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入关不过四年,其战斗力衰退还只是刚刚开始,自不待提。但却还是有力的为施琅的说辞佐证,更别说是西班牙方阵和传统战法之间,郑成功自然也是更加熟悉后者,他既然不可能让这支大军变成陈凯的试验田,随时做好承受实验失败的后果,那么只要陈凯没有在第一时间说服郑成功,他就已经失败了。
“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这一次我太过托大了,以为西班牙方阵一出便是谁与争锋,现在才知道根本并非如此。”
果不出陈凯所料,到了两天后,郑成功新颁布的练兵之法中,就多有借鉴施琅的办法。不光是士卒个人武勇的训练,楼橹、旗帜、伍阵相离之法亦在其中。而陈凯,得到的也仅仅是一句安抚,仅此而已。
原本施琅初至,其部甚众,一度引起郑成功的警惕,才有了陈凯和郑成功之间的默契。可是等到这支新附之军完成了拆分,陈凯又过早的招来了万家兄弟,确实降低了施家军在郑成功所部中的比例,但是随着施琅对郑成功的威胁降低,其人也更快的得到了郑成功的信任。
“妈的,这次用力过猛了,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陈凯很清楚,西班牙方阵在郑成功那里已经不可行了,甚至即便是有郑成功能够接纳的战法,其人也绝不会冒着朝令夕改的风险去重新调整。这一次,他确实是输得彻头彻尾,甚至就连军器局的下一阶段生产任务,也在郑成功的“建议”下进行了适当的调整。
腰刀和藤牌的生产量要加大,同样需要提高的还有标枪,军队恢复到了原始的封建军队模式,陈凯的第一次军事近代化改革夭折,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却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按照他的了解,戚继光对于藤牌手的使用很是在行,甚至可以说如戚继光那样的全能型军事家本就是极其少见的存在。而郑成功本就是继戚继光之后又一位善于使用藤牌手的大家,自永历五年郑成功编练的盾阵初成,清军的地方绿营基本上再碰上这支军队就是来送人头的了,此后但凡郑成功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清军就必须调动各省督标、抚标、提标乃至是八旗军才能加以应对。
陈凯扪心自问,他对郑成功的藤牌手战法细节也是了解甚少,若是贸贸然的胡乱施加影响,万一把郑成功的思路给带跑偏了,那反倒是画蛇添足了。原本因此而没有太过施加影响,现在回头再看,起码有些事情,还是在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前进,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这一次,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一个没有权威性的领域去与一个有权威性的专家争衡,这才是真的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还有机会,等着,施琅,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这么轻敌了。”
陈凯回到南澳岛,在那里度过了来到这个时代以来的第二个新年。由于腰刀较长枪的产量要低很多,生产任务不可避免的提高,但是年假和旬休制度,陈凯依旧没有变动,甚至任凭施琅在潮州城里说着怪话,他也依旧故我。。。
一个正月,就这么过去了,等到了二月,郑成功突然命令潮阳县达濠埔的土豪张礼按照规定缴纳税赋,在遭到拒绝后,便举大兵进攻达濠埔。
达濠埔位于潮阳县以东的达濠岛上,土豪张礼,结达濠、青林、霞美三寨,负固自恃,不隶版图,每岁截海摽掠,并在去年郑鸿逵夺取揭阳县城的过程中还曾爆发过冲突。可以说,郑成功此番用兵,本就是蓄谋已久的一次攻略。
郑成功自潮州府城而下,经澄海县城,浮海而抵达濠寨。面对劝降,张礼拒不归附,郑成功驻兵观望,也很快就探查清楚了张礼所部的虚实。
“达濠、青林、霞美三寨,每寨千人,相为犄角,铳路相通,其受敌之处,必设地钩沟陷,须以计取,免伤吾兵。”
诚如郑成功所言,三寨互为犄角,攻其一,另外两处自然会起兵牵制。更何况这其中的攻击方向,张礼也早已布置了陷阱,其人能够位列潮海七大寇,确非侥幸。
“吾听闻,张礼据守青林寨,吾欲生擒其人,自须先攻达濠。倘若青林、霞美二寨没有遭到我军的攻击,那么张礼必然会全力相救,以免掎角之势被破,那时候便是我军取胜的最好时机!”
次日一早,郑成功传令发兵炮击达濠寨。一时间,炮石如雨落下,明军火器在射程上巨大优势使得守寨土寇们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更兼炮击的同时,明军大肆鼓噪,达濠寨的烽火台上很快就腾起了滚滚狼烟,直扑云霄。
三寨互为犄角,自然是要互相援救方可最大化的发挥其防御效力。张礼闻警,便急急忙忙的带着部下出了青林寨,一路疾行。岂料,刚刚走到半路,早已准备好的中冲镇和右冲镇便大举杀出。张礼仓皇迎战,大败而归。与此同时,霞美寨出动的援兵也遭到了援剿右镇和左冲镇的伏击,溃败而逃。
两部援军已败,郑成功便毫不犹豫的出动了右先锋镇和戎旗镇大举进攻达濠、霞美。二寨立破,大军转攻青林,张礼见势不支,城上呼降。郑成功令陈斌招谕之,准其待罪归命。
至此,继许龙、杨虎、朱尧、黄海如之后,潮海七大寇中的第五个——潮阳县达濠埔张礼,平。
第九十九章 反击(上)()
攻陷了达濠埔,郑成功任命右冲镇总兵官洪习山管达濠地方事,由右冲镇副将甘辉管右冲镇。达濠事了,大军随即越过濠江,直扑潮阳县城。
李成栋反正,潮阳县城易帜,但是面对郑成功的大军来势汹汹,潮阳知县常翼风不敢托大,率父老郊迎。潮阳即下,郑成功任命忠振伯洪旭暂管潮阳地方事,随后大军便开始扫荡潮阳县境内的那些不肯归附的土豪、山寨。
郑成功连下达濠埔和潮阳县城,奈何潮阳县内依旧还有大批的土寇不愿归附,首当其冲的便是和平寨。
和平寨三面环水,唯有西侧与陆路相连,借此持险自守。郑成功攻之数日不克,干脆亲自上前督战,岂料寨墙之上,一支火铳早已瞄准其人,正巧郑成功转身与参军潘庚钟叙话,弹丸擦肩而过,射伤潘庚钟右指。
久攻不克,徒增伤亡,郑成功萌生退意,右先锋镇总兵官杨才却进言道:“似此梗化,不攻将何征输?我愿督兵进克,限明早,若不破城,愿退先锋之印!”。。
杨才领了军令状而去,次日一早,杨才率先冒矢石登陴,连砍数贼,众等奋进,攻破和平寨,抵抗者尽杀之。
攻破和平寨,郑成功分遣左先锋镇施琅率部攻溪头寨,后劲镇陈斌攻狮头寨。狮头寨贼首黄亮采风闻大军来攻,领兵的更是陈斌,惊惧万分,向陈斌请降。郑成功同意其降顺的请求,命其自行招兵,授镇事。
陈斌不战而下狮头寨的同时,施琅也率部攻陷了溪头寨。不比前者,此间却是大军扑城而上,施琅麾下尽是郑氏集团的老兵,区区一个寨子,自然是不在话下。俘虏、缴获、斩首,所有的一切都在统计之中。
苏茂早已进入寨子之中,施琅和施显看着从寨门鱼贯而出的俘虏,一个个垂头丧气,脖子上更是被一条长长的麻绳依次绕在脖子上,只要稍微一个人慢了些,都会拽得其他人难以呼吸。乍看上去,也是甚为可笑。
“这次,攻入达濠寨和和平寨,都是右先锋镇的先登之功”
“杨才一介莽夫,没什么了不得的。军中,柯宸枢还有几分气象,但若是说整个国姓麾下,陈凯那厮才最是可恶。”
“兄长,吾听说陈凯和柯宸枢是有过命的交情。”
“所以这二人就更是必须要严加防范的。”
话说着,两个明军却正抬着一副担架,上面的那具阵亡将士的尸身,施琅乍看便觉得眼熟,待命令那两个明军停下来,细细打量一番,施琅很快便认出了那个明军。
“我记得,他家就住在邻村,家里面还个瞎了眼的老娘和一个弟弟”
这是个军官,早前曾给施琅做过几天亲兵,等到大军降清,跟着李成栋入粤,便下放了下去做下级军官,现在却死在了此处。
“传令下去,厚葬。”
摆了摆手,施琅便打算继续向前走,可是没等他走出去两步,就立刻又叫停了那两个明军,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回去,随即便是一脸的喜色。
“正愁没招整治你这厮呢。”
和平、溪头、狮头三寨即破,出头的鸟儿既然已经被狂风卷没了,那么剩下的自然而然的也就规规矩矩的进了笼子,当起了金丝雀。
潮阳一县迅速荡平,比之去岁夺取澄海、饶平一带还需威势不同,更多的还是得益于郑成功所部对上这些地方土豪时的压倒性的强大。这份强大不仅仅来源于数量,施琅等人的回归,带来了大批的郑氏老兵,极大的提升了军队的战斗力,而施琅的一些训练方法比之郑成功早前使用的也更显些成效,军队战斗力的提升就成了必然。
大军暂且回到潮阳县城,稍作休整,等待后续作战任务——如果潮阳本地再有反复,便可以就近讨平;若地方安堵,士民归心,那么自潮阳出发,潮州府西南部的惠来、普宁二县,海门、靖海等卫所亦位于其打击范围之内。
军中最重赏罚分明,连下达濠乃至潮阳内地多寨,论功行赏自是少不了的。便是过失,本就不多,况且在连战连捷的背景之下,也就显得微乎其微了起来。但是有些事情,却似乎总是容易被一些有心人专门挑出来,摆在明处。
“国姓,这藤盔实在无用,碍事不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御效用。我部将士但凡是头部遭到攻击的,这东西根本就挡不住哪怕一支流矢的攻击。”
大帐之内,夸功声中,施琅从他弟弟手里接过了一个破损的藤盔,指着上面染着血的窟窿便对郑成功大声言道,仿佛是唯恐其注意不到这个明显到了极致的残缺。
“这样的破烂货,军中还有不少。以末将愚见,这等物事实在靡费军饷,与其继续生产,继续装备部队,还不如干脆就让将士们包着快布头来得更好,起码箭矢射来,反应机敏的还有躲开的机会。”
施琅看似义愤填膺的说出了这番话,其实际上的用意和所指,众将焉有不明白的道理。此时此刻,郑成功坐在上首,未曾出言,只是默默地看着众将的神色。可也就在这时,后劲镇的总兵官陈斌却是冷哼了一声,继而瓮声瓮气的说道:“怎么其他各部的将士都少有头部受创的,合着溪头寨的贼寇就喜欢打脑袋不成?”
陈斌大大咧咧的说出这话,施琅当即就是怒目相视,随即坐在施琅后手的施显更是毫无顾忌的讥讽道:“咱们自身没办法和陈帅相比,运气好赶上个怂货,连半点儿皮毛都伤不着,正有这机会说风凉话。”
“哼,别以为你们兄弟憋的什么坏水儿老子不知道!”
陈斌是个直性子,他与陈凯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但却就是看施琅这般背后算计来得不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施琅这就是借着伤亡来在军器制造上做文章,其目的无非是就是排挤陈凯,确立他郑成功麾下二号人物的地位。
争吵愈演愈烈,郑成功亦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干脆和起了稀泥。倒是眼前的藤盔,郑成功为陈凯辩解了几句铁料较少,用在武器上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更别说是打造头盔的现实,便暂且揭了过去。但是施琅提及的军中将士对于此等物事的不信任,却还是提出了会找陈凯进行商议的办法来稍作安抚,便再无其他了。
此情此景,柯宸枢俱是看在眼中,待军议结束,他只是撇过头,稍稍的一个眼色,他的弟弟便明白了其中的涵义,回到营中便暗中派了个亲信去南澳岛,将施琅发难的情况与陈凯说明,以早作准备。
岂料,亲信前脚出门,没过一会儿就又折了回来,直接便向柯宸梅表示他在码头那边看到了陈凯,正向着城外戎旗镇的大营走去。
眼见于此,柯宸梅连忙赶去通知他的哥哥,可是待他们赶到戎旗镇的大营时,陈凯已经在郑成功的中军大帐中与施琅对质,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等破烂,用以装备军中,就是拿将士们的生命开玩笑。”
“那照着施将军的意思,是打造官军列装的那种八瓣铁盔喽?”
“哼,那不过是起码的。”
面对责难,陈凯并没有出言反驳,反倒是显得施琅更为嚣张了起来。然而,听到了施琅此言,陈凯却摇了摇头,继而对其言道:“福建大乱,闽铁产量暴跌,铁料不足,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至于这八瓣盔,以本官之见,几个铁片而已,做与不做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倒是藤盔,本官却突然想出了一个办法,能让它们比那八瓣盔更好的保护士卒的头部。”
第一百章 反击(中)()
“胡说八道!”
这一次,不光是施琅,在场的众将无不是用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陈凯。眼见于此,施琅就更是大声讥讽道:“这大概又是和你那个两百人灭一个六百万人国家一样的笑话吧。陈凯,本帅看你是疯了,八瓣盔是铁的,你那个狗屁藤盔是藤的,莫说是一样了,怎么可能藤的要比铁的还要坚固?!”
施琅此言,并非没有道理,八瓣盔是用铁片铆接、拼装而成,肯定没办法和一体成型的头盔相比,甚至就算是和铁尖盔相较,也要差上不少。但是,铁的终究是铁的,藤盔胜在造价便宜,而且军器局的藤匠明显产能过剩,但若真的论及坚固,却依旧是没办法和前者相比。
满目皆是不敢相信,其中更不乏施琅、施显等人的讥笑,陈凯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干脆与众人说道:“本官有说过更加坚固吗?”
“妈的,你这厮敢耍老子,不坚固怎么更好的保护士卒的脑袋,今天不给个说法,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大帐。”
话说着,施琅就要上前揪陈凯的脖领子,但却立刻就被柯家兄弟给拦了下来,甚至就在柯宸梅的旁边,陈斌也是捏了捏拳头,关节处突起清脆的爆响来,看向施琅的目光就更是满眼的不屑。
架,没有打起来,陈凯就站在那里,佁然不动。此时此刻,见众人拦下了施琅,他便更是直言不讳的对施琅喝问道:“我说可以,你说不行,要不咱们赌点儿什么?”
“赌便赌,就怕你这厮输不起!”
“够了!”
施琅刚刚把话说出口,当即就被人群后面的一声暴喝所打断。下一瞬间,郑成功越众而出,先是指着陈凯,随后又指向了施琅,一句“两个市井无赖”的唾骂就含在嘴里,险些脱口而出。
“你们两个,成何体统!”
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郑成功气得已经无话可说。片刻之后,在一众国姓息怒、侯爷息怒的声音之中,郑成功最终下达了判罚:“既然要赌,那就让你们赌一回。这么办,谁输了,罚一个月的饷钱给对方,就这么定了!”
说罢,郑成功气哼哼的就要回返大帐,可是没走两步,却又转身回来,指着陈凯和施琅便怒叱道:“你们两个,谁掉了一根寒毛,我就把另一个吊死在桅杆上。我朱成功,说到做到!”
“末将不敢。”
“下官不敢。”。。
这话,任谁听来,都是说给施琅的,因为陈凯说到底就是个文官,手里面有的基本上都是匠户。就算是工坊的卫队,加在一起也是连百人都不到,自是无法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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