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枪杀了他。”
她仰躺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我讲完了。我想你们会逮捕我,把我带走。我会尽快起床穿衣的。但是这一会儿,我感到很乏力。”
“普罗瑟罗太太,您知道列丁先生已经坦白是他干的这桩谋杀了吗?
安妮睁开眼睛,愉快地点点头。
“我知道。傻孩子。您知道,他爱我爱得很深。他这样做很崇高,但却很傻。”
“他知道是你干的这桩谋杀吗?”
“是的,”“他怎样知道的?”
她犹豫起来。
“您告诉他了吗?”
她仍然犹豫不定。终于,她似乎打定了主意。
“是的——我告诉了他……”
她抽动起肩膀,做出生气的动作。
“你们现在还不走吗?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你在哪儿得到手枪的,普罗瑟罗太太?”
“手枪吗?哦,那是我丈夫的。我从他的衣柜抽屉里拿出来的。”
“我明白了。然后你带着枪去了牧师寓所?”
“是的。我知道他会在那里的——”
“当时是几点钟?”
“一定是六点以后了——过了一刻钟——过了二十分钟——大约是那个时间。”
“你带上手枪就是想杀你的丈夫吗?”
“不——我——是为自己准备的。”
“我明白了。但是你去了牧师寓所,对吗?”
“是的。我走到窗户跟前。没有声音。我向屋里望,看见我丈夫。这时,有什么东西向我靠近——我开了枪。”
“后来呢?”
“后来?哦,后来我就跑开了。”
“并告诉列丁先生你所做的事?”
我又注意到,她支吾了一下,然后才说:“是的。”
“有什么人看见你进入或离开牧师寓所吗?”
“不——除了马普尔小姐。我与她交谈了一会儿。她当时在她的花园里。”
她在枕头上不安地移动着身体。
“这些还不够吗?我已经告诉了你。您为什么还要继续让我心烦呢?”
海多克医生靠近她的身边,摸了她的脉搏。
他向梅尔切特点点头。
“我和她呆在一起,”他轻声说,“你们去做必要的准备。
不应当将她留下来。可能给她带来危险。”
梅尔切特点点头。
我们离开房间,走下楼梯。我看见一个清瘦憔悴的男人从隔壁房出来,我突然紧跟着他登上楼梯。
“你是普罗瑟罗上校的贴身男仆吗?”
“是的,先生,”这人吃了一惊。
“你知道你已故的主人在哪儿放着一枝手枪吗?”
“就我所知没有,先生。”
“他的衣柜抽屉里也没有吗?好好想想,伙计。”
男仆肯定地摇摇头。“我完全能肯定他没有,先生。如果是那样,我也没有见着。我肯定。”
我赶快走下楼梯,跟上其他的人。
关于手枪,普罗瑟罗太太撒了谎。
为什么呢?
第九章
在警察局留下口信后,警察局长表示想去拜访马普尔小姐。
“您最好和我一起去,牧师,”他说,“我不想让您的一位教徒变得歇斯底里,所以劳您在场,起到安慰镇静的作用。”
我笑而不语。尽管马普尔小姐外表衰弱,却能够在任何一个警察或是警察局长面前保持镇静。
“她是怎么样的人?”当我们摁响门铃时,上校问道。
“我认为她的看法很有价值,”我慎重地说,“就是说,在她谈论她亲眼见过的事情时是这样的。当然,当您明白她考虑问题的角度时,还不止是这样——哦,那是另外一回事儿。她具有丰富的想象力,能将每个人的弱点符合逻辑地联想起来。”
“事实上,她是那种典型的坏老太婆,”梅尔切特说,说完又笑出声来。“哦,我现在应该了解这种人。天呀,这儿正在喝茶聚会啊!”
一位身材小巧的女仆为我们开门,并将我们领进一间很小的客厅。
“是小了一点儿,”梅尔切特上校环视着四周说,“但是有不少的好玩意儿。女士的房间,对吗,克莱蒙特?”
我有同感。这时,门开了,马普尔小姐出现了。
“很抱歉来打扰您,马普尔小姐,”上校说。我介绍过他后,他摆出一副精神抖擞的军人风度。我认为,这种风度对老年的女士一定有吸引力。“不得不履行公务,这您知道。”
“当然喽,当然喽,”马普尔小姐说,“我完全理解。请坐下好吗?我可以请您喝一小杯樱桃白兰地吗?我自己酿造的。是我的祖传工艺呢。”
“非常感谢,马普尔小姐。您太好了。但我想我不喝为好。午饭前什么也不喝,这是我的规矩。现在,我想和您谈谈这件令人悲伤的事——确实是件十分令人悲伤的事。使大家不安,我确信。哦,由于您的房子和花园的位置,看来,您也许能够告诉我们一些我们想要知道的有关昨天晚上的情况。”
“事实上,从昨天下午五点钟起,我确实在我的小花园里,当然喽,从那里——哦,一个人简直不可能不看到邻居那里发生的事。”
“马普尔小姐,我得知,普罗瑟罗太太昨天晚上经过这条路,是吗?”
“是的,她经过的。我喊她,她还称赞我的玫瑰呢。”
“您能告诉我们那大约是什么时间吗?”
“我得说,是六点一刻刚过一两分钟。是的,对了,教堂的钟刚报过六点一刻的时间。”
“很好。之后呢?”
“嗅,普罗瑟罗太太说她准备去叫正在牧师寓所里的丈夫,以便一起回家。她是从小路过来的,您知道,她是从后门走进牧师寓所的,穿过了花园。”
“她从小路过来?”
“是的,我指给你们看。”
马普尔小姐非常热情地领我们到外面的花园里去,将顺着花园延伸而来的小路指给我们看。
“这条路与通向‘老屋’的台阶方向相反,”她解释道,“那就是他们将要一起回家的路。普罗瑟罗太太从村子里来。”
“好极了,好极了,”梅尔切特上校说,“您说她经过这里去了牧师寓所,是吗?”
“是的。我见她从房子的墙角拐过去。我猜想,上校还没有到那里,因为她几乎是立刻就回来,穿过草坪去了画室一一就是那里的那幢房子。牧师让列丁先生把它当做画室。”
“我明白了。但是——您没有听到枪响吗,马普尔小姐?”
“我那时没有听到枪响,”马普尔小姐说,“但是,您什么时候确实听到一声枪响吧?”
“是的,我想在森林中的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枪响。但是,是在足足有五至十分钟之后——并且,像我所说的,是在外面的森林里。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那不可能是——那肯定不可能是——”
她停了下来,激动得脸色发白。
“好啦,好啦,我们一会儿就会讨论所有这些情况,”梅尔切特上校说,“请继续您的叙述吧。普罗瑟罗太太走进画室了吗?”
“是的,她走进去等候。一会儿,列丁先生沿着小路从村子里出来了。他来到牧师寓所的门口,四处张望——”
“并且看到您了,马普尔小姐。”
“其实,他没有看见我,”马普尔小姐说,脸色微微发红。
“因为——你瞧,我刚好弯下身体,费力地拔那些讨厌的蒲公英,您知道。太费力了。后来,他走过大门,进了画室。”
“他没有走近房子吗?”
“哦,没有!他径直走向画室。普罗瑟罗太太来到门旁迎接他,然后他们俩就进去了。”
这时,马普尔小姐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
“也许她正坐在那里等他?”我推测说。
“也许,”马普尔小姐说。
“他们出来了吗?什么时候?”
“大约十分钟后。”
“那只是大概的时间吗?”
“教堂的钟刚响了半小时报时。他们穿过花园大门,沿着小路溜达出来,碰巧,斯通博士从通向‘老屋’的那条路走来,越过台阶,加入了他们。他们都一起向村子走去。在小路的尽头,我想,但我不能完全肯定,克拉姆小姐又加入他们。我想,那一定是克拉姆小姐,因为她的裙子是这么短。”
“如果您能看得那样远的话,马普尔小姐,您一定有相当好的视力。”
“我当时正在观察一只鸟,”马普尔小姐说,“一只金黄色的长冠鹪鹩,我想是这样的一只鸟。可爱的小家伙。我戴上了眼镜,所以我就碰巧看见克拉姆小姐(如果是她的话,我想是的)加入他们。”
“啊!好吧,可能如此,”梅尔切特上校说,“喏,既然您很善于观察,马普尔小姐,您注意到普罗瑟罗太大和列丁先生经过小路时神色怎么样呢?”
“他们边说边笑,”马普尔小姐说,“好像他们在一起感到很快乐,您知道我的意思。”
“他们没有显出一点慌乱不安的神情吗?”
“哦,没有!刚好相反。”
“太奇怪了,”上校说,“整个这件事有点太奇怪了。”
突然,马普尔小姐用平静的声调说出一句话,使我们吃了一惊:
“现在,普罗瑟罗太太还在说是她干的这桩谋杀案吗?”
“天呀,”上校说,“您是怎么猜到这一点的,马普尔小姐?”
“噢,我想很可能是这样,”马普尔小姐说,“我认为亲爱的莱蒂斯也这样认为。她确实是个非常精明的姑娘。但恐伯不是一向谨慎无误。所以安妮·普罗瑟罗才会说她杀死了她的丈夫。好啦,好啦。我想不是这么一回事。不,我几乎确信,这不是真的。像安妮·普罗瑟罗这样的女人不会这样做。不过,一个人不能完全判定任何人的品行,对吗?至少,这是我目前发现的情况。她说她是什么时间开的枪?”
“六点过二十分。刚好在与您交谈之后。”
马普尔小姐怜悯地慢慢摇摇头。我想,她是在怜悯两个男子汉如此愚蠢,竟然会相信这样一种说法。至少,我们感到是这样。
“她用什么杀他的呢?”
“手枪。”
“她在哪里得到的?”
“随身带的。”
“噢,她并没有带枪,”马普尔小姐说,语气斩钉截铁。
“我可就此发誓。她并没有随身带枪。”
“您可能没有看见。”
“当然我会看见的。”
“如果枪放在她的手提包里——”
“她没带手提包。”
“噢,枪也可能藏在——哎——她的身上。”
马普尔小姐向他投去充满遗憾和轻蔑的一瞥。
“我亲爱的梅尔切特上校,您了解现在的年轻女人是怎样的。她们充分展示造物主是怎样造就了她们的,一点也不感到羞耻。在她的长袜上端,最多只放了一张手绢。”
梅尔切特仍然固执己见。
“您得承认,一切都是吻合的,”他说,“时间、指向六点二十二分的弄翻的闹钟、还有——”
马普尔小姐转向我。
“那么,您还没有告诉他有关闹钟的事吗?”
“闹钟是怎么回事,克莱蒙特?”
我告诉了他。他显得很不愉快。
“真该死,昨晚您为什么没有告诉斯莱克这件事呢?”
“因为,”我说,“他不让我告诉。”
“胡说,您应该坚持的。”
“也许,”我说,“斯莱克警督对您的态度与对我的大不一样。我根本没有坚持的机会。”
“整个这件事太离奇了,”梅尔切特说,“如果又有第三个人出来声称干了这桩谋杀,那我就得进疯人院了。”
“请允许我向您建议——”马普尔小姐喃喃说道。
“什么?”
“如果您告诉列丁先生普罗瑟罗太太所做的事,并解释说您不相信真正是她,然后,您到普罗瑟罗太大那里去,诉她列丁先生是清白的,那么,他们两人都会向您吐露实情。实情确实是很有帮助的,不过我敢说,他们对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呢,可怜的东西。”
“很好,但是只有他们才是有除掉普罗瑟罗动机的两个人。”
“哦,我可不那样看,梅尔切特上校,”马普尔小姐说。
“嘿,您能猜想到任何其他人吗?”
“哦!当然能。您看,”她板着指头。。一、二、三、四、五、六——对了,可能还有七。我能猜测到至少七个很乐于除掉普罗瑟罗上校的人。”
上校冷淡地看着她。
“七个人?在圣玛丽米德?”
马普尔小姐明确地点点头。
“请注意,我没有说出名字,”她说,“那样做不妥当。但是,恐怕世界上是充满了邪恶的。像您这样的体面而正直的警官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梅尔切特上校。”
我想,警察局长要中风了。
第十章
我们离开时,他谈到马普尔小姐时所说的那些话却远非奉承之辞。
“我看那个干瘪老太婆自以为无所不知。一辈子几乎没出过这个村子。荒唐!她对生活能了解些什么?”
我温和地说,尽管马普尔小姐确实连“生活”这个单词都认不全,但对圣玛丽米德发生的一切事情却了如指掌。
梅尔切特勉强承认这一点。她是个有价值的证人,尤其是在涉及到普罗瑟罗太太的情况方面。
“我估计,她所说的话不容置疑吧?”
“如果马普尔小姐说她没随身带枪,您可以相信确实如此,”我说,“如果有丝毫的这种可能,是逃不过她那犀利的目光的。”
“这话不错。我们最好去看看画室。”
所谓的画室只是一个带天窗的粗糙的棚屋。没有窗户,门就是惟一的进出通道。查看了此地后,梅尔切特表示要和警督去看看牧师寓所。
“现在,我要去警察局。”
当我走进前门时,一阵嘀咕声传入耳鼓。我推开客厅门。
格丽泽尔达身旁的沙发上,坐着格拉迪斯·克拉姆小姐,正侃侃而谈。她的双腿裹着非常耀眼的粉红色长袜,叉在一起,我非常清楚地看见,她穿着粉红色条纹的丝质女式短裤,“你好,伦。”格丽泽尔达说。
“早上好,克莱蒙特先生,”克拉姆小姐说,“关于上校的消息确实是太可怕了,不是吗?可怜的老先生。”
我妻子说:“承蒙克拉姆小姐来帮助我们查看《指南》。
您记得,我们上星期天要找能提供帮助的人。”
我确实记得,并相信了,从她的声调判断格丽泽尔达也相信:克拉姆小姐本来并不想加入她们之中,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其实是由于发生在牧师寓所的令人激动的事件的缘故。
“我刚才正对克莱蒙特太太说,”克拉姆小姐继续说,“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叫我晕头转向。一次谋杀?我心想。这个村子简陋宁静——您得承认,它是宁静的——当然不如画中的房屋那样宁静,至于那些闲聊就别提了!后来,我听说是普罗瑟罗上校,嘿,我简直不能相信。无论怎样,他似乎不像那种会遭谋杀的人。”
“于是,”格丽泽尔达说,“克拉姆小姐就过来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我担心,这番直言不讳的话会惹恼这位女士,但她只是把头往后一仰,哈哈大笑,每一颗牙齿都暴露无遗。
“那太糟了。克莱蒙特太太,您太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