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不错……这动听的声音后面,隐藏着什么
…微笑几乎从来都是残酷的……
沉默。
安一玛·斯:您知道,在印
度,几乎是…什么也干不成
的,能够一提的是……
青随:(温柔地):您说的
是什么?
安一玛·斯:哦……什么也
不是……是对一切都感到灰心……
(声音里带着微笑)
男人和女人的谈话声:
…有人说,她有时候会神经质地大发作……
您说的是……在商戴纳戈尔旅行的时候,对不对?
是的,有时也另有花样…叶匕如有时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但是他除外,米歇尔·理查逊除外……
…那自然是如此……
安一玛·斯:在印度过日子,既不受罪,也不享福,既不容易,也不困难,无所谓……您瞧,一切都无所谓
青随(停顿片刻):您的意思是,很讨厌?
安一玛·斯:就是说……
(那语气显得轻佻又可爱)……
可能是……是这样……
(声音里带着笑意)但在这方面,您瞧,只好一切都从简了…·
男人和女人的谈话声:
…在威尼斯,她已经举行过音乐会了……她曾经是欧洲音乐的新秀。
…她离开威尼斯时还很年轻……
…是的,同一位法国官员一起,后来她为了同斯特雷泰尔结合,便离开了他。
沉默。
青随:有人说,您是威尼斯人。
安一玛·斯:我父亲是法国人,我母亲,是的……她是威尼斯人。
沉默。
男人和女人谈话声音(接前):
…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弹钢琴,整个干季都是这样,但到了季风来到时,因潮气太大,所有的钢琴在一天晚上便都走了音……
青随:第一次见到您,我还以为您是英国人。
安一玛·斯:那是常有的事。
停顿片刻。
青随:这里还有人不太适应吗?
安一玛·斯:几乎所有的人都能适应。
沉默。
第七篇
青随(突然直截了当地说):那位法国驻拉合尔副领事正在看您。
没有回答。
青随:他从晚会一开始就一直在看您。
没有回答。
青随:您没发现吗?
避开话题。
安一玛·斯:他想分配到哪儿去?您知道吗?
青随(他知道):就在此地,加尔各答。
安一玛·斯:天哪……
青随:原来我还以为您已经知道了。
没有回答。
沉默。
仆人走过。
舞会继续进行:布鲁斯舞曲、探戈舞曲、狐步舞曲相继演奏着。
安一玛·斯:是我丈夫对您说的吗?我们希望您到岛上去。
青随(停顿片刻):我将
很高兴。
沉默。
一男一女对话:
如果您仔细听的话,那声音带着点意大利味儿……
…不错……可能正因为这样,才失去了她的特色,失去了那种原汁原味的外国音调。
…可能……
安一玛·斯:您常写点东西
吧?
青随(停顿片刻):还能写点儿。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停顿片刻)有人对您说过?
安一玛·斯:不错。不过我也完全能猜出来……(语气中带着笑意)从您在不说话时的姿势中就可看出……
青随(微笑):我现在不写了。(停顿片刻)斯特雷泰尔先生从前也常写吗?
安一玛·斯:是的,他有时也写。但随后……(停)
青随(停顿片刻):那么您呢?
安一玛·斯:我从来没写过
青随(直爽地):您觉得没这个必要,是吧……
安一玛·斯:(微笑):也就是说……(停住)是的,随您怎么说都行……
停顿片刻。
青随:您常作曲?
安一玛·斯:有时候(停顿片刻)这几年少了……
青随(很温柔,已经有了爱恋之情):为什么?
安一玛·斯(缓慢地):不太好说……
长时间停顿。
青随:告诉我。
安一玛·斯:有点儿痛苦,这点儿痛苦就表现在乐曲中……已经有这么一段时间了
没有回答。
沉默。
副领事离开他花园的座位,来到客厅里,来往于花园和客厅的人们都用眼睛瞧他。
嘈杂声,中间夹杂着低沉的叫喊声。
随后便有两三对跳舞者来到花园,好像要避开那位拉合尔来的人。
女人谈话声:
…发生什么事了?
…拉合尔的副领事邀请西班牙大使馆一秘的夫人跳舞。
停顿片刻。
…她可够受的了……但那些人怕什么?
…他们不是怕…更不如说…提厌恶…但又不能拒绝……这也说不清楚……
沉默。
青随:您会强迫同他跳舞吗?
安一玛·斯:没有什么可以强迫我的,但是…(语气中带着笑意)
停顿片刻。
青随:昨天夜里,他在花园里过的夜,在网球场边上。
缓慢的回答。
安一玛·斯:我想他一定睡得不好。
停顿片刻。
青随:他还在看您。
沉默。
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怜的夫人……再加上她还觉得不得不同他交谈
沉默。
青随:厌恶是一种情感,
这您未经历过吧?
停顿片刻。
安一玛·斯:我不明白……
怎么没经历过?
青随(低声):可怕……
没有回答。
沉默。
青随(直截了当,非常明确地):他们在谈论麻风病。
沉默。
青年随员说的是副领事同西班牙大使馆一秘夫人(简称〃西〃)之间的谈话。
副领事同西的谈话:
西班牙大使馆一秘夫人:……
我们那里,就有一位秘书的太太,她都要疯了,认为自己得了那种病……没办法把这种想法在她头脑里消除……只好把她送回马德里了……
副领事:她得了麻风病?
西班牙大使馆一秘夫人(惊讶地):根本没有,您想一想……那种偶然的事总是非常少见的…海个人都必须接受体检…唯常认真…俄不应该向您讲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病……
副领事:可我不怕麻风病。
西班牙大使馆一秘夫人:那太好了,因为……您知道吗,还有比这儿更糟糕的呢,比如说在新加坡……
副领事(打断她的话):我希望得麻风病,您不理解吧?
轻微的嘈杂声。
复归于静。
一个女人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她跳着舞就离开他了……
发生什么事了?
…肯定他向她讲了什么事,…而这件事又让她感到害怕…
沉默。
一些客人离开花园,走进客厅。
女乞丐露出了没有头发的脑袋,看着夜间出来的鸟儿,随后就又藏了起来。青年随员可能已看见了她。
青随:有一个女乞丐进到
花园来了。
安一玛·斯:我知道……就是那唱歌的,您知道吗?不错,正是您到加尔各答来时,……
她在唱歌,好像唱的是一支沙湾拿吉的歌……那是老挝的一支歌……她让我们大家都
感到惊奇……我想,可能是我搞错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这儿距印度支那有好几千公里……她怎么来的呢?
青随(停顿片刻):我在大街上也听她唱过,那是在早晨,天还很早……那是一支很
欢快的歌。
安一玛·斯:在那边,连小孩都唱……她可能是顺着河流,漂下来的。但要通过卡尔
达蒙水域,她怎么能过得来呢?
青随:她真是个疯子。
安一玛·斯:不错,不过您看…她还活着,有时她还到岛上来。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青随:可能她是奔着您来的。她常和白人在一起吗?
安一码·斯:可能。为了讨饭吃。
沉默。客人们从客厅里出来,显得有些紧张。
男人和女人讲话声:
…他在哪儿?
…在酒吧间旁边……·这个人酒喝得太多了,那结果可是不太好。
…他有件……不顺心的事。
…不错…'
…在拉合尔也没有人欢迎他?
…没有。
…他在拉合尔过的是地狱生活。
…那是肯定的……但怎样排遣这……这种讨厌的日子呢……
男人声音:
这个人,就知道生气。一生谁的气?生什么气?
没有回答。
沉默。
女人声音:
…他给拉合尔带来了死亡,他开了枪。
…是不是因为喝了酒?
…不,不是……在我们这儿,醉不醉酒,不都是一个样吗?大家都在谈论到别处去……
不,他根本不是个一喝就醉的人……
有两位女士走进来。她们很热,一边扇着扇子,并且四处打量着。
布鲁斯舞曲。
两位女士向客厅里张望。
突然她们不扇扇子了:原来是看到了一件使她们震惊的事。
布鲁斯舞曲。
女人声音:
这件事终于发生了,
您瞧……拉合尔的副领事正向斯特雷泰尔夫人走去……
沉默。
男人声音:…您看到了吗?这儿的白人只讲他们自己的事。其余的人……然而欧洲人自杀的人 数随着饥道而上升…… …但他们却不挨饿……
(轻声笑着)
…对,不挨饿。
沉默。
那两位女士以极强的好奇心用眼睛看着(副领事向斯特雷泰尔夫人走去)。
客厅里的嘈杂声在这几秒钟内几乎完全中止了。
但随后又慢慢地有了声音但很轻,出于礼貌,嘈杂声并不太响。
女人和男人的对话声(分一组和二组):
一组
…您看到了吗?大使够多么灵活……他让他的夫人避免了负担……
沉默。
…他们到哪儿去?
…到第二个小客厅……
请注意,或迟或早大使都会到那儿去的……去和他谈……那时候……
沉默。
二组
…您见到了吗?那姿势多优美…海个人都见到了。
…他们到哪儿去?
…到第二个小客厅。(停顿片刻)
…有人给他们送香槟
沉默。
一组
…他离开大客厅,在那里等待什么……不顾羞耻地这样做?
二组
…他对俱乐部经理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常在我头脑里索绕……〃在我们纳伊的家里,一个沙龙里有一架黑色大钢盖着盖……在乐谱架上有〃印度之歌〃的曲谱,我母亲奏〃印度之歌〃,我在房间里听,那段曲谱她死后一直留在那儿……〃一这有什么让您激动的?
…那个景象。
沉默。
静,布鲁斯舞曲。
斯特雷泰尔夫人和青年随员穿过花园。
大使同副领事的对话。
大使: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您是比较喜欢孟买了?
但是您在孟买却不能同在(犹豫)拉合尔一样,在原来那位置上。那还太早了一点…咖
果您留在这儿……大家会忘记……印度实际上是一个麻木的深渊……如果您愿意,我就把您留在加尔各答……您愿意吗?
副领事:是的,愿意。
沉默。两位女士对话(低):他对她说,他希望得麻风病。一个疯子。……
沉默。
大使:您知道,一种职业,那是很神秘的。您愈想得到它,您就愈干不好,一种职业,不会自己制造它,一个法国的副领事的工作可以有上千种干法…如果您自己能忘记拉合尔,人也将会忘记的……
副领事(停顿片刻):我忘不了拉合尔。
沉默。
男人声:
…只有一个人看见他,就是欧洲人俱乐部的经理,那是个醉鬼。
大使:加尔各答,您别在那儿做了吧?(没有回答)有些药可以医治这种烦躁情绪,别人也这么说,您知道吗?
副领事:不知道。
沉默。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声音(低):
…他们在谈些什么?…谈退休金,谈童年的事,还谈(停住)…还谈什么……
…还谈她……谈法国大使夫人……
沉默。
大使:在一开始时,大家,包括我自己,也在想,我们都在想同一件事,但两者中必须出一个选择:要么走,要么留。如果留,就要找个出路……就要想个办法……是的,考虑事情的一个办法是忍受拉合尔给您制造的痛苦……
副领事:我没有出路。
沉默。
女人声(低):
…她和青年随员到了花园里。(停顿片刻)我曾对您说过。
沉默。
大使:请注意……走,还
是留,请您好好权衡一下……
如果您对自己没有把握,那您
就回巴黎去……
副领事:不回去。
沉默。
大使:但是……那么您怎
么看您的前途?
副领事:我什么也看不
见。
女人谈话声(低):
…招待会完后,剩的东西都要分发给加尔各答的穷人,是在她的要求下那样做的(声音更低)。她又来了……
沉默。
第八篇
…啊,阶…花园里已挤满了乞丐……在厨房后面,挤得乱糟糟的……
…准许入内的命令已经给警卫下达了。
沉默。
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和青年随员(从左侧)上场,他们向客厅走去。
布鲁斯乐曲结束。〃印度之歌〃响起。
在到达客厅之前,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突然站住了,青年随员也随之站住,他们在等待什么。
拉合尔的那个人,在左侧出现,他显得非常狼狈,向她走来,停住,鞠躬致意,面色苍白。
青年随员向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接受他的邀请。
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略一迟疑,随后便答应同这个拉合尔人一起跳舞。
〃印度之歌〃变得遥远了,所有的谈话声也低下去了,变成了一片低语声。几乎一切静了下来。
副领事和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首先在台中央跳。
青年随员用眼睛看着他们。随后他们便向客厅方向移动。
青年随员向前走了几步,并一直看着他们。
人群都拥向花园,大家都向那边看。
安一码·斯同副领事之间的谈话,声音很低.但很激烈,并且非常缓慢:在对话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静场。
副领:我原先不知道您还活着。
没有回答。
副领:加尔各答对我来说,已变成了一种希望的象征。
沉默。
安一玛·斯:我爱米歇尔·理查逊,在这场爱情中,我没有自由。
副领:这我知道。
您爱着米歇尔·理查逊,我同样爱您。我不在乎。
副领:我说话声音都变了,您听不出来吗?
这声音让他们听了害怕。
安一玛·斯:是的。
副领:那是谁的声音?
没有回答。
副领:我在拉合尔向自己开枪,却没有因此而丧生。
别人使我同拉合尔分开,但我自己却不和它分开。
拉合尔就是我。您也懂吧?
停顿片刻。温柔。
安一玛·斯:懂,别大声喊。
副领:好吧。
沉默。
副领:您和我,都站在拉合尔面前,我也知道。您就在我身体内,我会把您引人我的身体的。(一声短笑,很可怕。)您将同我一起向萨里玛的麻风病人开枪。您行吗?
沉默。
副领:我不需要邀请您和我跳舞以便认识您。这您也知道。
安一玛·斯:我知道。
停顿片刻。
副领:您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