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鲜卑寇玄菟。
'19'鲜卑军进攻玄菟郡。
'20'尚书令讽等奏,以为“孝文定约礼之制,光武皇帝绝告宁之典,贻则万世,诚不可改,宜复断大臣行三年丧。”尚书陈忠上疏曰:“高祖受命,萧何创制,大臣有宁告之科,合于致忧之义。建武之初,新承大乱,凡诸国政,多趣简易,大臣既不得告宁而群司营禄念私,鲜循三年之丧以报顾复之恩者,礼义之方,实为雕损。陛下听大臣终丧,圣功美业,靡以尚兹。《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臣愿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则海内咸得其所。”时宦官不便之,竟寝忠奏。庚子,复断二千石以上行三年丧。
'20'尚书讽等人上书指出:“孝文皇帝制订简单的礼仪,光武皇帝革除官吏告假奔丧的制度,这是给万世留下的法则,实在不应更改。应当重新取消大臣守丧三年的规定。”尚书陈忠上书说:“高祖承受天命,萧何创立制度,大臣有守丧三年的规定,合乎孝子哀悼父母的原则。光武帝建武初年,刚刚经受了大乱,国家的各项规章制度,多趋于简单易行。既然大臣不得告假奔丧,而下面的官员们追求私利,便很少有人守丧三年,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这就使礼义方面确实受到了损害。陛下准许大臣守丧三年,在神圣美好的功业中,没有哪一项比这更为崇高。《孟子》说:‘尊敬我的长辈,推及到别人的长辈;爱护我的幼儿,推及到别人的幼儿,天下便可把握运转在手掌上。’我愿陛下登高遥望北方,用陛下对甘陵的思念推想臣子的心情,那么天下之人就可以各得其所。”当时,宦官认为守丧三年的制度对自己不便,竟将陈忠的奏章搁置下来。庚子(二十三日),安帝重新取消二千石以上官员守丧三年的规定。
袁宏论曰:古之帝王所以笃化美俗,率民为善,因其自然而不夺其情,民犹有不及者,而况毁礼止哀,灭其天性乎!
袁宏论曰:古代的帝王所以能使美好的风俗更为淳厚,率领百姓向善,是由于顺其自然而不强行剥夺人的感情,然而有些百姓仍然不能受到教化,更何况破坏礼制而不让为父母尽哀,毁灭了天性呢!
'21'十二月,高句丽王宫率马韩、貊数千骑围玄菟,夫馀王遣子尉仇台将二万余人与州郡并力讨破之。是岁,宫死,子遂成立。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丧,发兵击之,议者皆以为可许。陈忠曰:“宫前桀黠,光不能讨,死而击之,非义也。宜遣使吊问,因责让前罪,赦不加诛,取其后善。”帝从之。
'21'十二月,高句丽国国王宫率领马韩、貊的数千骑兵包围玄菟郡。夫馀国国王派儿子尉仇台率领二万余人同州郡官府一同进行讨伐,打败敌军。本年,宫去世,他的儿子遂成即位。玄菟郡太守姚光上书,打算乘宫去世的机会,发兵进攻高句丽。朝中讨论此事的人都认为可以批准这个建议。陈忠却说:“原先由于宫的凶恶狡猾,姚光没有能够打败高句丽。如今宫去世而我们乘机进攻,这是不义。我们应当派使节前去吊丧,借此机会责备他们先前的罪过,予以宽恕而不施加惩罚,以便将来取得善意的回报。”安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延光元年(壬戌、122)
延光元年(壬戌,公元122年)
'1'春,三月,丙午,改元,赦天下。
'1'春季,三月丙午(初二),改年号。大赦天下。
'2'护羌校尉马贤追击麻奴,到湟中,破之,种众散遁。
'2'护羌校尉马贤追击羌人烧当部落首领麻奴,到达湟中地区,打败羌军,麻奴的部众纷纷逃散。
'3'夏,四月,京师,郡国四十一雨雹,河西雹大者如斗。
'3'夏季,四月,京城洛阳及四十一个郡和封国下冰雹。河西地区的冰雹,有的巨大如斗。
'4'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数纠发奸恶,怨者诈作玺书,谴责焕、光,赐以欧刀,又下辽东都尉庞奋,使速行刑。奋好斩光,收焕。焕欲自杀,其子绲疑诏文有异,止焕曰:“大人在州,志欲去恶,实无他故。必是凶人妄诈,规肆奸毒。愿以事自上,甘罪无晚。”焕从其言,上书自讼,果诈者所为,征奋,抵罪。
'4'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曾多次督察举发奸人恶行,他们的仇人便伪造诏书,谴责冯焕、姚光,赐剑让他们自尽;并下令给辽东郡尉庞奋,命他迅速行刑。庞奋立即将姚光斩首,逮捕了冯焕。冯焕打算自杀,他的儿子冯绲疑心诏书文字不同寻常,劝阻冯焕说:“您担任州刺史时,一心铲除奸恶,确实没有其他的事故。一定是凶狠的仇人妄自造假,发泄奸恶怨毒。希望您自己就此事上书朝廷,再安心去死,也不算晚。”冯焕按照他的主意,上书为自己辩护,才发现果然是仇人策划的阴谋。于是朝廷征召庞奋入京,处以应得的刑罚。
'5'癸巳,司空陈褒免。五月,庚戌,宗正彭城刘授为司空。
'5'癸巳(十九日),将司空陈褒免官。五月庚戌(初七),将宗正、彭城人刘授任命为司空。
'6'已巳,封河间孝王子德为安平王,嗣乐成靖王后。
'6'己巳(二十六日),将河间孝王刘开的儿子刘德封为安平王,作为乐成靖王刘党的继承人。
'7'六月,郡国蝗。
'7'六月,各郡和封国普遍发生蝗灾。
'8'秋,七月,癸卯,京师及郡国十三地震。
'8'秋季,七月癸卯(初一),京城洛阳及十三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9'高句丽王遂成还汉生口,诣玄菟降,其后貊率服,东垂少事。
'9'高句丽国国王遂成将所劫掠的俘虏、牲畜还给中国,到玄菟郡投降。随后,貊也归顺了中国。东部边境从此平安无事。
'10'虔人羌与上郡胡反,度辽将军耿夔击破之。
'10'羌族虔人部落与上郡的胡人一同反叛,被度辽将军耿夔击败。
'11'八月,阳陵园寝火。
'11'八月,汉景帝的陵墓阳陵的陵园及寝庙失火。
'12'九月,甲戌,郡国二十七地震。
'12'九月甲戌(疑误),有二十七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
'13'鲜卑既累杀郡守,胆气转盛,控弦数万骑,冬,十月,复寇雁门、定襄;十一月,寇太原。
'13'鲜卑部落多次杀害汉朝的郡太守之后,胆量越来越大,拥有射箭骑兵数万人。冬季,十月,再次侵犯雁门、定襄。十一月,侵犯太原。
'14'烧当羌麻奴饥困,将种众诣汉阳太守耿种降。
'14'羌人烧当部落首领麻奴饥饿困窘,率领部众向汉阳太守耿种投降。
'15'是岁,京师及郡国二十七雨水。
'15'本年,京城洛阳及二十七个郡和封国大雨成灾。
'16'帝数遣黄门常侍及中使伯荣往来甘陵,尚书仆射陈忠上疏曰:“今天心未得,隔并屡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滨,海水盆溢,兖、豫蝗滋生,荆、扬稻收俭薄,并、凉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虚匮。陛下以不得亲奉孝德皇园庙,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轩骈马,相望道路,可谓孝至矣。然臣窃闻使者所过,威权翕赫,震动郡县,王、侯、二千石至为伯荣独拜车下,发民修道,缮理亭传,多设储,征役无度,老弱相随,动有万计,赂遗仆从,人数百匹,顿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间托叔父之属,清河有陵庙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为伯荣屈节车下,陛下不问,必以为陛下欲其然也。伯荣之威,重于陛下,陛下之柄,在于臣妾,水灾之发,必起于此。昔韩嫣托副车之乘,受驰视之使,江都误为一拜,而嫣受欧刀之诛。臣愿明主严天元之尊,正乾刚之位,不宜复令女使干错万机。重察左右,得无石显漏泄之奸?尚书纳言,得无赵昌谮崇之诈?公卿大臣,得无朱博阿傅之援?外属近戚,得无王凤害商之谋?若国政一由帝命,王事每决于已,则下不得逼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水必当霁止,四方众异不能为害。”书奏,不省。
'16'安帝屡次派遣黄门、常侍等宦官及宫廷使者伯荣在甘陵与京城之间往来。尚书仆射陈忠上疏说:“如今未能上合天心,水旱灾害不断发生。青州、冀州,雨水不停而河堤溃漏;徐州、泰山沿海一带,海水倒灌;兖州、豫州,蝗虫滋生;荆州、扬州,水稻歉收;并州、凉州,羌人叛乱,又加上百姓贫穷,国库空虚。陛下因不能亲自侍奉孝德皇的陵园寝庙,连续派遣宫廷使者到甘陵祭祀,朱红色的车辆由并辔双马驾驶,在道路上前后相望,可以说尽了最大的孝心。然而我听说,使者经过各地,威风权势显赫,震动了郡县,亲王、侯爵和二千石官员甚至为伯荣在车前独拜。征发百姓筑路,修缮驿站,储备大量物资,徭役没有限度,老弱相随受到差遣,役夫动辄就数以万计。赠送使者仆从缣帛,每人达数百匹。百姓倒在地上呻吟哀汉,无不捶胸哀痛。河间王是陛下的叔父,清河王国内有陛下父母的陵墓,以及皇帝任命的大臣,他们全都为伯荣在车下屈节。如果陛下不加追问,人们必然认为陛下的本意就是如此。伯荣的威风超过了陛下,陛下的权柄掌握在臣仆婢妾手中,水灾的发生,必定是由于这个原因。从前武帝的宠人韩嫣乘坐备用御车,领受巡察的使命,江都王误以为皇帝驾临而为之下拜,韩嫣因此受到了刑刀的诛杀。我愿圣上加强元首的尊严,端正君权的位置,不应再让女人做使者干预政务。慎重地考察左右,有没有石显攻击陈咸泄露机密那种奸恶?尚书和纳言,有没有赵昌诬陷郑崇那种欺诈?公卿大臣,有没有朱博依附傅氏皇后家族而取得援助那种事情?外戚近亲,有没有王凤谋害王商那种阴谋?如果国家大事一律由皇帝发号施令,大政方针总是由陛下自己决定,那么在下位的人就不能威胁在上位的人,臣子就不能干预君王,连续不断的大雨和洪水就必然会停止,四方各种灾异就不能造成危害。”奏书呈上,安帝未予理会。
时三府任轻,机事专委尚书,而灾眚变咎,辄切免三公,陈忠上疏曰:“汉兴旧事,丞相所请,靡有不听。今之三公,虽当其名而无其实,选举诛赏,一由尚书,尚书见任,重于三公,陵迟以来,其渐久矣。臣忠心常独不安。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陈褒,今者灾异,复欲切让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卒不蒙上天之福,徒乖宋景之诚;故知是非之分,较然有归矣。又尚书决事,多违故典,罪法无例,诋欺为先,文惨言丑,有乖章宪。宜责求其意,割而勿听,上顺国典,下防威福,置方员于规矩,审轻重于衡石,诚国家之典,万世之法也!”
当时,太尉、司徒、司空三府没有实权,机密要事由尚书专门负责。然而每当认为过失而导致了灾异的时候,就谴责罢免三公。陈忠上书说:“汉朝建立以来形成了一个传统,丞相所提的建议,皇上无不听从。但如今的三公,尽管有一样的名称,而实质却已不同。选拔、举荐、处罚、奖赏,一概由尚书负责,尚书受到的信任,超过了三公。这一颓势产生以来,逐渐发展,为时已久了。我内心常常独自不安。最近由于发生地震,颁策罢免了司空陈褒,如今又有灾异,还要谴责三公。从前孝成皇帝因火星靠近心宿,把责任推给了丞相,但到底没有得到上天的赐福,而徒然违背了宋景公爱护大臣的美德。所以,知道是非的标准,责任就明确地有所归属了。还有,尚书裁决事务,多数违背旧有的制度,定罪判刑不依照律例,从一开始就诋毁和欺骗,语言尖刻恶毒,违背规章和法律。陛下应当追究其中的用意,弃割而不听从,对上遵循国家法典,对下防止臣子作威作福,用方矩圆规制定方圆,依据称砣审度轻重。这诚然是国家的制度,万世的法则!”
'17'汝南太守山阳王龚,政崇宽和,好才爱士。以袁阆为功曹,引进郡人黄宪、陈蕃等;宪虽不屈,蕃遂就吏。阆不修异操而致名当时,蕃性气高明,龚皆礼之,由是群士莫不归心。
'17'汝南太守山阳人王龚,为官崇尚宽厚平和,喜爱人才贤士。他任命袁阆为功曹,本郡人黄宪、陈蕃等受到举荐。尽管黄宪不肯服从征召,陈蕃却因此就任官职。袁阆并不标新立异,当时却很有名望,陈蕃则性格气质清高爽朗。王龚对他们全都以礼相待,因此士人们无不对王龚十分向往。
宪世贫贱,父为牛医。颍川荀淑至慎阳,遇宪于逆旅,时年十四;淑竦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谓宪曰:“子,吾之师表也。”既而前至袁阆所,未及劳问,逆曰:“子国有颜子,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耶?”是时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其母问曰:“汝复从牛医儿来邪?”对曰:“良不见叔度,自以为无不及;既睹其人,则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固难得而测矣。”陈蕃及同郡周举尝相谓曰:“时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进,往从宪,累日方还。或以问泰,曰:“奉高之器,譬诸滥,虽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顷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宪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其仕,宪亦不拒之,暂到京师,即还,竟无所就,年四十八终。
黄宪家世贫贱,父亲是一名牛医。颍川人荀淑来到慎阳,在旅店遇到黄宪,黄宪当时十四岁,荀淑对他大感惊异,拱手为礼而交谈,很久都不肯离去。他对黄宪说:“您就是我的老师。”接着他前往袁阆处,没来得及讲寒暄的话,迎面便说:“贵郡有个像孔子学生颜回那样的人,你可认识他?”袁阆说:“是遇到了我们的黄叔度吗?”当时,同郡人戴良富有才华而心气高傲,而见了黄宪,却总是十分恭敬,等到回家后,则感到惘然若有所失。他的母亲问道:“你又是从牛医儿子那里来吗?”戴良回答说:“我没看到黄叔度时,自以为没有地方不如他,相见以后,却好象看他就在前面,而忽然又在后面出现,实在高深莫测。”陈蕃与同郡人周举曾交谈,一致认为:“如果三个月不见黄宪,那么卑鄙可耻的念头就会重新在内心萌芽了。”太原人郭泰,少年时曾在汝南郡游历。他先去拜访袁阆,没有留下过夜便告辞了。又去拜访黄宪,却一连住了几天才返回。有人问郭泰是什么原因,郭泰说:“袁奉高的才具,好比泉水,虽清但容易舀取。而黄叔度却象千顷汪洋,无法使它澄清,也无法使它混浊,不可估量。”黄宪最初曾被本郡推举为孝廉,后来又受到三公府的征召。黄宪的友人劝他去做官,他也并不拒绝,但只是暂时前往京城,随即就回来了,竟什么官也没做。黄宪四十八岁时去世。
范晔论曰:黄宪言论风旨,无所传闻;然士君子见之者靡不服深远,去吝,将以道周性全,无德而称乎!余曾祖穆侯以为:“宪,然其处顺,渊乎其似道,浅深莫臻其分,清浊未议其方,若及门于孔氏,其殆庶乎!”
范晔论曰:黄宪的言论与见解,没有留下有关的传闻。然而那些有节操有学问的人见了他,无不佩服他的高深,清除了自己的不良杂念。莫非是由于他的道德灵性至全至圣,因而无法言说吗?我的曾祖父穆侯范汪认为:“黄宪其人,处身立世柔然温顺,像大道理一样渊浩,或浅或深都不能达到他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