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电话响，程天爱看看来电显示，表情有些异样。接起电话，安欣恍惚听出是个男人的声音，程天爱的脸色突然涨红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好，你帮我盯死了，我马上就到！”
安欣看她急火火放下电话，赶紧问：“什么事啊。”
“捉奸！”
说完，程天爱也不顾安欣母女还在，抄起外衣就冲了出去。安欣张着嘴，彻底愣了。
第四十章
原来，安欣和程天爱在随意聊着时，杜时明已经走进刘芸的家里，刘芸并没有请他去，他是接了刘芸一个短信后，自己忍不住上门的。
刘芸说这是最后一次让他进自己的家门了，以后这个房子可能要出租或者干脆卖掉，她可能要搬走，搬到一个男人的家里。
刘芸准备再婚了，杜时明感到庆幸的同时，又觉得她着急了些。
想到那一份荒唐的生活就要结束，他忽然有些不舍。一时他也不理解自己这种古怪的感觉。
当然他不会说出来，他表示祝贺。刘芸骂他没良心，看起来似乎真的有些气愤了。杜时明赶紧说：“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有新的生活，希望你幸福。”刘芸这才笑笑，疲惫地说：“这个年龄了，能再成个家，将就着过上正常的生活就不错了，还奢谈什么幸福？”
然后她忽然问：“你为什么要来？你真的不该来。”
杜时明忽然就觉得尴尬，是啊，他为什么要来？
没有道理。
他最后的解释是：他要来感谢她，因为他当上正主任有她的功劳。
你要怎样感谢我？
他感觉到了刘芸话里的讥诮，以前，这语气象征着调情，可现在她听出了讥诮。他对自己说：今天是自取其辱。
他清楚了自己的丑陋的渴望，他的感谢是身体上的，而她现在不需要了，或者说她的觉悟开始提高了。在她眼里，他开始显得龌龊。
吃饭吧，我请你吃饭。
他为自己的话继续感觉着羞辱。
刘芸说：一会儿我要出去吃饭，和那个人一起。
杜时明脸热起来，嗫喏道：“这样啊，那我改日请你。”说着站起来。刘芸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道：“时明，我想我们该彻底结束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还会帮你，一直帮你。”
杜时明忽然想笑，一下子他有一种错觉，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纠缠着人家刘芸，而不是刘芸在找他。他想给她一个嘴巴再离开，可他不敢，她刚才说那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是她父亲的学生，现在在“上头”当部长，虽然也是副的，却正管着他们这一块儿，而且像是个还会继续上进的。或许，将来她真的可以帮上他，即使是万一，也值得期待，他不能得罪她，他知道这种得罪可能是刻骨铭心的。他得罪不起，女人的报复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经常会超出一般男人的预防范围。
这些只是一瞬间的“感悟”，在他脸上不留痕迹。他在她的手上微微用了下力，说：“只要你幸福，我就放心。”
刘芸突然就感动了，欺过身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叹息道：“你是个好男人，会有前途的。”
他像听到了一句政治口号一样感觉着滑稽，嘴唇上被轻烙了一下，仿佛不小心蹭到水泥墙上一样感觉粗糙，他下意识地要去抹一把，还是忍住了。
下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没意思的男人，以前因为刘芸而有过的一丝窃喜都化成了肮脏和屈辱，他走的很急，好像被人一脚踢出来似的，心里是灰溜溜的感觉。
日他娘的！他默默地沮丧地骂道。
程天爱打车赶到刘芸家楼下的时候，林亚东正从车里跑过来，到跟前就丧气地说：“姐，咋不快些来？你老公刚走！”
“你没耍我？”
“我图个啥啊，大冷天的帮你蹲点儿，你还不信我？百分百是姓杜的，我跟着他进了楼，眼见着一女的迎出来。”说了女人的形象，应该正是刘芸。
程天爱心乱如麻地挥挥手：“算了，今天该他走运。”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那个老公看起来挺老实的啊。”
“别往我伤口上撒盐好不好？要不是因为你，还出不来这些乱事！”程天爱恼火地说：“先送我回家吧，安欣还等着呢。”
林亚东把车开过来，看程天爱坐好，才说：“打电话让她走吧，我带你去散散心。”
“没意思。”
“那你说个有意思的，我保证叫你开心就是，看你这副样子，真正不好受的其实是我。”
程天爱疲倦地笑了：“小子，别以为我会感动，我烦着哪，别惹我上火。”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接受我。”
“你不是马上就结婚了吗？嫁给你的那个女人也是瞎了眼！”
林亚东顿了一下，说：“我只是给我父母娶个媳妇，我跟她没感情。”
“我是你姐吗？”
“是。”
“那我就可以代表你爸妈抽你。”
“咋了？”
“就冲你刚才那句话。”程天爱恼恼地看着他：“还不开车？”
林亚东叹着气发动了车子，向楼群外开去，上了路，走了一段，程天爱警觉地问：“往哪开呢？”
“我不会拐骗你。”林亚东说，“绕点儿远，带你散散心，放心吧姐，我只是心疼你。”
“随你便吧，跑到天边我也不管了，但你不能再说什么心疼肝疼的话，听的我要晕车了。”
“不说了，我疼我自己的，绝不告诉你。”
“讨厌。”程天爱笑了，有些疲倦地开着心。林亚东这种男人，很会哄女人开心，只要不落进他的陷阱，做个朋友当开心果还是不赖的。
车子很快上了外环线，程天爱让车窗开着一道缝隙，风猎猎地扑打进来，半面脸颊有被撕捩的快感。林亚东说：“要不要音乐？”“不要，什么也不要。”他又说了句什么，程天爱没听清，也懒得问，她闭上眼，听着耳边的风吼，不知什么时候泪就下来了。
“我们回去了。”后来他说。
她睁开眼，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心里空荡荡地。路灯下，穿梭着往来奔忙的人影，她懒得像平时那样去揣摩他们的人生了，他们对她，没有意义。
“这是我们跳黑舞的地方。”突然，她说，声音却是平静的。
林亚东放慢了车速，没有程天爱的指令，却不敢停下来。程天爱望着那个阴暗的舞厅入口慢慢地被甩到车后，默默地笑了一下，说：“以后，也许我会再来，但绝不会和你跳。黑舞是陌生人之间的游戏，陌生人使我们自由，甚至温暖，亲近的人却最没有安全感。”
“那，我们算亲近的人？”
“你少来，我最看不上趁火打劫的男人。小子，你对我不要有什么幻想，我不会破罐破摔载进你怀里，哈，不过，你能在我最伤心的时候关心我，我会记得你，谢谢你小男孩儿。”
“唉，我是被你糟蹋苦啦。”
“哈哈，都是你自己作的。谁叫你那么花心了！要怪就怪你选错了目标，还是缺练啊小子。”
“你比我大几岁啊？小子小子的你倒叫的顺口。”
“人生的智慧可不全是靠年龄得来的，就算我比你小，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小家伙。”
“得了吧，你要那么有智慧，何苦叫老公折腾得这么惨？”
程天爱一下不说话了，双手合十抵在嘴边，长长地出了口气。林亚东知道说走了嘴，赶紧说：“别生气啊，我顺口胡说的，都是叫你逼的。”
“你说的对。我是假精明。连自己的生活也把握不了，我真是笨女人。”
林亚东不置可否地笑着。
程天爱哎了一声问：“你真的要结婚了？”
“是啊。”
“以后做个好丈夫吧。”
“当然，结婚和不结婚当然要不同了，我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你的嘴巴比脸还大。”
“真的姐姐。我很怕结婚，一结婚就没了自由，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了。婚姻是一种昂贵的消费，它的货币是精力、时间、责任和爱。如果挑不起婚姻的担子，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我主要张非婚自由、结婚专一的原则。现在，趁着还没有戴上镣铐，我喜欢一个人的话，就可以当面告诉她，以后就不成了，我要为我的选择负责啊。我之所以现在疯玩儿，就是为了提前把结婚后的损失弥补出来。”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先替你老婆的父母谢谢你。”
“你又占我便宜。”
“你害得我这么狼狈，占你点儿便宜又咋了，做人不要这么小气。”
“行啊，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认了。”
“好，你是个不错的男孩儿，真的。”
“真的？”
“真的，至少你能把你喜欢的女人的感觉当回事儿。”
“这是你头一次肯定我。”
“是头一次吗？”
“从来没有。”
程天爱有些惬意地笑了。她现在的心情真的好多了。
到家了，程天爱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去，她不知道安欣是否还在等她，刚才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跑了出来，自己也是太不像话了，不知道杜时明回来没有，安欣他们在一起会讲些什么？
程天爱坐在车里沉吟着，林亚东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她。突然，程天爱折过身来，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谢谢你，亚东。”
林亚东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脱离开，说：“我回家了，你慢慢开，以后不会烦你了。”
“不再要我帮你捉……他们了？”
程天爱倦倦地一笑：“不了，没意思，你还想得出比那更无聊的事情吗？”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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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情人节到了，送你三个情人：一个说要陪你终生，另一个说要伴你左右，还有一个说永留你心中！”是夏天的短信。
安欣微微地慌乱了一下，下意识看一眼身后，杜时明不在，真是做贼心虚，人家还能跑过来看你短信不成？她笑着怪自己。三个情人？夏天是怎么想的？
她回道：“我没有那么贪心，只你一个已经足够。”
刚发出去，另一则短信几乎同时顶进来了：“它们的名字分别叫健康、平安和快乐。”显然是上一条的继续，安欣有些“生气”地想：肯定是夏天有意分开发，逗她往别处想的，这个家伙，也跟天爱一样来作弄我。
年后，夏天很忙，但还是不忘记经常给安欣发短信和邮件，不过更多地是在唠叨自己的工作，谈自己的选题和出版计划，有时候也征求一下安欣的意见，安欣对这些话题回复得很认真，她觉得自己毕竟是中文系出身，对文学好歹还是有一点儿发言权的，而且，这种形式的交流使她心里觉得安稳。有时候她会突然想：如果自己当初嫁的是夏天，一定能在事业上帮他不少忙，他们一定会既像朋友又像情人地料理自己的感情吧，想起来好不浪漫。
可是现在，她不能再把这样的幻想当真，她只渴望和夏天重新回到以前那种状态，柏拉图式的感情让她迷恋。
不过，一些个夜晚，当她感觉身体的寂寞时，她不能克制自己去想夏天，她独自做着和夏天在一起的春梦，独自创造和体验着他们之间的细腻和疯狂。她猛然间会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幻想着和高凡如何，她的性幻想中全是夏天的影子，并且她无法克制自己。
在这种时候，高凡只是她生活中一个法定的伴侣，而夏天却走进了她心里，像种子一样埋植在她的细胞中，和她的血液一起流动。
校园里的柳树抽芽时，夏天策划的书出版了，一套十本，当程天爱大呼小叫地给她送自己的两本书时，她早已经从夏天那里知道了消息。夏天当时正在南京的书展上，告诉她定单的情况很乐观。他说这是他们俩共同的孩子，她笑他牵强得夸张了。不过，替他高兴是真的。
“书展结束，我去九河。”
夏天的话使她兴奋，也紧张。
三天后，夏天说他在九河了。
下午，她请了假，去见他，心里没有以前那种美妙充实的感觉，自从有了身体的接触后，她居然感觉和夏天更远了。她弄不清自己的感受是怎么来的。但和夏天见面依旧是美好的事情，是她渴望着的事情。
在宾馆的房间里，夏天拥着她，告诉她他多么想她。薄荷的清凉气息，还有一些淡淡的烟草味道，她迷惑着就崩溃了，而且投入，像童话里那只口渴的乌鸦。
本来，她以为她不会再这样。
赤裸在夏天的怀抱里，她忽然感觉孤单。她知道这一切不该属于她，这只是她的童话，而她把这当成了真实。
夏天说欣儿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把脸在他的胸前摩挲了一下，幽幽地说：“我忽然觉得迷惑，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地失去你。”
“傻丫头，怎么会？我一直爱你，不论发生什么事。”
她把脸向后撤退，空出一小段距离来，望着他的眼睛说：“夏天，我总觉得自己……唉，说不清楚，也许是觉得对高凡不公平吧，有浪漫就有伤害，我想我们不能总这样。”
夏天愣了一下，安欣感觉到了他的失望，或许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提高凡的名字。隔了一小会儿，他说：“十年前，我就是因为害怕对你不公平，才小心翼翼地放弃了你，现在，你要因为另一种不公平，反过来放弃我么？”
安欣的心颤抖一下，苦笑道：“我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总之很矛盾。”然后她用力地拥紧他：“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忘了。”
他同样拥抱她：“因为我是你的魔鬼。”
“从来都是。”
“可你是我的天使。”
安欣突然苦笑了一下。她想起程天爱那个败兴的家伙给她讲过的一个网络传说：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可能是唐僧；带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妈妈说，那是鸟人。
夏天说你笑什么。她又笑了一下，没有答他，却唐突地问：“如果我离婚了，你会娶我么？”
夏天诧异地笑道：“你会离婚么？”
她笑：“我逗你呢，我知道你不会。”
在这一瞬间，她从夏天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令她心痛的迹象，很快扫过去的一抹，对她，却已经是无与伦比的清晰和深刻。当她提到“离婚”两字的时候，夏天惶惑了。
男人是女人的精神，女人是男人的物质。她记不起来这是不是天爱对自己说过的话了，这时候这句话突然闪过她的脑海，悲哀。其实她是不愿相信的。至少，她不能相信她只是夏天的“物质”。
夏天看她无语，突然问：“你很爱他？”
“你再次出现以前，我以为很爱他，可现在我说不清了，但我不能离开他，有家和没家是不同的，你不会理解，你这个流浪的家伙不会理解。”
夏天亲她一下，笑：“你怎么有那么多‘说不清’？”
她笑得有些无奈：“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把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可现在我什么也说不清了，好像生活乱了套，没有准则也没有方向了。”
“看来是我打搅了你。”夏天的惆怅里似乎还有歉疚，“也许我不该回来。”
“不是你自己回来，是命运把你送回来的，命运好象有意要捉弄我。”安欣轻笑着摇头，她知道一切的因果都在于她自身，她是一个清醒的女人。她是一个可以为自己负责的女人，她不想推卸。
“我只是缺乏力量。”她笑道。
“什么？”
“缺乏拒绝你的力量。”安欣的指甲在他的后背上用了些力气，她看到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