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样子，带对asl专门战术小组？”
中年警官回以一个微笑，带着两人进入审讯室。
吕文脱下西装外套搁在警局的铁制椅背上，抬手略微松开领带。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对asl专门战术小组”。要面对一个不知底细的对手的事实，令他感到万分烦躁。
如果不能把池歆平平安安地带回家，天知道池匀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二十九章审讯
警局昏暗的审讯室中，池歆正悠闲地啃着饼干。
她随意打量着房间的布局，摇头道：“你们这还是一如既往的寒碜啊。”
简单的不锈钢桌子和椅子、就连装水的茶杯都是最古老的搪瓷材质。
可别看是这样，墙壁、地板和隔离用的单面玻璃，用的却都是防弹材料。
桌子对面的中年男人摘掉警帽，挥手将两个随从的警员赶了出去。
女子佯装不安地靠近吕文身边，从容地笑着：“喂喂，警官，把无关的人都赶出去是要干嘛？你这样子，人家很害怕的哦。”
“你个小丫头片子。”
身材健壮的男人哭笑不得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抬头向吕文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旭，对asl专门战术小组的负责人。”
“吕文。”
男子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眼镜，将面前的茶杯推到一边。
显然，他并不希望和对方有过多的公事之外的瓜葛。
他取出一本电子记事本，把触屏笔拿在手中灵巧地转动着：“我想要再明确一次。王警官可以尽管问话。但是，我的当事人有权拒绝回答。”
池歆配合地收起了笑容，将剩下的饼干咽了下去。
王旭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份证词递了过去。
这个小姑娘，统共就被自己叫来过这么两三次，一次比一次如临大敌。
这次更厉害。只不过是自己难得来这边所以想和她见个面而已，居然把律师都给带来了。
老子的形象，难道是拐带小孩的人口贩子么？
他伸出由于长期锻炼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敲了一下文件夹：“这是今天袭击你们的人做的笔录。你核对一下有没有差错吧。虽然程序上是应该叫你来做笔录，不过老子让那些唧唧歪歪的家伙都闭嘴了。”
“请不要误会了。我并不希望你们对我有什么特殊待遇。”
池歆面无表情地将文件夹直接移到一旁，表示自己全权由律师代理。
吕文正了正眼睛，大大方方地拿过文件，仔细地看了一遍。
怎么样？
女子偷眼递去询问的视线。
没什么问题。
律师顾问点了点头，将文件倒推回去。
他可不会天真到，以为对方作为一个战术小组的领头人，只是为了核实证言才特地将他们叫来。
“他们为什么会袭击你，有头绪么？”
果然，王旭终于按捺不住，将话题引入正轨。
这家伙，还是和多年前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阴谋论者呢。不过，这次恐怕得让他失望了。
池歆扬起嘴角，笑着摇了摇头。
“王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说着，与吕文对视了一下。后者立刻接上口道：“我的当事人认为，这是一起令人遗憾的袭击事件。至于理由，恐怕该去问嫌疑人自己了。”
平日里像是冤家对头的两个人，此刻却表现出莫大的默契。
王旭暧昧地笑了起来：“这位小哥难道是你的……”
律师一挑眉，冷冷看着桌对面的人。
“我当事人的日常生活，似乎并不在您的询问范围之内，王警官。”
池歆好笑地看着王旭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用肘子戳了戳身边的人。
就陪他玩一会儿嘛，说不定还能问出一些你想知道的情报。
男人斜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受她的建议。
他站起身来：“如果王警官没有别的要问，我们就不叨扰了。”
“给老子坐下。”
王旭突然翻脸，刚才离开的两名警卫不知何时已经堵住了审讯室的门。
池歆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本来以为是老朋友重逢，就算隔着一层职责的限制，也不至于弄到太僵。
现在看来，他身上好像还背着什么其他的命令么。
相比之下，吕文更是毫不掩饰自己冰冷的怒意：“王警官，你没有权利限制市民的人身自由。”
“老子要你们给我讲什么权利？！”王旭冷哼一声，抬起一脚将自己坐的椅子踹到了一边，“池歆，老子可从来不觉得你是什么清白的受害者啊。关于asl的事情你到底还知道多少，给老子全部吐出来！”
他一圈砸在钢制的桌面上，居然硬生生将桌子砸得凹陷下去了一点。
“你——”“asl的事情？”池歆制止了律师为的辩护，用双手托着下巴，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
吕文和她不同。他并不了解王旭和他所带领的战术小组的意义。
常规的程序和言语攻击，是没办法动摇眼前这个人的。
“五年前我就回答过这个问题了哦。”女子拿起一块饼干，把上面的巧克力豆掰下来放进口中，“我和他们没有任何瓜葛。关于他们的情况，除了是以废除全息仿真网游为目的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粗暴警官的眉毛跳动了一下，额角明显爆出青筋来。
一个什么内幕都不知道的人，会三番五次地被卷进asl的袭击行动中来？！
“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看他仍旧一脸怀疑，池歆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决定稍微做出一点让步。
她递给吕文一个“觉得差不多的话就制止我”的眼神后，开口：“这样讲吧。今天的事情的确只是一件意外，根本算不了是asl策划的袭击行动。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抓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能算是反灵国联盟的成员。”
“你说老子抓了个废物？”
“不是你们抓到的。”
吕文摘下眼镜擦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做出恶毒的补充。
池歆挂着满头黑线看了他一眼：没看到人家脸都气青了么？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死面瘫。
王旭被他一句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子自顾自说下去：“这样说吧。ASL真正的目的，绝对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但是由于联盟的性质，核心成员不可能能够监督到每一个小喽啰的动向。所以，出现今天这种事情也并不奇怪。他大概是从哪里听说了我哥是游戏的核心程序员之一，所以自作主张发起了攻击吧。”
所以她才一点都不慌张啊。
今天的袭击事件和五年前的规模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
当初asl派出的人数和那些人的装备，可完全不像是为了对付池匀一个人准备的。
池歆摇了摇头，将自己从记忆的梦魇中拉出来。
“王警官，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果然知道一些asl的内幕！”
可惜王旭是个如猛兽一般粗暴且一根筋的角色。他依旧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一脸恨不得把她倒吊起来严刑逼供的表情。
池歆不由翻了个白眼：作为刑警怎么可以有这种目无法纪的念头呢。
“没别的要问的话，我就回去了。”
她刚刚站起身来，便听到背后的刑警用颇为沉重的语气说道：“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这话，但是……五年前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池小姐，逝者已矣。”
逝者已矣？
吕文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没等他询问具体情况，便看到身边的女子双拳紧握，肩膀轻微地颤抖着。
“既然知道没有资格，就管好你的嘴巴。”
她重新转过身，狠狠瞪着桌子对面的男人。
“你以为五年前，是因为谁监督不力才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啊！”
“你是想说全是我们这边的错吗？还不是你们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明明是警察却连保护市民都做不到，你——”
法律顾问及时伸出手去，以仿佛演练过无数遍一般的姿势轻松地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外拖去。
“歆歆，吵架不好哦。”
被对方过分亲昵的举动吓到的女子乖乖地被拖了出去。王旭犹豫了一下，还是挥手让埋伏着的警卫全都撤走了。
怎么说呢。得到了比预料之中还要有用的情报。
如果不是那个律师碍事的话，说不定她一怒之下就把五年前她没有说的内幕爆出来了。
“你隐瞒着的东西，老子早晚会都挖出来的。”
五年前的事发现场，虽然她像个普通的受害人一样，面对警方的询问一副被吓坏的样子。可是，她可别以为能够瞒过经验丰富的猎人的嗅觉啊。
面对48小时毫不停歇的问话，却连半点破绽都没有露出、始终维持着“我是无辜受害者”的模式，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王旭平静下来，沉默着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看那个律师能护你护到什么时候！
第三十章情报共享
离开了警局的两人却并没有回家，而是暂时坐在了一家已经闭店的咖啡馆外的座位上。
从走出门开始就哭成这个样子，她到底要干嘛。
男人苦恼地摘掉眼镜，看着面前趴在桌子上、肩膀不断抽动的女子。
“别哭了。”
“才没有在哭！”
“那你脸上和桌子上带有盐分的透明液体是什么。”
“人体本能之下分泌出来的东西而已！”
不要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词汇，这个蠢女人！
吕文伸手推了一下她的头。与其说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倒不如说他的这个动作完全没有带着任何情绪，纯粹是一种提醒示的触碰。
“干什么？如果你诚恳地求我的话，说不定我能够再想起一些东西来。不过，有关asl的目的，我刚才所说的就已经是我了解的全部情报了。”
池歆没好气地用手背在脸颊上擦了擦，即使是这种状态下也不忘逞口舌之快。
毕竟五年前的她才15岁啊。
何况当时的确受了很大的惊吓，大部分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法律顾问抬起头来，观察着她的表情。
是撒谎么？
她的眼眶红肿着，脸颊也因为有些上火而泛着红晕，像是被丢弃的流浪猫一般带着可怜和无辜的表情。
但是她的双眼，却丝毫没有逃避自己的视线。
眼前的女子和游戏中那个手持双枪为自己挡下致命射线的小萝莉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这和她痛责自己作为一个队友、作为牧师不称职的时候、还有为半精灵奴隶艾修拉包扎伤口的时候，是一样的眼神。
“我姑且相信你一次，我的当事人。”
吕文重新戴上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在她面前，理性和常规似乎都不适用。
女子平静下来，展颜露出大大的微笑：“为了回报你的信任，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同时也是王旭没有对外公开的asl的情报，全部告诉你。”
依旧是那种明亮坚定的眼神。
但是，她未免也太笃定了一些吧？难道连基本的防备心都没有么。
律师眯起眼，嘴角上挑：“某种程度来说，你真是缺乏常识啊。会有人将这么重要的情报毫不犹豫地告诉别人么？现实中的你，可不是游戏中的黄毛丫头啊。”
“你是站在老哥这边的。所以我没必要对你隐瞒什么。”
说着，池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恼火地皱起眉头。
她可是为了回报他刚才在警局的表现、才决定和他分享情报的！吃亏的分明是她这一方，为什么这个死面瘫反而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总之你给我乖乖听着！”
女子有些蛮不讲理地哼了一声，手指在桌上比划着拉出一条直线。
“asl最主要的组织呢，大概就是这个形态。”
她对着那条并不存在的直线，指间分别点中线段的中点、左端点还有右断点。
“从来没有人见过领导层、以劳恩斯·康汀威教授为核心的学术研究团队、还有接受过秘密训练的武装部队。这三者构成了asl的核心。”
池歆用两根手指做出拿着小木棍的姿势，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外面画了个圈。
“除此之外，从国际雇佣兵团体到地头蛇小帮派，都只是外围的掩护圈而已。当然像今天袭击我们的那个人，更加是小喽啰中的小喽啰，根本就没有人会在乎他们做什么。”
说到这里，女子不禁疑惑地皱起眉。
以前不研究这个倒也算了，今天谈及，她才觉得asl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会不会被搞臭。
真是有恃无恐啊。
吕文虽然觉得她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坦白。但对于反灵国联盟极度匮乏的情报，让他完全失去了参照物。
姑且相信她吧。毕竟，她可是带着那么坚定的眼神和明显觉得有点吃亏的表情开口的。
“走吧，再不回去池匀要发飙了。”
池歆点头跟着他回到车中，靠在门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人沉默着转动车钥匙，忽然道：“能够在那种对手的威胁下平平安安推广内测……看来，我的老板也算不得干净啊。”
“关于你的老板，我只能说……你最好不要管太多。”
夜空开始飘雨。女子伸出手按了几下，将跑车的窗户和敞篷全都关上。
她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还裹着彩色绷带的手腕：“小心把命都搭上。”
这突如其来的阴谋理论又是怎样？
吕文摇了摇头，出言讥讽：“池歆，这句‘不要管太多’，你应该说给自己听。与这种非公开的警员扯上关系是最愚蠢的事情。你觉得我是因为谁才被卷进这麻烦事里的？看来你不仅幼稚天真，而且连自知之明都没有呢。”
池歆的眼角猛跳，恨不得一拳把面前这个死面瘫打飞。
喂，就是觉得给你添麻烦了我才会给你情报大放送的啊……这些东西，我可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呢！
“更何况，你的这些情报对我而言其实没有任何的价值。如果转手卖给刚才那个警察，倒是可以赚一笔。但是，我想你还没有愚蠢、也没有勇敢到做那种明显违法的行为。”
这就是所谓说话不带脏字却可以把人气死吧？
女子翻了个白眼，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就算打嘴仗也该去游戏里打，这样自己好歹还可以凭借着经验占据优势。否则，简直是自讨苦吃。
“嘛，反正就算被你感激我也不会觉得开心。你要是觉得没有价值的话，就把我刚才说的话封印在记忆深处吧。”
身旁的男人看着路灯下有些昏暗的道路，没有答话，心里却觉得：她还真是好糊弄。
情报这种东西——永远不会是没有价值的。哪怕是乍看上去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情报，也很可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反败为胜的契机。
身为律师、身为灵国运营商这种跨国企业权限最高的法律顾问，这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呢？
池歆的情报，将会让他日后在以反灵国联盟的问题上占据极大的先手啊。
“喂。你要不要——”
男人在空无一人的红灯前稳稳踩下刹车，正要说什么，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靠在椅背和车门的夹角处睡着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睡姿……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头，脱下西装盖在她身上，又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然后将安全带拉过来给她扣上。
虽说现在是夏天，但其实也快要入秋了。在这种昼夜温差巨大的气候下居然连件外套都不穿，她是有多缺乏生活常识？
平时警觉性很高的女子此刻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