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那川剧变脸的节目已经演完了,有人走上了楼梯,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我抬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果真是熟人。
这人却是老鬼的第一个后裔,也是他以前的高中同学牛娟。
牛娟是当初我们前往西江独南苗寨寻医的时候认识的,她是老鬼的高中同学,当时在西江下面的一个乡镇党政办里面当一个干事,对于当地的情况十分熟悉,带着我们进山,去了独南苗寨。
结果她后来差点儿惨死于寨子里,后来却是老鬼在她垂死之时,给予了初拥,将其转化成为了血族。
我记得后来我们逃离了独南苗寨,而后来我不想连累众人,便分道扬镳,独自一人前往渝城,便再也没有见面了。
我后来与老鬼重逢的时候,曾经问起过牛娟,他告诉我牛娟有自己的生活。
老鬼显然不愿意多问,我便也没有追究。
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
牛娟与我们招呼,入座之后,我们又点了一壶茶水来,我瞧见她与当初比起来,却是多了几分利落,精气神也很足,人也漂亮了,就是皮肤过于白皙了一点,跟以前有些不同。
她对老鬼的态度恭敬,而老鬼则一上来便声明,说你我都是同学,太客气了,我可就不自然了。
牛娟与当初相比,变得自信大方许多,吟吟一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假模假式了。
老鬼说这边最好。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起牛娟为什么会在这里?
牛娟告诉我,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的工作也就算是丢了,后来办了离职手续,然后帮着老鬼一直在调查独南苗寨以及神风大长老的下落,因为这一两年的时间里,神风大长老转移到了西川一带活动,她便也来到了这边工作。
我听到,忍不住瞧了老鬼一眼。
这家伙当真是深藏不露啊,悄不作声地布置了这么一个棋子,连我都不曾晓得。
老鬼瞧见我惊诧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说你别这么看我,我当初一直都说,让她有一个自己的人生,不过牛娟这人就是闲不下来,总是找我要点儿事情做,而我想来想去,便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本来都忘了的,要不然她这回联系我,我还真的记不起来。
牛娟一脸郁闷,说敢情我这两年东奔西跑,卧薪尝胆的,都是自作多情啊?
老鬼慌忙给她道歉,说哪里,哪里。
按理说,对于自己的后裔,老鬼用不着这般态度,不过牛娟除了是他的后裔之外,还是他的同学,不但如此,倘若不是我们将她给扯进这事儿来,说不定人家在单位里好好的上着班,哪里会如此心惊胆战?
也就是说,老鬼对于牛娟心里面是怀着愧疚的,所以才会格外尊敬。
茶馆是个聊天的地方,却不是私底下交流的场所,毕竟这儿隔墙有耳,实在有些不妥当,所以见过面之后,大家便没有再多聊,而是喝茶。
牛娟作为场中唯一的女士,担负起了倒茶的工作来。
然而当她拿起后面叫来的那壶普洱茶,倒入杯子中的时候,突然间眉头就一下子皱了起来。
我不解其意,闻着那茶水挺香,伸手准备去拿。
这时牛娟却拦住了我。
她说别动。
我一愣,说怎么了?
牛娟仔细地打量着这茶杯里面略微发黄的茶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我们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甜腥之气?”
我闻了一下,没有感觉出来,而老鬼却一下子就闻到了。
到底是血族,嗅觉远比我这家伙灵敏。
老鬼闻到之后,点了点头,伸手掂量了一下那茶壶,脸色一变,说谁喝了这一壶茶?
我左右一看,目光落在了疯道人身上来。
就在我们刚才跟牛娟寒暄的时候,他宛如牛饮一般,喝了小半壶的茶水下肚。
老鬼赶忙伸手,扶在了疯道人的背上,低声喝道:“石老哥,快,把胃中的茶叶给吐出来。”
没想到疯道人完全不当一回事儿,还咽了一口,说怎么了,吐出来?多脏啊?
老鬼顾不得许多,朝他背上使劲儿一拍,结果引发了疯道人潜意识的劲气,一下子给他给震开了去,老鬼苦笑一声,说惨了,这回没办法了。
牛娟说其实未必是,我这里有点儿现形散,看看到底是什么。
她摸出了一个小纸包来,小心翼翼地将纸包打开,把那里面的粉末抖落进这茶杯里去,没想到那粉末与水一粘连,竟然冒出滚滚白烟来,而下一秒,这满杯的液体居然变得黏稠,然后是那密密麻麻、头发丝儿一般的细小虫子在里面不断翻滚。
蛊虫!
我们豁然而起,而牛娟十分利落,将剩下的现形散分别倒进了两个茶壶里。
一开始的铁观音并无反应,而后面上来的普洱茶则也变作了满壶的细虫。
这些虫子乍一看只有头发丝儿粗细,然而仔细一看,却能够瞧见宛如细长的小蛇一般,有头有尾,脑袋上面有一对眼睛,身上有蚯蚓一般的环状结构。
牛娟凑下一瞧,脸色立刻就变了,说糟了,是铁线蛊。
老鬼问什么是铁线蛊?
牛娟说你小时候踩过螳螂没?螳螂死后,肚子里会有一根又细又黑、铁丝一般的“蛇”爬出来,那东西就叫做铁线蛇,也叫铁线虫,是一种很恐怖的寄生物,通常栖息于河流、池塘和水沟之中,孵出的幼虫被昆虫和人类吃进去之后,就会开始寄生过程,铁线蛊便是用此物制成的,中了此蛊,心昏头眩、笑骂无常,腹大肚鸣、大便秘结,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全身被铁线虫蚕食一空,性命了结……
听到她的述说,疯道人旁若无事,而老鬼和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沉了下来。
我几乎是拍案而起,伸手将旁边的茶博士给拽了过来,将他脑袋往桌子上按去,然后冷声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西川之地多邪物,但虫蛊不多,不过这间茶馆是江湖人聚会和消息散播之地,茶博士自然也是有见识的人,瞧见这场景,陡然一惊,说这是蛊毒?
我揪住他的脖子,说为何在我们的茶里下蛊?
茶博士一脸焦急,说不是我下的啊,我根本就不会这个。
我说这茶只经过你的手,不是你,又是谁?
茶博士给我抓着,一脸焦急,而旁边的人则纷纷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旁边有跑堂的瞧见状况,赶忙上来拉扯,茶博士喊他别管,赶紧去叫老板来。
我心中恼怒,目光在大堂之中巡视,想要找到一切可疑之人。
双方对峙了几分钟,茶馆的老板赶过来了,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穿着白色绸衫,进来便朝我们拱手,说各位,有话好说,别动手,我关永昶关老二在这一带还是有几分薄面的,有事好商量。
老鬼冷哼一声,指着那满杯的虫子,说关老板,你家茶博士在这茶里下蛊,给我们当场捉了一个正着,你怎么解释?
关老板走上前来,一瞧,也下出了一声冷汗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手中的茶博士,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茶博士一脸冤枉,说我怎么知道啊,许是有人在开水里动了手脚呢?
正说着,这时有一小孩儿挤进了人群里来,朝我问道:“你叫王二?”
我一愣,说对。
小孩儿递了一张纸条给我,说刚才有个阿姨叫我给你的,你看一下。
第二十一章 扑朔又迷离()
我伸手去接,小孩儿的手却往回缩了,我有些奇怪,看着他,他却说道:“那阿姨说你得给我一百块,才能把纸条给你。”
我愣了一下,从兜里摸出了一百块钱来,递给了他。
小孩儿拿到钱,还检验了一下,方才心满意思地将纸条递给我,而这个时候牛娟却伸过了手来,说我来拿。
虽然不知道牛娟为什么会对巫蛊之道这么了解,但我知道两年不见,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乡镇干部了,而此刻之所以出头,是因为怕这纸条里有什么猫腻,若是再沾上了一点儿蛊毒,乐子可就大了。
果然,牛娟用带着塑胶手套的手接过来,轻轻掸开了来,立刻就有一股黑气腾然而起。
这气息十分淡薄,可以说如果不注意的话,甚至都感觉不到,然而我们如临大敌,小心翼翼,自然也是瞧了个分明,牛娟手掌往前一挥,轻轻一招,那股黑色气雾便被收入袖子里面去。
看得出来,牛娟也已经迅速成长起来了。
新冈格罗的血脉,果真是厉害。
将那股黑色雾气给收起来之后,牛娟再一次检查,完毕之后,没有让我拿着,而是将纸条展开来给我看。
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想要平安无事,今夜十点,三岔湖斩龙岛相见,除了你们三人,不可多带,否则就等待毒发身亡吧。”
我看了一眼,回头看了关老板一眼,说三岔湖在哪里?
关老板说在简阳,龙泉山东麓,离锦官城有八十里的路程,走高速的话一个小时不到。
说话间,那小孩儿想走,却给老鬼给拦住了。
小孩儿哭闹,而老鬼却将他给制住,然后问牛娟道:“纸上是否有蛊毒?”
牛娟点头,说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关老板在旁边听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来,说听着架势,别人还是过来寻仇的,不过江湖人行事,向来有规有矩,不伤及无辜,这家伙居然连一个送信的小孩儿都敢害,简直就是个人渣,草菅人命啊!
他这话儿让我生出了几分好感来,说关老板,这事儿我们也不怪你这茶馆,不过事情既然发生在这里,你也是有义务帮忙弄清楚来龙去脉的,你说对不?
关老板说我隔壁有静室,那边请。
他这话儿一说,旁边看热闹的人顿时就不乐意了,说关老二,别啊,就在这里说清楚不行么?你要是这样,我们下回再也不来你馆子了,茶里有蛊,这还了得?
关老板跟这帮人的关系挺熟的,笑骂道:“你们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以后别在我馆子里赊账!”
那些人纷纷骂娘,说好像谁欠你这百八十的茶钱似的。
一行人来到了三楼的静室,除了我们一行四人和那小孩儿之外,关老板,茶博士、跑堂和后厨烧水的都给叫了进来,另外还有个一脸老人斑的老大爷,气质沉稳,关老板跟我们介绍,说张文华张老师是这一带坐馆大哥级的人物,对锦官城一带的江湖了如指掌,他请过来帮忙把把脉。
对于关老板的安排,我们表示接受。
来到静室,关老板招待我们坐下,然后先盘问那小孩儿,叫他送信的是个什么人。
小孩儿告诉我们,说是一个长得很高的女人,大概二十来岁,脸很不正常,好像僵尸一样,裹了很多粉,她就交代让他把纸条交给茶楼里面的王二,还把位置给他指出来了……
说到这里,小孩儿就哭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只以为我们要拿他干嘛呢,吓得直哆嗦,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哭着要回家。
这小孩儿的精神有点儿崩溃,而且他见到的模样,未必是真的,所以我们也没有再多问。
不过放也不可能放他,不为别的,而是因为他身上有可能沾染得了蛊毒。
我们得帮他治好。
张文华老师说这事儿由他来处理,让我们不用担心。
说完这个,就开始盘问起茶馆里面的内部人员,茶博士、跑堂的和后厨人员相继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来,通过三人的叙述,最终揪出了一个疑点来。
有人进入过配送间,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留意,等关老板逼问紧了,这才说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那人是干嘛的,只记得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十七八岁的样子。
茶馆内部的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不可能做出这种砸饭碗的事情,而唯一的可疑点,就是那个小伙子了。
只是茶馆里没有监控,没有办法调出那人的模样来。
好在负责后厨的那人学过一些素描,记忆力又还算是不错,拿着铅笔和白纸,帮我们勉强画出了那人的模样来。
不知道是画得太抽象的缘故,还是没有人认识,所以这素描并无任何作用。
然后就是对于蛊虫的分析,铁线蛊制作复杂、困难,但并非独门绝学,在西川有好几处苗寨子能够做得出来,另外黔西南一带更多,所以没有办法一下子就给予确认。
不过作为出事地点的老板,关老板表现得十分光棍,对我们拍着胸脯,说这事儿既然是发生在他的茶馆里,他自然就不能够置身事外。
他关老二在锦官城乃至西川一带,都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而有人居然敢在他的地盘上面为非作歹,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一定帮忙发动所有的力量,追查出到底是谁在这里搞事,另外他还会帮忙联络几个熟识的养蛊人,过来帮忙解蛊,一定不会让我们蒙受损失的。
听到他的承诺,我们自然也没有再多追究的意思。
毕竟一来这事儿别人是冲我们来的,与茶馆这边关系不大,顶多也就是一个监察不严的责任,另外人家表现得也十分光棍,作为锦官城的地头蛇,能够帮忙的地方也很多。
交好总比交恶强。
将此事谈完之后,关老板问我们这件事情准备怎么处理?
我们问都有什么法子?
关老板说这事儿有明面和暗里的处理办法,明面的话,就是报官,毕竟巫蛊之事,对于上面来说都是很难容忍的,只要是他这边出面了,官面上一定会派精兵强将过来勘察;而暗里的话,就是由他主持,让江湖道上的朋友帮忙找人,弄清楚之后,他们会把详细的消息给我们,然后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我和老鬼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说后面这个,比较合符我们的口味。
关老板笑了,说那我们就办事儿去了,到时候肯定给各位一个交代。
那送信的小孩给留在了茶馆,而我们与关老板、张老师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便离开了茶馆。
离开之后,我们来到了附近的江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牛娟终于开口了,说这事情估计是神风大长老和他的党羽做的。
老鬼说你有证据么?
牛娟摇头,说我和我两个朋友一直都在调查他们,他们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说不定见到我跟你们碰头,就恶向胆边生,就在茶水里面下了毒——对不起,我不应该约在那茶馆见面的,毕竟人多眼杂……
老鬼挥了挥手,说此事与你无关,再说了,也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神风大长老所为。
他说罢,便问起牛娟关于独南苗寨的事情来。
当初神风大长老带人逃离西江之后,先是投靠了荆门黄家,在获得信任之后,被派往西川这边来抢占地盘。
原本西川最大的势力,是与邪灵教相关的鬼面袍哥会,不过后来鬼面袍哥会被宗教局剿灭之后,群雄纷起,又有好多人物走了出来,而神风大长老因为身后的底蕴和修为,带着一大帮子人就拉起了山头来,混得也算是不错,在长江中游一带立了两个水寨,又降服了三个苗疆三十六峒之一的苗寨,一时间风头无两。
在牛娟讲起独南苗寨的情形时,我却在思考一个细节上面的东西。
那个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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