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敬嫡母名声,你呢,要想许得好人家,是要大夫人出面才成。姨娘我虽然出身良家,但是你舅舅家不过普通农户人家,认识也都是乡下人,对你们兄妹俩什么都帮衬不上。你们俩能靠唯独你们阿爹和大夫人!”
杨芊叹气,抱着刘姨娘叹气道:“若是姨娘是阿爹正妻该多少啊!”
刘姨娘苦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当年你外祖父早逝,你外祖母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你两个舅舅和我连饭都吃不饱,就差要卖儿卖女了,这样家世如何配得上你阿爹?你祖母择了我给阿爹做妾,也就着我有宜男之相……”
她猛然住嘴,没有出阁女儿面前说这个不好。“姨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如今只指望你三哥和你了。大夫人虽然不喜我,但是面上也不会苛刻你三哥和你,况且我始终和太夫人一样是姓刘,太夫人也不会让她苛刻你们。但前提却是你们兄妹争气,若和杨艾那傻子样,莫说太夫人了,连你阿爹夜也不会多看我们母子三人一眼。”
刘姨娘想到从前才入府为妾三年生下一子一女,好不风光时,本来稳重自己都被那些奉承话给弄得轻浮张扬了,狠狠地下了大夫人几次脸后,便被大官人冷落了,而这冷落一冷就是十多年,若非自己生了儿子,若非自己和太夫人沾亲带故,只怕早就落得二房周姨娘下场了。
杨芊看刘姨娘神态,想到几年不见父亲,神色也有些黯然,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姨娘放心,我会记住你话。”
“你身边那两个丫头都是你二婶婶给分派过来,她可是没有安好心呢,天天就想着占大房便宜。你啊,该留意地方还真不少。”
“有姨娘你嘛……”杨芊刘姨娘怀中撒娇道,一点也没有人前目下无尘清高样子了。
这边母女细话,不难看出刘姨娘并不是个没见识人,起码比同是做妾吴姨娘要有脑子几分,她一儿一女比吴姨娘所出孩子下场都好点也就不难理解了。
西边屋子里,杨芙并没有躺床上,而是穿着湖水蓝色春衫神态慵懒地靠铺着绣着春燕叼泥春毯胡床上,笑听着沈嬷嬷和孔妈妈几人说笑,还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心中心思却是转开了,自己要讨好大夫人,这个刘姨娘势必就要远着点,让丫头们套套话也是好事呢。不过,杨芊是个有福气,刘姨娘再怎么样也都将杨芊这个女儿放心上了,哪里像自己,这么多年了,阿爹阿娘就没有多过问一句。
枣儿没有端回乳糖圆子,杨芙苍白小脸只是叹了下,孔妈妈来了之后才低声叹道:“我是个没福气,下人不将我放眼里不稀奇,想不到她们连五姐姐脸也打,真是……刘姨娘倒是好性子,竟没让五姐去闹。”
“谁说不是呢?还不是因为大夫人回家了,若是之前哪里有这样事?”孔妈妈语带不忿道。
杨芙笑了笑,又引着孔妈妈和香儿几个说了不少抱怨话,心里却乐得慌,还真没有想到,杨芊身边人这么容易套到话呢。
18小杨葭未雨绸缪()
杨葭不晓得隔着粉墙小院里刘姨娘正教女,堂姐杨芙想着小心思,她正为来杨家投亲宋家姐妹烦恼,因为她突然记起来了,宋玥娘和宋珩娘两姐妹后来被安排住进了对面东厢杨艾屋子里,吴姨娘还眼泪巴巴地去大夫人那儿求了一回,自然被驳了。而自己却秉承着低调谨慎风格,保持了沉默。想到宋玥娘后头做出那些事情,杨葭脸色变了变,得想个法子让宋家姐妹住不进来才成。
“桃儿,你去吴姨娘小院看看,看姨娘有没有空,让她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紧事儿和她说。”
待桃儿去了,杨葭才起身下了罗汉床,去了中间和杨艾共用大厅看向冷寂东屋,半晌没有说话。
吴姨娘小跨院真不大,也就三间屋子一个倒座房,她自是住西间,让儿子住了东屋,中间起居室里也是收拾得颇为精致,她是大夫人身边丫头出身,大事上没有什么见识,但是这收拾屋子还是有些心得。她正搂着白白胖胖儿子说话,听说女儿给儿子娶厨房要了乳糖圆子给儿子吃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笑容来。
“姨娘,我明儿还去八姐那儿玩。”杨冰鼓起白胖脸颊道。
“好好,我们六郎想去就去,想吃什么玩什么就和你八姐说啊。”吴姨娘忙道,又和儿子说了半天话这才不舍地让乳娘带了儿子回屋去睡觉,她才歪罗汉床上为送走女儿杨艾担心起来。
“胭脂啊,你去将我那黑檀木小匣子打开,取一锭小元宝给八娘子送去,六郎若是过去她那儿,可不能委屈了六郎。”吴姨娘吩咐小丫头道,她虽然疼儿子一些,但是心里也是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如今不府里了,可也不能让小女儿贴钱。
“嗳。”胭脂是吴姨娘身边唯一大丫头,长相虽然不错,但是右边嘴角却长着指甲片大小一颗黑痣,生生让一个清秀姑娘变成了无盐女,幸好手脚勤人也老实,吴姨娘用着也格外地放心。
胭脂回里屋取了一锭小元宝放进了腰间荷包里,还没有出门便撞上了来请吴姨娘小桃。吴姨娘听了小桃话,动了下眉头,下了罗汉床就让胭脂跟着一道去了杨葭那儿。
“哟,刘姨娘这也是来瞧五娘子?”吴姨娘眼珠子一转,看着带着丫头出了抱厦刘姨娘道。
刘姨娘看吴姨娘打扮,粉色对襟罗衫,湖水色宽袖褙子,与罗衫同色八褶裙,头发上插着发簪还带了朵粉色绢花。刘姨娘笑了笑,吴姨娘小心思也能猜到七八分,不就是想让大夫人记着旧情,等三娘子嫁了,带着她和六郎母子俩一起去大官人任上么?可惜了,明明长着一张明媚脸,却没有什么脑子,大夫人怎么可能带着她去?
心里暗道愚蠢,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刘姨娘道:“是呀,我来瞧瞧五娘子,她前几日受了责罚,怕她心里都有怨气。吴姨娘也是来看八娘子?八娘子是个乖巧,比五娘子可懂事多了呢。”
吴姨娘眯眼笑了,自己孩子被人夸奖了她自然是高兴。“八娘子就是太懂事了,要是分点给六娘子就好啦。好了,我也不和刘姨娘多说了,下次我们俩再好好儿说说话。”
等吴姨娘带着胭脂随着小桃进了杨葭姐妹小院,刘姨娘这才带着思雨和立秋缓缓地入了夹道,待过了小竹林,思雨才低声道:“姨娘,您看吴姨娘那轻狂样子,早前大夫人没有回来时候,待你恭恭敬敬,如今却一脸得意样儿。也不想想她一个丫头出身妾,那里及得上姨娘您?”
“就是呀,就六娘子做事儿,大夫人也不可能带吴姨娘去任上。”立秋道。
刘姨娘微微一笑,自己是良家出身妾,摆了酒席写了纳妾文书聘进府里来,就是月例银子也只是比大夫人、二夫人低二两,拿是八两银子月钱,比吴姨娘硬是多出了三两来,由此就可见自己地位高出吴姨娘一大截。只要自己不犯淫、杀、不孝等大罪,便没人能随意地将自己赶出府去。而吴姨娘,如今虽然生了两女一子,大夫人若是要将她给卖了,也就是一句话事儿。
“好了,我是妾,吴姨娘也是妾,这话可不能胡说了。至于吴姨娘打算,明眼人都知道是不可能,就她还做白日梦。不过,她这样子傻乎乎,不正好吗?”刘姨娘突然浮出了一个想法,也许正是吴姨娘这眼皮子浅好拿捏样子,大夫人当年才抬举她?
“对了,方才有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着咱们家有客人来,立秋你去打听一下,是什么人来了。”刘姨娘顿住脚步道,心中却叹息,自己纵使比吴姨娘地位高,但妾就是妾,还不是不能出去见客。再想到儿子三郎过几日就要回家了,若是这客人里有年轻小娘子,她这个姨娘自然该多留心一些才成。
另一头,杨葭和吴姨娘说了她担心,吴姨娘当即就委屈地掉泪:“这可不行!你六姐又不是不回家,她屋子怎么能给外人占了?不成,我得寻大夫人说去。”
“姨娘打算怎么说?只哭几句就成了吗?”杨葭总算知道杨艾愚蠢无知遗传自哪儿了,暗中摇头。正色道:“姑祖母家有两个小娘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看着都是知书达理样子,而祖母又喜欢这样小娘子了。再则,我也听说祖母和姑祖母关系很好,六姐短时间又不会回来,她屋子被祖母给了宋家表姐妹们居住,姨娘敢去驳了祖母话吗?”
“那,那可怎么办?你六姐姐可是太夫人嫡亲孙女呢,难道还比不上两个外八路侄孙女?”吴姨娘傻眼了,眼泪是流个不停。
杨葭叹了口气,看向吴姨娘给那锭小元宝,这终归是这个身子生母,便道:“姨娘,咱们当然不能由着他人占了六姐屋子,不然府中人只怕会连我和六郎也看低。所以,姨娘需这样求大夫人……”
吴姨娘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听了杨葭嘱咐后也没有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你六姐是有不是,屋子让给姐妹居住也是应该,十一娘如今都八岁了,还住二夫人倒座房里,也太不好看了点,我这就去和大夫人说去。”
杨葭也没有留吴姨娘,看她带着胭脂匆匆走了,心里一松。她算是比较了解大夫人为人,这两日里二夫人一些举动肯定让魏夫人起了不满了,正好让杨荨搬到六娘屋子来,不就是向大家说二夫人苛待庶出十一娘吗?大夫人为了出气肯定会答应。
大夫人屋子里,她正和老夫人身边秋月说话,原来老姑奶奶一家来了,太夫人让大夫人理完事儿就过去见客呢。
“老姑奶奶家两位小娘子一位小郎君倒是长得不差,玥娘子和四娘子差不多大,珩娘子则和八娘子一般年纪,看着倒是知书达理进退得宜大家闺秀,太夫人瞧着很喜欢呢。”秋月透出一句话道。
大夫人点了点头,笑看了秋月一眼,拔下头上戴着一支牡丹花样金钗递给了秋月,温声道:“听说秋月你嫂嫂生孩儿了,这支金钗就当我给孩子洗三礼吧。”太夫人身边丫头,大夫人打赏从来都不吝色,反正她和娘家嫂嫂一道入股开玲珑阁,正是做珠宝首饰等生意,自是不吝色这些个东西。
秋月大喜,给大夫人磕头道谢后就走了。
大夫人揉了揉额头,对于丈夫这个姑母,她还是知道一二,不过全家都来投奔,还真是想不到。“我曾听官人说过,当年姑母出门子时候,也是十里红妆,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呢,没想到如今临老了竟带着孙女孙子来投。宋家也是延安府大族呢,还是宪宗皇帝后族本家,如今竟这样了……”
“可不是呢,竟说败落就败落了。”林嬷嬷也道,“只是这宋家来投,当真留他们住府里么?他们一家子人不多,主仆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口忍,算起来吃穿花费不了多少,但若是长久地住府里头,这花销也不小了。而且老姑奶奶是长辈,若不和太夫人一样份例又不说不过去,还有两个小娘子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说了人家准备嫁妆,自然是府里头给置办,少说也要个千儿百两,还有小郎君若是大了要进学,也不是一点半点花销。夫人,当真要留着他们住府上?”
大夫人笑道:“你倒是会算。若我有个儿子,自然会担心。不过我又没有个儿子,等三娘子嫁了,给十娘子嫁妆置办妥当了,这家业就算败去大半后给了五郎也不少了。所以啊,现担心宋家人咱们家长住不是我,而是二夫人呢。”
林嬷嬷一笑道:“还是夫人看得明白。”
瞧了眼一边柜子上摆着麒麟头形状铜滴漏,大夫人起身:“好了,伺候我梳头换件衣裳,我去桂苑里见见这位老姑妈去。”却见帘子被挑起,却是吴姨娘一脸泪地进来了。
“妾给大夫人请安。”吴姨娘跪下道,“大夫人,妾反思了一夜,知道六娘子错了,她去了惠觉庵磨磨性子也好,免得以后出了门子给大夫人您丢脸。”
魏夫人淡淡地看了吴姨娘一眼,嘴角露出几分讽刺笑容来,“吴姨娘可是真想清楚了?若是真想清楚了,就好生教导八娘子和六郎吧。”
“是。”吴姨娘起身,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赔笑道:“夫人可是要换衣裳出去?让妾伺候夫人吧,这几年夫人外头,妾时常想念呢。”
大夫人从来没有将吴姨娘放眼里,又有前日杨艾那样子闹腾,大夫人对吴姨娘可是失望彻底,淡淡地大:“让你伺候我岂不是跌了六郎脸?有珍珠和翡翠伺候我就成了,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吴姨娘对着珍珠、翡翠笑了笑,也就没有去争着伺候大夫人换衣裳,才一脸羞愧地道:“六娘如今离了府,一两年里是回不来,她屋子空出来了,八娘方才寻了妾去,说是东屋空荡荡,晚上都有些不安枕。妾就想着,要不要将十一娘给挪到六娘屋子来住呢?按理说咱们杨家小娘子,满了七岁就给搬屋子了,但是十一娘还住二夫人倒坐房里,怎么都不太合适。妾就想着,让十一娘搬去六娘子地屋中住吧。”
大夫人捻起梳妆台子上一支粉色珍珠攒成石榴花样钗子插了发间,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吴姨娘,嘴角噙笑道:“你倒是真想明白了,也好,我就依了你。一会儿我去太夫人那里见客,晚点我再和太夫人提一提。”
吴姨娘心中大喜,忙笑着谢了大夫人,又连声夸赞大夫人容颜娇美如二八娇娘,弄得大夫人都有些受不了,赶了她回去。
“这个吴姨娘!”大夫人摇头嗤笑了一声,随即又道:“她那草包样儿肯定是想不出这么个主意来讨好我。”又唤了小丫头红玉去打听了,这才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出了荷风院往桂苑而去。
19旧情难敌利益深()
却说桂苑里头,太夫人和宋老太太姑嫂俩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乍然相逢,自是抱着好一通大哭。太夫人年轻时候是个隐忍性子,当年丈夫极其宠爱那歌伎出身美妾,每次都是小姑子出面护着她。太夫人一直念着小姑子旧情,对小姑子一家还是颇为关心,只是两家实离得有些远,往来不方便,也就一年通个一次书信送上一次年礼罢了。
“盈娘,去年年底没有信来,我就担心得很,本想着今年找个时间让二郎走一趟延安府,没想到你们竟过来了。你怎么,怎么这个样子呀!”太夫人看着白发苍苍瘦得刻薄小姑,不由得又落了泪。
宋老太太看到大嫂子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一松,脸上却越发悲苦了,嘴里头却没有说着诉苦话,而是劝着太夫人道:“嫂嫂也莫要为我哭了,这都是命啊!如今你外甥去了也有两年了,只丢下我们这孤儿寡母,延安府生计艰难,实没有法子,这才带着孩子们来投奔嫂嫂,还请嫂嫂给你孙女孙儿们一个饭吃,我也就能放心去了……”
太夫人自是知道宋老太太是故意这么说,但是心里头还是跟着难受,当年娇养小姑子那性子可是一等一烈,如今也被逼成这幅摸样了。忙喝道:“盈娘你说是什么话?我们杨家还能慢待了你们去!放心吧,你侄儿侄媳妇都是孝顺。”
宋老太太擦了擦眼眶,就指着自己孙女玥娘和珩娘以及抱着小郎高氏让他们上前磕头。
“嫂嫂,这是你外甥媳妇高氏,寒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宋老夫人指着高氏给太夫人磕头后,这才指着两个孙女道:“这是我孙女儿,玥娘和珩娘,这是我小孙子宝哥儿,才两岁,是你外甥遗腹子,若是他早些来,咱们家田产也不至于被族人占去了大半了。”宋老太太叹息道。
“好、好!“太夫人看着玥娘和珩娘,虽然衣饰寒酸,却容貌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