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东宫官属录太子言语动作,每月奏闻。太子畏帝威严,矫情修饰,由是过恶不上闻。北周国主武帝对太子很严格,太子每次朝见,行动进退和群臣一样,尽管是严冬盛夏,不能得到休息;因为太子嗜酒,禁止送酒到东宫;太子有过错,动辄用拳头或棍棒责打,曾经对太子说:“自古以来太子被废掉的有多少人?除了你以外我其他的儿子难道不能立为太子吗!”便命令东宫的官员记录太子的言语动作,每月向武帝报告。太子害怕武帝的威严,对自己的真情加以掩饰,因此太子的过失和恶行没有让武帝知道。
王轨尝与小内史贺若弼言:“太子必不克负荷。”弼深以为然,劝轨陈之。轨后因侍坐,言于帝曰:“皇太子仁孝无闻,恐不了陛下家事。愚臣短暗,不足可信。陛下恒以贺若弼有文武奇才,亦常以此为忧。”帝以问弼,对曰:“皇太子养德春宫,未闻有过。”既退,轨让弼曰:“平生言论,无所不道,今者对扬,何得乃尔反覆?”弼曰:“此公之过也。太子,国之储副,岂易发言!事有蹉跌,便至灭族。本谓公密陈臧否,何得遂至昌言!”轨默然久之,乃曰:“吾专心国家,遂不存私计。向者对众,良实非宜。”
王轨曾经和小内史贺若弼说:“太子一定不能胜任负荷。”贺若弼很以为然,劝王轨向北周武帝奏明情况。王轨后来因为在武帝身边侍奉,因此对武帝说:“人们并没有听说皇太子仁孝,恐怕他不能解决陛下的家事。愚臣我见识短浅不明,说的话不足为信。陛下一向认为贺若弼有文武奇才,他也常常因这件事而担忧。”武帝便问贺若弼,贺若弼回答道:“皇太子在东宫修养自身的品德,没有听到有什么过失。”他退出以后,王轨责备贺若弼说:“你平生言论,无所不说,为什么今天面对皇上,却如此反复无常?”贺若弼说:“这就是您的过错了。太子,是国家未来的君主,怎么能随便发言!如果事情有差错,便会遭到灭族的下场。本以为您只是向皇上密陈对太子的意见,怎能公开明说!”王轨沉默了很久,便说:“我一心为了国家,所以没有考虑自己个人的利害得失。以前当着大家说这件事,确实不妥当。”
后轨因内宴上寿,捋帝须曰:“可爱好老公,但恨后嗣弱耳。”先是,帝问右宫伯宇文孝伯曰:“吾儿比来何如?”对曰:“太子比惧天威,更无过失。”罢酒,帝责孝伯曰:“公常语我云:‘太子无过。’今轨有此言,公为诳矣。”孝伯再拜曰:“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慈忍爱,遂尔结舌。”帝知其意,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矣,公其勉之!”
后来王轨因为参加宫中的饮宴,对武帝祝寿,用手捋着武帝的胡须说:“可爱的好老头,只是遗憾继承人太弱了。”原先,武帝曾经问右宫伯宇文孝伯道:“我的儿子近来怎么样?”宇文孝伯答道:“太子近来害怕陛下的天威,更加没有犯过失。”于是武帝停止饮酒,责备宇文孝伯说:“您常常对我说:‘太子没有过失。’现在王轨对我这样说,可见您是在说谎话。”宇文孝伯向武帝两次拜说:“父子之间,别人很难说什么。臣知道陛下不能割慈忍爱,所以就不敢说话了。”武帝知道了他的意思,沉默了很久,便说:“朕已经委托给您了,希望您能尽力而为!”
王轨骤言于帝曰:“皇太子非社稷主。普六茹坚貌有反相。”帝不悦,曰:“必天命有在,将若之何!”杨坚闻之,甚惧,深自晦匿。
王轨突然对武帝说:“皇太子不配做一国之主。普六茹坚(杨坚)面貌有反相。”武帝听了很不高兴,说:“这是天命所决定的,那又怎么办!”杨坚听说后,十分害怕,自己竭力隐蔽自己,不出头露面。
帝深以轨等言为然,但汉王赞次长,又不才,余子皆幼,故得不废。
武帝深深感到王轨等人的话很对,但是汉王宇文赞是第二个儿子,同样不成材,其他儿子年纪又小,所以皇太子没有被废掉。
'19'丁卯,以司空吴明彻为南兖州刺史。
'19'丁卯(二十一日),陈朝任命司空吴明彻为南兖州刺史。
'20'齐主如晋阳。营邯郸宫。
'20'北齐后主去晋阳。兴建邯郸宫。
'21'九月,戊戌,以皇子叔彪为淮南王。
'21'九月,戊戌(二十三日),陈朝封皇子陈叔彪为淮南王。
'22'周主谓群臣曰:“朕去岁属有疾,遂不得克平逋寇。前入齐境,备见其情,彼之行师,殆同儿戏。况其朝廷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天与不取,恐贻后悔。前出河外,直为拊背,未扼其喉。晋州本高欢所起之地,镇摄要重,今往攻之,彼必来援;吾严军以待,击之必克。然后乘破竹崐之势,鼓行而东,足以穷其巢穴,混同文轨。”诸将多不愿行。帝曰:“机不可失。有沮吾军者,当以军法裁之!”
'22'北周国主对群臣说:“朕去年因为生病,所以没有能平定逃亡在外的盗贼。以前进入齐的国境,见到对方的所有情况,他们指挥军队,简直同小孩子玩游戏那样。何况朝廷昏聩混乱,朝政被一帮小人操纵,老百姓都在哀号,朝不保夕。上天赐给我们而不去谋取,恐怕会留下后悔。去年进军河阴,只如同用手拍打对方的后背,没有扼住对方的喉咙。晋州原先是高欢起兵发迹的地方,也是镇守统辖要害重地,现在我们去进攻晋州,对方一定要派兵来救援;我们的军队严阵以待,发起攻击后一定可以攻克。然后借着破竹之势,大张旗鼓地向东进攻,足以捣平他们的巢穴,统一天下。”将领们都不愿意行动。武帝说:“机不可失。凡阻滞我军事行动的人,一定按军法制裁!”
冬,十月,己酉,周主自将伐齐,以越王盛、杞公亮、随公杨坚为右三军,谯王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齐王宪、陈王纯为前军。亮,导之子也。
冬季,十月,己酉(初四),北周国主亲自率军队征伐北齐,任命越王宇文盛、杞公宇文亮、随公杨坚为右三军,谯王宇文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为前军。宇文亮是宇文导的儿子。
丙辰,齐主猎于祁连池;癸亥,还晋阳。先是,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直勤敏,储有备,百姓安业,疆埸无虞。诸嬖幸恶而代之,由是公私烦扰。
丙辰(十一日),北齐后主在祁连池狩猎;癸亥(十八日),回晋阳。起先,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正廉明,勤劳聪敏,储备待用的物资很充足,老百姓安居乐业,边境一带不用担忧。一些受后主宠爱亲近的小人由于痛恨张延隽派人取而代之,从此公私之间的纠葛纷扰不已。
周主至晋州,军于汾曲,遣齐王宪将兵二万守雀鼠谷,陈王纯步骑二万守千里径,郑公达奚震步骑一万守统军川,大将军韩明步骑五千守齐子岭,焉氏公尹升步骑五千守鼓钟镇,凉城公辛韶步骑五千守蒲津关,赵王招步骑一万自华谷攻齐汾州诸城,柱国宇文盛步骑一万守汾水关。
北周国主抵达晋州,陈兵在汾曲,派齐王宇文宪领兵二万在雀鼠谷驻守,陈王宇文纯率步骑兵二万人在千里径驻守,郑公达奚震率步骑兵一万人在统军川驻守,大将军韩明率步骑兵五千人在齐子岭驻守,焉氏公尹升率步骑兵五千人在鼓钟镇驻守,凉城公辛韶率步骑兵五千人在蒲津关驻守,赵王宇文招率步骑兵一万从华谷攻打北齐汾州的一些城池,柱国宇文盛率步骑兵一万人在汾水关驻守。
遣内史王谊监诸军攻平阳城。齐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婴城拒守。甲子,齐集兵晋祠。庚午,齐主自晋阳帅诸军趣晋州。周主日自汾曲至城下督战,城中窘急。庚午,行台左丞侯子钦出降于周。壬申,晋州刺史崔景嵩守北城,夜,遣使请降于周,王轨帅众应之。未明,周将北海段文振,杖槊与数十人先登,与景嵩同至尉相贵所,拔佩刀劫之。城上鼓噪,齐兵大溃,遂克晋州,虏相贵及甲士八千人。
派内史王谊监督各路军队进攻平阳城。北齐的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据城抵抗。甲子(十九日),北齐军队聚集在晋祠。庚午(二十五日),北齐后主从晋阳率领各路军队向晋州进发。北周国主当天从汾曲来到晋州城下督战,城中情况危急。庚午(二十五日),北齐的行台左丞侯子钦出城向北周投降。壬申(二十七日),晋州刺史崔景嵩防守北城,晚上,派使者出城向北周请求投降,王轨率领众军响应崔景嵩。天还没有亮,北周将领北海人段文振,手持长矛和几十人先行登上城头,和崔景嵩一同到尉相贵那里,拔出佩刀向他砍去。城上呼喊骚乱,齐兵大溃,于是攻克晋州,俘虏了尉相贵和他部下的甲士八千人。
齐主方与冯淑妃猎于天池,晋州告急者,自旦至午,驿马三至。右丞相高阿那肱曰:“大家正为乐,边鄙小小交兵,乃是常事,何急奏闻!”至暮,使更至,云“平阳已陷”,乃奏之。齐主将还,淑妃请更杀一围,齐主从之。
北齐后主正和冯淑妃在天池狩猎,晋州告急的人,从早晨到中午,骑驿马来了三次。右丞相高阿那肱说:“皇上正在取乐,边境有小小的军事行动,这是很平常的事,何必急着来奏报!”到傍晚,告急的使者再次到来,说“平阳已经陷落,”这才向君主奏报。北齐国主准备回去,冯淑妃却要求君主再围猎崐一次,北齐国主听从了她的要求。
周齐王宪攻拔洪洞、永安二城,更图进取。齐人焚桥守险,军不得进,乃屯永安。使永昌公椿屯鸡栖原,伐柏为庵以立营。椿,广之弟也。
北周的齐王宇文宪攻下洪洞、永安二座城池,准备进一步攻取其他地方。北齐焚烧了桥梁据险防守,北周的军队无法前进,便驻屯在永安。派永昌公宇文椿在鸡栖原驻屯,砍伐柏树建造小屋作为军营。宇文椿是宇文广的弟弟。
癸酉,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分军出汾水关,自帅大军上鸡栖原。宇文盛遣人告急,齐王宪自救之。齐师退,盛迫击,破之。俄而椿告齐师稍逼,宪复还救之。与齐对陈,至夜不战。会周主召宪还,宪引兵夜去。齐人见柏庵在,不之觉,明日,始知之。齐主使高阿那肱将前军先进,仍节度诸军。
癸酉(二十八日),北齐后主分出一万军队向千里径进发,又分出军队向汾水关,自己统率大军上鸡栖原。宇文盛派人告急,齐王宇文宪自己率领军队去救援。北齐军队退走,宇文盛在后面追击,将北齐军队打败。不多久宇文椿报告北齐军队逐渐逼近,宇文宪又返回救援。他的军队列阵和北齐军队对峙,到夜晚时还不跟对方作战。恰巧北周国主召宇文宪回去,他便领着军队在晚上撤退。北齐方面看到柏树的小房子还在,所以没有发觉,到第二天,才知道宇文宪的军队撤走了。北齐后主派高阿那肱率领前军先行进发,仍旧节制调度其他军队的行动。
甲戌,周以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定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精兵一万镇之。
甲戌(二十九日),北周任命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定人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下一万精兵在这里镇守。
十一月,己卯,齐主至平阳。周主以齐兵新集,声势甚盛,且欲西还以避其锋。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忻谏曰:“以陛下之圣武,乘敌人之荒纵,何患不克!若使齐得令主,君臣协力,虽汤、武之势,未易平也。今主暗臣愚,士无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为陛下奉耳。”军正京兆王曰:“齐失纪纲,于兹累世。天奖周室,一战而扼其喉。取乱侮亡,正在今日。释之而去,臣所未谕。”周主虽善其言,竟引军还。忻,贵之子也。
十一月,己卯(初四),北齐后主到平阳。北周国主认为北齐军队刚刚集结,声势很盛,打算向西面回去避开对方的锋芒。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忻劝说道:“以陛下的圣明威武,乘敌人的荒淫放纵,何必担心不能攻克他们!如果齐国出现一个好的君主,君臣同心协力,那么就是有商汤、周武王的声势,也不易讨平对方。现在齐国的君主昏庸、臣僚愚蠢,军队没有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际上是送给陛下的。”军正京兆王说:“齐国的纲纪败坏,到目前已经有两代了。上天庇护嘉奖我们周王室,经过一战而扼住对方的咽喉。古人说的攻取动乱欺凌败亡之国,正在今天。放过他们而自己退走,臣实在不能理解。”北周国主虽然认为他的话有理,但还是带领军队返回了。宇文忻是宇文贵的儿子。
周主留齐王宪为后拒,齐师追之,宪与宇文忻各将百骑与战,斩其骁将贺兰豹子等,齐师乃退。宪引军渡汾,追及周主于玉壁。
北周国主留下齐王宇文宪作为后面的阻击部队,北齐军队追来,宇文宪和宇文忻各领一百名骑兵和他们战斗,杀死北齐的勇将贺兰豹子等人,北齐军队便退走。宇文宪带领军队度过汾水,在玉壁追上了北周国主。
齐师遂围平阳,昼夜攻之。城中危急,楼堞皆尽,所存之城,寻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马出入,外援不至,众皆震惧。梁士彦慷慨自若,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一当百。齐师少却,乃令妻妾、军民、妇女,昼夜修城,三日而就。周主使齐王宪将兵六万屯涑川,遥为平阳声援。齐人作地道攻平阳,城陷十余步,将士乘势欲入。齐主敕且止,召冯淑妃观之。淑妃妆点,不时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旧俗相传,晋州城西石上有圣人迹,淑妃欲往观之。齐主恐弩矢及桥,乃抽攻城木造远桥。齐主与淑妃度桥,桥坏,至夜乃还。
北齐军队便围困了平阳,昼夜发起进攻。城里形势危急,城上的敌楼和矮墙都被夷平,残存的城墙,只有六七尺高。双方或是短兵相接,或是马匹可以随意从城墙上进出,城外的援兵不来,人们都感到震惊害怕。梁士彦慷慨从容,对将士们说:“如果今天战死,我一定先你们而死。”于是大家激昂奋起,喊声动地,无不以一当百。北齐军队稍稍后退,梁士彦下令妻妾、军民、妇女崐,昼夜修城,三天修好。北周国主派齐王宇文宪率兵六万驻屯在涑川,远远地为平阳声援。北齐挖掘地道进攻平阳,城下陷了好几丈,将士们乘势准备进入城内。北齐后主下令暂时停止,把冯淑妃召来一同观看。冯淑妃穿衣打扮,没有及时到来,北周人用木头堵住了下陷的地方,平阳城便没有被攻克。旧俗相传,晋州城西的石头上有圣人的遗迹,冯淑妃想去那里观看。北齐后主恐怕对方的箭会射到桥上,便抽调用来攻城的大木头在离城较远的地方造了一座桥。北齐后主和冯淑妃过桥时,桥梁损坏,到晚上才返。
癸巳,周主还长安。甲午,复下诏,以齐人围晋州,更帅诸军击之。丙申,纵齐降人使还。丁酉,周主发长安;壬寅,济河,与诸军合。十二月,丁未,周主至高显,遣齐王帅所部先向平阳。戊申,周主至平阳。庚戌,诸军总集,凡八万人,稍进,逼城置陈,东西二十余里。
癸巳(十八日),北周国主回长安。甲午(十九日),再次下诏,因为北齐围困晋州,又统率军队前往攻打。丙申(二十一日),释放北齐的投降者让他们回去。丁酉(二十二日),北周国主从长安出发;壬寅(二十七日),渡过黄河,和各路军队会合。十二月,丁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