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漪震惊地看着眼前小厮打扮的阮清沅,她是去做什么的?她往清沅过来的方向看了看,立刻皱起眉头。
阮清沅知道,既然被她看出来了,再遮掩也没有用,索性抬起头直视她,说:“六姐姐怎么会在这?还不去看演武么?”
“你……”阮清漪觉得这话该由她问才是:“你穿成这样又是?”
阮清沅只说:“不方便告诉你。”
她庆幸自己遇见的是她,不是五姐阮清涟。阮清漪为人素来小心,她这样落落大方的态度反而会叫她猜上一阵。
阮清漪果然心头转过很多猜测,阮清沅这样私扮男装,还不带着丫头,这要是说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可是她又丝毫不怕自己,莫非……是有人给她做靠山?
她又立刻想到了阮清漓,她总觉得有这种胆子的人除了她没第二个了。
阮清沅笑笑:“六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得快些去换衣裳了。”
阮清漪沉着脸不说话,只能由着阮清沅在自己面前走掉了。
她身后的淡竹低语道:“姑娘。七姑娘这么没分寸,您要是告诉了夫人和老太太……”
“不忙,”阮清漪制止她:“先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又向远处看了看,低语道:“你让漫竹一会儿去打听打听,那边有什么响动没有。”
虽说她心里头不确定,却怀疑着,阮清沅不愿假手他人也非要冒险自己扮男装跑一趟,不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就是会什么人去的。
阮清沅迅速地由忘忧梳妆好,换了衣裳就往前面高台赶去。
“姑娘。您的事不顺利?”忘忧担忧地问。
“我回来的路上遇到六姑娘了。”
忘忧也吓了一跳。立刻说:“六姑娘……不如您去和她说说……看在姐妹面子上这事别捅出去。”
清沅道:“若我真去了,她立刻就会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我不去,她才吃不准我的底细。这事儿上,半点也心虚不得。”
忘忧便说:“若她真说了。我们不认便是。”反正她又没证据。
“不行。我的确消失了一段时间。今儿因为四姐姐的事,母亲和婶娘都没注意我,一旦经她提醒。前前后后一去查,便可知道我今日的确可疑。我这过去回来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大概也会记起我这么个人。到时候才是真不好办了。”
杨氏等她的纰漏等了这么久,这事一点马虎不得。
“看来,得想个法子拿捏住她才行了。”她轻声道。
*******
演武的校场上的列阵军士早已经演练完毕,开场已经结束了很久。。
眼下场中正在进行着射柳比赛。
“这是哪里去了?”崔氏看见阮清沅问道。
“四下里走走,一时忘了时辰。”
阮清漪坐得靠后,正十分仔细地盯着清沅。
崔氏不疑有他,说着:“等这结束,马上便要开始击鞠了,我们南方倒是并不常见……”
她似乎十分有兴致。
击鞠便是打马球,北方人素来喜爱此项活动。
场中的柳树干中上部已由专人削去青皮一段,使之露白,作为靶心,场边分列着几队人马,等着依次驰马拈弓射削白处,射断柳干后驰马接断柳在手者即为优胜。
女眷的看台离地有些远,姑娘和夫人们对于比赛的输赢也并无太大的兴趣,只三三两两窃窃讨论着场上的男子。
参加射柳的都是京中正当年岁的年轻世家子,多是家中承袭武爵的。先帝是马蹄下夺来的江山,自然是尚武轻文,他在世时通过射柳比试得他青眼的勋贵子弟也不在少数。
只是到了当今圣上这一辈,武将子弟们渐渐露出惫懒松懈之态。
一匹白色的骏马上却迟迟没有人上马。
众家姑娘又开始讨论起来,不知哪个人面子来得这样大,竟敢缺席。
阮清沅知道,贺梓归是不会来的。她还是不太放心,眯了眯眼,想寻江篱的身影。
可是什么也看不清。
“七妹妹在看谁?”
阮清沅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阮清漓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没什么,”她迅速收回视线。
阮清漓笑说:“难不成也是那位江三少爷?”
四周频频往男客那里张望的姑娘,多是冲着江篱去的。
阮清沅看了她一眼:“你说是就是吧。”
场中跑上来一个穿皂色衣裳的小太监,同指挥射柳的副官说了些什么,便去牵那匹白马。
场中剩下的人便正式准备开始比试。
没想到那匹跑走几步似却渐渐没了精力,那小太监便用手里的鞭子甩了它几下,要去捉缰绳,没想到那马挨了几下便突然狂暴起来,拼命甩着马头不肯就范。
那小太监虽说未必经验丰富,却也是御马监出来的,当下便使手段去扭缰绳。
他们这些人,便少有失手,没想到那马真的发起狂来,上窜下跳的,一把把他甩到了地上,扬着马蹄就要往他身上踏。
场边众人也惊住了,看台上的女眷更是多发出惊叫声,有些还捂了眼睛不敢去看。
阮清沅却死死盯着场中。
那小太监在地上一滚,避开疯马,边爬起身跑边扬声往旁边喊叫着什么,那马却似越来越狂暴,逮着人便要冲撞。
只见它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场边冲去。
下头顿时便乱起来。
好在这是皇家盛会,四周的军士皆有准备,没一会儿那疯马便被团团围住,被长槊长矛刺了个穿。
凄厉的马鸣声传过来。满座皆惊。
随着最后一声悲鸣,那马终于轰然倒地,在座的几个小姑娘竟已被吓得低声哭泣起来。
阮清沅却紧紧握着手中帕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马。
那马是不是被人下过药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叙()
场边的江篱看着适才惊险的一幕,深深蹙了蹙眉,随即便往女眷所在的看台投去了一眼。
可是什么也看不清。
场中的马已经由人清理着抬了下去,那死状,必定是下了猛药的。
到底是谁,要这样来害贺梓归……
旁边一个锦衣少年看他若有所思地痴望着女眷的方向,便凑上来打趣他:
“你在瞧什么?郡主今日可没来,她留在宫里陪太后呢。”
这是他的堂弟,江箬。江篱没理他。
“少胡说。”
阮清沅这边也捏了把汗。
阮家几个女眷也吓得不清,崔氏拍了拍胸口道:“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太作孽了。”
阮清沅回过神,就也随着姐妹们回崔氏身边去。
场中的射柳比赛正式开始,马蹄飞扬,场边人声俱沸。一个着红衣的影子一马当先,没多久就拔得头筹。
旁边的闺秀们都在窃窃私语,不知是哪家儿郎,骑术恁的好……
最后是楚遥夺了魁,便是被阮清漓打得脸肿的半天高的那个。
崔氏拉着贺氏担忧道:“王内侍是替陛下颁发赏赐给他的……他这次是魁首……他那脸上的伤,若是被传回宫里去……”
贺氏也开始着急,这楚遥顶了满脸伤不好好休息还要出来,难不成他就不觉得丢脸吗。
阮清漓却还是在旁边磕着瓜子看场中的击鞠比赛,浑然不参与讨论。
阮清沅也有心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崔氏见几个孩子今日都惶惶的,心里便想早点告辞,便托了贺氏留下交际女眷,带了几个女儿早一步回府了。
回阮府后,果真杨氏和老太太便第一时间知道了阮清漓的恶行。
阮老太太气得差点背过去,可是她一个大姑娘,眼看就要成亲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后还是杨氏提议,尽快嫁了这个丧门星。
于是在得到老太太首肯后。阮清漓定下的夫家便被阮家左右暗示着快来下定。
“姑娘……”回府后没两天。忘忧神色紧张地拉着阮清沅说话。
“顾世子给您递信了……让您明日去茗心茶楼一叙。”
阮清沅讶异,“哪个顾世子?”
“还有哪个,”忘忧以为她糊涂了,“咱们统共不就认识那一个。”
顾蘩秋主动找她一叙?阮清沅觉得心里头毛毛的。
“谁来传话的?有没有说为了什么事?”
顾蘩秋明明去了汤泉“养伤”啊。他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是……是尹护卫来传信的。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忘忧的脸上有可疑的红色。阮清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好了,我知道了。”
顾蘩秋要见她,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
第二天。借口去看一眼自己及笄时要戴的簪子,阮清沅回禀崔氏后就出府了。
到了茗心茶楼,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捂严实的阮清沅被早候着的小二从茶楼的后楼进去了。
顾蘩秋正在一间客室里等她。
他看见她的打扮,微微一笑,说着:“也太小心了。”
阮清沅听见他这话,脸上微微一红。
这像会情郎一般的场面是怎么回事。难怪合欢这丫头今早帮自己穿衣服的时候脸上酡红不止。
她注意到他是靠坐在长榻上,还盖着一条薄薄的衾被。
这可是五月里啊。
他想到他“遇刺”一事,恐怕事情是假的,伤却是真的。
“二爷身上好些了吗?”她问他,“还预备回汤泉吗?”
顾蘩秋笑笑:“到底隔得远了,消息不灵通,还是在京城的好。”
阮清沅猜测,他是知道了之前天坛射柳惊马一事。
“二爷特地为了……那件事赶回来的?”她迷糊地问。
不至于吧?前世里贺梓归双腿断了,在京城闹过好一阵风风雨雨,他也是在汤泉一躲几个月。
“我知道你肯定动了手脚的。”他淡淡地表示:“你把对我说过的那番话又出去再说了一遍?”
顾蘩秋的脸色有些苍白,嘴上的唇没什么血色,眉眼间似乎有些疲惫。
阮清沅替他倒了杯热茶,说着:“您要不要先喝点水。”
顾蘩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做什么表示。
她只好又坐下来,说:“这件事也是在我意料之外……那些对您说过的话,我可不敢再出去胡说了。”
她也是个很自私很势利的人,只想投靠上最有力的靠山。
顾蘩秋静静地抬了抬手指:
“江篱帮你解决的?”
阮清沅差点张大了嘴:
“您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顾蘩秋投过来的眼神分明是“难道不是吗”。
阮清沅只好说:“江三少爷的确是帮了我一些……”
他突然就转开了话题:
“是谁要害永宁侯世子,你心中有数吗。”
阮清沅摇摇头,“我并不能够知道所有事情。您知道么?”
她很想问问他的意见。
顾蘩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人在汤泉,还是能对京里头的事都把握地一清二楚?”
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那他回来到底是为什么的呢?阮清沅很疑惑,她想到了不久之后太子即将被废一事。
“您找我来……究竟是为了?”
她还是问出口了。
顾蘩秋说:“只是觉得你掺和进太多事里面了。”
所以,是告诫她么?
阮清沅苦苦一笑,“家父和家族尽皆不能独善其身,我自然也不可以。”
她父亲么,顾蘩秋仔细想了想。
“你若有什么疑心的,可以和我说。”
阮清沅顿了顿:
“如今的苏州知府高光彦,和家父的关系,我希望您能替我查一查。”
顾蘩秋想起了这个人:“高光彦是傅有怀的人,你父亲和他有牵扯?”
阮清沅也觉得这事就像雾里看花一样。
如果说阮镛真是太子|党派的人,顾蘩秋如何会有此一问。如果他不是的话,那前世里阮家那些祸端又是如何而来的。
她现在没有什么主意,只能相信顾蘩秋。
顾蘩秋点点头,“知道了。”
她面对着他一直都觉得有些局促的,便问:“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话出口她才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顾蘩秋为什么要告诉她。
没想到他却回答了:“在京郊住些日子吧,毕竟汤泉太远了。京里的事,总放心不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阮清沅觉得他似乎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提亲()
出了茶楼,忘忧在她耳边道:“姑娘,那边是大房里二姑娘。”
对面原来是聚宝斋,阮清霜正从里头怒气冲冲地走出来。
“去打听打听,是什么事。”
本来阮清霜的事,她一向秉持着闲事少管的态度。
不过……
要是再不快点,恐怕就怕要来不及了。
给阮清漓提亲的媒婆很快上|门来了,按照惯例,女方自然会借口推脱一两日,不过双方心里也都清楚,这事已是**不离十的。
媒婆会在三日内再次上|门,敲定婚事。杨氏和阮老太太更是恨不得立刻把阮清漓嫁出去。
可那天被阮清漓打了的楚遥却没动静。几日来的风平浪静倒让阮府众人差点以为他当真是个不计前嫌的君子了。
不过阮清霜却依旧很开心,这个来京没多久却喜欢和她作对的阮清漓终于要去嫁给个瘸子了。
阮清霜并没有开心太久,楚遥也并非毫无动静。
因为,他上|门,来提亲了。
阮老太太差点以为是自己耳背,连连问了身边的嬷嬷好几下,这才确定外头的媒人的确是楚遥遣来的。
崔氏也觉得匪夷所思,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个锦衣卫的千户,皇后娘娘的亲侄子,竟然,要来求娶她家的女儿?
“你确定是……四姑娘?”崔氏又再一次地问了一遍媒婆。
“正是贵府的四姑娘。”
她把“四”字咬得格外重。
“可、可是,我们……四丫头比楚千户还大一岁啊……”崔氏结结巴巴的。完全没回过神来,只能说了这么一句话。
“哎哟,夫人啊,”那媒婆说:“这大上一两岁才好呢,这位楚大人呀,虽说少年人才,可是是家中独子,就是缺个能干厉害的媳妇,这年纪小的,恐怕还架不住那么多事。您要知道。这今后啊,是时常要进宫去见皇后娘娘的,那些个小小年纪的姑娘怕是吃不住呢。”
崔氏愣愣的,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我们漓姐儿……是庶出的啊。”
那媒婆显然是早就知道了。“老身明白。谁说这庶出姑娘不如嫡出的了,就光看夫人您这通身气派,就定然知道您家里头的姑娘差不了。再说了。咱们皇后娘娘,最是仁善和蔼一个人了,定然不会挑剔侄儿媳妇的出身。”
崔氏的嘴都快张大了,皇后娘娘难道乐意挑个庶女做侄媳妇吗?以后还是她娘家楚家的宗妇,这大话也不是能这样吹上天的啊。
那边杨氏扶着阮老太太过来了,阮老太太难得穿的十分郑重,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
“老夫人来了。”媒婆赶紧起身行礼。
“免礼免礼,”阮老太太实在是坐不住了,开门见山地就要问:“楚家要聘的是我们家里四丫头?”
媒婆已经说得口都渴了,这阮家的夫人们一个个的都是怎么回事,都是听不懂她说话吗?
都说了好多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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