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里来,便对王氏说:“你看着拿主意吧,毕竟丞哥儿是你的心头肉。”
说来说去,也不想阮焘唯一的遗腹子没了,说出去到底不好听。二房人丁太单薄。
王氏当时也是一时激愤,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便觉得所有想动他一根毫毛的人都该死。只是此刻见闹得这么大,婆母和小叔子恐怕也因此会起隔阂,心里便也想着就此了事。
“多谢老太太关怀,丞哥儿也无大碍,这事儿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杨氏在旁边却不依不饶的,“我说侄媳妇,你这姑息一次,就怕有下一次啊,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阮清霈连忙在旁边扯杨氏的袖子,她这个母亲啊,她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件事再纠缠下去就没好结果了。
“一家人说什么养虎为患呢,”王氏此时终于有了些理智,“下人一时失察也是有的……”
“你明事理就好。”老太太点点头,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由婆子顺气的魏氏,脸色还是白惨惨的。“好好看看你婆婆,她也不容易。”
王氏点点头,就做主送老太太和杨氏母女出去了。
魏氏瞪着依旧跪在堂下的两人,吩咐说:“带五少爷去老太爷灵前跪着,跪到天明才算。明日继续,让他好好想想,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旁边的李妈妈有点于心不忍,这天还凉着,跪上两晚可不是他一个半大少年郎能吃得消的。
阮熏没有反对,也没有求情,站起身撩开袍子就出去了,魏氏看着心里更堵。
清沅也不知该说什么。魏氏看着她,只淡淡吩咐:“把沅姑娘带回屋吧。”
这次的罚,其实算是由阮熏来替她受了。
杨氏和阮清霈走在路上。
“你拉着我做什么,你看看老三家那个没教养的,正好给她些教训才好。”杨氏说着。
“母亲,您今日一时糊涂了。这事啊,不是她做的。”
杨氏狐疑地看着她。
“我瞧着,您还得回去问问我那个好妹妹。”
“我也想过是清霜,”杨氏说:“但是,我都不知道二房里丞哥儿碰不得木棉这事,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看着,很有可能是那丫头做的,只是想嫁祸给我们。”
清霈摇摇头,“嫁祸这样的事,说白了是个蠢办法,阮清沅想嫁祸您,别说没这本事,就是老太太也不会信的。”
府里上下都是杨氏的人,老太太又偏帮大房,就如惠姨娘上回费尽心机,不一样还是撼不动杨氏半分。她一个隔房的侄女,不自量力算计杨氏干什么。
“总觉得此事很奇怪,若是刻意为之,又觉得漏洞百出,要说是不小心,也太凑巧了,我瞧着还是得问问咱们房里那位好姑娘。”阮清霈低头说着。
杨氏点点头,“你素来聪慧,说话必定有根据的,若霜丫头也有你三分……”她叹口气,心里遗憾,两个女儿,一个聪明,一个漂亮,偏偏不能两全。
“母亲说什么呢,”阮清霈笑着,“霜姐儿有您和我看着,还有爹爹和弟弟,她的命已经够好了,您瞧着这事,即便真是她做的,不也是全身而退么,二房和三房,甚至六房,都是不成气候。”
杨氏也笑:“这倒是,虽说你爹爹不争气,这长子嫡孙的地位还是在的,三房没儿子,又是兼祧的,早晚分出去,二房里头,今日看那熏小子,也是个空有一包意气的,根本及不上你弟弟半分,瞧着日后啊,也艰难。”
母女两人说说笑笑的,便往清霜的临烟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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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沅一回朝阳馆,就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终于找着了,她吩咐合欢立刻送到前院去,阮熏正在那里跪着。
这是她从前做的护膝,冬日时觉得膝盖疼便会带着,虽说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阮熏凑活着想必也能用,那地上这样凉,跪一夜可不是闹着玩的。
凝香拿着两件衣服过来,说着:“姑娘,您的衣服不能穿了,这是我和忘忧的,还没穿过,您先穿两天,等着我们做新的。”
清沅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这丫头也几天没睡了。
“你们拿去穿吧,我还有衣裳,冷的话多裹几件就是。”
“姑娘,这件事情,您心里头,有主意了吗?”忘忧悄悄来问她。
清沅冷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人太甚。”
忘忧看着她,觉得她这次恐怕不肯轻易罢休。她说:“您为何……不说出来,其实您也是……”
其实她与丞哥儿一样,也碰不得木棉花絮。
清沅看了她一眼,其实这件事,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吧。
“当时那样的情况,说出来对我更加不利。”
有人想对她小惩大诫,却没想到误害了丞哥儿,所以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一个局,她很容易能找到证据和托词。如果没有阮熏来为她出头,她猜想的,顶多也就是被杨氏冷言几句,和被王氏猜疑几天。
可是她若说出来,这件事若往深了想,还有谁会这么做呢?
阮清霜,很容易猜到。
那么她就不能保证,杨氏和老太太不会为了清霜的名誉而强行抹黑她。谋害侄儿的罪名,足够让她在亲事上无法转圜。
她的头脑很清楚。
所以除了她的两个贴身丫头,谁还知道自己是不能碰木棉花的?
阮清汝,她的三姐。
——只有这个可能了,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姐姐为了要讨好隔房的堂妹,竟然愿意用自己的亲妹妹来做见面礼。
人心竟然会到这个地步。
她现在很后悔,后悔的不是当年蓄意想破坏阮清汝的亲事,而是后悔当年为什么自己没有做得更绝一点。
这样一个亲姐姐,今后阮府面临大难,又怎么和她携手度难关。
或者说……人家已经靠上了别的大树吧。
“姑娘,您接下来,会怎么做?”忘忧有点不安地看着她。
“你说,要让一个人不好过,是不是要从她最在意的地方下手?”阮清沅笑着说,笑意却不达眼底。
第七十三章 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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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件事过后,阮清沅觉得自己似乎与魏氏的隔阂又深了些,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很清楚。
朝阳馆有客,阮清沅没想到,却是稀客。
方柔正坐在黄花梨圈椅里,打量着她屋里的陈设。见阮清沅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这屋子不是你自己收拾的吧?”
清沅微微笑,没有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该说你太谨慎,还是太会自伤,你也是阮府里正经的小姐,何必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屋子都不敢做主了?你又不似别人,不过异姓的外人……”
听她意有所指,清沅亲自执着提梁壶给她沏茶,说:“我没有自伤。方姐姐想说什么?”
方柔叹口气,“也不是想说什么。我憋地慌,想来你这里透透气。”
清沅猜测她刚从阮清霜那里过来。
“看得出来方姐姐有烦恼,不妨说给我听听。”清沅坐在她对面的炕上。
方柔扯扯嘴角,“我也是狗拿耗子罢了。阿言姐姐她……总之我觉得,她如今这样往你们府上来,不太妥当。”
“所以方姐姐就时时跟着一道来?”清沅笑看她。
否则以方柔的出身和性子,是看不上他们阮家的吧。
“我便罢了。那李家两姐妹,着实……若不是看在阿言姐姐的面子上,我实在与她们说不上一句话。”
清沅想了想,还是问她:“这唐姐姐与李家两位姐姐可是嫡亲的表姐妹?看着,似乎不太像……”
方柔自然懂她的意思,唐音为人落落大方,李家两姐妹却粗鄙庸俗。
她说:“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我便告诉你。阿言姐姐的祖母年轻时身体就不好,因此府里上下一直都是唐老大人的妾室所管。”
方柔看了她一眼,“这位老姨娘,便是李家两姐妹的亲外祖母。要说世上的姨娘,也不都是那般……她家这个老姨娘几十年来克勤克俭,伺候主母,照顾子女,从无怨言,便是阿言姐姐的父亲,如今国子监的算学博士唐大人,也算是她一手养大的。因此,唐家对于这位姨娘,以及她所出的女儿十分关照。”
原来唐氏是这样的出身,清沅想起从前在海州见到她时,难怪身上没有一般庶女的拘谨和酸气,举手投足皆是光华照人。
方柔哼一声,“我不知道唐家这位出嫁的姑奶奶人如何,只看见她的两个女儿,竟是这般人品,与阿言姐姐岂止云泥之别。”
清沅只说:“唐姐姐人好,对两位表妹倒是颇为照顾。”
“我不是同你说这个,”方柔蹙着眉,“我问过阿言姐姐的意思,她总是说,父母之命,她没有办法。可是总归,也不能这么轻率吧?”
方柔在她面前倒是毫不掩饰对阮家大房的不屑一顾。
清沅觉得自己很难开口,只好说:“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插得上手的。”
方柔看着她,“听说,你那位伯娘,不好想与吧?”
清沅说不出话来,唐音若真嫁过来,杨氏对她什么态度自己真的不好猜测。
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了呢,前世里大房里的三少奶奶是姓唐吗?
她倏地打了个激灵,前世里自己来京城的时候,三少奶奶似乎已经没了。而府里却很少有人提及,实在很诡异。
阮清沅看着方柔,不想再绕弯子,一字一句地说:“方姐姐莫非,想要我,破坏这桩婚事?”
她也太大胆了,什么女儿家会去插手闺中姐妹的婚事!
方柔听着她说,却没有表露出很大的惊讶,浅浅地笑笑。
她素来任性惯了,做事只凭自己想不想,没有该不该。
清沅长舒一口气,她本来,不想蹚这趟浑水,但是此际,她也不想再让杨氏和清霜事事如意。
阮清沅压低声音,对她说:“我可以做这件事。你耳朵过来,我细细与你说。”
方柔听着她说,越听脸色越沉,问她:“你有几分把握?”
清沅一笑:“若我自己,没有把握,若有方姐姐你一起,那就不好说。”
方柔打量着她,“阮清沅,其实你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吧?”
清沅但笑不语。
方柔爽朗地笑,“我喜欢与聪明人说话,你既然都愿意直说,且告诉我,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她喝了口茶,“虽说你与她们不和,可也没有必要为两个不熟的人冒这样的风险吧。”
清沅轻声说:“自然日后有桩小事,对姐姐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方柔点头,“既然你与我都摊开来说,我也不瞒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多此一举?”她顿了顿,“其实,你们阮家的出身说到底也不差,不是我多管闲事。你可知道我近日来打听到什么……”
她继续:“你可知道,你三堂哥有一莫逆之交,竟是北直隶提学御史李尚宏之子。”
清沅惊讶,能攀上这样的人家,阮熹果然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一个人。
“这倒也罢了,男儿有意于仕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京城里有多少纨绔子弟更是不堪,只是这个李榭却真的不是个东西,二十多岁,已经换了三任妻子。外头都说是暴毙,我可打听到,死得都不太光彩……”
方柔满眼都是嘲讽。
读书人之中,有些人的怪癖说出去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这……”阮清沅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事,一时也反应不及。可是她想到阮熹沉稳的样子,又觉得,阮熹未必就与那斯文败类一样行径吧。
方柔看她似乎有些被吓到,轻轻地笑笑,也不再多说,“你那三堂哥就干净么?旁的我也不多说了,总之这件事,你我就此定下。”
清沅点点头。
方柔满意地说:“我会等着那一天。”
送她出门,清沅回屋来,觉得自己活了两世,却仿佛还是没有见过寰宇的金丝雀,方柔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凭着自己的能力,打探摸清楚大房的底细,有些话讲出口来面不改色,这不是家里多年耳濡目染的成果又是什么……
阮清沅长叹一口气,但愿她今生能有点长进。
第七十四章 一石()
杨氏正在看着新一季各田庄、铺子交上来的账本,王禄家的匆匆进来,说二姑娘寻她过去。
杨氏不满:“她又怎么了,就不会好好消停些日子么。”杨氏正看得头疼,不耐烦应付清霜的大小姐脾气。
每回清霜有个不开心的,就会叫人来寻她。
王禄家的劝她:“奴婢看二姑娘这次不像是耍小性子,恐怕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您也看了这么久了,不如走走动动身子骨。”
杨氏站起身来,嘴里却还说:“什么时候能向她大姐学学,总也长不大。”
两人到临烟驻,清霜正来回在屋里走着,模样又焦急又激动。
“你这是怎么了又?”杨氏蹙眉。
“母亲!”清霜喊了一声,立刻四下望望,丫头们立刻关上槅扇,屋里只剩她们母女二人和王禄家的。
杨氏一头雾水。
“母亲,哥哥的婚事,恐怕有变!”
杨氏吓了一大跳,骂道:“闺阁女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清霜跺跺脚,“我可没有胡说,你看这是什么。”她掏出一个如意形碧色蜀锦制,绣着五福和合图样的荷包来。
杨氏接过来细细打量,看不出这是谁的针线,“这是……”
“这是唐家姐姐的!”
唐音的?杨氏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小姑娘之间互送些东西又有什么。
清霜见她不以为意,忙解释道:“这不是唐姐姐给我的。我今日凑巧去前院给哥哥送东西,见着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以为手脚不干净,就立刻叫人拿了,没想到竟叫我搜出了这东西来!”
“哥哥今日不在,她遍寻不着,我见她着实慌乱,好好带回来问了一番话,这才弄清楚。原来……”清霜看了杨氏一眼,踌躇着说:“唐姐姐,她、她与哥哥已有了情愫……”
“什么?!”杨氏坐不住了,说不上自己是欢喜还是激愤。
喜的是这样一来两家婚事基本跑不了,愤的是没想到这唐音也是个轻浮的,在自己眼皮底下还敢勾搭她儿子。
“您听我说完。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那小丫头交代,哥哥与唐姐姐递过几次东西,都是从偏门,信物就是这荷包,有时是个小挂饰,有时是两句诗词,可是这回,她却说,那边要将荷包要回去,那丫头不敢擅自做主,就立刻想找哥哥去回话,这才被我撞见了。”
“要回去?这是为何?”杨氏问。
“是啊,所以我也急,立刻请您过来。唐姐姐前日过府,说是外祖母身体有恙,要往舅舅家去住上一段日子,我心里觉得疑惑,怎么好好的就要住去外祖家,她年纪不小了,怎么好四处耽搁。可惜那唐家人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便问了方家跟来的一个小丫头。您猜怎么着?据说那唐家的舅家还有个表少爷,正当年岁呢!”
杨氏立刻拉住她,“什么表少爷,怎么从前也没听过!”
清霜说:“我也纳闷,可具体的情况方家也不知道,想着总是有原因耽误下来的,唐家的老太爷不是过世了吗,许是守制的缘故。所以啊,八成是唐家有意结这门表亲了!”
“那我们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