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五年前拒绝参加复健也是一样的道理。她本能地觉得只要自己仍然是伤病之身，就不需要担负什么责任。
即使没能保护好身边的人，也不会被谁责怪。
不擅长察言观色、却惟独在自我剖析的时候特别清醒和全面的女子将自己的心思一层层剥开。
“你那个容量不足的大脑，还是不要思考多余的事情为妙。反正，那只是单纯的谋杀脑细胞而已。”
背后忽然传来的刻薄评价居然让她忍不住想笑。
我果然是被虐成抖m了吧……
池歆一边在心里自嘲着，一边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杯子：“要喝咖啡吗？”
法律顾问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疲倦地摘下眼镜。
咖啡壶中冒出一阵阵蒸气，开水“咕嘟嘟”的轻响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为什么不想看到你的朋友复活？”
“下午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话语的对撞令两人一愣。
但小小的尴尬并未演变为“你先说”的相互推辞，反而打破了池歆心头的恍惚。
我怎么了？
她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会对吕文信任到这种程度？她可不是那种相处了一段时间就感动无比然后全盘将自己交托出去的性格。
怎么面对吕文的时候，当年磨炼出来的警戒心就全都不翼而飞了呢？
“有什么话就说。”
吕文冷冷地逼迫道。
池歆将满满一杯咖啡放到他面前，抓起自己的提包便往外走去。
“没什么。我请半天假，过几个小时就回来。”
＊＊＊＊＊＊＊＊＊＊＊＊＊＊＊＊＊＊
地铁、公交、最后再加上半个小时步行，九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却硬是拖了两个小时。
谁叫背后的跟踪者实在是太不济了呢！
池歆原先抑郁的心情反而因此明媚起来。
明明是跟踪者，却一点自觉都没有。他绷着脸皱着眉，身上的寒气浓烈得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拥挤的地铁上不得不站在他附近的两个小孩子，都快被吓哭了。
池歆弯弯绕绕，最终来到一座废弃教堂后。杂草丛生的花园内，有一座白色的十字架坟墓。
墓碑上用稚嫩的字体刻着“神忠实的信徒、无辜的天使，myo”。
“现在，也只有我们这批人还记得你了吧，myo。但是说实话，我真觉得你很烦啊……”
她将手中的花束丢在墓碑前。
“不只是你，还有池匀也是。为什么只有我，非得要保护你们不可啊！十几年前也就算了，连现在也还阴魂不散的！myo啊，这么多年你在程序内部难道一点都没有成长吗？该学着自己保护自己了好吗……好歹也是过了十八岁的人了。”
她抬起右手，轻轻捏住十字架的一端：“喂，其实我一直在庆幸着自己不用再保护你了。你知道为什么你压制住铃铛的人格之后，我的右手会突然不能动吗？”
女子跪在墓碑前，放声大笑：“因为我根本就不想你复活。而右手的伤，是我能够说服自己不为你战斗的最好的原因！很多时候，我真觉得你很讨厌知不知道？”
“跟你还有捷度不同，我根本就不信什么神。对我而言，那种东西就算存在，也只是从来没有对我施于援手的旁观者而已！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保护弱者是人的义务啊！”
已经……不想再挡在别人前面了。明明我也是女孩子来着！
“为什么还要再出现啊……是因为当初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回来兴师问罪吗？”
她闭上眼，当年的景象重新浮现。
枪火之中，池匀躲在自己的背后瑟瑟发抖，myo则被塞在相对安全的车后座。
不知道哪里来的子弹打破了油箱。她拖着池匀、仗着瘦小灵活的身体躲过子弹，然后想要折返回去救车内的女孩。
然而myo却因为周围的火光而惊慌失措，白白浪费着逃生的时间。
狙击手扣动扳机，池歆本能地向后躲避。子弹穿过她的右手手腕，落在地上擦起的火星点燃了泄露的汽油。
最后的记忆是血泊之中支离破碎的少女、和她不断被鲜血堵住的未完的遗言。
没错，是我将她丢下了。为了自己保命，果断地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变形的车厢里。
“可怕的事情，就不要反复回想了。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难怪会被过去所困扰。”
身后的男人从教堂的阴影中走出，眉头紧锁。
“这孩子死掉的那天、也就是五年前的今天，是我的生日来着。”
池歆站起身来转向他，那想哭却不能哭、自以为豁达的苦涩微笑，像是一把刀似的刺进他心里。
“你的头脑，真是该好好改造一下。”吕文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尖锐的言语来分散心头那陌生的钝痛。“必须要保护？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的笨蛋而已。”
“居然说得自己那么伟大，哼，别惹人发笑了。何况，不懂得保护自己的人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也只有你这种笨蛋会为了那种怎么看都是被宠坏了的家伙自怨自艾。”
他收紧了手，牢牢将女子圈在怀中。
不擅长表现温柔的法律顾问冷着脸，安慰的话说得像是上司对下属的命令。
“既然是个女人，就乖乖呆在背后。”
“谁要呆在你这个奶爸后面啊……莫名其妙。”
怀中人闷闷地吐槽了一句，却并没有挣扎。
这个怀抱虽然僵硬，但很温暖。
稍微撒娇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因为对方不仅是老哥的好友，还是自己的老板兼同伴呢。
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郊区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头顶的阳光却很温暖。
“你还要抱多久啊？上瘾了吗？”
半晌，池歆面红耳赤地动了动，心道：我才没有生出安全感呢、哼！
吕文慢吞吞地放开手，同样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居然为怀中空了下来而感到遗憾。
“谁会对你这种平板身材上瘾？自以为是过头了吧。”
平、平板身材？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立刻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废弃教堂走去。
法律顾问带着一脸古怪的表情跟了上去，纠结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
“你刚才提到的那个捷度，是谁？”
哎？
池歆愣了一下，嘴角闪过狡诈的微笑。
“捷度·列维森——是我的初恋情人哦。啊、说起来，我们还在这间教堂里举办过冒牌婚礼呢。”
感谢莲之半夏打赏的小恶魔~=3=
《网游之灵魂世纪》神之化身
第一章不能说的事
服务器瘫痪惹出的风波，大约一个月后才慢慢平息下来。
玩家补偿大部分都已经发放完毕，而运营方也趁此机会结束了第一次内测，并宣布很快将会开始第二次内测。
池歆也终于随着老板工作的结束而空闲下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在家一边进行复健一边打理家务。
池匀依旧是一周才回来一趟、一到家就先要昏天黑地地睡上一整天。
问他程序修改得怎么样了也不肯说，保密协议这种东西对自家妹妹也有效的吗？
池歆看着连外套都没脱就直接昏死在沙发上的兄长，无聊地用橡皮筋把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个朝天辫。
自从那天之后，吕文平时看见自己立刻绕道走、上班的时候彼此之间也说不到三句话。
他这算什么嘛！
女子有些恼羞成怒地将手中的橡皮球往墙上砸去。
明明被抱住的人是我来着，可他却比我这个女孩子还要紧张。
她苦恼地坐在地上，抓住滚回来的橡皮球，再一次扔出去。
果然……我喜欢上他了吧。
“额啊啊啊——”
感谢池匀那一睡着天打雷劈也醒不了的定力，才能让她崩溃地大喊大叫发泄情绪。
和捷度比起来，吕文这家伙讲话又恶毒、论相貌虽然不差，但也因为那总是板着的扑克脸减掉不少分数——为什么我偏偏会喜欢上他呢！
“叮咚——”
门铃声和手机的震动声同时响起。
她低下头去，看着屏幕上一条简短的讯息：“开门，有事。”
发件人那一栏赫然写着“死面瘫”。
这、这到门口了才传短信的坏习惯是闹哪样？
女子惊呼一声跳起身来，没有去开门，却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衣橱里。
这么一身随随便便的格子衬衫加七分裤的打扮，怎么能见得了人！
她匆匆找出仅有的一条休闲式的连衣裙套上，又匆匆画上了淡淡的唇彩，然后拿着眼影和睫毛膏犹豫不决。
这个样子出去，应该就足够了吧？
否则，一定会被他嘲笑我把时间都浪费在了化妆上面。
可黑眼圈看上去好浓啊……尤其是下眼睑，都肿起来了。
在池匀忙着维护服务器的同时，她也通过自己的渠道——那个秘密聊天室在搜集着情报。但是为了配合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朋友们的时差，等他们交换好信息下线的时候，往往都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屋外又一次传来催促的门铃声。她恼火地将化妆品塞回抽屉里，踢着拖鞋拉开门。
“催什么催啦~”
她拉开门，脱口而出的话语竟是带着小女子般娇羞的埋怨。
话一出口，池歆自己也愣了，手放在门把上、整个人就这么僵在了玄关处。
吕文只看了她一眼，立刻冷冷地移开视线，取出一份文件向她递去。
“捷度·列维森，是不是这个人？”
他……不会因为我那句开玩笑的话就去查了捷度的底吧？
的确是我的初恋对象没错，但是，那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相思而已。
与其说那是爱恋、还不如说是在懵懂的年龄里，她身边恰巧有这么一个温柔的大哥哥而已。
她接过那一叠就jet的职位而言明显有些太厚了的资料，指尖不明显的颤抖着。
“在翻开资料之前，我最后问你一次。”
法律顾问带着可怕的气场逼近一步，板起的脸威严得像是负责制裁与审判的正义之神。
池歆踉跄了一下，拖鞋掉了一只，好不容易才在光滑的地板上站稳了身子。
“关于这个人，你有没有隐瞒些什么？除了他是你……曾经的恋人之外。”
“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无关的人谈论我的前男友？”
刚才还想着要澄清这个自己刻意创造的误解的女子，此刻却嘴硬起来。
她低下头去，粗暴翻开资料的手指在页脚上“刺啦”扯出一条裂缝。
背后冰冷的视线，像是一把轻轻刮拉着皮肤的锥子，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捷度·列维斯（jet·leevis）、新纪元项目负责人……”
负责人？
她放下资料，身体因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而僵硬起来。
当初收到恐吓信之后，他说的话还音犹在耳。
“这些是我的权限能够接触到的全部资料”——在这句话的佐证下，他传输给了自己一叠关于新纪元信息图书馆的建筑图纸、线路配置信息还有建筑地点——全是些信息量丰富、对她却一无所用的内容。
这庞大的数据蒙住了她的双眼，让她全盘相信了对方那“无法接触新纪元项目本体”的说辞。
“不对，捷度没有必要骗我啊。”
她挥了挥手中的资料，钉在一起的纸张发出“哗哗”的响声。
“你这句话真是愚蠢至极。池歆，你凭什么相信那个人对你毫无隐瞒真心相待？就因为你那属于青春期的无聊感情吗？”
吕文眯起的眼中浮动着即使称为恶毒也不为过的光芒。
心脏像是有火在燃烧，比平时还要刺耳伤人的语言不由自主溢出。
这并不是他想要说的话。
但眼前人那双黑得令人绝望的眸子告诉他：即使现在补上那句“不要被不怀好意的人欺骗”的关怀，也已经无济于事。
“捷度，绝对不会骗我的。”
不仅是他，聊天室中除了新人ninth以外，都是自己在这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同伴。
也很有可能，是仅有的同伴。
“他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你想要自投罗网么！”
男人的手拽住了她本就无力的右腕，粗鲁地将她一把按在墙上。
仿佛背负了无数黑暗的眸子、无助的眼神、还有像是快哭出来一般紧咬着的下唇。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你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和任何人战斗，反灵国联盟只要稍微认真一点，明年池匀就可以给你扫墓了！”
“为什么asl会盯上你？五年前的案子我查过了，那起事件是一切的开始。袭击你们的人一开始就守在你们当时所在的大楼出口处——他们知道些什么？”
这就是他和王旭交换的情报么。他在运营方的高权限、以及王旭对asl相关事件的调查，配合起来的话的确是非常强大的情报网。
池歆摇了摇头，不再挣扎。
但是，吕文太高估自身的力量了。现在，威胁到她的还只是反灵国联盟的人而已。但如果说出某些不该说的东西，那明年不只是她，池匀的墓上估摸着也已经长出野花来了。
“不能告诉我，嗯？”
法律顾问松开了手，冰冷的脸上少有地露出失望的表情，超低温度的双眼几乎将她冻成冰块。
“可以给我个理由么？”
暗藏怒火的语气和垂在身边攥紧的拳头，都喻示着这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不要这么追问啊……难道你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家伙看不出来吗？有些事情，是因为不想拖累你才不说的啊。
女子垂下头去，声音比蚊子叫还轻：s“因为我、我好像……喜欢上你——”
“就是这里了吧？号码没有错呢。”
没有关严实的门外传来小孩子的声音，打断了池歆被逼出来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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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天上掉下个弟弟来
推门而入的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大约十二三岁左右的年纪。也不知道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他是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的。
他一路把自己推进了玄关，然后大大咧咧地挤到面红耳赤的女子和目瞪口呆的男人中间。
仔细看的话，这孩子和池歆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的头发虽然是普普通通的黑色，但双眼则是澄澈的蓝色，很明显是个混血儿。
“额……你是？”
池歆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颇为相像的男孩。
轮椅上的孩子眯着眼露出纯真的笑容，从靠垫内取出一个大信封递了过去。
“我是池久、久远的久。姐姐叫我ninth就好——不过，这个名字只有父亲和姐姐可以叫哦。”
这孩子、是我的弟弟？而且、ninth这个名字……
她拆开信，满脸都是探究的神色。
信封里是池久的户口本和出生证明、以及来自多年未联系的父亲的亲笔信。
什么叫做“这孩子暂时交给你照顾”？
池歆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绝对不会做任何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五年前将痛失好友的她赶回国时如此、今日一样如此。
该说他残忍还是理智？如果五年前她没有回国，未必可以过上如今这么平淡安然的生活；但在最需要亲人保护支持的时候，他却将年仅十多岁的自己一把推开。
“正好空出来一间客房，不然，你还没地方住。”
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