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一看有丈夫和婆母给自己撑腰,也不怵了,开始大声喊起冤来了。
老太太一听前因后果,就蹙眉道:“就为了这么桩事,你就这样待你嫂嫂,还成什么体统。”
阮镛心更凉了,这么桩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好嫂嫂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自己房里的庶子庶女和妾室了,因为在阮老太太眼里,这些人命根本也算不上什么。
“万氏之死不仅和大嫂脱不了关系,万氏肚子里的孩儿才是大嫂目的所在啊……母亲。我都这把年纪了,才得了这么个孩子,大嫂为何要这般与我们过不去?”
说罢也湿了眼眶。
杨氏一听,知道这事儿是怎么都不能认的,立刻跳起来道:“三叔,我到底也是你大嫂,长嫂如母,你不但诬陷我害了万姨娘性命,如今还要说我意指你的孩儿,证据何在?我又有何目的?”
阮镛转头道:“漪姐儿。你过来回话。”
阮清漪和万姨娘房里的人是最有力的证人。
可没想到她还没开口。阮老太太却厉声呵斥道:“一个姑娘家,整天没个正形儿,姐妹之间的事情搅和不清楚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掺和到长辈的事情里来。简直没有规矩!”
阮清漪被骂呆了。阮老太太立刻又转向崔氏:“老三家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嫡女要教,难道庶女就可以放任吗?”说着还用眼风扫过阮清漪,“多大的人了。知道不知道好坏,长此以往如何在夫家婆家立足。”
言下之意是指着阮清漓带着楚遥看热闹。好在楚遥不是一般人,根本不在乎阮老太太的评价。
阮清漓听得连连冷笑,心里却道,好毒的老太婆,两句话把她们母女三人骂了个遍,即便是偏心,也不是这样的。
不让阮清漪说话,那如何求证?分明她是绕过了事情本身,而在其他方面打得三房无力反击。
“老太太,”阮清沅出来呛声,“情理是情理,我们姐妹是不懂规矩,可是大伯娘害了我们房里的万姨娘,还要害我们弟弟,这如何能罢休?大伯娘不是说她没有理由吗,我们手上还真有证据,老太太不想听六姐姐说话,那就不听吧,若老太太也不想看证据,自然也可以不看,我自然可以递到顺天府衙门去,我母亲心善,早就为万姨娘脱了籍,她早已是良民,死了个良民,想来顺天府也会受理的!”
老太太怒喝:“放肆!”
阮清沅冷笑,“我是放肆,再放肆也要把事情查清楚,老太太,事情也有先来后到,解决完了这桩,随您要怎么处置我,我绝无二话。”
阮老太太一时竟也无法反驳,只好冷笑道:“你什么证据,拿出来看就是。”
阮清沅示意下人,拿过来的东西她和阮清漓早就准备齐整了,就是为了过老太太这关。
“这是大伯娘差人在大成药莊要的药,这是单子,同时期大伯娘在库房里领了血燕,咱们账上自然能查,可是问题就在于,大伯娘领了血燕后,没有直接送到万姨娘处,而是在买了大成药莊的药后一天才送血燕过去,老太太要不要想想,这其中有什么?”
杨氏一听,立刻狡辩:“不过凑巧罢了,你这样强词夺理,岂不是府里人人手中都有这么个凑巧。”
阮清沅点头,“不过奇怪的是,后来万姨娘服了血燕没几天,大伯娘就又送来了白燕,那剩下的血燕呢?万姨娘那里没有,一定就是厨房里这起子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做的。”
她示意身后的忘忧,立刻厨上的小梅就被带了上来。
“我和四姐姐替母亲审过了,就是这个手脚不干净的拿去的。”
老太太自然知道杨氏的动作,只好道:“你们歪缠些什么,谁爱管那些燕窝。”
阮清沅自顾自道:“起因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家的东西不算,竟敢拿出去兜售。”
杨氏心里暗叫不好。果真听阮清沅继续,“这是这丫头私自卖了燕窝的凭据,不过啊,大伯娘,您说为什么后来这燕窝贩子找上|门来要讨公道?”
自然是因为那血燕是加过料的。
阮清沅也不多说,“人和东西都在我手里了,老太太自然可以亲自审。”
如此一来,杨氏害万姨娘的事就坐实了。
老太太知道不能细审,想把这事囫囵过去,只说:“你大伯娘没道理好好地要去害万姨娘,必然有什么误会。”
阮清沅冷笑:“这说到大伯娘要害万姨娘的原因嘛,这也好说。”她顿了顿,索性和她们挑明了讲,“不过是为了我们三房的产业罢了。”
“你胡说!”阮老太太当先呵斥。
“是不是胡说老太太问问大伯娘就是,我也没有空口说白话。”
她向阮清漓递了个眼色,阮清漓立刻领会,笑着上前道:“回禀老太太,我这正有话儿呢。先前呀,我去茶楼里喝茶,老太太,您说巧不巧,正好遇见了大伯娘和铭二太太,我就纳闷,什么事儿要约在外头谈,这便问了那小二,小二说大伯娘竟是经常去,有一回还有一个太太一道。”
她顿了顿,“您可知道这位是谁?”她突然笑得很开心,“就是咱们族里住呈祥胡同的婶娘!”
(。)
第二百零三章 清算()
住呈祥胡同的婶娘?阮老太太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不就是有个瘫在床|上的丈夫的那个吗!当真是最落魄的一个了,与阮家本族也是十分远的亲戚了。
老太太心下骤冷,心道杨氏果然有那等念头啊,那媳妇子家里不就有好几个年岁尚幼的儿子吗?
杨氏见老太太不说话,只好自己争辩道:“你们两个简直放肆,我平日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难道还要向你们禀告不成,什么没凭没据的话也来抹黑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阮清沅道:“大伯娘不认也好,天一亮派人去呈祥胡同请人过来一问就是,究竟大伯娘上回去她们家是挑了哪个孩子要给我父亲做嗣子,您也好亲自指认指认。”
杨氏一听,立刻跳起来大骂:“你敢跟踪我!”
阮镛却是第一回听到这话,气得陡然站起身来,指着杨氏道:“好好,原来是这份心,难怪要害我妾室和孩子性命,好毒的女人!”
阮铨一直坐在旁边,听见阮镛责骂自己的妻子,也黑着脸坐不住了,呵斥道:“老三,你这话算什么意思,她到底是你长嫂,咱们书香世家,哪里有你这般说话的!何况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要乱说!”
杨氏一看他来给自己撑腰,也立刻道:“不错,这事儿我自然能给个解释,只是在小辈面前不方便,不如三叔把你房里这些姑娘都送回去。咱们叔嫂几个好好说道说道,我自然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知道阮清漓和阮清沅两姐妹不好惹,先打发了这两个阎王就是,到时候老太太几句话一撂,谅阮镛夫妻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不错,”阮铨说:“你嫂子去呈祥胡同看孩子一事,我也是知道的,她不过是担心你长期膝下空虚,便想着为你们夫妻分忧,一片慈心罢了。却被两位侄女说成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实在是无稽,你即便不信她,难道还信不过我这个大哥吗?”
阮铨未必就真的知道杨氏的盘算,只是他的方法显然比杨氏厉害。杨氏只会一味耍赖狡辩。可阮铨却把这些事都义正言辞地放到长嫂疼爱弟弟的情理之中。阮镛对杨氏还能硬起态度,可是对自己的亲大哥却是不行的。
毕竟人伦纲常,孝悌礼仪还都摆在前头。
杨氏一经丈夫提醒。果然茅塞顿开,立刻一改态度,不再暴跳如雷,而是期期艾艾地开始抹泪,“不错,之前我一直不说,也是怕三叔你误会……我也本是一腔好意,为你们着想,谁知还好心办了坏事……如今你得了儿子,自然我也开心,怎么就能说我要害哥儿呢……当真是冤枉死了……”
她一直抹着毫无湿意的眼角,老太太立刻站在大儿子夫妻这边,也对阮镛也放软了态度劝说:“老三啊,你大哥大嫂说得没错,你大嫂先前自作主张是她不对,可她到底也是出于一片好心,生孩子本就是件危险事儿,万姨娘命不好,没这福气,怎么能怨旁人呢?”
“我知道她在你身边多年,也是有感情的,你现下心里愧疚,便想着给她好好讨个公道,可是你大嫂,我也知道,就是嘴皮子不饶人,这要说害人性命却是断断不会的啊。这样吧……等哥儿满月,我这里再添一笔银子,咱们好好办一办,到时候给他正式添名字进族谱,也算是安慰万姨娘在天之灵了。”
这就是以提高这孩子的待遇和地位来劝阮镛压下此事了。
阮镛心中冷笑,老太太恐怕自己心里都确信杨氏的确是害了万姨娘,否则何必要做这些给他看?
阮清沅蹙眉,没想到她找了这么久的证据,布置了这么久的圈套,在如此铁证面前,老太太还要强压过去,一旦今日被她们囫囵过去,如何还有杨氏的大把柄,那分家一事岂不彻底无望了?
她不能真的去衙门告杨氏,不说阮家,就是阮镛和崔氏,也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她转头去看阮清漓,她却也沉着眉在思考。
阮镛想了想,还是拱手道:“老太太,我们来京这么长时间,已经由您体恤够久了,父亲过世多年,按理我们早该分家另过。大嫂如今种种所为,我也不予置评,只怕她也是不知道如何拿我当亲兄弟对待,因此,今日|我也想向您提出来,此后便分家吧。”
老太太立刻沉了脸,“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不姓阮么?什么叫不拿你当亲兄弟看,你说要分家,岂不是在咒我死!”
阮镛立刻跪下直道不敢。他硬着头皮说这些,也是知道以阮铨夫妻人品,恐怕往后找他们麻烦的事情只会更多,而他现在又有了儿子,按理说是早就够资格单独过了。
阮老太太很不高兴,正要继续训斥他几句,没想到却听到大儿子开口了,“三弟这么想也是应当的,否则逢年过节,你为叔父也不能好好进柱香。”
他所谓的叔父就是阮镛名义上的父亲,如今三房一直在阮家住着,拜的牌位也都是阮老太爷。
阮老太太不解地去看阮铨,阮铨却对他使了个眼色。
阮镛有点不可置信,他大哥竟会这么容易松口?
杨氏拼命朝自己丈夫眨眼,这些年来,阮老太爷留下的产业她早用的顺手了,一部分还给阮清霜做了嫁妆,这会儿分家自然就要对账,她怎么再补这个窟窿?这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啊。
阮铨心里却早都打算好了,只说:“不过,父亲过世多年,如今要分家,就索性再分一次罢!”
阮镛夫妻瞠目结舌,阮清沅也简直被这对夫妻的厚颜无耻震住了。
为什么要再分?阮老太爷离世前,每份产业每笔银子,都清清楚楚白纸黑字请了中人立了字据的,阮铨夫妻说如今再分,即是从前的不作数了,就是分些阮府如今账面上的东西,现在的阮家还能同当年比么,那些银子,真当他们三房是叫花子来打发么!
杨氏一听乐了,接嘴道:“不错,如今再分一次就是,三叔若不肯,那便当作今日没这桩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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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兄弟()
再分一次?崔氏气得脸都白了。
阮老太太也有点不高兴,倒不是她多疼爱三房,而是觉得这种事传出去了对阮家名声也不好听。
“老三也是一时气话,你们是亲兄弟,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要闹到分家,这事儿还是这么算了吧。”
事情却没有阮老太太想的这么简单,这会儿阮铨却不肯了,冷笑道:“母亲,非是我们要逼迫三弟,而是三弟自己提出的,我这做大哥的自然要满足他的愿望。”
他这副语气,仿佛阮镛欠了他多大的债一般。
阮家三房里众人听得皆是一头雾水。
阮铨却仿佛逮着阮镛把柄一样冷笑,“三弟,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好好地能进镇抚司衙门去?你自己做下的事你也清楚,你既然如今说要分家,那就分得干净些。”
这分明是怕阮镛拖累他们。
阮镛气得脸色铁青,“大哥这话什么意思?我行得正坐得正,没什么可指摘的。”
杨氏冷嘲道:“哟,三叔在这儿对我们夫妻喊可是没用的,也要上头督察院和大理寺的大人们肯听才是。”
阮镛觉得他们简直是不可理喻了,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消息,就像认定了他有罪在身。
原来自己的大哥大嫂,心中早就对自己避如蛇蝎。
阮镛夫妻眼看气势就不行了,阮清沅心中也急,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旁边的阮清漓拉了拉袖子。
阮清漓对她浅浅地一笑。
这时候旁边一直隔岸观火的楚遥却跳出来了。
“大老爷说到今儿岳父进了镇抚司衙门一事,想必您也是听了些什么不好的言语,觉得岳父大人德行有亏,才出此言?”
阮铨也是武职,却不敢得罪楚遥。
杨氏用鼻子哼了哼,直言:“空穴来风的事我们是不信的,三叔的事,我们也不甚清楚,楚千户可别随便泼脏水。”
言下之意,阮镛肯定是犯了事的。只是他们不想多评论罢了。
楚遥挑眉。笑着说:“这倒是了,大老爷和大夫人奉行独善其身之道自然无可厚非,不过嘛……”他顿了顿,“只是这害人之心。恐怕还是不该有吧?”
杨氏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阮老太太也听出端倪了。忙对楚遥道:“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楚遥继续:“我也是在官场上混的人,虽说资历尚浅。这没凭没据的话却也不敢乱说。”说着他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拿在手上十分神气地扬了扬。
众人皆是不明所以,只有阮铨脸色大变。
楚遥抿抿嘴角,对阮铨和颜悦色道:“大老爷可认得这个?”
阮铨脸色变过三变后,才缓声说:“不知道楚千户拿的什么东西,与今日|我们阮家的家事又有何关联,你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只是此般顾左右而言他地胡搅蛮缠,却也不妥吧?”
楚遥是什么人,哪里会听进这几句话,只道这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大老爷,你以为你承认不承认对我来说有多大区别?我会拿假东西来诈你么?这是你自己写的信,递给了镇抚司衙门的柳大人,里头的内容,便是检举揭发我岳父大人私相授受,勾结傅党,柳大人是康王殿下的人,你什么用意,还用我来细说吗?”
阮铨惊得退了两步,手指着楚遥:“你、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康王与楚遥不睦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为什么他的信会落到楚遥手里?这不可能的……
最不敢相信的人是阮镛,傅有怀一党如今是大厦将倾,什么人敢去和他们扯上关系,他这个亲大哥啊,竟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对外人来说,还有什么比阮镛自家人的话更值得相信?
眼见康王一****得势,虽说未必会尽信阮铨之言,可是日后到底对他阮镛的态度有什么改变还是值得深思啊。
可是阮铨不会做没有证据的事,他怎么会污蔑自己与傅有怀的人有染?莫非真如楚遥所说……他引为君子之交的高光彦心思难测,暗地里早有筹谋……
无数思绪在脑中闪过,阮镛只觉得猛然间喘不过气来,崔氏见他突然脸色发白,只以为是被气的,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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