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匆匆而入,递上一张帖子道:“少爷,外面有两位客人求见。”
高文举奇道:“这穷乡僻壤的,平常连根官毛也见不到,怎么还有人这么正式的来见我?老爷子在的时候,都没人递过帖子求见啊,是不是搞错了?”
好奇之下,顺手接过那张帖子,翻看一看,却是一张晚生帖子,封面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晚生孙显生,吴念周拜辑。这高文举心里直打鼓,我这连个童生都不是,你这就晚生起来了,这不诚心上门来臊我呢嘛?
郁闷归郁闷,但头一次见到这么正式的拜访,高文举也拿不准,会不会是人家来要见自己老爹的,这年头交通通讯不便,老爹过世的消息不见得人家就知道。看看帖子内容是不是来拜访老爹的就知道了。
翻开帖子一看,愣了:后学末进宜州孙显生,徽州吴念周谨上,谒高庄主文举公,至道三年十月初三。一笔正楷,端端正正,的确是晚生谒见长辈的拜帖。
高文举一下被雷的外焦里酥,失笑道:“真他……的见鬼了,少爷我还不满十六呢,这就文举公啦?还真是来臊我的,有仇你剁我两刀也干脆点,整出个这景来恶心我可就不对了,这文人还就是心眼多,恶心死人不偿命命啊……得,咱出去见识见识这两位来踢馆的才子。小山,请两位到客厅少待,我马上来。”
一进客厅,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便双双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高文举施礼致意。高文举一见人家这态度,不好发作,只好稀里糊涂回礼道:“在下高文举,不知两位先生光临寒舍,有何赐教?”
左手一位拱手答道:“晚生孙显生,新任长乐县县令,这位吴念周吴兄乃新任云霄县县令……”
高文举两眼一瞪:“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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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结义
要说高文举刚才看到帖子被雷的外焦里酥,那孙县令这番话便将他雷的酥透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高家庄拥有的土地和各种产业,全都在这两县之内,现在两个县太爷亲自上门来拜访不说,还是以晚生的身份。高文举自认见识不凡,至少比这个时代的人听过或者见识过多了一千年的荒诞之事,但如此荒唐的事,还是让他无法接受,下意识的爆了小粗口。
孙显生和吴念周双双一愣:“靠什么?”
高文举见两人表情似乎挺正经,忙拱手道:“两位太尊,这个玩笑万万开不得,草民只是个守着几亩地过日子的乡下人,书也没读过几天,再说至今还未满十六,两位这拜帖和这称呼,实在是要折煞草民了。”
孙显生和吴念周又是一番客气,这时,几个丫环送进了茶水,几人分宾主落座。孙显生顾不上品茶,开口道:“高庄主古道热肠,仗义疏财,为流入我两县的灾民解了燃眉之急,又将名下许多田产送于灾民耕种,做下如此大的功德,又如何当不得这些许虚礼?”
高文举道:“太尊说哪里话,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乡亲因一时天灾朝不保夕。任谁看到了都会伸一把手的。何况,千金散尽还复来,人的性命却只有一次。有性命在,就不愁没有钱粮,草民也相信,自己付出的这些,他日定会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回报的。所以,两位太尊不要把草民想的过于高尚,就当草民是在做投资吧。”
孙显生看了吴念周一眼:“投资?呵呵,若是人人都愿意这般投资,我大宋甚至全天下的百姓,只怕就人人有饭吃了。”
高文举笑道:“其实这也只是个角度问题,短期看来,灾民似乎要花费很多钱粮,但从长远来看,这点投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付出罢了。那些灾民此时所需的,仅仅是有一处遮风挡雨之所,一口可活命的稀粥罢了。可他们一旦恢复了生产能力,所带来的收益,远远不是这些东西能换来的。因此,草民此举,其实也称得上是投机,还望两位太尊莫要追究才是。”
孙显生和吴念周又对了一次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许多感慨,这两人都是本科进士。中秋节前刚刚登了榜,原本没有这么快就能放了实缺,正巧碰到了范贻对泉州官场的大扫荡,于是,真宗便本科士子中挑了二十几名新科进士送到泉州,而且并具体委派官职,只是将人送来,至于让他们做什么官,则全权由范贻自己分配,然后呈报给朝廷就行了。
这吴念周本是吴天祥本族侄孙,因此得了个大便宜,刚一见到范贻和吴天祥,就被放了新置云霄县的县令。而他的好友孙显生也因为在会面过程中应对得体,被范贻任为长乐县令。
这两人被委了官职之后,吴天祥又将两人叫到密室,细细叮嘱了一番。对他们交待了长乐、云霄两县的各种现状,又郑重交待,两人一到地方,首先要以晚生的身份去拜会高文举。告诉他们,这个高家庄的新庄主,名下产业不计其数,光是良田茶山就占了长乐、云霄两县的三分之一出头,而且还在月前买下了将军山做为草药的种植园。说他是泉州最大的地主也不为过。
这两人原本都出自寒门。孙显生好点,家里有几亩地还能自给自足。吴念周家则因为吴天祥被贬官流放,属于没落豪族。两人这些年除了苦读之外,都很早熟。能体会过日子的艰难。苦读十余年高中皇榜,又逢时机适宜,这才外放到这不毛之地做了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两人当然明白这其中的苦楚。
一听吴天祥交待说先要拜会一个土财主,他们碍于从属关系和亲情,嘴上不说,心里却老大不情愿。可当吴天祥把高文举散尽万贯家财救济灾民,并将名下诸多产业慷慨赠于灾民用以生产自救的举动说了一些之后,两人就从心里对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地主少爷肃然起敬了。他们也都经历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因此,对于愿意帮助别人,尤其是愿意帮助穷人的慷慨之士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敬意。所以,到了长乐县衙,休息了一夜,顾不上处理公务,一大早就先来拜会高文举了。
再加上他俩平辈论交,因此也都对吴天祥以祖辈相事。而高文举则和吴天祥叔侄相称,这名义上就长了他们一辈,这年头,伦理之说还很要紧。若是被人以此为借口弹上一本,恐怕连官都做不成了。所以很自然的就用了晚生帖来进谒。
经过很长一阵唾沫横飞的解释,高文举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也是时候吃午饭了。经过一番交谈,三人年纪相差无几,在对很多事物的看法上都有相同之处,很快就消除了隔阂。
在高文举的强烈要求下,两人这才同意了和高文举平辈论交。三人越谈越投机,这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在两人见到小慧时流露出的欢喜之情中达到了**。趁着小慧用那刚学会不多的汉语和大家沟通的机会,孙显生提议,既然大家一见如故,不如义结金兰。
这个提议里,孙显生明显耍了个滑头,他和吴念周是同窗好友,以兄弟相称。而高文举因为吴天祥的关系,在名义上比自己高了一辈,这让孙显生颇觉尴尬,好在这年前有个结义的好处,趁机将高文举高出自己的那一头抹平了,省的大家以后见面那么压抑。而高文举心中则本就没那么重的伦理情结,又见两人心中见解和自己颇多相投,自然顺水推舟,也省的两位县太爷老在自己面前装晚辈,传了出去,好说不好听啊。那吴念周虽然心有所思,但见两人如此爽快,大家又是年轻人,也没口子的应承了下来。小慧则一切听高文举的,只要高文举说的,她都拥护,况且她也只当这事是个游戏,自然欢喜不已。
于是……孙显生长吴念周一岁为大哥,吴念周长高文举五岁为二哥,高文举则名正言顺的成了三弟。而两人对刚刚学会几句汉语的小慧更是喜欢的不得了,成了三人的小妹妹。
其后,两位结义兄长在高琮的灵前做了大礼参拜,因高文举尚在丁忧之期,在家中也设了灵堂,所以倒省了去墓地祭奠。
两位新任县太爷在高家留宿一夜之后,于次日依依不舍同去长乐县衙进行交接。那云霄县令吴念周因治下所有典籍档案全在长乐县,而云霄县境内又暂无可供办公之场所,只得先去长乐组建领导班子,两县暂时挤在一处办公。等灾民彻底安顿下来,时机成熟之后再另行开衙。临行前吴念周委托高文举为自己物色一处可供正常办公的场所。并让他为自己推举相应的人手以供未来调用。
两人走后,高文举暗自思量,如何才能在这场大变化中为自己捞到最大利益。
看着小慧灵巧的挥舞着他亲手制作的跳绳玩的入迷,高文举得意洋洋的开始憧憬起了未来的美好生活。正意**间,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伴随着一阵明显压抑着的训斥声,听那训斥声,似乎对正在哭的人颇为不满。
高文举有些纳闷,招了招手将小慧叫了过来,牵着她的小手一起出了内宅前去查看。循着声音到了偏厅门口,却见香秀满脸愤怒,正指着面跪着的一个女人训斥,而跪着的那个女子,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乱七八糟、蓬头垢面,那样子分明就是个刚逃来的难民。
高文举见状火冒三丈,自己处心积虑的要在灾民中树立一个良好形象,连老管家和帖身侍卫都去帮忙了,怎么家里其他人就这么不理解呢?连这个整天离自己最近的内宅丫环都这么欺负难民,这种苗头一旦发展下去,怎么得了?
今天如果不严肃一下家法,实在难消心中的这口恶气。愤怒中,高文举示意旁边战战兢兢的小丫环抱走小慧,自己快步进了偏厅。指着香秀就要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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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家事
看到怒火三丈的高文举,香秀居然并有收敛自己的意思,虽然停止了嘴上的言语攻击,但注视着那女子的眼神依然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高文举怒道:“香秀~!你……你可知道,为了让安置这些灾民,连冯叔那么大年纪都带着人去了几十里外的工地上督促施工了?为了让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们能有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咱们全庄上上下下,谁不尽心尽力?人家求上门来你怎么可以如此恶语相向?你让高家今后如何面对这些冲着我们高家名声前来投奔的乡亲?~!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跪在香秀面前的女子头低的更下了,几乎就要挨着地面了,高文举叹了口气,就要上前扶起她说几句话劝解一二。香秀圆睁着两眼,依然不依不饶的瞪着她,眼里珠泪滚滚,竟然抽泣了起来。
高文举最见不得的就是女孩子的眼泪,虽然气愤,一见这楚楚动人的模样也心有不忍,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算了,你先出去吧。”
香秀抽泣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少爷……你……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灾民,她是春桃~!”
高文举疑惑道:“春桃?哪个春桃?”猛然间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却一时半会没想起来在哪听过。又见香秀十分委屈的样子,只怕内中另有隐情,于是停下了动作,转头向香秀问了起来。
香秀压抑许久的委屈顿时泄了闸,两条眼泪小溪一般的流个不停,看的高文举心里直抽抽,抬起手来想劝一下,却又不知如何下手,四下转头张望,却见几个丫环都远远的站在偏厅门外鬼鬼祟祟的打探着,见高文举的目光转来,纷纷假装忙活,各自作出一副正在干活的样子来。
哭了一阵,香秀才努力止住哭势,指着低头无声抽泣的女子道:“她就是原来老爷房里的上房丫环春桃姐。老爷过世之后,她就卷了细软连夜逃走了,当时,奴婢曾经劝过她,她却将奴婢的腿差点踢断了。现如今,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又腆着脸回庄来求少爷。她怕冯管家把她捉了送官,在庄外转了好几天,等冯管家去了新庄工地,这才进了家门要见少爷。奴婢气不过,这才说了她几句,少爷……”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高文举也泄气了,这年头,逃奴被抓回来,家主甚至可以不声不响的一刀宰了而不必承担任何责任。香秀如此气愤也是为主出头,别说骂她一顿,以香秀眼下的身份地位,将她一顿打死都在情理之中。因此,她被高文举误会之后,一气之下竟为之语塞。
而这春桃既然逃了出去,若非实在走投无路只怕不会选这么一条九死一生的前途。看来也是个苦命之人,高文举心里叹息一声,低声安慰香秀道:“行了,你也别哭了,是我不知事情原委,错怪了你,我给你赔个不是。至于她嘛……当日逃走,想是不愿再呆在高家了,今天又回来求助,看来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望你不念旧恶,念在大家相识一场,送她些银两,好好打发了便是。别人家的事咱管不上,咱家的人,唉……还是好聚好散吧。”
这一番话,不光是香秀和春桃听的大吃一惊,连同外面打探消息的那一帮丫环也尽数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一个家主向下人道歉的事,竟然就在眼前发生了,这种事实在超出了这一帮人的理解能力。因此,当高文举说完话打算离去时,众人还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仿佛高文举脸上长了花一般。
高文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众人的各种反应,感到自己冤枉了人,有些不太好意思,这就打算悄悄撤退了,不想,刚扭身走了两步,正在地上低声抽泣的春桃突然膝行两步,大声道:“少爷留步,奴婢不敢奢求少爷饶恕,只求少爷发发慈悲,救救七叔。”
高文举莫名其妙,转身问道:“哪个七叔?”
春桃俯首道:“七叔为救奴婢受了伤,眼看就不行了,奴婢请少爷救救他。只要能救七叔一命,奴婢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少爷的恩情。”
高文举皱了皱眉头道:“今生的事都一塌糊涂,还说什么来生?~!既是人命关天的事,容不得拖拉,人在哪里?香秀,请郭先生去看看。”郭先生就是郭晋宝。
这个郭晋宝果然不简单,住进高家竹林小院之后,短短几个月间已经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又因平易近人被广大灾民送了个“神医”的称号。好在高家庄地处偏僻,而云霄县又几乎全是各处灾民,倒也没人为了这么个虚名来找他麻烦。在这过程中,高文举的态度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为了提高郭晋宝的知名度,高文举人前人后都尊称他一句“郭先生”,更是将郭晋宝感激的一塌糊涂,逢人便夸自家少爷仗义疏财,搭救灾民的事迹,将高文举吹的有如活佛转世,菩萨下凡,简直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弄的高文举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香秀连忙道:“回少爷,春桃姐刚进门的时候,便是要为这位七叔的伤来求少爷,奴婢怕少爷生气,已经吩咐将七叔送去郭先生的小院了,只是还没告诉她。”
看来这年头大家的心里都还很纯洁,所谓一白遮千丑,知恩图报的性格会在这个社会中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连差点被踢断腿的仇都可以忽略。高文举现在对自己选的这个丫环觉得十分满意,在这种程度下还记得为对方遮挡,当然,受过对方的气,这时候趁机发泄发泄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高文举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满脸感激之情的春桃,吩咐香秀:“带她去收拾收拾,吃顿饭,换身衣服。我先去小院看看那位七叔,待七叔的伤康复了,送些盘缠打发他们离去便是了。这事你处理的很好,接下来还是你去办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去内库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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