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旅馆前面的凉亭里,望着远处夜景,良久,我那便宜师父方才叹了一声,说都是些假模假式的东西,看不到新鲜的玩意。
老鬼笑了,说这是旅游景点,要是人家真的摆出巫蛊之术,谁还敢来这里旅游发展?
师父点头,说如此说来,我们明天得自己去山里面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撞运气了小铭子,你从小在这里生活,就没认识一个懂得门道的人?
老鬼摇头,说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谁懂得这个?
两人说着话,我的目光却被远处一个走路僵直的人给吸引着那人从旅馆里走出来之后,身子十分不自然地一点一点挪动,朝着外面的田里走去。
当那人就快要隐入黑暗的时候,经我提醒,两人也瞧见了。
我师父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喜地说道:“哎呀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被人下了蛊啊!”
第三十六章 一个疑问()
其实在前往西江苗寨之前,我们是并没有抱太多希望的。
原因其实很简单,如同老鬼所说的,一个专门用来作旅游开发的地方,也许会保留很多风俗民情,但绝对不会把这种负面的东西也表达出来。
除了故弄玄虚地弄一些传说和典故之外,巫蛊这种会影响到开门做生意的事情,一律扫开。
所以即便西江千户苗寨是这附近保存得最大最完整的寨子,我们过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就像是进庙拜神,尽管知道没有什么意义,也不过是为了心安。
但是当瞧见那个男人模样古怪地朝着黑暗处走去,我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不由得睁了开来,知道我们这一次算是来着了。
这件事情,未必会跟米儿有什么关系,不过我们却深知一个道理。
事物是相互关联的,每一个群体都有着自己的小圈子,比如老鬼在这里出生长大,但是如果不发生那些事情,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老家附近,还会有这么一群人;同样的道理,那就是如果我们找到一个切入口,顺藤摸瓜,极有可能就会找到米儿,或者说与米儿相关的人。
我们三人不动声色地从亭子里出来,远远地跟在了那个男人的背后。
黑夜对于老鬼和便宜师父来说,不但没有阻碍,而且还是隐藏身形的绝佳环境,而对于初入门道之中的我来说,虽说之前的南海传承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但是一点儿基础没有的我,目前跟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哦,这么说其实也不对,拥有了师门信物鲲鹏石和蛊胎的我,勉强算是半个修行者。
我属于半只脚跨入门的那种。
三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苗寨,又穿过了周边的水田,一路往山上走去。
出了寨子,过了水田地段,道路就开始变得崎岖起来,夜色朦胧,我几乎都瞧不见那人的身影,不过这些对于老鬼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问题,所以由他负责跟踪,而我和便宜师父则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保持不丢失。
我之前觉得这便宜师父厉害到没边,而真正懂行了之后,才晓得他远没有看起来的那般强大。
他此刻的这幅身躯,已经是油尽灯枯了,甚至不一定能比老鬼厉害。
当然,他最值得人尊敬的,还在于那个纯净的灵魂。
我们在林子里穿行着,渐渐地远离了人居,来到了山林深处。
四周的草丛里传来虫鸣,时不时有夜枭的惨叫,让人止不住心中发颤,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贵港附近的那个山里,总有一种附近会有一两个矮老爷蹦出来挠我脸的恐惧。
我难道有矮老爷恐惧症了?
大概半个多小时,林子依旧还是林子,不过尽头处,却出现了几盏昏黄的灯光。
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出现这么几一盏灯光,不管有多昏暗,都能够让人一目了然,我下意识地拉住师父,说这深山老林里,居然还有人家?
师父嘿然而笑,说你们不是讲,养蛊人一般都离群索居么,看来我们应该没有找错。
我点头,想到也许就马上能够知道米儿的信息,心中多少也有些激动。
不管我是否愿意承认,米儿对我下蛊,这件事情都已经成为了我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地扎疼了我。
我对她自问没有做过什么负心之事,她为何要那么对我?
就因为我不肯当上门女婿?
渐渐地走近远处的那灯光,这是草丛中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朝着我们挥舞了一下手。
我定睛一看,瞧见这人却是老鬼,他示意我们不要太靠近前。
在老鬼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处荆棘丛中,在不远处,刚才离开旅馆的那个男人正站立一颗桂花树下,浑身僵直,就像电影里面的僵尸一样,而在他跟前,则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都穿着当地染黑土布缝制的衣服,高个儿的是个女孩子,而矮个子则是个男的,看着应该是个不到十三四岁的少年。
我们这里地势比较高,离那桂花树距离并不算远,我刚刚蹲下来,就听到那个少年对女子说:“……姐,你这样不好吧,平白无故找一男的来,到时候阿爹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女子却不以为然,指着面前这个浑身僵直的男人,说:“我就喜欢他,看到他第一眼,我就想要跟他长相厮守,我不管,我就要他!”
少年说姐,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信息那么发达,丢了一个人,很麻烦的。
女子却勾住了那男人的肩膀,盯着他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不管了,我要将生米煮成熟饭,等到他中了我的情蛊,也就由不得他了。”
少年还是不允,说姐你要是跟他好上了,那蛮牛哥怎么办?我上次听阿爹说,准备让你们联姻呢……
女子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愤不平地说蛮牛那个家伙,脑子里都是肌肉,我要是跟了他,这辈子都不甘心,不管了,小弟你回去吧,我找个地方,跟你未来的姐夫圆房了。
少年见劝不听,也没有办法,转身离开,而那女子则搀扶着僵直男子,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我蹲在草丛里,听得一阵汗颜没想到这苗家女子如此奔放,对于男女之事放得真开,即便是自家兄弟,也是毫不隐晦,让我感叹不已。
就在我感叹之时,那女子居然把男人带到了我们这边的草丛前来,从身上抽了一张薄毯,铺在地上,然后自己躺了下去。
她怎么会跑到我们这儿来啊?
我一脸错愕,而老鬼在旁边也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我们这个地方比较背光,确实比较适合做些隐秘之事。
两者相距不过两三米,这么近,我倒是瞧清楚了这苗女的模样,短龅牙、麻子脸、小眼睛,虎背熊腰,长得果然抱歉,老鬼那同学跟她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仙了。
呃,瞧见这尊容,看起来用蛊术找男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我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那个全身僵直的男人,这才发现他长得还真挺帅的,从侧面看,有点儿像是通过艳照门爆红的陈老师,嘴角坏坏的,颇讨女人欢心。
女子在薄毯上躺下,口中念念有词,用的是苗语。
随着她的喝念,那个僵直而立的男人身子开始没有那么紧绷了,他的衣服里有东西一阵蠕动,几秒钟之后,竟然有一条赤红色的滑蛇从他的领口处爬了出来,在男人的耳垂处轻轻咬了一口。
男人被蛇咬过之后,脸一下子就变得红了起来,鼻息急促,一双眼睛也变得通红,死死地盯着地下的这一具女体。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也越来越亮,情欲之火,几欲喷出。
我蹲着的这个位置,正好是与男人对视,所以瞧得分明,倘若不是我刚才瞧见那苗女的尊容,还以为他面前的,是玛丽莲梦露或者波多野结衣呢。
当欲望攀升到了极点的时候,男人三两下把自己的衣服撕碎,然后猛然扑了下来。
我听到两人肢体交缠、唇齿交接的声音,顿时就是一阵面红耳赤,还有些跃跃欲试地想瞧一眼这活春宫,却没有想到就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却传来了几声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咳、咳、咳……
寻常人或许会觉得这不过是普通的咳嗽,然而经过南海传承的我却知道我这便宜师父使得这一招,叫做“海豚魔音”。
此功法既可以致人迷幻,也可以让人清醒。
是昏是醒,一念之间。
熟知二十五种技艺的我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跟《天龙八部》里面的王语嫣一样。
不过我虽然不济事,但也是“见多识广”,明了这前后经过,却瞧见刚刚还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下子就分开了,那长得像陈老师的男子“啊”的一声惨叫,然后朝着旁边滚落而去。
而“春宫戏”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则转头冲着我们这边望来,气急败坏地喊:“是谁?谁在那儿捣乱?”
架势做足,我这便宜师父也就出场了,咳了咳,清完嗓子之后,朗声说道:“小娘子,我不是有意打扰的,只是有一个疑惑,男人对女人叫做弓虽女干,女人违背男人的意志,那叫做什么?”
第三十七章 农家新茶()
说句实话,在便宜师父出声之前,无论是我,还是老鬼,都没有想过要多管闲事,搀和这事儿。
毕竟在我们看来,那苗女虽然丑是丑了点,不过作为男人,其实也不吃亏。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想法,没有人问过那个被迷惑至此的男人,他到底会不会接受。
但是我这便宜师父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了。
他虽然总是口花花,爱占点儿口头便宜,但是关键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品质,却让我,以及老鬼都为之汗颜,莫名之间,被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侠义之气而感动。
尊重每一个生命的选择,这才是我们要修行的道。
“道”是爱,对这个世界的爱。
不是占有。
师父在用自己的行动为我们展示着南海一脉的道,但是那姑娘却只晓得我们坏了她的好事,怒气冲冲地瞪了老头一眼,然后问我们的身份,来这儿到底是干嘛来着?
我和老鬼随着师父一起站了出来,这女子做坏事被抓,到底还是有一些惊慌,并没上来就动手。
既然有得谈,那自然是要谈一下的,师父颇有风范地扬着眉头,风轻云淡地说:“你还小,能叫你的师长出来说话么?”
苗装女子的脸色很明显地一变,一把拽着身边的那个男人,警戒地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师父嘿然而笑,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一不是仇家,二不是多管闲事的无聊人,第三,我们真的有事找你的长辈,清你不要……”
话还没有说完,被苗装女子拉在手上的那男子就突然尖叫了起来:“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敢情他这个时候才清醒过来。
苗装女子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人娘娘腔地一阵尖叫,顿时让她火冒三丈,冲着他低喝道:“叫什么叫,没看到我们在说话么?再叫,老娘直接弄死你!”
她说得凶悍,而那男人挣扎不开她的手,便破口大骂:“你这个臭娘们,拿开你的脏手,恶心,快点拿开啊……”
我皱着眉,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而这时师父也插话了,对那男人说:“嘿,小兄弟,这位小靓女挺喜欢你的,说要把你留这儿当老公,你同不同意啊?你要是同意,我们就给你做个主,留这儿吧,你看人女孩儿也挺不错的……”
他幸灾乐祸地笑着,而我反而觉得这男子若是答应,其实也是一件美事。
不过男子显然不愿意,怒气冲冲地说道:“放你的狗屁,我才不愿意呢,我、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什么?
这回轮到那苗装女子愣了,回过头来,冲着男子说道:“你一男的,不喜欢女人,那你喜欢什么?”
男子激愤地骂道:“讨厌,我喜欢男人,你管得着么?喜欢男人有错么,你们这些精神病,凭什么瞧不起我们,你们……”
他破口大骂,我们无言,而苗装女子更是崩溃了。
她情绪激动地一把将那男子给拉到了怀里来,仔细闻了一下味道,这才推开,怒气冲冲地骂道:“滚,给老娘滚得远远的!”
这个也不知道是真同志还是假同志的哥们儿骂骂咧咧地踉跄而逃,苗装女子则气得不行,委屈地蹲在地上,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她哭得委屈,我有心想要安慰一下,又害怕她把我拉着当那“压寨夫人”,便不敢开口。
师父七老八十、半截埋土,倒也不怕,出声安慰,说姑娘你别着急了,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我昨天看新闻说咱国家有一千多万光棍找不到老婆呢,你着急啥啊?
他这是伤口上撒盐,苗装女子气得呸了他一声,继续哭。
而这个时候,刚才走开的那个少年也走了过来,冲着这边喊道:“姐、姐,那人怎么走了啊,到底怎么回事?我……等等,你们是谁?”
最后一句话,却是瞧见了我们。
便宜师父是调节气氛的高手,打诨插科,骂了刚才那男子几句话,苗装女子也终于破涕为笑,不再伤心,站起来,瞧了我们几个一会儿,我总感觉她的目光热辣辣的,下意识地往老鬼身后躲了一下。
她噗嗤一笑,说既然是来找我爹的,那就过来吧,他在家呢。
苗装女子也不管那个仓皇逃离的男人,而是跟她弟弟,带着我们朝着远处亮灯的地方走去。
我跟在师父和老鬼的身后,走了几分钟,才到达目的地,这是一个位于山窝子里的一栋吊脚楼,很大,比之前在苗寨里瞧见的要宽好几倍,屋前有田,屋后有院。
这儿好像没有通电,几盏煤油灯挂在屋前屋后,风吹摇晃,给人的感觉挺阴森的。
不过当我们到了屋子里,走进堂屋,却感觉房间里一尘不染,分外干净。
堂屋有几把太师椅,这是苗家很少见到的家具,苗装女子让我们坐下,让弟弟招呼我们喝茶,而她则去后院叫父亲过来待客。
少年挺懂事的,待我们坐下之后,就忙前忙后,泡了一壶新茶,给我们每人都倒了一杯。
我看了一眼这茶,茶叶尖细,水中悬立,香气扑鼻,忍不住就想端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余光处瞧见旁边的便宜师父眼睛眨了一下,却是在冲我使眼色呢,这时才想起我们到的可不是寻常人家,端茶杯的手就是一哆嗦,撒了一地。
少年人瞧见,有些不满地说:“大哥你是不是嫌我们的茶叶不好?”
我抱歉地笑了笑,说没有,我刚才手抖了。
他笑着给我又斟满一杯,站在我面前,微笑着说:“那行,我看着你喝吧,如果手再抖,我也好来得及帮着再倒……”
我被这少年一下子架到了火上,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这个时候,从侧面走来了一个人,冲着我们这边嚷嚷道:“听小妮儿说有人过来找我刘大脑袋啊,是哪路的朋友呢?”
纠缠着我的这个少年人这才放开了我,冲着那人恭敬地喊道:“阿爹。”
这人年纪看着跟我这便宜师父一般大,瘦竹竿儿的身子,上面顶了个硕大的脑袋,大热天还包着蓝黑色头巾,实在想不出他是怎么生出两个不到二十的孩子来的。
这自号“刘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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