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没发现两人这蹩脚的演技？只不过是因为池歆明确表现出了不想让自己看到那些视频的态度，他才故意装聋作哑。
池匀将多余的窗口全部缩小。然后输入比对的命令。
“你看，最初的匹配度应该就是这么排列出来的。所有的脑波中，主脑和你的波形记录的相似度最高。”
“也就是说，在学习这些数据的过程当中，他更偏向于我所提供的数据？”
池歆皱着眉重复。心想：这大概是因为主脑人格刚刚形成的时候，我经常闲着无聊去找他聊天的缘故吧。
天才程序员点了点头。纠正妹妹的说法：“更确切一点，是在相同的条件下，他更偏向于用你所提供的数据来对情势做进一步分析。事实上，即使是在完全形成人格之后，这种分析逻辑也依然存在。按照你的说法，king说过他觉得自己应该留在匹配度第一的人身边，这事实上就是优先法则的影响。但是从纯粹理论的角度来说，主脑的智能总有一天会完全成熟，到那个时候，匹配度对他的逻辑影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当他不需要从我们提供的数据里学习生活的方式之后，也就自然不会对我们的波动产生依赖感了，是吗？”
得出这个结论的池歆不禁松了口气：这么说，king应该很快就不会对自己有那种古怪的依恋情绪了吧？更何况，我已经不是匹配度第一的人了呢。
然而，一直没开口的吕文忽然走到她身边，带着一种并不乐观的态度说道：“你就没有想过，未来的情况或许正好和你希望的内容相反么？如果主脑真的拥有完全独立的思考能力，你确定他不会因此而无视匹配度的高低之差，强行回到你身边么？我依然认为应该尽快将他的程式消除。”
“很遗憾，上面的人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对king出手的。”
池歆无奈摊开双手，接着便催促池匀查找具体的适格者名单。
运营方的一大目的、同时也是卖点，就是要在《灵国ol》里创造出真正的计算机生命。所以，他们怎么会让人毁了至今为止最符合这一标准的king呢？更何况，对方还是主脑所化，简直就是最珍贵的研究样本，保护都嫌来不及呢。
“如果不毁灭，而只是让他沉睡呢？”
吕文漠然地说出已经在心中规划了无数次的计划。
池歆皱起眉头，强迫自己只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而不是可能对king造成的伤害上。
“要侵入主脑的程序，可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困难，但并非毫无可能。”
法律顾问锋芒毕露的狂傲第一次出现在他身上。
女子愣了片刻，最终选择了退让。
“如果真的能够做出针对他的麻醉剂的话，我不介意做最后动手的那个人。”
她还没有胆小到害怕被一个计算机生命报复的程度。d
第五十章牢
虽然ninth发来了大量的资料，但最重要的适格者排名，却偏偏不在那封邮件中。
可惜的是，根据池匀的反向追踪，对方似乎借用了某家网吧的公共ip，而且以非常高明的手段将自身的信息发送源伪装了起来。虽然借用灵国运营方的大型公共网络资源的确可以找出对方的所在，但那样做，恐怕会惊动一些不必要惊动的人。
池歆将分解出来的灵魂晶石全部合成到最高品质，淡定地张开翅膀飞上人类火种顶端。
没有king跟在身边我居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可如果他真的跑回来，我一定又会觉得烦人不安最好赶他走吧。
少女坐在红色灵魂晶石边缘的固定平台上，熟练地开始合成子弹，百无聊赖地把bgm打开，单曲循环《灵国ol》那让人热血沸腾的主题曲——《灵魂纪元》。
……
（杀！）看鲜血在绽放
（杀！）听灵魂在咆哮
（杀！）在神的旨意之下，点燃新纪元的火光。
我要做这天地间自由自在逍遥人，
我知道这战场上狭路相逢勇者胜。
黑白不分世界混沌，那让我爱就爱、错就错。
谁管得我上天入地成神成魔！
……
爱就爱错就错么。现实如果也能那么简单就好了呢。
池歆摇了摇头，看着天空中的夕阳往西方沉沉地坠下去，半边天仍然被烧得火红、另外半边天却已经呈现出黛青色。
嗯？
原本仰躺着的少女一下子坐起身来。
刚才……好像有种被什么人盯上了的感觉。
她不自在地四下顾盼，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就像吕文所说的那样，太多的战斗经验令她的直觉敏感准确得仿佛猛兽的本能。
池歆站起身来，双枪紧握在手中。
普罗米修斯城的范围内是绝对安全区。所以，只要留在这里。不管暗中观察着她的人有什么目的，至少无法伤害到她。
然而，她这一次显然想错了。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一双手亲昵地搂住她的肩头。
“歆姐姐，抓到你了。”
眼前的景物一瞬间光芒流转，蓝色的传送法阵自行出现在脚下。背后只显出半个身形的少年牢牢攀在她肩膀上，控制着魔法带着她消失不见。
过分明亮的光令人陷入短暂的失明。池歆摔进厚实松软的垫子里，痛苦地揉着眼睛。
“啊、伤到你了吗？歆姐姐，要不要紧？我去拿毛巾给你敷一下吧？”
熟悉的、带着些许歉意的声音落进耳中，还是像温水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
“不用了。没什么大碍。”
少女后知后觉地取出消除不良状态的药水涂在眼睑上：平时进行传送的时候都会闭上眼，只是今天事出突然被吓了一大跳，才会发生让魔法阵灼伤眼睛这种乌龙的事情。
等双眼恢复过来。池歆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华丽得过分的房间内。
且不说那满目的粉红色仿佛在生成着软妹子气场吧……房顶的水晶吊灯、身下丝缎面的厚被子、还有墙上显然是出产自矮人族的精致工艺品装饰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哪间皇宫里么？但是根据《灵国ol》的设定，君主制早在第一次魔族入侵之后就废除了。事实上，就连城堡都是只存在于旧大陆、也就是灵国大陆和种族浮岛下方、现在被称为“深渊”了地方。
池歆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银发少年：“king，你怎么在这里？如果我没有记错、而游戏插件也没有出问题的话。我已经不是所谓的‘第一适格者’了。”
“那种无聊的数据不要管它就好了。歆姐姐，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第一位的吖。”
现在的king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黑暗扭曲的气息。
难道因为监护人换了，所以性格也重置了吗？但他分明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
池歆谨慎地打量着他，不知道这个主脑所化的智能程序体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到这里来。
“歆姐姐，你喜欢这间屋子吗？”
king不像是顾左右而言他，反倒是认真地在征询她的意见。
少女眨了眨眼。佯装在认真观察房间布局，心想：现在这种完全在他掌控之下的状况，还是配合一点比较好吧。
于是。她认真地作出评价：“如果颜色不是那么粉的话，反而会好一点。其他的……嗯，是间很不错的屋子哦。”
银发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边表示明天可以使用权限之后就把色调换掉，一边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笑什么啊？”
池歆站起身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
武器和补给品都在。不仅如此，包里还多出了一些看起来非常可口的食物。
这些是他放进去的么？他到底要干什么？
小萝莉不禁露出不解的眼神。
“歆姐姐满意就好了。这个外面。还有花圃、书房、训练场和游泳池哦！等一下我会给你一张地图的。”
所以说……这里是玩家家园吗？
《灵国ol》中的玩家住宅分两种：一种是她在帮会驻地里拥有的那种公共居住区内的独栋建筑。那种小别墅不需要地契，只要每个月上缴一定份额的租金就可以随意使用。
第二种，则是单独的宅院。开启宅院不仅需要地契，还需要设计图纸、足够的材料以及一大笔建造经费。而且在内测期间很多功能都还没有开启，所以即使是高等级的玩家，也更倾向于将资金和资源用到提升实力上去。
总之，独立家园可以说是有点华而不实的功能。
池歆挑起眉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要给我地图？如果是礼物的话，这也太贵重了。”
“不是礼物啊。”
少年露出无辜的表情，可爱地眨了眨眼，声音轻柔得好像春日里夹着花香的风。
“歆姐姐你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如果连路都认不清，岂不是会很麻烦。”
“什么叫做要在这里生活？”
“就是字面意思咯。现在你不是第一适格者了，出于系统限制我没办法呆在你身边。但是反过来，没人规定过歆姐姐不能呆在我的身边啊。这里算是我独立构建的一个空间，随时随地都能进来。”
智能生命体洋洋得意地炫耀着。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了重要的内容，king露出认真的表情。
“歆姐姐，不要逃跑哦。下线功能还有好友功能，我已经全部给你切断了。我的至高权限啊……好像是可以累积的。为了你我一个礼拜都没有使用过权限，差点死在野外呢。”
他的样子，像是等着家人表扬自己的小孩子。
然而，当池歆看到灰暗的好友命令和登出命令之后，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冰窟里，就连周围温暖的粉红色也变得令人作呕。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要逼我把你的武器也没收哦。”
king一挥手，便解除了月光祝福之枪的装备状态。
看来，权限使用次数能够叠加似乎是真的。
池歆看着空掉的双手，露出愤怒的表情。
他这算是怎样？软禁我么？
看透了她怒火的少年脸上带着无奈和温和，却不再让人感到可爱，反而令人恐惧：“歆姐姐，我之前说过如果你再背叛我，惩罚就不是反锁房门那么简单了。不要试图自杀——现在的你被困在这个世界中，死了的话就真的没救了。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我能确保你的安全。”
第五十一章失控
说是确保安全，实际上就是彻彻底底的软禁。
池歆不知道现实中自己的身体现在是怎样一种状况，但至少，她在游戏中并没有感到不适。
但是，游戏中的食物只能消除饥饿感，却不能恢复身体的状况。如果一直不登出当然没问题，但她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游戏里啊。
不会主动攻击的怪物在家园的各个角落游走着。虽然现在看上去人畜无害，而且一只只都有着可爱的外表，但一旦她装备上武器，就会立刻从白色的无害怪转变为橙黄色的警戒怪。
如果她敢开枪的话，这些家伙一定会蜂拥而上将自己啃得连渣子都不剩——在不能够下线的现在，游戏世界的模型就是她的身体。如果在游戏中死亡——错误的反馈信息很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大脑，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少女百无聊赖地在花圃中闲逛，手中握着艾德维森留给她的“遗物”。
她始终觉得这个吟游诗人不是那种做事不留后路的类型。这片翎羽，一定还有什么自己没有发掘出来的功能。甚至，很可能可以帮助她重获自由。
咖啡色的翎羽静静地躺在她手心里，表面时不时闪现大量代码编制出的浅浅的蓝光。
池歆犹豫了一下，将翎羽贴在额头前。
“池歆小姐，您终于察觉到了呢。”
果然，吟游诗人富有磁性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少女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几乎想要大声欢呼：“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被解决掉！”
“被您用仿佛形容昆虫一般的语气赞扬，我恐怕没办法感到荣幸呢。”即使已经失去了实体，艾德维森的语气却一如既往般优雅和淡然。
池歆完全可以想象出他头戴尖顶游侠帽、一边演奏鲁特琴一边说话的模样。
她闭上双眼，好让自己能更方便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吟游诗人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的飘渺的声音上，迅速在脑海中将目前为止的情况简单地复制了一遍。
艾德维森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大致上也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了呢。事实上无论恶神还是善神。都是你口中的主脑人格的一部分。唯一的差别，只体现在双方所占的比例而已。”
“按照池歆小姐您现在的描述来看，却像是这两方面已经完全融合了。从某种角度而言，是您真正让我们的创世神具有了完整的人格，而不再单纯是拥有两种价值观的出错了的智能程序。就这一点上，我必须感谢你。”
如果他现在还拥有实体，一定是正在脱下帽子向自己鞠躬行礼吧。
少女仔细思考着他的话，半晌才反问道：“也就是说……现在的king并不是恶神，而只是钻进牛角尖里的小孩子，是吗？”
“可以这么理解。”吟游诗人尽可能浅显明白地向她解释。“池歆小姐，当你因为内心的排斥而导致匹配度降低时，无异于给了king你要离他而去的讯息。我们的神……其实是个很单纯幼稚的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别人。池歆小姐。对他而言您就是唯一的光芒。为了您，他甚至能够放弃所有属于神的特权。”
“那样的感情，难道你不觉得太沉重了么？说到底，只是小孩子的任性而已。”
池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npc那么认真地聊着这种话题。但是，她对于king只有一种可怜人的惺惺相惜而已。
因为同样都受制于人。所以才想要彼此照应着对方的背后，成为值得信赖的同伴。
至于什么爱恋和依赖——那种东西可是全然没有的。
“你对吕先生的感情我当然明白。可是对于我们的神而言，那种事情太过复杂了啊。”
艾德维森无奈地答道。
少女叹了口气，心想：总之，king就是那种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的蛮不讲理的小孩。
“对了，你有办法和外部取得联系么？”
池歆不指望失去形体的艾德维森可以帮助自己破开这个king自创的家园副本。但至少，能和吕文联系一下也好啊。
“哦？没想到池歆小姐您也会觉得不安呢。”
阅人无数的吟游诗人一针见血。
少女涨红了脸，差点将翎羽丢出去：“谁、谁不安了！我是向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对付king而已！”
“是、是。的确，再让创世神大人这么任意妄为下去，事情会变的很麻烦的。”艾德维森敷衍般应道，接着语气中透出明显的遗憾，“可惜的是。现在这种状态下我什么都做不到呢。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向池歆小姐您提供一些情报了。”
池歆睁眼环顾了一下。在喷泉边缘上坐了下来：“什么情报？”
吟游诗人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至高神只能有一人。king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一旦被现在的主脑发现，就会立刻触发消灭机制。甚至于不只是他，连作为协助者的你也会陷入危险。”
“要说协助者，现在的第一适格者不是更危险么？”
池歆不慌不忙地挑起眉头问道。
艾德维森此刻如果有具体的形态的话，一定正在摇着头。
“让king大人苏醒、成长的人是您啊，池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