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里一侧的山崖上长满了树木和灌木丛,但没有路,人可以攀登上去。如果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其中隐约可见有一条羊肠小径,大概是过去常有游人上去登高望海吧。
计程车在这儿停了下来。
由于不是大形或水江让停的车,因此司机只是踩了?车,并没有熄火。
从这儿看去,右侧视野十分宽阔,只有松树和石护栏挡着。
在道路的左侧,摆放着两个茶碗。似乎那儿就是大神旗江遇害的地方。司机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在了这儿。
水江和大形明白了,马上打开左右车门下了车。刚一下车,他们便感到从海面上刮过来的风又冷又硬。海、天有点儿“嗡嗡”作响,连旁边的松树枝也在海风中瑟瑟发抖,发出类似哀鸣的声音。
水江朝那两个茶碗走过去。一只茶碗里放着水,另一只里放着些土,上面插着香,旁边还有几枝早就枯萎了的不知名的小花。
水江走过去,把手中的鲜花放在茶碗旁边。海风一吹,鲜花的包装纸马上被吹开了。水江和大形闭目伫立,双手合十。站在他们身后的司机也像他们一样,肃穆伫立。
“在这个地方被强盗杀害了,真不走运呀!”
司机愤愤地说道。
“是强盗杀人吗?”
大形突然问道。
“我想是的吧。”
“为什么这么断定?”
大形又问了一句。
“因为从死者身上没有找到一分钱呀!连她租的汽车在大田车站找到时,车里的钱包里也没有钱呀!搜查总部都认为是强盗抢劫杀人的呢!上个月这儿还发生过一次抢劫未遂的事情呢!……”
司机争辩道。
“什么抢劫未遂?”
“一个年轻姑娘,开了一辆汽车,开到萩市南的262号国道,路边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要求搭车。结果他趁姑娘不备,用藏着的?郎头向她猛击,但幸亏姑娘有警惕,身手好,才逃了!”
“可旗江小姐运气不好,或是没有警惕性吧。”
大形叹了一口气说道。
“最近女孩子胆子越来越大,哪儿也敢去,好像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坏人!”
司机一边说着,一边用力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头。
水江穿过马路,来到石碑护栏边上站着。海风很冷,她不由得立起了衣领。她的披肩发挡住了脸,她也不拢一下,好像头发也可以御寒似的。
“这儿12月到3月是天气最坏的季节。整个日本海看上去阴森荒凉”——水江想起当时在东驹形吃清水炖鸡时旗江说过的话。果然她说的是事实。
这会儿的日本海,果然名不虚传。黑天昏日下的海面,显得更加荒凉,令人生畏。
就连脚下海水拍打在岩石上溅起的水花,水江也感到白森森的,全然没有夏日里海滨的浪漫情趣。
这就是没有太阳光照射的大自然给人的一种厌恶感。水江面对着大海,嘴里不停地呼唤着旗江的名字,同时又在质问着旗江:
你手中掌握了那个女人的什么秘密?
7
告别了井部田隧道后,他们又上车,沿着191号国道返回了萩市。到达萩市的这25公里路段,一直是沿着海岸线的。
无遮无盖,公路与大海紧紧相连。海面上吹来的强风,使公路上雾气蒙蒙。虽然这会儿不是雨天,但水气很大,因此汽车不停地用刮雨器擦着前方玻璃。
尽管海面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岛屿,但也只能给人们增加寂寞感。连北长门海岸的国定公园也没有多少迷人的色彩,如向这铅灰色的海面一样令人不快。
过了松本川,便进到了萩市大街了。整个大街十分宁静,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由于这个市太小了,因此不但没有来修学的学生,游客也十分稀少。
虽然说是不到旅游季节,但由于这儿人口少,所以想必在旅游旺季人也不会太多。
萩市最大的地区叫崛内,这是指北起菊?,南至指月桥一带。大形和水江的车也到了终点站。在过去,堀内有官府武士的建筑。现在在过去的城墙遗址上种满了柚子树,而柚子又叫做“萩”,因此萩市就是柚子的城市了。
而现在的萩市,为了旅游事业的发展,也仿照过去古代武士的住宅修建了不少建筑,还有一家叫做“北门公馆”的旅馆。
对大形来说,他更喜欢这种风格的旅馆,因此他预定了这家旅馆。由于这次不是公务出差,因此他可以奢侈一回了。
由于有水江,他特意订了一间纯日本风格的房间。但是,水江一进房间,还没有来得及看看。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电话机。这是她从井部田隧道一返回时就产生的一个想法。
电话是打到东京丰岛区的南池袋中丸妇产医院。水江的心情异常激动,她坚信在中丸医院可以了解到重要的情况。
这也是她的直觉。但对水江来说,这不啻是天神给予的启示。不,说是天神的启示,倒不如说是大神旗江发来的启示。
当时,水江站在那条旧道上,向旗江发出了询问,请她回答。那时,水江突然感到海声风声都没有了,传来一阵阵隐约的人的声音。
那是大神旗江被害前一个星期的星期日,当时她那压抑不住内心激动的语气,水江仍记得非常清楚。
那个声音在说:“那天旗江打来电话,就是要告诉你关于绫子的事呀!”听到这“话”后,水江的脑子里“唰”地一下闪过了一道电光。
水江明白了,这是旗江在向她发出资讯,她要水江为她复仇,她掌握着的绫子的秘密,只能由水江去挖掘了。
水江的记忆很快就复苏了。她记起来,当时打电话时,水江问过旗江:
“什么?有什么好事儿?你声音太大了,吵得我听不清。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我猜对了吧?”
而旗江是这样回答的:
“是的。对……夫人到昨天为止,一个星期身体都不好。不过,今天开始好起来,尤其今天可以外出散步了。”
根据在世元寺里听片平真子的介绍,绫子请旗江帮忙找一家熟悉的妇产医院,时间是12月7日,而当天绫子就去做了人工流产手术。
从那时算起一个星期里绫子身体都不好,那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过了一个星期后,也就是12月13日,旗江便打来了这个令她十分兴奋的电话,对水江说了上述那番话。
才过几天,她就可以散步了,而且绫子居然会这样酬谢旗江。不过也好,问题是当时旗江除了急急忙忙地向她报告这个消息外,也许还有什么话要说,比方说为什么绫子这一个星期都不好。
当时旗江没有说。
也许当时她非常想说。
也许她陶醉在喜悦之中忘记说了。
旗江是胜者。
绫子是败者。
怎样决定胜负的呢?胜负是不一样的。在绫子流产后的第一天,就决定了她成为败者。
另一点,在旗江和绫子到中丸妇产医院去之前,她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平静的。
绫子想怀上丈夫的孩子,但不幸她属于高龄产妇,不宜怀孕。她以这个为理由,请旗江带她去一家妇产医院。
旗江当时相信了她的话,并带她去了中九妇产医院。那时,旗江并没有掌握绫子的把柄。
因为那时绫子还没有泄露出这个秘密。
但是,事后事情发生了转变。
旗江偶尔成了胜者,并且达成了一笔交易:由绫子为她提供一笔钜款。也就是说,从那时起,绫子的重大秘密就被人发现了,而发现人就是旗江。从此,旗江便掌握了决定绫子命运的秘密。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生了这种转变的呢?难道是在中丸的妇产科?
“我是中丸妇产医院。”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水江问对方,12月25日,医院是不是休息日?她谎说根据计算,自己的分娩是新年,也许年内就要生,因此问一下。
因为一到年底,妇产科就特别忙,水江打算问好后再约片平真子。
果然,对方说因到年底,病人多,不会有休息日了。于是,水江便对她讲:
“麻烦您帮忙叫一下片平真子小姐。”
说完,她的心情更加紧张了。
“请稍等一下。”
对方十分温柔地答道。
对方没有说片平休息不在。但是,等了好长时间,对方一直没有人来接电话。
“喂,您好,我是片平。您是哪一位,让您久等了。”
片平那依旧柔和的声音再次传入到水江的耳中。
“喂,喂,百忙之中真不好意思。我是前天在世元寺和您见过面的北御门。”
听着片平的声音,水江脑中又浮现出她的样子来。
“啊……”
片平好像措手不及地大声“啊”了一下。
“我知道您很忙,就简单几句……”
水江仿佛片平在面前一样,冲着话筒低头行礼。
“就几句?问什么呀?”
片平反问道。
“我现在刚到萩市。”
“是山口县的萩市?”
“对。今天到的。”
“哇,我好久没有回去了。可您到那儿干吗?为大神旗江的事儿吗?……”
“是啊,我想搞清杀害她的事实真相。”
“了解到什么了吗?”
片平又问。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再确认一下。12月7日发生了什么,这与这件案子有重大关系。”
“12月7日……”
片平不解地说道。
“就是志方绫子去您那儿做人工流产的日子。”
水江急切地说道。
“啊,当时……12月7日,是个星期一呀!”
“当时在你们医院发生什么事儿了没有?”
水江问道。
“发生什么事儿?……”
“或是志方绫子说了什么,或是旗江有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嗯……这一下子我想不起来。”
“别急,您认为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也就是说,志方绫子和旗江之间发生过什么没有?”
“这个吗,志方夫人是7日上午11点开车和旗江一块儿来的。”
“后来呢?”
水江不停地追问。
“送进病房后,护士们就离开了,只有我和旗江在。”
“噢。”
“我观察了一会儿,便对旗江说不要紧的。然后我也就走了。”
“嗯。”
“后来……后来又怎么啦?”
“求求您,再想想。”
水江央求道。
“对、对。15分钟后,我去病房,给志方夫人送药。”
“那……”
“可什么事儿也没有哇!我又呆了五六分钟就出来了。下午5点左右,她们就回家了呀!还是我送她们走的呢!”
“就这些?”
水江失望地问道。
“可不,也就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也许没有什么用处,实在对不起,帮不了您什么忙了。”
“不,是我麻烦您了!我还想再问一件事。”
“请吧!”
“您第二次进病房,也就是给志方夫人送药时,看到志方夫人或旗江有什么异常吗?”
“嗯——噢,大神旗江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志方夫人躺在床上说着胡话。”
“胡话?!”
水江惊讶地问了一句。
“由于麻醉后还没有完全清醒,意识处于蒙胧状态。我们常常见到这种人。来做人流的有些是与别人私通,做完手术后由于罪恶感沉重,常常会在说胡话中说出什么来呢。这也是下意识的一种反应吧。”
“说什么了呢?”
“也就是说什么求神宽恕,请孩子宽恕,下次一定生下来。多了,但都是心里话,没有在梦中说谎的吧?”
“对了!片平小姐!”
水江尖叫起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
片平也十分惊讶。
“由于麻醉,还没有完全清醒时,她会说走了嘴的。这时,她当然会吐露真情的。对不对?肯定是在这个时候,旗江听到了什么!”
水江双手颤抖起来。
“难道当时志方夫人说出了什么重要的秘密?”
片平紧张地问道。
“对,肯定是。那您当时听到志方夫人说了什么没有?”
水江感到一阵眩晕。
“是的。我记得当时志方夫人是哭着说的,我只记住了两句。”
片平的口气也紧张起来。
“哪两句,请告诉我。”
水江央求道。她连忙坐下,找出了纸和笔来。
“一句是说‘阿顺的孩子,阿顺,是你的孩子呀!’还有一句是什么‘阿顺,是我害了你!’我听不懂。”
片平说完后,便等着水江回答。
“片平小姐,我从内心感谢您!太感谢了!!”
水江几乎是哭泣着说道。
“阿顺的孩子,阿顺,是你的孩子呀!”
“阿顺,是我害了你!”
水江透过眼泪看着纸上记下的这两句话。
她感到有了一片晴空,就像今天走过的那些隧道一样,不仅有人口,而且还有了出口。
她仿佛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等到了隧道开通的那一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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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告别式
1
身穿和服的女服务员拿来一张有颜色的纸和一支圆珠笔、要求她填上年月日和自己的名字。水江不解其意。
水江只知道,住在日本式的旅馆里,只有名人才用有颜色的纸签名登记,但水江并不是什么名人。
“这是我个人的请求,为了留念,请您签个名吧。”
这个年龄不到30岁的服务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有什么可纪念的?我又不是名人。”
水江还动了真的,反复摇着头说道。
“刚才我在柜台看到了登记本,我吃了一惊。您不是姓北御门吗?又住在了我们‘北门公馆’。”
这个服务员答道。
“这、这不是偶然的巧合吗?有什么可奇怪的?”
水江仍不解地问道。她多少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滑稽。
但是,她马上明白了,“北御门”这个姓极少,又有古代风味,加之都有个“北”和“门”字,也许店家或这个服务员觉得很有意义,便要求她这样。于是,她便为这个服务员签了名。
签完名,水江请这个服务员把大形叫过来。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大形走了进来。
他还没有脱去风衣。
“出去走走吧?”
大形劝道。
于是,水江马上明白了大形为什么还穿着风衣了。
他们来到离所住旅馆不远的一家(鱼旨)鱼馆。这儿的计程车司机很多,好像他们都爱在这儿吃饭。
水江只吃了几个(鱼旨)鱼卷儿,但马上就觉得很饱了。
这会儿还不到下午2点,还去哪儿呢?
水江问道:
“我们还去哪儿?”
“去指月公园看看吧。从这儿去,还不算那么远……”
大形看着窗外说道。
这儿还有过去城墙的痕迹,但都种上了果树。
“好。”
水江也站了起来。
她必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对大形讲,这也是她希望外出散散步的目的之一。
他们走出了(鱼旨)鱼馆。
从这儿到指月公园的入口处有300多米。他们当然是步行着去了。他们顺着堀内护城河慢慢地走着,不一会儿就看到指月公园的大门了。
“好像你知道了什么吧?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
大形盯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