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上的守宫砂,呆了一呆,羞赧难耐,猛地抽了自己的一个耳光,回身便走,低声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王亦君,你这般乘人之危,与那龌龊不堪的烛淫贼又有什么区别?”
当下远远地走开,在冰窟中不住徘徊。眼见姑射仙子眼神迷乱,娇吟若渴,脸上红霞越发娇艳,仿佛要滴下水来,王亦君心中剧跳,迷乱踌躇,忖道:“但……但这关系仙女姐姐生死,倘若再这般犹豫不决,仙女姐姐岂不是要爆血身亡吗?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救下仙女姐姐……”
遂又转身朝她走去。
但将近她身旁之时,瞧见那晶莹玉臂上赤红鲜艳的守宫砂,登时又大为气馁,掉头急走,喃喃道:“仙女姐姐乃是木族圣女,天仙似的人物,贞洁之躯至为重要。我这般污她清白,那不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么?即使能救得她的性命,也必不合她的本意……”
如此反覆旁徨,来来回回了十余趟,始终不敢碰触她的肌肤。偶尔瞧见姑射仙子春波荡漾的娇媚目光,登时情欲如沸,忍不住便想上前;但到了她身前却又鼓不起勇气来,心中自责惭愧,逃之夭夭。
在他内心深处,姑射仙子便如天仙一般高贵圣洁,凛然不可侵犯。从前思念雨师妾时,每每热血奔沸,甚至遐想与她如何亲热欢好,抵死缠绵。但想到姑射仙子时,却从来不曾夹杂任何邪念,至多有时傻楞楞地想道:“倘若能握住她的纤手并肩御风飞行,该有多好啊!”
即便在少年春梦之中,也不敢对她有任何不恭。
今日阴差阳错,莫名其妙地掉入她的怀中,稀里糊涂之下,险些便酿成大错。缠绵之际,心中固然兴奋惊喜,更多的却是羞惭自责。然而他毕竟是血肉之躯,正值年少,这般赤裸交缠,肌肤相亲,怀中佳人又是梦中仙子,难免情欲焚身。虽然强忍诱惑,不敢有过分之举,但对这一向敬如神明的姑射仙子,也不免有了从未有过的遐思绮想。
此时与她困守冰窟绝境,咫尺天地,生死难料,这欲望更加炽热如沸,何况姑射仙子身中春毒,无计可施,不交合则死;这更加成了绝大诱惑,以及他自我安慰,鼓舞勇气的借口。但姑射仙子终究远非其他女子,一想到当年月夜,她低首垂眉,月下吹箫的飘飘若仙之态,看到她鲜红如梅的守宫砂,王亦君登觉自己龌龊不堪,竟要玷污如此圣洁之物。终于不敢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巨兽骨架燃烧的火焰渐转暗淡,冰窟之中重归阴暗寒冷。冰壁映照着幽暗的火光,忽明忽暗地跳跃着,仿佛王亦君此刻的心情。
姑射仙子软绵绵地斜躺着,娇媚慵懒,如春睡海棠。胸脯急剧起伏,双眼直勾勾地瞟着王亦君,呼吸声磁沙浊重。王亦君心弛神荡,转身抱头,苦恼已极,恨不能纵声大吼。从怀中乾坤袋里掏出那对冰冻的比翼鸟,苦笑道:“鸟兄鸟嫂,是你们将我引到那山洞中的,你们倒是说说,该如何是好?”
心念一动,低声道:“鸟儿啊鸟儿,倘若你们当真是上天派来的姻缘鸟,就再给我指点迷津吧!”
默念法诀,将它们身上寒冰陡然融化,放到地上。暗暗忖道:“若是果真要我与仙女姐姐合体,方能解救她的春毒,便往她那儿跳去。否则便指点一处,让我全力凿穿洞壁。”
比翼鸟僵冻已久,一时不能动弹,微微颤动,几将摔倒。过了片刻,方才簌簌震动翅膀,两脚勾缠着原地蹦跳起来。王亦君凝神屏息,心中砰砰直跳。比翼鸟扭颈四顾,蛮蛮脆叫着,相互对啄,始终没有移动。王亦君心下焦急,苦笑着喃喃道:“鸟兄,你好歹走上一走呀!”
比翼鸟似是听懂了他的言语,突然欢鸣着朝甬洞黑暗的一侧蹦蹦跳跳而去。
王亦君“啊”地一声,心突地下沉,颇为意外。忽然间酸苦咸涩,百味交杂,竟觉得说不出的沮丧和失望,但隐隐之中,又有一些如释重负的轻松。正迷茫怅惘,蓦地心中一紧,只见那两只比翼鸟伫足观望,探头探脑一阵,竟然转身朝着姑射仙子大步跳去,欢鸣不已。王亦君心中狂跳,倏然起身,紧张观望。
比翼鸟奔了一半,又蓦地停顿下来,仿佛故意逗弄王亦君一般,蛮蛮直叫,却不再移动分毫。王亦君心中剧烈忐忑,脑中也是一片混沌,不知究竟该盼望比翼鸟奔往姑射仙子身旁呢,还是企盼它们尽快回身转向。但见比翼鸟相互嬉闹片刻,突然又蹦跳着朝姑射仙子奔去,这次毫无停顿,转眼便到了姑射仙子腿弯之间。
王亦君全身一震,呼吸登时停顿,又惊又喜,呆呆地凝视姑射仙子,心中不住地道:“原来……这果真是上天的旨意吗?”
姑射仙子眼波横流!清丽的脸上酡红如醉,满是迷乱燥热的神情,湿润饱满的娇艳红唇,宛如鲜花在风中簌簌颤动。突然,那柔嫩的花唇突然迸裂开来,几道血丝蓦地渗出,瞬间滑过下颔,接连不断地滴下。
王亦君大吃一惊,猛地冲上前去,手指抚在她的唇瓣,默念法诀,将伤口刹那愈合。念力及处,发觉她体内的邪气汹汹狂肆,潜伏于奇经八脉中的浩浩真气也如惊涛骇浪般在经络内胡乱奔走,热血奔沸,在诸多血脉脆弱处迅猛冲击,将欲喷薄。
王亦君大骇,突然明白:“是了,她经脉被封,但体内春毒邪气却不受所控,反倒将沉淀的真气撩拨得四处乱撞,再不解开经脉,只怕立时便要爆血身亡!”
他修行潮汐流久矣,知道经脉犹如河道,倘若河床封堵,又遇暴洪,则必定水灾泛滥。当下再不迟疑,迅速解开她周身经脉。掌舞如飞,真气滔滔,将姑射仙子体内真气分流疏散。
那邪气受他所激,犹如火上浇油,轰然倒卷,声势更猛。姑射仙子低吟一声,双腿勾缠,素手拖曳,将他猛地拉入怀中。王亦君吃了一惊,想要抽身离开,但她勾缠甚紧,挣脱不得。伸手推揉,触手及处,皆是滚烫滑腻的肌肤。心跳如狂,想要移开手掌,但那凝脂软玉却仿佛有巨大的魔力,将他手掌紧紧吸住,不能移开分毫。
姑射仙子轻声呻吟,眼波融化,低低地颤声道:“抱我,抱紧我……”
那柔媚沙哑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惊天动地,无法抗拒。王亦君脑中嗡然一响,热血齐齐涌至头顶,大叫一声,千种顾虑、万般忌惮刹那间尽数抛到九霄云外,双臂猛地紧箍,仿佛要将她的纤弱腰肢生生折断。
姑射仙子簌簌发抖,手臂勾绕他的脖颈,发出温柔甜蜜的叹息,仿佛满足,又仿佛在更强烈地索需。那柔软的指掌顺着王亦君的背脊一路下滑,指尖蓦地在他的后背划过几道血痕,那狂躁的疼痛的甜蜜,瞬间将王亦君酝酿已久的熊熊欲火激燃到崩爆的境地……
蛮蛮鸟欢悦地鸣叫着,火光跳跃,两人的身影在冰壁上迷离变幻。喘息声、呻吟声、衣帛撕裂声……交缠着巨骨燃烧时“劈噗”的脆响。
王亦君贪婪地吸吮她的唇瓣、脖颈,沿着那弧线不断下滑,粗暴地扯开她凌乱的衣襟,在她雪白浑圆的香肩上流连辗转。姑射仙子弓起身子,仰起头,声声娇喘,星眼迷离。当他将头深深地埋入雪丘玉沟,舌尖扫过那嫣红的鸡头软肉,姑射仙子突然缩紧身子,紧紧交缠,颤栗着发出哭泣似的呻吟……
王亦君呼吸浊重,喉咙火烧火燎,大口吮吸着巍巍雪丘上翘立的樱桃,滚烫的双手摩挲着她的腰肢与大腿,紧紧地抵住她柔软的小腹;那灼烧的温度穿透薄薄的衣帛,在她体内瞬息引爆痉挛的狂潮。
姑射仙子颤声娇喘,绵软无力地瘫倒在他的身下,任由他将周身白衣粗暴剥离,任由他饥渴而狂热地吸吮她的身体,任由他的指尖挑拨她生命的琴弦,弹奏甜蜜而痛楚的旋律……
他狂野迷乱的眼神,贪婪的舌尖,火热的手掌、坚硬的身体……每一次的接触都带来如许恣肆的颤栗。她的身体崩爆了,融化了,又燃烧为熊熊的烈火,只想和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少年男子一起进入那赤红狂野的炼狱……
“蛮蛮!蛮蛮!”
突然听见几声清脆的怪叫声,几滴冰冷的雪水接连不断地滴落在王亦君的脖颈上;王亦君微微一震,顿时清醒,刹那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忽然瞥见身下姑射仙子寸缕不着,玉体横陈,那对莹白雪丘与纤细的脖颈上布满了紫红的吻痕……所幸雪臂之上,那颗守宫砂依旧鲜红夺目。突然悔疚羞惭,无以复加,猛地抽身后退,重重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周身欲火登时消减,赧然低声道:“仙女姐姐,我……”
头顶冰凉,又是一串的雪水接连滴落。王亦君抬头望去,只见比翼鸟盘旋飞舞,不断啄击着顶壁的一角,蛮蛮怪叫,极是兴奋。它们啄击之处,冰雪消融,断线珍珠般滴洒飘落。
王亦君心中一动,蓦地大喜,脱口叫道:“仙女姐姐,我们可以出去了!”
姑射仙子腻声低吟道:“为什么要出去?你……你进来吧!”
声音娇媚入骨,素手一拉,将他扯得压落在自己身上。王亦君此时已经大为清醒,但被她滚烫柔软的肢体紧紧交缠,仍不禁心驰神荡。竭力收敛心神,歉然道:“仙女姐姐!对不住了。”
重新将她经脉封住。
这时,比翼鸟尖叫欢啼,突然低飞缭绕。“轰”地一声,冰雪簌簌崩落,登时将王亦君二人埋在雪堆之中。
顶壁上露出一个三尺余宽的黑漆漆洞口。
原来王亦君先前仔细查寻四壁,却独独忘了顶壁。那顶壁上的洞口被两尺余厚的冰层封堵,兽骨火焰燃烧了这么久,冰窟内温度逐渐升高;王亦君与姑射仙子缠绵之时,燥热情火与逸散真气不住升腾,使得那洞口冰层渐渐融化。被比翼鸟这般轮番猛啄,登时迸裂开来,连带着顶壁上的冰雪一齐掉落。
王亦君抱着姑射仙子跳将起来,大喜笑道:“鸟兄鸟嫂,多谢两位了!”
见那比翼鸟啄击顶壁之时,便已猜到其后必有出口,岂料还不必自己动手,蛮蛮鸟便已经代劳开出一条路来。惊喜之余,心中突然觉得,这两只怪鸟果然是冥冥上苍派来相助的神鸟。
比翼鸟傲然鸣叫,绕飞一圈,落在王亦君的肩膀上。相互啄击,梳理羽毛,一副怡然自得、恩爱欢好之状。
虽不知那洞口究竟通往何处,但纵有凶险,也远胜于在此束手待毙。王亦君低声道:“仙女姐姐,再忍上一忍,只要出了这山腹,定然有法子可解你体内之毒。”
默念凝冰诀,姑射仙子身上登时凝结一层三寸余厚的寒冰。
她体内热血奔沸,这般冻结之后虽然仍会涌动,但流速甚缓,支撑个两、三日当无问题。
当下王亦君再不迟疑,抱紧姑射仙子轻飘飘地跃入那黑洞之中。四面漆黑,寒气森冷,王亦君左手指尖以真气燃光,指引在前,凝神戒备,一步步往前走去。狭窄的甬洞倾陡上斜,迤逦曲折;四壁光滑,尽是寒冰;顶壁冰柱如犬牙交错,在火光映射下变幻着幽冷而眩目的光泽。
洞窟之中,飘浮着森森白气,如大雾一般弥散聚合;越往上行越是寒冷,王亦君头发皮肤之上,逐渐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比翼鸟冻得簌簌发抖,不住地煽动翅膀,抖落冰屑,蛮蛮叫声也开始颤抖起来;再过了片刻,索性振翅飞舞,在王亦君身前身后盘旋缭绕。
半个时辰之后,甬道越来越宽,但那白气冷雾也越来越重,五步之外便是一片苍茫,虽有真气燃光,亦不能远视。王亦君飞速滑行,突然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心下微凛,凝神望去,竟是森森白骨。以那骨架结构来看,当是鱼龙之类的巨型海兽。心下大奇,不知何以在这山腹冰窟之中竟能遇见海兽尸骨。
再往上行,所遇的尸骨越来越多,无一不是海中巨鱼怪兽。尸骨尽皆完好无损,有些竟连皮肉犹自尚存。
王亦君心中惊异更甚,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当下转动记事珠,思绪飞转,查找《大荒经》中相关记述。
突然一凛,当是这里了:“钟山东南四百二十里,曰密山。其间尽泽也。是多奇鸟、怪兽、奇鱼,皆异物焉。密山千仞,冰雪其覆。中空浩荡,状如玉壶,故又名玉壶山。传此山通西海,水汤汤而出,如自天上来。故昔年寒荒诸族备受水患之苦,寒荒大神昊天氏以魂炼石,归化于此,水乃止焉……”
王亦君心下大震,洞窟中多海兽尸骨,难道这密山当年果真通达西海吗?此山去西海尚有遥遥数千里,倘若当真如此,那也太匪夷所思。又想,此山既名玉壶山,又有大水出处,想必山上必有出口。振作精神,继续前行。
这般上行许久,森冷益甚,以王亦君之浩然真气,亦觉得刻骨侵寒。气温越低,途中横陈的鱼兽尸骨保存得越加完好,待到后来,竟是皮肉鳞介丝毫无损,栩栩如生。雾气茫茫,甬道逐渐转小,盖因水气附着四壁,长年累月冰壁雪柱越积越厚之故。某些转折之处犹为狭窄,王亦君不得不蓄气挥掌,硬生生劈出一条道路来。
洞中愈冷,王亦君反倒愈加放心。盖因姑射仙子体内躁热汹汹的春毒邪气,在这冰寒森冷之中逐渐镇定,流速甚缓,仿佛进入冬眠一般。不知走了多久,腹中饥肠辘辘,咕咕的叫声在这空空荡荡的冰洞中听来更觉格外清晰刺耳。王亦君没有尝过这般饥寒交加的滋味,自觉有趣,莞尔而笑。比翼鸟蛮蛮尖叫,有气没力地扑翔,停落在他的肩膀上,再也不愿挪动。
低头望去,姑射仙子凝结于冰柱之中,长睫闭拢,脸颊嫣红,娇媚动人,仿佛在作着慵懒甜蜜的美梦。王亦君神魂震荡,目光不能移转,想道:“倘若能与仙女姐姐终生厮守,就算出不得这密山,又有什么打紧?”
回想今日与她两次缠绵欢好的情景,虽然最终都咬牙苦苦忍住,但那肌肤相接,唇齿相依的消魂滋味,已足以令他神魂颠倒。心中砰砰乱跳,喉咙麻痒难当,蓦地一阵冲动,直想将她冰霜解开,亲上一亲。但心下明了,自己能自控一次、两次,第三次却绝无把握了。当下连忙转移念头,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比翼鸟在他耳旁不住地叫唤,他心中一动,想起纤纤。这丫头此刻只怕还站在那悬崖顶上,迎风等待吧?
想到她缠着要这怪鸟的脸容姿态,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笑容忽然凝结,蓦地明白了当时她索要这比翼鸟的缘由和那痴情心意。心中黯然,暗自叹息。
纤纤极是顽固,从前在古浪屿上,他为她抓了一只极为可爱的珊瑚绿毛龟。纤纤喜欢之极,偷偷在它壳上刻了一个“君”字,养在水晶柜里,每日亲自抓了虾米喂它。空暇之时,常常拉了他一道在沙滩上逗弄珊瑚龟,一玩便是一个下午。某日,那珊瑚龟不知何以竟从水晶柜中逃逸,王亦君翻山倒海也寻它不回,纤纤伤心欲绝,赌气几日不吃东西。无奈之下,王亦君又寻了一只大小形状差不多的珊瑚龟,哄骗纤纤。岂料纤纤见那龟壳上没有“君”字,立时将它抛到窗外。哭着说,她要的只是那只逃走的乌龟,即便是金龟玉龟,也是无法替代。
王亦君一面向上滑行,一面胡思乱想,腹中倒不觉得有那么饥饿了。颈上的泪珠坠冰冷地贴着皮肤,令他突然想起雨师妾来,心中砰然,蓦地一阵甜蜜酸苦。
当是时,比翼鸟忽然拍翅尖叫,极为兴奋。王亦君猛地回过神来,蓦地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果香,登时勾起辘辘饥肠。王亦君大喜,难道这山洞即将到头,其外便有蔬果么?
比翼鸟尖叫着扑翼腾空,在冷雾中笨拙地飞舞,急不可待地朝着前上方飞去。王亦君紧紧相随。滑行片刻,却见比翼鸟欢啼着扑落,在甬洞边侧的地上不住啄击。王亦君抢身上前,阵阵异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