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想边说,觉得也还算能自圆其说,继续道,“就说刚才吃的那颗蛇胆,痛苦折腾之后就很明显地感觉到经脉比之前通畅,内力也充沛了许多,大概起的就是个刺激作用,把储存功能和量都提升了,最后还是要看自己能不能调整,收归己用。”
华筝听了点头,“这个我理解,这些灵药都是对有内功基础的人才有效,大约就像加催化剂一样……本身没有基础的人,吃了恐怕不死也残了。”她琢磨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觉得,这大概顶你多少年的修行?”
“修行,当我是和尚……这个我也不好说,内力增长得无声无息的,更没个量化的标准,几年前是什么水平,过几年什么水平都很难说,不过我觉得几年的功夫肯定是省下来了。”
华筝这期间又回到他面前坐下,握住他的手腕查看脉息,片刻后,她若有所思,低声道,“我也有点明白为什么梁子翁只惦记着蛇血,把蛇胆忘在脑后了。”
“难道他打算留着泡酒慢慢喝?”完颜康自觉脉息已经平静,也不知华筝从中得出了什么结论,他继续打坐调息,将内力收纳回丹田气海。华筝摇头道,“刚才的药力太猛烈了,方才合了我们两个人的力气,才制住药性融入体内的。如果没有一个懂行的人在旁帮忙,吃下去恐怕就会走火入魔了。”
完颜康对方才内力四处乱窜的恐怖体验仍心有余悸,笑道,“拿不准会不会死人的危险食物你都给我吃,乱投喂可是要负责的啊。”华筝翻了个白眼,“不要得了便宜卖乖。”说完松开给他把脉的手,完颜康就势抓住她手,“不管,反正你要负责。”
华筝头一偏,一时竟找不到话来接,“那我也不管。”
见她语塞,完颜康趁热打铁继续拉住她,“你可不许赖账啊。”华筝面上微恼,手腕翻转,小指轻轻拂过他手臂上内关穴,他手也随之略微一麻,趁他松手,华筝跐溜一下窜到房梁上去。完颜康只好仰头叹道,“你说你没事把轻功练那么好干嘛。”
华筝的身影隐在漆黑的屋顶,只听她大笑道,“不服你上来!”
完颜康也笑道,“你是想让我说,‘不服你下来’么?无聊不无聊。”他回忆华筝刚才那招,招式奇特,不过明明弹中了穴道,却成效甚微,便问,“你刚那是什么招数?怎么一点力度都没有?”
“传说中的兰花拂穴手,桃花岛上偷学来的,只有招式不知道怎么运劲,看着好看用着玩玩而已。说到桃花岛,你现在已经没事了,难道不应该去看看你师姑咋样了么?”完颜康知道她是故意叫成师姑拿他取笑,从梅超风这里算的话,黄蓉确实算是他师叔,而她和黄蓉若是姐妹相称的话,他也就因此比她矮了一辈,“那我去看看我小师姑的情况去吧。”
他刚一踏出屋去,就听花厅方向隐约有刀剑之声,急忙飞身前去,却见郭靖和黄蓉正被欧阳克等人围在中间,已经寸步难逃,略听了几句,竟然是被黄蓉戏耍过的侯通海,徒弟被郭靖打败过的沙通天,恨不得立刻吸了郭靖血的梁子翁在争执由谁下手。
只见黄蓉柳眉倒竖,道,“你们说话不算数,说了猜不出我师门何处就放我走的。”彭连虎冷笑道,“姑娘想走便走,没人拦你,但是我们可没答应连这臭小子一起放。”
欧阳克摇着扇子,一副怜香惜玉的架势,“姑娘这般美貌人品,我们无意与你为难,只是这小子把梁翁的灵药偷喝了,总要有个交代是不是?”
完颜康来不及去想如何替他们解围,只是鬼使神差般定定看着另一端的院墙。他早已感到那里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场,不知为何,院中交手的人却无一觉察。
院墙上立着一个青衣人,身姿挺拔飘逸静默如画,却又悄无声息如鬼如魅。
那个人影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隔着院子微微点了点头,完颜康便也低身回礼。这倒是意外了,黄药师原本应该在太湖归云庄才找到离家出走的黄蓉,谁知竟然这么快。
黄蓉郭靖与梁子翁等人连斗口带动手,来来去去几百回合都不止,谁也奈何不了谁,而黄药师依然静静地站在院墙上。
完颜康突然一念闪过,在黄药师出手前喊梅超风救下黄蓉,或许……
时机不等人,他立刻转身奔向王府的后花园,赵王府占地既广,布置更是气势磅礴,后花园中层层叠砌了一座假山,不同于南方园林中圆润玲珑的太湖石,这座假山奇险陡峭,乱石插空,以示胸中大有丘壑之意,又因其险峻,向来只供人远远赏玩。
那假山石极为锋锐,纵有武功也不易攀爬,若不是他曾数次看见梅超风消失在其中,谁又能想到这对乱石之间竟然别有洞天?梅超风从不许他来这里找,但此刻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完颜康纵身一跃,踩着尖利的石棱,翻到山顶低头看去,只见山石中间空出一块地,荆棘丛生。
一小丛荆棘被踩得折断在地,细看可见上面挂着几片碎布,荆棘丛的半遮半掩下露出一个洞口,黑黝黝地散着寒气,完颜康不知这洞的深浅,抛下一颗石子,留神听落地声音,估摸约有四五丈。这种高度倒还不在话下,他纵身跃下,谁知落地处竟然是几颗大圆球,好似布置好的暗道机关,任凭轻功再好,踩上去也会站立不稳,完颜康险些仰天摔倒,情急之下,他双手插/进土壁,方才站定。
地道里漆黑一片,头顶的入口在白昼时或可在棘丛间漏进些许阳光,此时夜深,连洞口在哪都无法看清。完颜康把脚下的圆球踢开,踏脚在平地上。
被踢开的圆球咕噜噜滚动两下,听上去磕磕绊绊。
完颜康向来自认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然那骨碌滚动的声音好似一把很钝的刀子,在心口不轻不重地划了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梁子翁的蛇:
他照方采集药材,又费了千辛万苦,在深山密林中捕到了一条奇毒的大蝮蛇,以各种珍奇的药物饲养。那蛇体色本是灰黑,服了丹砂、参茸等药物后渐渐变红,喂养二十年后,这几日来体已全红。因此他虽从辽东应聘来到燕京,却也将这条累赘的大蛇带在身畔。眼见功德圆满,只要稍有数日之暇,就要吮吸蛇血,静坐修功之后,便可养颜益寿,大增功力。哪知蛇血突然被人吸去,岂不令他伤痛欲绝?
百度了一下生饮蛇血的危害,真是把我吓到了,各种可能的寄生虫病,潜伏期很长,危害很大,要开颅手术才能取出来
而生吞蛇胆也有一定的感染寄生虫的风险,所以最好还是蒸熟,或者用酒浸泡较长时间
话说,去年还是前年,我师兄在山上抓了条蛇,半死不活地拿到实验室展览了半天,最后还剥了皮挖了胆……不知道吃没吃= =,可以算作年度奇闻了
第31章 依稀故人附女主人设
滚开的圆球撞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随即一切又归于沉寂。
完颜康慢慢蹲□,他用脚尖探到地上还有几个圆球,地面仿佛有股磁力吸引着他的手指,他鬼使神差地将最近的一个圆球捡起,那颗圆球触在手里是冰凉的,坚硬的,形状并不规则,唯一圆整的那一面上有几个细细的刚好容纳手指的洞。
一片漆黑中,他将那颗骷髅头轻轻放回地上。
九颗骷髅头摆出的骷髅阵,那是黑风双煞令人闻风丧胆的标志。十二年前,梅超风在蒙古重伤后被王府收留,孑然一身,连多余的衣衫也没有一件,这些骷髅头定然是她来到中都后收集的。她这十来年一直在江湖上悄无声息,只除了几月前在蒙古的露面,完颜康本以为,她在此会小心谨慎,不然仇敌一旦听得她受伤后的所在,恐怕就会蜂拥而至,谁知她竟然没有一直没有放弃积攒骷髅头。
九颗头,九条人命。中都人口数以万计,贩夫走卒乞丐妓/女若是失踪,恐怕连报官的人都不会有。纵然留下尸体,也只是离奇的无头尸案,没有亲属的纠缠,官府查案时便会应付了事,又有谁敢来查看赵王府,又有谁能想到这幽静的花园中有这么一条髑髅地道?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是旁人,仅以此一幕,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得而诛之。然而那凶手毕竟是他的师父,忤逆师父甚至弑师,在这江湖的道义观念中,其罪恶的程度要重于滥杀。而在这种情形里,除了求她悔改,逼她发誓,再不济也只能割袍断义,别无他法。
完颜康早已深深体会法理在这江湖世界中的无力,但此刻,心中依旧五味杂陈,愤怒与失望交织着。
“师父?”完颜康试探着叫了叫,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听上去前方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回音平寂下来,没有任何回应。他正疑惑,就听见头顶的洞口传来人声,是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哥哥掉到洞里了,怎么办?”
完颜康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片刻后又听见华筝的声音,“是啊,他被女鬼抓走了,咱们快跑吧!”另个女孩听见女鬼二字,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华筝不耐烦地道,“抓走就抓走嘛,不用管他,先带我找你师公去。”
那女孩哭叫道,“我不要找师公,我要找大哥哥。”
细听这对话,完颜康才确定那个哭叫的声音就是傻姑,她这几年不见刚好长大,声音变化了。这比黄药师的出现更让他意外,听她哭着说要救他,更觉得很奇怪,随后,就听见两人的声音离洞口越来越近。
他抬头喊道,“华筝,不要让她下来。你也别……”他的阻止被彻底无视,只听嘻嘻一声笑,“傻姑要我下去救你的啊,闪开点,砸死了不负责哦!”,然后是洞口的荆棘从被拨开的声音,他急忙把脚边的骷髅头踢开,乒乒乓乓一阵响。碰撞的脆响还在回荡,一个带着风声的身影已经落在他面前,动作轻盈灵巧,稳稳地落在他的正前方。
完颜康感觉到华筝衣角带起的风轻轻拂过脸颊,“落地这么稳,都不给我个机会扶一下。”
“刚是什么声音?”华筝没理会他的问话,径直问道。
完颜康心下一紧,急忙岔开,“不用管,我们赶紧上去吧。”
只听她又问,“这是你师父平时修炼的地方?”
“是是是,趁她不在我们赶紧走吧。上面洞口虽说不高,但是直上直下不好借力,要不要试一下我把你抛上去,然后……”完颜康只想着带她离开,说到最后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华筝听了噗地一笑,“看把你急的,这才多高啊。”又听她窸窸窣窣摩挲了几下衣服。
完颜康突然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不要点火!”
但他说时已经晚了,当然就算没有晚,华筝也不一定会听。跳跃的红光在她手上跳起,此时两人离得极近,火苗几乎是贴着两人的衣襟摇晃,然而完颜康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暖意,他只看见华筝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大睁,紧紧盯着他身后,火光倒映在她放大的瞳孔里。
她僵硬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波动,只除了紧抿的嘴唇,显示出她正努力压制着强烈的情绪,惊讶,恐惧,或是愤怒?
完颜康也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是一条幽暗的通道,火光将他模糊的影子拉长到了地道尽头,随着火光的跳跃摇曳变幻。阴影与暗光的飞速交错中,他看见了地面。
被踩得坚实光滑的土地上,布满了大颗大颗的骷髅头,又岂止是九颗!密密麻麻布满地面,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离得较近的一片,有十几颗头骨还在微微摇晃,是刚才被他踢开的骷髅撞到的,红色的火光映在光亮的表面,给那冰冷的死物注入了生命,黑洞洞的眼窝仿佛在以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闯入者。
完颜康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倒不会像华筝那么惊愕。他抑制住心中的厌恶和恐惧,掐断粘在那恐怖场景上的视线,正在这时,他看见所有的影子迅速地飞舞拉长,在黑暗中飘散消融。他急忙回过头去,正看见火折子从华筝手中掉落。
火折掉落前的光亮中,他看见华筝的手在颤抖。他不假思索地握住,那只手冰凉彻骨,颤抖如寒风枝头的枯叶。
“别看,什么都没有。”完颜康用另一只手蒙上她的眼睛,感觉到她睫毛在手里轻轻刷了两下,便停止不动了,手心的痒却一路爬到心里,不知是顺着血管还是经脉。
火苗熄灭的那一刻,他把面前颤抖不已的身躯抱在怀里,华筝没有挣脱,亦没有配合,只是不住地颤抖。她先前被握住的那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完颜康轻掰了两下后就放弃了,只是用手掌整个儿覆上去,另一手则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喃道,“别怕。”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落在背后的手,或者是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华筝突然打了个激灵,挣扎起来。完颜康更紧地抱住她,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颤抖终于平息,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将头靠在他肩头。
华筝的个子很高,比他只矮半个头,完颜康的鼻尖擦到了她的头发,半晌后,他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没有香粉花露的味道,而是混杂着微微甜腥的草药味。
不知是不是那药香的作用,完颜康有一瞬间心神恍惚,他撇开头,低声说道,“抓紧,我们上去。”
华筝的头依旧低垂,额头抵了抵他肩窝算作点头,又闷闷地说了声,“嗯。”
头顶的洞口落下一层稀薄的银光,原来风雪已停,云开月明。
完颜康托起华筝的双臂抬到他的肩膀上,让她两手在他背后交搭,又单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扶住洞壁,运气上跃,升到半途时上跃的劲力松泄,速度停滞的刹那他双腿分开弹起,向两侧的洞壁借力一蹬,直直跃出洞口。他依旧不敢松懈,洞外山石环绕,只有很小一块空地,还布满荆棘,他在空中迅速一瞥,看见一片棘丛略微稀疏,踩上去只听喀嚓乱响,他不多做停留,直直跃上假山。
狭窄的假山顶上却还停着两人,一人穿着淡红的碎花衣服,摇着两根小辫子四处张望,正是被黄药师收回门下的傻姑,另一人则是个俊秀少年,约摸十三四岁光景,身着青衣,腰间佩着一根莹白通透的玉笛。
能不借外力爬到这假山顶,又能在尖锐的石棱上站立稳,可见这两人的武艺已经小成。
傻姑一看见两人上来,就欢叫道,“大哥哥,华筝姐姐!”她向前一倾,脚下便站不稳,重心摇摇险些跌下去,旁边那少年似乎也习以为常了,双手轻轻一推,便将她稳稳送离假山。傻姑坠入半空中,也不慌张,翻了两个筋斗,安然落在平地上。
假山上的少年默默注视着傻姑落地,随即将视线移到完颜康脸上,微微点头行礼,“颜公子。”
完颜康这才看清他面容,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少年便是当日华筝一意孤行从烟花地救出来的小意,他身形虽未长成,但身姿挺拔,眉目清俊,毫无当年的扭捏举止。只见他眉间微皱,微带不悦,指着他怀里的华筝,“姐姐怎么了?受伤了?”
完颜康摇摇头,“无妨,受了点惊吓吧。”华筝的头依然压在他肩上,颤栗早已平息,只剩细不可察的呼吸擦过他胸膛。他将她抱紧了些,跳下假山,稳稳落在覆了一层薄雪的石径上,问道,“怎么样?还好吧?”
华筝挪开头,低声道,“我没事,我习惯了,我早就习惯了,这就是这他妈的世界,我早就习惯了。”
完颜康感觉到心脏在抽紧,他见过华筝紧张胆怯,也见过她暴跳如雷,却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消极无助。他想看她面孔上的表情,但华筝没有抬头,只是扭头去看刚刚落在他们身旁不远的小意,只见小意依旧皱眉,面带不满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完颜康这才意识到不妥,松开华筝,向小意拱手行礼。刚张口,却突然想起不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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