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第三次仓皇逃命,等到再度安顿下来,一盘点,所有人都傻了,天亮时分还有一万余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也就是说,早间那不轻不重的两场突袭,居然生生的耗掉了他们一半人马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契丹军中那些幸存的将领怒气冲冲的围在皇帐前要寻着大丞相讨个说法。你不是说遂城可以一鼓而下,然后便可以放心的长驱直入到南朝腹地大掠一把吗?如今怎么说?我们要回去,你又要东进,当时大家都说定州有十万宋军,可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傅潜绝不会发兵吗?现在怎么说?
一声声责难搞的一向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韩德让尴尬万分。更让他郁闷的,是耶律奉先等人拿着宋军当日离间他的那些事情来责问,难怪大军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入宋军彀中,原来是你与傅潜互相勾结想要断送我契丹百年基业早知道你们汉人的心思与我们不是一条心了,你这等卖国贼就应该被明正典刑以儆效尤种种质疑慷慨激昂,搞的韩德让疲于应对,一时不知从何处辩解才好,又是萧太后出面安抚群臣,告诉大家大丞相绝无私心,绝对的一心为国,只是此次中了宋人奸计,值此危机关头,大家更应该团结一致,同仇敌忾以图平安归国再谋后计。
契丹人吵成一锅粥的时候,高文举的队伍已经汇合到一起休整盘点了,大伙儿这高兴劲,看看契丹人多贴心,连饭都给大伙准备好了,就着阵地上契丹人还没来得及享用的伙食大家可劲的造。至于契丹那些俘虏,更是好对付,又累又饿的人,只要给一口吃的就感恩戴德了,这时候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能临阵放弃抵抗的都不是什么硬气人,或者说都是识时务之人,这种人当然会明白保住命比忠诚义气什么的更重要。
这里休整完毕,点出一千人来押送俘虏直接送往定州大营,其他人分两队再次对契丹人进行尾随骚扰。李重贵等人越来越喜欢这种打法了,从第一次与契丹人交阵到如今五六天了,自己就这仅有的五千号人,把十万契丹大军折腾的痛不欲生损兵折将,而自己却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伤亡最大的不过是与对方的斥候小队接触时偶然被对方下手,可这种伤亡对于五千人的队伍来讲,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当然也有因为行军途中自己失误造成误伤或者掉队的非战斗减员情况,可这种事实在上不得台面,没人愿意当回事来说。将双方的损失情况做个对比,谁要是不喜欢这种打法才见鬼了呢。而且还有个天大的好处,就是主动权一直都在自己手中,想打就打,想歇就歇,还能轮班换着来。可契丹人为了防范,就不得不全天打起精神来,被这么一阵摆布,哪里还有士气和精神?几场下来,被宋军折腾的更惨了,而宋军则越发的来了劲,闹腾的更欢实了。
契丹人如今已经彻底的抛弃了好不容易才学会得汉军阵法,行军灶也不搭了,大家匆匆赶着煮些马肉什么的弄成熟食做了干粮,也别讲究了,反正饿了就扯出来啃两口,累了就赶紧的找个地方打个盹眯一会,谁知道缺德带冒烟的宋军啥时候就出现在屁股后面了。让人最痛恨的是这些宋军根本就不给你任何与他交手的机会,每次只是骚扰一阵就算完事,原来几次契丹人被追的弃了好几次营地,后来契丹人也累的走不动了,索性把心一横,等他们来冲阵的时候硬拼一阵,死也死个干脆壮烈得了。谁想到对方一见他们摆出一副死磕的样子来,居然就此止步,根本没有再往前半步,就这么放过了。
契丹人因此得以喘息,抓紧时间弄了些吃食,可人家不打,不代表自己就敢安心的在这里扎营,吃过东西歇息一阵之后赶紧上路,先回到自己境内才能放下心来。黄昏时分,眼瞅着就到了羊山附近,这里已经是遂城杨延昭的地盘了。契丹人知道杨延昭兵力不足不敢出城,此处肯定没有伏兵,很放心就在羊山脚下扎了营,打算好好歇一夜明天一鼓作气的……跑回老家去。
要不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呢,这里刚刚扎下营盘还没顾上睡觉呢,羊山里最不可能有伏兵的地方就冲出了一飚人马来,打头一面迎风招展的“杨”字大旗让所有的契丹人都有种想哭的感觉。是杨延昭他居然放弃了守城,跑到羊山这里来打埋伏了,天呐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这时候还感慨个屁,抓紧时间逃命才是正经。被折磨的胆气体力全都所剩无几的契丹人顾不上去研究为什么杨延昭敢这么大胆跑来劫营,不过却知道一件事,既然杨延昭在这里出现了,那前方遂城一带肯定已经没了守军,抓点紧,赶快从那里沿着上次打通的路线往家跑吧
忽啦啦又是一阵猛跑,可这回宋军再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路上,不知道多少支骑兵步兵队伍沿着这一路不停的向契丹人实施骚扰攻击,搞的这么五千人越跑越少,幸好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坚持苦苦追随的都是些铁杆忠诚之辈,尚未出现有大规模的放弃投降之流,大伙都抱着一个心思,拼了命也要保着圣驾回朝,否则这个跟头栽的就太大了,到时候依了契丹军法,圣驾有失,伴驾随行之人九族都要被牵连,那可就不好了。
有了拼死逃命精神的契丹人士气居然为之一振,一时之间,宋军也发觉再打起来好像没那么容易了,也就加大了攻击力度,确保能让契丹人无法喘息。当契丹人终于连夜急驰两百余里逃回边境北边时,双方将士全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告一个段落了。所有人都是同样一个心思,这算不算是大功告成了?
受了高文举秘密调派赶在羊山设伏,又跟着追了一夜落水狗的杨延昭这时候才顾得上问了一句高文举,既然一直都有全力出击便可能擒获契丹皇帝的可能,为何不一鼓作气全面出击成就不世奇功?
高文举向他解释,如果契丹皇帝陷于我军手中,那么契丹人必然立另新君。在国有危难之际,新君肯定要全面报复我们才能赢得民心军心,如此一来,双方势必陷入长久的战火之中,而大宋如今百废待兴,根本就有那个实力来与对方打消耗战。这次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契丹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不过他肯定心里有了阴影,再想动手可就得掂量掂量了,何况契丹军中如今还有好多夹杂不清的内务要处理呢,这么一折腾起来,没个三五年他们缓不过劲来,有这功夫,大宋也可以加紧休养生息。
杨延昭大为叹服,连称自己看不到那么远,实在惭愧。
高文举望着东方的曙光,感叹道:“但愿这场仗能换来几年和平,有了这几年的喘息,想必日后不会再重蹈覆辙去签那份城下之盟了吧。那些遗憾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也就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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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指点迷津
034指点迷津
遂城,威虏军大营。
内容丰富到令人发指的酒席,这不是杨延昭自己办的,是遂城百姓听说契丹人被赶出国门之后自发组织起来送来劳军的,又有从定州大营新帅高琼手下拨发来的许多物资,几下里一凑,就整出了这么一幕来。
契丹皇帝太后御驾亲征撞的满头包狼狈逃跑,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面打祁州和西面打雁门关的两支契丹军中,两队人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就识趣的退了回去。边关的危机解除了,而两天后高琼也带着向傅潜问责的圣旨赴任了,高文举巴不得没人理会自己,将五千高阳关骑兵发回原地之后,又带着几个随从回到了遂城,正好就碰上了这顿庆功宴。
没说的,看在百姓们发自内心高兴的份上,也得喝两杯,这一喝就上头了,虽说这里的酒还不怎么烈,可架不住量大啊,各界的头面人物排成好几个长串等着要给解救了大家的文曲星状元郎驸马爷敬一杯酒呢,怎么能不喝的比他的姓还高?
还是杨延昭等将领出头为他挡了酒,让大伙一同遥遥敬一杯就算完事,人家高大人身负重任,事情多着呢,不能这么没完没了的陪大家瞎胡闹,这才让高大人逃过一劫,如释重负的高文举长叹一声,这感觉比打仗还累人。
喝完了酒,杨延昭寻了个机会扯着高文举向他请教,原本以高文举平日的作风,是不会和他聊这些话题的,一来人家是历史名人,二来资历比他又要老那么多。可今天喝的有些晕,大家又有了在一起战斗的情分,一坐下来难免扯东扯的拉远了话题。杨延昭就顺着这个机会旁敲侧击的提出了好些个问题,一时有些迷糊的高文举也没当回事,就把自己的见解一五一十的向对方倒了出来。
最让高文举意外的,是杨延昭居然向他提了一个关于自己前途的问题。大意无非就是杨家父子两代尽管都一心尽忠,可由于出身尴尬,一直被排挤在朝廷边缘,实在是有些不舒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由于这个原因,连累的整个威虏军几千将士都无法像其他禁军将士那样获得应有的待遇,甚至连有些厢军的待遇都比不上。这次虽说打了这么大个胜仗,可先有监军长史离奇“阵亡”,后有擅自动用大仓物资,几条罪过要是一旦追究下来,恐怕又是一场灾难,自己丢官都不紧要,重要的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弟兄们可就得不到应有的奖赏了,一想到这里,叫人怎么能安心?
高文举语重心长的告诉杨延昭,其实要解决这些问题很简单,最根本的问题就出在你自己身上了,只要你自己把问题的原因找到了,这些事就都成了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再没人会揪着不放的。
杨延昭很疑惑,高文举就进一步向他解释,皇帝也好,朝里诸位大佬也罢,他们最怕有兵权的将军们哪一点?无非就是尾大不掉,居心不良就好比这次的傅潜,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事后无论如何追究都已经来不及了,当时的损失却如何来弥补?这还算好的,若是和西北李继迁一样那般朝三暮四,早上降了,晚上又反了,折腾来折腾去,谁受得了?
杨延昭连忙解释,自己和威虏军将士绝无不臣之心,对陛下对朝廷那是绝对的忠心耿耿。无奈别人都不信呀,这都怪自己父子出身不好。
高文举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漫说你杨家只是汉国旧臣,便是汉国旧主子刘继元那棒槌,不也享尽了荣华富贵,过的逍遥自在么?可见出身绝非原因,问题就出在兵权上了。”
杨延昭愕然,对于他来讲,兵权就等于是他的全部,如果没了兵权,他活着也就没了奋斗的方向。可却又因为手里的兵权而被人猜忌,这事一下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似乎变得无解了。
高文举道:“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没办法。”
杨延昭连忙递上一杯茶:“请大人指教”他现在是真心请教了,原本他只是得知了高文举在官家跟前挺红,想着借这么个拉家常的机会把自己的心思通过高文举转达给皇帝知道,谁想到自己觉得无解的难题,在人家这儿好像根本就当不得什么事,如何能不让已经因此忧愁纠结多年的杨延昭不动心?
高文举这时候也说到了兴头上,一时也没察觉气氛的古怪,接着说道:“你想想当年太祖两次杯酒释兵权的事,人家那么多节度使,各地藩镇都能放下兵权,安心的去做个富家翁,为何杨将军你就放不下呢?”
杨延昭犹豫了,说了半天,原来是让我放弃兵权啊,那谁做不到?不就是放心不下这些弟兄和战场上这种感觉才让人左右为难的吗?你这也叫办法?
高文举看着杨延昭的表情道:“我知道将军觉得这法子或许很蠢,但请将军换个角度来想一想。没错,你杨家的确世代忠良,威虏军也对朝廷忠心不二,可你也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啊,现在大宋全国上下,谁不知道威虏军就是杨家军?这与一方诸候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威虏军的补给一直有人从中作梗使绊子却没人吭声?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杨家军自成一派,如果没有点制约要是一闹将起来还不成了第二个李继迁呀?你别急着解释,先听我说完。你倒是忠心,可你得把这份忠心让别人都看出来呀我听说早前将军在连着屡立奇功,若依着功劳,早就能再上一步升迁一番了,可就是放心不下威虏军的将士又硬生生留了下来。是,你这么做可以得到弟兄们的拥挤,使的士兵们的凝聚力大大增强。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事看在别人眼里会怎么想?说句不中听的话,亏得太宗当年信任你,若是换个不知底细的,只怕早将你这种行径当成收买人心的不臣之举了”
杨延昭顿时一头冷汗刷刷顺脸往下淌,前后一想,可不嘛,自己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这些事,唯恐原本就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弟兄们在自己离开后有失照应日子会过的更紧,可从来没想过,恰恰是自己这种死活不挪窝的行为引起了人家的猜忌,别说官家会不会有想法,单是枢密院那些大佬们也不放心啊。
一想通此节,杨延昭顿时觉得有些为难了,照这种说法,只有自己离开威虏军弟兄们的日子才会有所好转,可自己这一离开,又要何去何从呢?大宋其他的部队一直与自己都有些不太友好的旧公案,若是就此离开军队回家务农,却又太让人不甘心了,这可如何是好?
高文举见他一脸的患得患失,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脱口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掉个头想一想,就算你主动递了辞呈,撂挑子不干了,可一旦边关有警,能担当大任的,除了你们这几位之外,还有谁?真要是闹出点动静来,朝廷能让你这么个干将闲在家里发霉吗?而且,你一旦做出了姿态证明自己的忠诚,人家再用起来也放心不少不是?”
杨延昭恍然大悟:“大人之言,令延昭茅塞顿开。我这就拟折子请辞”
高文举长叹一声:“我的杨将军呐,你怎么这么老实呢?叫你表忠心你就真的辞职啊?刚打了胜仗,你就玩这一套,岂不更让人起疑?”
杨延昭郁闷了:“那……却该当如何?”
高文举没好气的将手中的茶杯一顿:“表功啊请赏啊要升官啊最好把功劳再夸的大一些,给自己多讨些好处”
杨延昭一愣:“啊?那不成了慌报军情?岂不与那些贪官污吏没什么两样?”
高文举这回真是郁闷了,摇头叹道:“要不说你们这些人死心眼呢,难怪打了那么多胜仗却过的跟讨饭的似的。你这儿功劳稍稍夸张一些,朝廷脸上也好看些不是?人家给你赏赐的时候也方便一点。其实下面打仗的结果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面子活却还是要做一做的,有道是花花轿子大家抬嘛你这里功劳大,枢密院的大佬们也跟着沾光,大家都有好处,自然没人来挑你的理了。你再开个大口要赏赐,他们那里再稍稍还个价,互相有台阶,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皆大欢喜不好吗?再说了,你这眼看就是最后一次给弟兄们谋好处了,不多要点东西,你好意思就这么走?”
杨延昭一想也是,自己向朝廷要求升官,且不拘要升往何处,只要自己表示出愿意离开威虏军的样子来,朝廷自然就会把威虏军不再当成私兵来看待了。只是,这说走就走,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呀
高文举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好笑:“你再替弟兄们想想,大伙拼死拼活立下汗马功劳,可就是因为你这位老上司死活不挪窝,害的大家都没的升。你就拿那个……那个谁呀,孟良,对,就说孟良,以他的资历,现在独掌威虏军这五千号人的编制足够了可就是你老人家在前面杵着,让人家也没的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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