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可能完全的将所有人说服。这就注定了高文举要输了这一题目。而这一道,还只不过是他的第一题,可想而知,后面的两道题目有多变态了。
耶律文这话一出口,整个紫宸殿中齐刷刷的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换了平时,这种没有结果的辩论,大伙都爱看,可今天,这事往小的说涉及到长公主的终生幸福,往大了说,影响了两国的国体。若是高文举就这么乖乖投降认输,多少会将一直以来以天朝上邦自居的大宋君臣脸上无光,可要是他硬着头皮去辩论,显然前方只是一条死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只能是多增加一点笑料和谈资罢了。很显然,上自赵恒,下到夏州来使张浦,没有一个人看好高文举,大伙这时候的想法都一样,眼前这只是第一题,体面的认输或者还能好看些,切莫作那无谓的徒劳之举。
高文举很快就明白了这些蹊跷之处,不过以他的见识,这种题目自然难不倒他。可眼前比较困难的是,你如何能去说服这些人,说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咱们大伙看到的太阳东出西落其实是因为地球自己在转的缘故。至于说到太阳与人之间的距离嘛,自然是中午的时候近,早间的时候短了,虽然这些距离的差距可以忽略到不计的程度,可那也确是事实。他要真的这么说,估计光是白眼都能把他瞪化了,人家连唾沫都懒的给他吐,太费劲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就此认错,也不是高文举的风格。稍稍想了想,他很平淡的答道:“自然是午间近,早间远了。这是基本常识,何需质疑”他也没说错,在后世来讲,这的确是常识。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无不摇头叹息,到底还是年轻啊,这么轻易就中了人家的圈套了,可大伙多少要顾忌着面子问题,只好拿不住的拿眼神去示意他,好教他赶紧认输算了,省的回头被人堵到死路上难堪。
果然,耶律文眼中露出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淡淡一笑道:“高兄如何敢如此肯定?”
高文举点头道:“正如耶律兄方才所言,日初出沧沧凉凉,及至过午炎热难挡,近者热而远者凉,岂不为常理乎?”
耶律文点点头:“诚如高兄所言。然则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远者小而近者亦是常理,岂如高兄之断言?”神情语态中的得意溢于言表。
赵恒以下的大宋君臣无不懊恼非凡,想不到他们战无不胜的状元郎居然这么轻易就掉入这小子的圈套中去了,这么一来,就算辩上三天三夜估计也分不出个结果来。出不了结果,如何能当做是他解答了人家的题目?冲动啊,太冲动了到底是娃娃年轻啊要不怎么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呢
高文举的反应让所有人的大吃一惊,他根本没理会那些关注自己的人抛来的眼神示意,淡淡一笑道:“很简单,耶律兄觉得日初出大而日中小乃是用眼睛看来的,而日初凉而日中热乃是凭身体的感觉得来的。感觉不会骗人,而眼睛却往往会产生错觉,使人误会。这种大小不同的感觉不过是一种误解而已,并非真实存在的。”这话当然也是真的了。不过这年头可没人信这一套。他这话一出口,诸多原本还觉得他或者另有后招的那些人也沮丧了,甚至觉得这个高鹏颇有浪得虚名之感。想来前次参倒李相公之事,多半还是侥幸取胜,他的真实本领也不过如此。有的人甚至已经将头埋了下去不再看他,深觉得与此人同殿称臣真是让人羞愧。
耶律文抽着嘴,强忍着笑意接着问道:“古人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高兄居然另有高见,让小弟不得不道一声佩服。只是高兄仅凭着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眼睛会有错觉便想蒙混过关,未免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了吧?哦,高兄眼里会有错觉,或许根本看不到这满殿诸位大人也说不定呢。哈哈。”说到最后,讥讽之意毫不掩饰,甚至都连笑意也遮挡不住,顾不上当着大宋君臣的面失礼,居然笑出了声。可见他眼中的高文举现在有多滑稽了。
高文举淡淡一笑道:“在下敢如此说,自然有能证明此说法的办法。若是耶律兄觉得自己的眼睛绝不会出错,便请跟着在下做个试验,验证一番。若是事实证明耶律兄的眼睛的确不会出错,以后的题目也不必再比了,在下情愿认输”
耶律文两眼一亮,轻轻一击掌道:“好就让小王见识见识,高兄是如何让小王的眼睛出现错觉的。也好开开眼界”中气十足,只因他已认定了高文举现在正在做徒劳的挣扎,连那么重的话也说了出来肯定是试图用激将法引自己入局,好,就给他个机会,也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堂堂正正的将他踩在脚下
在所有人毫不看好的气氛中,高文举请示了赵恒,借了两面屏风,躲在后面捣鼓了起来。这时候,场中所有人都小声的议论了起来,话题无非是高鹏打算怎么糊弄过去,还是这小子根本就是在垂死挣扎甚至是要放弃比斗了如何如何,虽然也有一部分老成持重的官员并未露出自己的想法,可从他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其实他们心里也已经泄了气。总之,看好他的人并不多。但并不代表没有,至少张浦现在心里就一直在打鼓,他觉得这家伙肯定会有什么后招,否则不会那么神情自若。对于早前在外间的那一幕,张浦可以说是记忆深刻,在他的印象中,似这种完全无试游戏规则的家伙,无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意外。
也没花多少功夫,高文举就指挥着几个小黄门将两副屏风扯到了大殿中央,将分别挂着两副白纸的那一面展现在君臣和耶律文面前。众人疑惑的望去,却见那两张白纸上各副着无数的圆圈,两副图格局一样,都是中央一个圈圈,然后绕着这个圆圈又排列了一圈的圆圈。所不同的是,左边那一副图中,外围那些圆圈极少,大约只有中央那个圆的三分之一大小。而右边那副图中,外围的那些圆则大过中央那个圆圈两倍左右。两副图摆在一起,大家很明显的能看出来,左边中央那只圆要比右边中央那只圆大出许多来。
这时候,高文举微笑着问耶律文道:“请问耶律兄,这两副图中央的那个圆,哪个大?哪个小?”
耶律文左看右看,琢磨了半天也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诡计,便很肯定的指着左边那副图道:“左边的大难道这便是高兄所谓的错觉吗?”
高文举点头道:“耶律兄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的脸色平静,也看不出喜怒来,搞的耶律文还真的有些忐忑,再一想,认定了这是高文举在故弄玄虚,便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加重了语气一指左边那副图:“我肯定这只大”
殿中官员无不摇头叹息,这叫什么玩意呀弄这个东西就能糊弄人吗?看,被人家戳穿了吧?这回看你小子如何收场
高文举示意了一下,两个小黄门便伸手将贴在中央的那个圆取了下来,原来那些圆圈是画在纸上沿边际裁了下来的。紧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两个小黄门将手中的那两个圈并在了一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个圆,居然一样大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
193文曲星
高文举用了一个极其简单的视觉欺骗技巧,让所有人都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这时候,不只是耶律文傻了眼,就是坐在下面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大宋官员们也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就在方才,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大小明显有区别的圆纸板凑到一起之后居然变的一模一样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耶律文死活不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切,如果现在承认了自己看走了眼,那岂不是证明自己用来攻击高文举的那个视觉论点根本不可靠?如此一来,高文举的答案自然就成了正确答案。这怎么可能?一千多年以来,悬而未决的难题,就这么着被他破解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他们串通起来玩了什么花样
耶律文看到两个小黄门一脸疑惑的将两个约有指甲薄厚的纸板拼在一起左看右看打量个不停。看起来他们也没能弄明白这其中的奥秘所在。再看到满座大宋官员包括自己那几句随员的眼神,耶律感觉到有些气短,他强行镇定了一下,冷着脸走了过去,也不说话,只是将两个小黄门手中的纸板拿了过来仔细打量,可无论他怎么打量,这两个纸板大小完全一到样的事实却无法改变。三倒两倒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楚哪个是从左边拿下来的,哪个是从右边拿下来的了。
好在两块纸板的中间都有个小洞,强忍着心中的疑惑,耶律文试着将两个纸板又轻轻挂回了屏风上的小钉上,退后两步再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依旧是左边的大一些,右边的小一些。他不信这个邪,重新将两个纸板摘下来,合在一起观察,很沮丧的发现,两块纸板的确一样大,丝毫不差。
这一发现让耶律文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睛会产生错觉,而整个过程中一言未发的大宋群臣自然也乐的做个锯口葫芦集体失声了。因为他们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睛真的会欺骗自己呀。幸亏方才没有出言阻止高文举,否则这人可就丢到契丹去了,再被个有心的家伙添点料,搞不好还会被扣上个卖国贼的帽子在身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高文举冷眼看着耶律文来回折腾,直到他面色苍白,浑身都微微发抖的走了回来,这才开口问道:“耶律兄如今肯承认自己眼见有误了么?”
耶律文咬着牙,脸色铁青,他实在无法相信,一千多年都没有任何人解决的了的诡辩之题,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高文举破解了。愣了一会,艰难的开口道:“我承认”
高文举穷追不舍:“既然耶律兄承认眼见之状并不真实,那日初出与正午之大小不一自然也做不得准了,既然眼见之状做不得准,自然就应以凉热之状为据论远近了。那么小弟之言,便应为正解了。耶律兄以为然否?”
耶律文盯着他看了半天,心中暗道,就算我看错了,难道全天下的人,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全都看错了吗?可他不敢说这话,因为眼下这个环境由不得他再如此推脱了,他很明白,只要自己这话一出口,势必会落个被人看不起,最后还要耻笑一番的下场。甚至他也硬撑着心中的好奇,没有开口向高文举询问这其中的道理所在,只是咬着牙恨恨的点了点头:“你答对了”干脆的回答尽显光明磊落的王者风范,不过他的肢体语言已经将他心中的犹豫和愤懑完全出卖了。
好张齐贤大裁判悄悄向高高在上的皇帝点了个头,大声向在座所有人宣布:“耶律王爷的首道题目,高大人已然答出。请王爷出第二题。”
话一出口,他明显看到在场所有人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和后怕的模样。顿悟的是原来世间果然事事皆有定数,孔夫子未曾解决如此难题是因为他亦未曾发现这个人眼也会出错。有些聪明些的人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所在,早间太阳初升时,因为有着树木群山这些东西的衬托而显的比较大。而当它升到正午的时候,又因为有了整个天空做衬,自然就显得小了许多,其实严格来讲,此时的太阳反倒应该大上一些才是正理,否则岂会如此炎热而大家后怕的原因,正是方才幸亏不曾出言劝解高文举,要真的那时候出了头,这时候可真的没法下台了。
高文举冲着他一伸右手,示意请出题,这嚣张的姿势,已经多少有些后来居上反客为主的意思了,气的耶律文再度翻了个白眼。
恨了一会,耶律文也不说话,示意两个小黄门送上笔墨,提起笔来在那扇屏风上的白纸上刷刷刷写下几行大字,一手漂亮的飞白字体看的众人无不称赞,看来这位蛮夷皇族在这方面也没少下功夫啊。
高文举定睛一瞧,却是一首牌子为西江月词《池中葭》:
今有方池一所,每边丈二无零。中心葭长一根肥,出水过于二尺。
斜引葭梢至岸,适然与岸方齐。请君明算更能推,葭长水深各几。
读一遍之后高文举马上就明白了,原来这道题目与早前那个九堤九木一样,是个计算题,解说开来就是一个正方形的水池,边长一丈二,正中间长了一支葭草,露出水面的部分有二尺长,将葭草皮斜倒之后,正好挨着岸边。要求用这个已知条件来求葭草的长度和水深。能把数学题弄的如此文雅,估计也费了这家伙不少功夫,看来还真是下了本钱想要对付自己呀。
高文举再打量了一下耶律文,见他一副长出一口恶气的得意模样,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充满了讥笑的神情。不由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还当这小子能玩什么花样呢,结果却是给自己出了个数学题,像这种剖开了完全是个初中几何的三角形求边的题目,他简直都无语了。这道题目如果用图形来分解,可以说简单的不像话,就是以葭草的根、葭草的顶、草尖挨着岸边的接触点,这…为三个角,然后连线做一个三角形,再加上水面与这个三角形的交接正好是这个等腰三解形的一个侧高。当然了,对他来讲挺容易的一件事,可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讲,类似这种计算类的题目,如果没有一个沉浸此道多年的高手指教,恐怕打破了头也找不到破解之法,唯一可行的,就只有亲自拿模样做试验了。
看明白了这道题,大官的君臣再度集体失声,眼神齐刷刷的定在了高文举身上。这道题目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太过艰难了,这个时代的数学之类,统统被归于格物这类的杂家之学,虽然科举一途偶尔也会从此道上选来几个英才,可那些毕竟都是小道,谁会用一个只会埋头玩这些奇yin巧技的人去做官治理百姓呢?就算是现任的这位工部尚书张齐贤张大人,看到这道题目之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这种题目若是扔到工部去,三五日内必然会有人能解出答案来。可放在这里,毕竟大家都是以研究孔孟之道以求治理国家为主的大员,谁会去搞这些不起眼的玩意?而且眼下这种局面,也不可能让你静下心来搞个三五天去琢磨如何答对。这契丹人居然拿出这么一道题目来考大宋的状元,果然用心歹毒之至啊。
高文举微微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走到屏风前,提起笔来便在那道题目的旁边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然后嘴里喃喃的念了几个古怪的字眼,那副示意图一出来,大家自然看的明明白白,就算没能理解题义的人,看到这副图之后也是了然于胸了。众人只见他在那副示意图上做了几个古古怪怪的符号,随后又是画了一连串的大家都看不明白的字符,然后便停下了笔,转身笑着看向耶律文。
经过画图作业,马上就一目了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侧高(丈二宽的池中间,距离岸边六尺)和与侧高相邻的另一个直角边的长度(葭高出水面二尺),很容易就能算出等腰三角形的两条边长为十尺,去掉水面的两尺,水深就是八尺了。
耶律文莫名其妙的看着高文举鬼画符一般在那里折腾,越看心里越没谱,他吃不准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有心想讥讽他几句吧,可自己实在是看不明白他写的那些玩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那么托大,只好冷眼旁观,静等着他的答案,反正每个题目限时只有一柱香,方才第一题目是因为后来要做那个试验来验证,因此没人留意,可如今这道题的时候,香已经重新点上了,看一看,烧了还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高文举就停下了笔,笑mimi的看着他。
耶律文心里没底呀,实在按不住,还是问了一句:“高兄可有答案?”
高文举点点头,语气波澜不惊:“水深八尺,葭长一丈”
平静的话音听到耶律文的耳朵里,却像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