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鞡靴,一条羊皮裤,钱一下花了一大半。身上的黄棉袄就像乘车的通票,只要是兵团的车招手就停,张鹏搭了一辆顺风车高兴地回家了。
张鹏下午回到连里,找司务长买了点粮食,豆油,马上躲进自己的小屋开火做饭了,当锅里的野鸡冒出香气的时候,响起‘当当’的敲门声。
“谁啊?”张鹏问了一声,起身开门。
“我!”门外传来李倩的声音。
张鹏打开门,李倩拎着个饭盒带着股冷气进来了。
“怎么没去吃晚饭,不舒服吗?”李倩关心的问。
“没有,我自己做饭呢?”张鹏抓了抓脑袋笑着说。
“哦,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你不舒服,颠颠的给你送饭来了!”李倩气鼓鼓地说。
“别生气,尝尝我做的野鸡好吃不。”张鹏赶紧满脸赔笑的地说。
李倩一进里间的门,香气扑鼻,一下把不快丢到九霄云外了,几步走到灶前,揭开锅盖,吸了口气,陶醉的说:“真香啊!我都两个月不知肉味了!”
“好心有好报,马上就熟了,一起吃点吧。”张鹏笑着说。
“切,那还用问吗,就当对我的补偿吧。”李倩到不把自己当外人。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等着野鸡出锅,张鹏看李倩聊天有点心不在焉,眼睛总是去瞄灶上冒着香气的铁锅,于是问道:“李倩,你没吃饭吗?”
李倩听完脸一红,转而又变的愠怒,噘着嘴说:“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卖完饭就赶紧看你来了!”
张鹏心底升起一股暖流,没想到在这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还有人关心自己,眼睛有点湿润,刚想说点什么,李倩已经等不及了,伸手撕下一块鸡肉,用嘴吹了吹,迫不及待的放到口中,哈着气两口吞到肚子里,伸手又想去锅里捞肉,忽然想起点什么似的,扭头看到张鹏憋着笑看着她,老脸一红,用沾着油的手在张鹏脸上一抹,跺着脚娇嗔道:“坏小子,你不许笑我!”
“哈哈。。。我不笑你!”张鹏笑的喘不过气来,乱摆着双手说。
“臭张鹏,还说不笑!”李倩恶狠狠地扑上来和张鹏打到一起。
。。。
正当两人闹的不可开交,李倩摁着张鹏骑在他背上用拳头猛捶的时候,门开了,来人说道:“张鹏你们在干什么呢?”
听到声音,李倩立马起身,‘嗖’的从炕上跳下去,张鹏也赶紧起来,一看是苏丽莉小脸绯红,手脚无措的站在门口。
“哦,是丽丽姐啊,没事我和李倩闹着玩呢,你刚才没看到她。。。”
“张鹏,你敢说!”张鹏的话没说完,就被李倩打断了,看着杏眼圆睁一脸凶相的李倩,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你好,我叫李倩!”李倩捋捋刚才弄乱的头发,大方的伸出手。
“你好,我叫苏丽莉!”苏丽莉也镇定下来,两人的手握到一起。
面似友好的两个漂亮女孩子对视,眼睛里撞出了火花,两人心里都在暗自琢磨‘这个漂亮的女孩和他是什么关系?’
“快点来帮我,鸡熟了!”两个各怀心事的女孩子听到张鹏的喊声,暂时放弃较量,七手八脚的帮张鹏把鸡盛到盆里,也没桌子就把盆摆在炕上,两个女孩子较劲似的,都脱鞋上炕,像老太太似得盘着腿坐在炕上,每人撕下一个鸡腿儿各自吃起来,只是苏丽莉吃的斯文把肉一点点撕下来吃,李倩吃得狼虎,连骨头带肉一起放到嘴里大嚼。也许是张鹏做的饭太好吃了,也许是久未尝到肉味的缘故,三个人吃的都很香,功夫不大,一只足有三四斤的大野鸡只剩下骨头了,张鹏又给每人盛了碗鸡汤,把李倩带来的干粮泡在里面。
三个人吃饱喝足,已经快点吹熄灯号的时间了,张鹏把锅里的另一只野鸡,一劈两半,找了张报纸包好让她们带回去,苏丽莉还想推辞,见李倩毫不客气的拿了就走,一赌气也拎着回家了。
第三十章 日子(二)
随着张鹏的‘饭店’开张,羊舍值班室变得越来越热闹,先是江城的知青来串门吃饭,接着是和他同一批下连的知青,最后是连里的单身汉们一见张鹏扛枪出去,晚上就自带碗筷到羊舍集合,准备聚餐,张鹏打到什么大家就吃什么,打的多就光吃肉,打的少就搁点土豆白菜粉条乱炖,大家也不在意,张鹏做的饭怎么也比食堂好吃吧。总吃张鹏的大家也不好意思,这个拿瓶酒,那个搞点菜,连里分的东西,家里捎来的吃食都给他送,每逢聚餐,里外屋都是人,大家自觉的帮着做,吃完帮着收拾,饭后一起打扑克,下象棋,谈天说地,热闹非凡,简直就是个小型‘沙龙’。李倩是这里的常客,里里外外的帮着张罗,把她出色的组织能力发挥的淋漓尽致,仿佛她就是女主人,大家戏称她是‘羊舍大酒店’的内掌柜。这里却很少有苏丽莉的身影,她刻意的回避着众人,只有交换‘禁书’时才会在这偶尔露个脸。
张鹏和连里的几个部队子弟很说地来,曾经相同的生活经历,让他们对军队充满向往,一起谈些古今中外著名的战例,争论战场上的得失,竟吸引了一批军迷,大家渐渐的说着不过瘾了,一个木工班的知青手很巧,给他们做了个沙盘,十来人分成红蓝军,在沙盘上捉对厮杀,过过当指挥官的瘾。连里的几个现役军人知道了,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吃喝完毕,他们在连长的带领下组成红军和‘军迷’们的蓝军作战,军人们大多只受过连排指挥的教育,搞搞班排进攻还行,军迷们出身军人家庭,父辈大多是高级军官,耳染目睹,战略战策学了不少,实战不行,纸上谈兵绝对是没问题,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胜负的结果是次要的,也没人计较,大家就是图个乐,‘大战’过后,哈哈一笑,很有古时侠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张鹏打来的猎物吃不完就挂着屋檐下冻着,谁想吃和他打个招呼,拿了就走,一些爱贪小便宜的家属工,就总上他这‘打秋风’,他回回是大方的相送,张鹏很理解这些家属工,他们大多不是本地人,千里迢迢的来这里和丈夫团聚,每天干着和男人一样的活,却只能拿一份临时工的工资,老职工家里的生活都很困难,上有老人,下有孩子,自己养头猪,还要卖给连里换口粮,平时根本吃不上肉,她们拿回家也是落到男人孩子的口中。
年底,排长李思宇的老婆生了个胖小子,张鹏带着刚打的两只野鸡登门道喜,可李排长似乎不大高兴。
“排长,嫂子给你生了个儿子,怎么不高兴啊?”张鹏问。
“谁说我不高兴,是因为别的事。”李排长脸上挤出点笑容。
“有什么事,看我能帮上忙吗?”张鹏热心的问。
“这个忙你还真帮不上,你嫂子奶水不多,孩子饿的嗷嗷哭啊!”李排长让张鹏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那没想想别的办法?”张鹏坐下问。
“怎么没想,家里养的鸡,攒了一年的鸡蛋让她可劲吃,也不行,偏方也试了,还是不行。隔壁的大嫂倒是说,野猪蹄下奶效果好,可现在家猪蹄子都不好找,哪找野猪蹄子去!”说完苦笑着摇头。
“这好办,明天我到山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到野猪。”张鹏说。
“那可不行,野猪凶得很,别伤了你!”李排长一口拒绝了。张鹏没再坚持,坐了一会告辞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张鹏带了点干粮背着枪就出去了,他想打只野猪给李排长老婆下奶。野猪是种奇怪的动物,平时胆小的要命,可是一旦激怒它,比老虎还凶,东北给危险的动物排名是‘一猪、二熊、三虎’,可见野猪的凶猛。
野猪大都是晚上觅食,白天想找到他们并不容易,张鹏这次走了很远,才在山脚下发现了新鲜的野猪粪便和脚印,野猪的腿短,山脚下雪厚,雪地上让野猪趟出一条小胡同。张鹏顺着脚印,踏着没膝的积雪艰难的行进,沿着雪胡同走进一片松林,终于发现一只二三百斤的大野猪在树林里寻找树上掉下的松塔,远远的可以看到灰褐色的野猪长着长长鬃毛,匕首一样的獠牙,树下已经让野猪拱的一片狼藉,张鹏悄悄的隐在一棵大树后,让开野猪拱出的路,朝天上放了一枪,枪声在寂静的树林中传得很远,震得树枝上的残雪簌簌而落,受惊的野猪马上顺着来路逃窜。
这时的野猪最凶,谁挡它的路,它跟谁拼命!野猪经过张鹏隐藏的大树时,张鹏没有开枪,而是大喊着跟着野猪奔跑。张鹏在老家的时候见过一些家里有刚生过孩子的人家杀猪时,先让猪跑起来,人在后面不断的驱赶,一直让猪跑的筋疲力尽时,才杀死它,快速砍下蹄子,据说这时的猪蹄子营养最丰富,下奶有奇效。
张鹏追着野猪一路猛跑,当跑累了的野猪想休息时他就开一枪,听到枪声的野猪吓得又跑一阵,如此反复,跃沟过坎整整跑了两个多小时,野猪终于累趴下了,任凭张鹏放枪也不肯跑了,这时张鹏走近它,野猪躺在地上,小眼睛惊恐的望着他,鲜红的舌头耷拉在外面,张着大嘴拼命的呼吸,皮毛上挂着汗珠的已经冻成无数小冰粒,张鹏气喘吁吁的把枪口顶在野猪的脑门上开了枪。
打死野猪后,张鹏迅速用匕首割下野猪的四个蹄子收好,自己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他也累坏了,帽檐和眉毛上挂满霜花,摘下帽子脑袋就像刚出锅的馒头一样冒着热气。坐了好一会,张鹏歇过劲,随手划拉了点树枝,升起一堆火,烤了烤自己带的干粮,抓了把雪攥成团,一口干粮一口雪地解决了午饭。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张鹏砍下几根大树枝,用绳子扎了个简易的爬犁,把冻得梆硬的野猪翻上去,拉着爬犁往回走去。雪由小冰粒变成鹅毛般大小,雪光刺得眼睛生疼,雪花很快覆盖了来时的脚印,幸亏没有刮风,否则起来‘大烟泡’就危险了,身上出了汗,为防止冻伤,张鹏不敢停下脚步,又经过两个小时的跋涉,张鹏终于回到连里,顾不上休息,他用斧子劈下一支猪后腿,连带四个猪蹄子送到李排长家,李思宇一见满身霜雪的张鹏眼泪就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李排长悄悄地塞给张鹏两个鸡蛋,欣喜告诉张鹏,喝了猪蹄汤,他老婆的奶下来了,又浓又稠。有这只野猪垫底,张鹏他们度过了一个欢快的元旦,送走了1975年,迎来了多灾多难的1976年。
第三十一章 斗牛(求推荐收藏)
元旦刚过,连里开始安排老知青和单身职工回家探亲,派人到处采购年货准备过年。一个清冷的早晨,连里的大喇叭里传出哀乐声,紧接着是播音员沉痛的声音宣布敬爱的周总理逝世了!整个连队一下子陷入了死寂,震惊过后是一片哭声,悲痛笼罩着连队的上空。连队的战士职工们采来松枝搭起一座灵棚,每天自发的去守灵,15日追悼会那天,虽然上级下达了不准戴孝的通知,但是每个普通战士职工依然胸带白花,臂缠黑纱,连那些‘二劳改’也不例外,试图阻止的指导员在愤怒的目光中退却了。
眼看春节将至,连里按指标宰杀了猪羊,司务长觉得肉太少,连里又请示了上级,答复说可以杀一头牛过年。饲养排挑了一头老牛栓到晒场的木桩上,连里几乎所有没事的人都跑来看热闹,把老牛围了个严严实实。
孙永虎自告奋勇的担当屠夫,其实他还真没杀过牛,只见过别人杀过。兵团过去有个土规矩谁杀牛牛头归谁,他是贪图那个牛头,当孙永虎身穿皮裙,手拎两尺来长的杀牛刀过来时,人们自动给他让开条道,他的徒弟彭向阳扛着把18磅的大铁锤跟在后面,一群家属拿着盆子拥上来,想接点牛血回去吃血豆腐。老牛看见这个架势似乎明白过来了,开始不安的围着木桩打转,结果牛鼻绳越来越短,牛头被鼻绳拽地昂了起来,无助的‘哞哞’乱叫,眼睛里流出两行浊泪。
孙永虎挥着刀往后赶了赶围上来的人群,腾出点空当,用刀背点着牛头告诉徒弟用大锤往这砸,彭向阳明显没干过这杀生的行当,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小脸煞白,握锤的双手不住的颤抖,被师傅踢了一脚后,颤颤哆哆的挪到跟前,举着大锤闭着眼就是通乱砸,把老牛砸的口鼻流血,不住的惨叫,可就是不倒地,引得围观的人一通哄笑。孙永虎觉得徒弟丢了他的面子,大骂一声‘笨蛋’,一把抢过徒弟手中的大锤,把手里的刀子甩在地上,亲自上阵了。用大锤在牛头上轻轻的点了两下,孙永虎抡圆了大锤狠狠地砸在牛的脑门上,在一片惊呼声中,老牛被砸地跪在地上,鼻孔一下被拴在牛鼻子上的鼻环撕裂了。
苏丽莉看到老牛的惨样儿,吓得躲在张鹏身后,不敢再看,一边的李倩却兴奋的大喊:“砸倒了,砸倒了!”孙永虎‘嘿嘿’的得意地笑着,扔掉手中的大锤,猫腰去捡地上的刀子。这时,跪在地上的老牛缓过劲儿来了,忽的站起身,平时温顺的老牛此时兽性大发,瞪着血红的双眼,低着头,疯虎般冲着孙永虎冲过来,围观的人见事不好,像炸了群的羊四散奔逃。孙永虎还算机灵,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了老牛的冲撞,可牛认准了他,一击不中,扭身又向他冲过来,地上准备接血的一溜大盆救了他的命,这道‘封锁线’稍稍挡了牛一下,让孙永虎得以及时爬起来。吓坏了的孙永虎晕了头起身就往人群里扎,哪人多往哪跑,牛盯死了他,紧紧追着他。
不辨东西的孙永虎一头闯进张鹏所在的人群,刚才还兴奋的不行的李倩这时吓软了脚,经过血与火洗礼的苏丽莉倒挺镇静,扶着李倩跟着人群跑,张鹏护在两人身后。狗急了跳墙,人急了跑的也不慢,孙永虎几步就超过了张鹏钻进人群。听到身后牛蹄敲打着冻土声越来越近,张鹏猛地刹住脚,转身抓住低头冲过来的老牛的牛角,被牛顶得后退了几步,像铁一样硬的冻土硬是被他的双脚踩进两寸来深,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脚印。张鹏慢慢稳住身形扎住马步,拦住了老牛去路。
奔逃的人群停住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人一牛对峙着,竟忘记了上前帮忙,张鹏身上的肌肉紧绷涨的鼓鼓的,好像要撑爆厚厚的棉衣,他双手死死的扭住牛的双角按住它的头,任凭老牛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他铁钳般双手。突然,张鹏大吼一声,两臂较力,把牛头向左一扳,趁牛身体向外倾斜的瞬间,提起右腿照着牛的前腿膝盖猛的一蹬,‘咔嚓’一声牛腿应声而断,张鹏松手向后撤了一大步,失去支撑的老牛向前一仆,轰然栽倒在地上。
不等牛挣扎,张鹏抬脚向牛头踢去,脚尖正中牛头上顶门穴,老牛在重击之下,哼都没哼就彻底晕死过去了。张鹏用脚尖跳起孙永虎丢在地上的杀牛刀,右手抓住刀柄挽了个漂亮的刀花,不管谁家的盆踢过来一个,左手按住牛头,用刀在牛脖子上刮了两下,嘴里念叨了句‘牛(猪)羊一道菜,杀你别怨我!’把刀捅进牛脖子,直没刀柄,随手搅了两下,刺破了牛的心脏,猛地拔出刀,血象箭似的喷出来,张鹏压了压牛头,让血流到盆里,扭身冲人群喊了声:“是谁家的盆啊?快满了!”
这会儿人们才反应过来,一个老娘们儿喊着“那是我的!”欢天喜地的跑过来扶住盆子,对一帮家属喊:“下个该谁了,快点拿盆!”人们拥上来,七手八脚帮张鹏把盆子挪开,换上另一家的盆,换了六七个盆才把牛血放尽。
“牛在哪呢,在哪呢?”孙永虎一边嚷着,一边领着提溜着步枪的连长跑过来。
连长没见到牛,看到人们围着一起,以为牛伤了人,脑袋‘翁’的一下大了,这大过年的要伤了人可怎么办啊!大喊着“伤了谁啊?伤的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