人骂到脸上,陈锦堂等虽不敢计较,心中到底有些介意,毕竟他们是朝中举子,被人侮辱,皇家也太不当将举子当一回事。如今天阳公主诚心道歉,又兼锦山郡主年岁尚小,他们心中也好受了许多。
因这意外,陈锦堂跟状元榜眼亲近了不少,琼林宴后,又约了几次,彼此还有了称号,状元叫年过半百,榜眼叫肥头大耳,而陈锦堂叫油头滑面。
“你们可知那郡主为何要取笑我等?”状元问道。
“谁知道那刁蛮郡主如何想的。”榜眼道。
状元却摇头,“我们两个都是被陈兄给害了,那天阳公主问陈兄可婚配,想必那郡主怕自家娘家将自己许给陈兄,这才发作。”
陈锦堂连忙道:“是我连累两位兄台了。”
榜眼连忙道:“陈兄可是见外了,我们同科的三鼎甲,自然荣辱与共。”
状元在一旁也点头,“正是。”三人都点头,算是结成了同盟,以后必定更加亲近。
之后,榜眼又道:“锦山郡主虽性格刁蛮,但是相貌出众,家世了得,陈兄若是真娶了她,可是一步登天了。”
陈锦堂正色道:“不管锦山郡主多好,我的婚姻大事,也得由家中父母做主。便是圣上亲自赐婚,我定是也要拒了的。”
看陈锦堂甚是认真,榜眼连忙道:“陈兄一片赤子之心。如今衣锦还乡,想必陈兄父母一定甚是欣慰。”
“咱们都可衣锦还乡了。”状元也道。
说着,三人都甚是兴奋。
他是新进进士,虽是探花,户部受官也要些时日,想到家中父母,陈锦堂也顾不得与同科联络感情,当下收拾行囊,启程回云州。只是他刚到云州地界,便被锣鼓接应,并有人高喊:“探花郎回乡了。”
锣鼓鞭炮一直将他送到云州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