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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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全译- 第9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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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上谓裴寂曰:“比多上书言事者,朕皆粘之屋壁,得出入省览,每思治道,或深夜方寝。公辈亦当恪勤职业,副朕此意。”
  '14'太宗对大臣裴寂说:“近来很多上书言事的奏章,朕都将它们贴在寝宫的墙壁上,以便进出时观看,朕时常思考为政之道,有时要到深夜才能入睡。希望你们也要恪尽职守,与朕的这一心意相称。”
  上厉精图治,数引魏徵入卧内,访以得失;徵知无不言,上皆欣然嘉纳。上遣使点兵,封德彝奏:“中男虽未十八,其躯干壮大者,亦可并点。”上从之。敕出,魏徵固执以为不可,不肯署敕,至于数四。上怒,召而让之曰:“中男壮大者,乃奸民诈妄以避征役,取之何害,而卿固执至此!”对曰:“夫兵在御之得其道,不在众多。陛下取其壮健,以道御之,足以无敌于天下,何必多取细弱以增虚数乎!且陛下每云:‘吾以诚信御天下,欲使臣民皆无欺诈。’今即位未几,失信者数矣!”上愕然曰:“朕何为失信?”对曰:“陛下初即位,下诏云:‘逋负官物,悉令蠲免。’有司以为负秦府国司者,非官物,征督如故。陛下以秦王升为天子,国司之物,非官物而何!又曰:‘关中免二年租调,关外给复一年。’既而继有敕云:‘已役已输者,以来年为始。’散还之后,方复更征,百姓固已不能无怪。今既征得物,复点为兵,何谓以来年为始乎!又陛下所与共治天下者在于守宰,居常简阅,咸以委之;至于点兵,独疑其诈,岂所谓以诚信为治乎!”上悦曰:“者朕以卿固执,疑卿不达政事,今卿论国家大体,诚尽其精要。夫号令不信,则民不知所从,天下何由而治乎!朕过深矣!”乃不点中男,赐徵金瓮一。
  太宗励精求治,多次让魏徵进入卧室内,询问政治得失。魏徵知无不言,太宗均高兴地采纳。太宗派人征兵,封德彝上奏道:“中男虽不到十八岁,其中身体魁梧壮实的,也可一并征发。”太宗同意。敕令传出,魏徵固执己见加以反对,不肯签署,如是往返四次。太宗大怒,将他召进宫中责备道:“中男中魁梧壮实的,都是那些奸民虚报年龄以逃避徭役的人,征召他们有什么害处,而你却如此固执!”魏徵答道:“军队在于治理得法,而不在于人数众多。陛下征召身体壮健的成丁,用正确的方法加以管理,便足以无敌于天下,又何必多征年幼之人以增加虚数呢!而且陛下总说:》‘朕以诚、信治理天下,欲使臣下百姓均没有欺诈行为。’现在陛下即位没多久,却已经多次失信了!”太宗惊愕地问道:“朕怎么失信了?”魏徵答道:“陛下刚即位时,就下诏说:‘百姓拖欠官家的财物,一律免除。’有关部门认为拖欠秦王府国司的财物,不属于官家财物,仍旧征求索取。陛下由秦王升为天子,秦王府国司的财物不是官家之物又是什么呢?又说:‘关中地区免收二年的租调,关外地区免除徭役一年。’不久又有敕令说:‘已纳税和已服徭役的,从下一年开始免除。’如果退还已纳税物之后,又重新征回,这样百姓不能没有责怪之意。现在是既征收租调,又指派为兵员,还谈什么从下一年开始免除呢!另外与陛下共同治理天下的都是地方官,日常公务都委托他们办理;至于征点兵员,却怀疑他们使诈,这难道是以诚信为治国之道吗?”太宗高兴地说:“以前朕认为你比较固执,怀疑你不通达政务,现在看到你议论国家大政方针,确实都切中要害。朝廷政令不讲信用,则百姓不知所从,国家如何能得到治理呢?朕的过失很深呐!”于是不征点中男做兵员,并且赐给魏徵一只金瓮。
  上闻景州录事参军张玄素名,召见,问以政道,对曰:“隋主好自专庶务,不任群臣;群臣恐惧,唯知禀受奉行而已,莫之敢违。以一人之智决天下之务,借使得失相半,乖谬已多,下谀上蔽,不亡何待!陛下诚能谨择群臣而分任以事,高拱穆清而考其成败以施刑赏,何忧不治!又,臣观隋末乱离,其欲争天下者不过十余人而已,其余皆保乡党、全妻子,以待有道而归之耳。乃知百姓好乱者亦鲜,但人主不能安之耳。”上善其言,擢为侍御史。
  太宗素闻景州录事参军张玄素的大名,便召他进宫,问他为政之道,张玄素答道:“隋朝皇帝好独揽各种政务,而不委任给群臣;群臣内心恐惧,只知道禀承旨意加以执行,没有人敢违命不遵。然而以一个人的智力决断天下事务,即使得失参半,乖谬失误之处已属不少,加上臣下谄谀皇上受蒙蔽,国家不灭亡更待何时!陛下如能慎择群臣而让他们各司其事,自己高拱安坐、清和静穆,考察臣下的成败得失据以实施刑罚赏赐,国家还能治理不好!而且,我观察隋末大动乱,其中想要争夺天下的不过十几人而已,其余大部分都想保全乡里和妻子儿女,等待有道之君而归附。由此可知百姓很少有好作乱的,只是君主不能使他们安定罢了。”太宗欣赏他的言论,提拔他为侍御史。
  前幽州记室直中书省张蕴古上大宝箴,其略曰:“圣人受命,拯溺亨屯,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又曰:“壮九重于内,所居不过容膝;彼昏不知,瑶其台而琼其室。罗八珍于前,所食不过适口;惟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又曰:“勿没没而暗,勿察察而明,虽冕旒蔽目而视于未形,虽纩塞耳而听于无声。”上嘉之,赐以束帛,除大理丞。
  前幽州记室参军、直中书省张蕴古,呈给太宗一篇《大宝箴》。大略写道:“圣人上承天命,拯黎民于水火,救时世之危难。所以以一个人来治理天下,而不以天下专奉一人。”又写道:“内廷重屋叠室、宽大无比,而帝王所居住的不过一片狭小之地;他们却昏庸无知,大肆修筑瑶台琼室。席前堆着山珍海味,而帝王所吃的不过合口味的几样;他们却忽发狂想,堆糟成丘、以酒为池。”又写道:“不要无声无息、糊里糊涂,也不要苛察小事,自以为精明,应该虽有冕前的垂旒遮住双眼却能看清事物的未成形状态,虽有纩挡住耳朵却能听到尚未发出的声音。”太宗深为嘉许,赏赐给束帛,任命他为大理丞。
  '15'上召傅奕,赐之食,谓曰:“汝前所奏,几为吾祸。然凡有天变,卿宜尽言皆如此,勿以前事为惩也。”上尝谓奕曰:“佛之为教,玄妙可师,卿可独不悟其理?”对曰:“佛乃胡中桀黠,诳耀彼土。中国邪僻之人,取庄、老玄谈,饰以妖幻之语,用欺愚俗,无益于民,有害于国,臣非不悟,鄙不学也。”上颇然之。
  '15'太宗召见傅奕,赐给他食物,对他说:“你六月所奏金星出现在秦的分野,秦王当有天下,差一点害我遭殃,不过今后凡有天象变化,你应一如既往,言无不尽,不要心有余悸,总记着过去的事。”太宗曾对傅奕说:“佛作为宗教,道理玄妙可以师法,为何惟独你不明悟其道理?”傅奕答道:“佛是胡族中的狡诈之人,欺言诳世炫耀于西域。中国的一些邪避之人,择取庄子、老子玄谈理论,用妖幻之语加以修饰,用来欺蒙愚昧的民众,这既不利于百姓,更有害于国家,我不是不能明悟,而是鄙视它不愿意接触它。”太宗颇以为然。
  '16'上患吏多受赇,密使左右试赂之。有司门令史受绢一匹,上欲杀之,民部尚书裴矩谏曰:“为吏受赂,罪诚当死;但陛下使人遗之而受,乃陷人于法也,恐非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上悦,召文武五品已上告之曰:“裴矩能当官力争,不为面从,傥每事皆然,何忧不治!”
  '16'太宗担心官吏中多有接受贿赂的,便秘密安排身边的人去试探他们。有一个刑部的司门令史收受绢帛一匹,太宗得悉后想要杀掉他。民部尚书裴矩劝谏道:“当官的接受贿赂,罪的确应当处死;但是陛下派人送上门去让其接受,这是有意引人触犯法律,恐怕不符合孔子所谓‘用道德加以诱导,以礼教来整齐民心’的古训。”太宗听了很高兴,召集文武五品以上的官员,对他们说:“裴矩能够做到在位敢于力争,并不一味地顺从我,假如每件事情都能这样做,国家怎么能治理不好呢!”
  臣光曰:古人有言: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动则景随矣。
  臣司马光曰:古人说过:君主贤明则臣下敢于直言。裴矩在隋朝是位佞臣而在唐则是忠臣,不是他的品性有变化。君主讨厌听人揭短,则大臣的忠诚便转化为谄谀;君主乐意听到直言劝谏,则谄谀又会转化成忠诚。由此可知君主如同测影的表,大臣便似影子,表一动则影子随之而动。
  '17'是岁,进皇子长沙郡王恪为汉王、宜阳郡王为楚王。
  '17'这一年,将皇子长沙郡王李恪升为汉王,宜阳郡王李升为楚王。
  '18'新罗、百济、高丽三国有宿仇,迭相攻击;上遣国子助教朱子奢往谕指,三国皆上表谢罪。
  '18'新罗、百济、高丽三国之间世代结怨,相互攻伐,战事连绵,太宗派遣国子监助教朱子奢前去传达圣意,劝他们讲和,三国都上表谢罪。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上之上贞观元年(丁亥、627)
  唐太宗贞观元年(丁亥,公元627年)
  '1'春,正月,乙酉,改元。
  '1'春季,正月,乙酉(初一),改年号。
  '2'丁亥,上宴群臣,奏《秦王破陈乐》,上曰:“朕昔受委专征,民间遂有此曲,虽非文德之雍容,然功业由兹而成,不敢忘本。”封德彝曰:“陛下以神武平海内,岂文德之足比。”上曰:“戡乱以武,守成以文,文武之用,各随其时。卿谓文不及武,斯言过矣!”德彝顿首谢。
  '2'丁亥(初三),太宗大宴群臣,席间演奏《秦王破陈乐》。太宗说:“朕从前曾受命专行率兵征伐,民间于是流传着这个曲子。虽然不具备文德之乐的温文而雅,但功业却由此而成就,所以始终不敢忘本。”封德彝说:“陛下以神武之才平定天下,岂是文德所堪比拟。”太宗说:“平乱建国凭借武力,治理国家保持已取得的成就却仰赖文才,文武的妙用,各随时势的变化而有不同。你说文不如武,此言差矣!”封德彝磕头道歉。
  '3'己亥,制:“自今中书、门下及三品以上入阁议事,皆命谏官随之,有失辄谏。”
  '3'己亥(十五日),唐朝廷下制文:“从今以后,中书省、门下省以及三品以上官员入朝堂议事,都应让谏官随行,有失误立即进谏。”
  '4'上命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等与学士、法官更议定律令,宽绞刑五十条为断右趾,上犹嫌其惨,曰:“肉刑废已久,宜有以易之。”蜀王法曹参军裴弘献请改为加役流,徙三千里,居作三年;诏从之。
  '4'太宗让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等人与学士、法官重新议定律令,宽减绞刑五十条,改为断右趾,太宗仍嫌其苛刻,说道:“肉刑废除已经很长时间,应当用其他刑罚代替。”蜀王府法曹参军裴弘献请求改断趾为加服劳役的流放,流放到三千里外,刑期三年。太宗下诏依此办理。
  '5'上以兵部郎中戴胄忠清公直,擢为大理少卿。上以选人多诈冒资荫,敕令自首,不首者死。未几,有诈冒事觉者,上欲杀之。胄奏:“据法应流。”上怒曰:“卿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对曰:“敕者出于一时之喜怒,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也。陛下忿选人之多诈,故欲杀之,而既知其不可,复断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上曰:“卿能执法,朕复何忧!”胄前后犯颜执法,言如涌泉,上皆从之,天下无冤狱。
  '5'太宗认为兵部郎中戴胄忠诚清正耿直,提升他为大理寺少卿。当时许多候选官员都假冒资历和门荫,太宗令他们自首,否则即处死。没过几天,有假冒被发觉的,太宗要杀掉他。戴胄上奏道:“根据法律应当流放。”太宗大怒道:“你想遵守法律而让我失信于天下吗?”戴胄回答道:“敕令出于君主一时的喜怒,法律则是国家用来向天下人昭示最大信用的。陛下气愤于候选官员的假冒,所以想要杀他们,但是现在已知道这样做不合适,再按照法律来裁断,这就是忍住一时的小愤而保全大的信用啊!”太宗说:“你如此执法,朕还有何忧虑!”戴胄前后多次冒犯皇上而执行法律,奏答时滔滔不绝,太宗都听从他的意见,国内没有冤案。
  '6'上令封德彝举贤,久无所举。上诘之,对曰:“非不尽心,但于今未有奇才耳!”上曰:“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古之致治者,岂借才于异代乎?正患己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人!”德彝惭而退。
  '6'太宗令封德彝荐举贤才,很长时间没有选荐一个人。太宗质问其原因,答道:“不是我不尽心竭力,而是现在没有奇才!”太宗说:“君子用人如用器物,各取其长处。古时候使国家达到大治的君主,难道是从别的时代去借人才的吗?正应当怪自己不能识别人才,怎么能诬蔑整个时代的人呢?”封德彝羞惭地退下。
  御史大夫杜淹奏“诸司文案恐有稽失,请令御史就司检校。”上以问封德彝,对曰:“设官分职,各有所司。果有愆违,御史自应纠举;若遍历诸司,搜括疵,太为烦碎。”淹默然。上问淹:“何故不复论执?”对曰:“天下之务,当尽至公,善则从之,德彝所言,真得大体,臣诚心服,不敢遂非。”上悦曰:“公等各能如是,朕复何忧!”
  御史大夫杜淹上奏道:“各部门的公文案卷恐有稽延错漏,请求让御史到各部门检查核对。”太宗征求封德彝的意见,封德彝回答说:“设官定职,各有分工,如果真有错失,御史自当纠察举报。假如让御史到各部门巡视,吹毛求疵,实在是太繁琐。”杜淹默不作声。太宗问杜淹:“你为什么不加争辩呢?”杜淹回答说:“国家的事务,应当务求公正,从善而行。封德彝讲的话深得大体,我心悦诚服,不敢有所非议。”太宗高兴地说:“你们如果都能做到这样,朕还有什么忧虑呢?”
  '7'右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受人馈绢,事觉,上曰:“顺德果能有益国家,朕与之共有府库耳,何至贪冒如是乎!”犹惜其有功,不之罪,但于殿庭赐绢数十匹。大理少卿胡演曰:“顺德枉法受财,罪不可赦,奈何复赐之绢?”上曰:“彼有人性,得绢之辱,甚于受刑;如不知愧,一禽兽耳,杀之何益!”
  '7'右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接受别人送的绢帛,事情暴露,太宗说:“长孙顺德如果能有益于国家,朕与他共享府库的资财,他何至于如此贪婪呢!”太宗仍爱惜他有功于大唐,不予惩罚,反而在宫殿上赐给他数十匹绢帛。大理寺少卿胡演说:“长孙顺德贪脏枉法,犯下的罪不可饶恕,为什么又要赐他绢帛呢?”太宗说:“如果他有人性的话,得到朕赐给绢帛的羞辱,远甚于受到刑罚;如果不知道羞耻,不过是禽兽而已,杀他又有何用呢?”
  '8'辛丑,天节将军燕郡王李艺据泾州反。
  '8'辛丑(十七日),天节将军、燕郡王李艺占据泾洲反叛朝廷。
  艺之初入朝也,恃功骄倨,秦王左右至其营,艺无故殴之。上皇怒,收艺系狱,既而释之。上即位,艺内不自安。曹州妖巫李五戒谓艺曰:“王贵色已发!”劝之反。艺乃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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