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个消息传递到小野卫明耳中后,他不禁起了疑惑,难道说江东军还真的要死心塌地的和自己的部队打一场死战吗?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自己之前忽略的问题,那就是,江东军伤不起,其实自己也是。
小野家族的精锐尽在这里,假如折损太过,回去也难交代。
不过,时至今日,已经无路可退。
但他又想,不可能,江东军的战略远望,以及实力等各项真相他都是知道的,换位思考,他是韩中正或者沈庆之也绝对舍不得去把自己的子弟填到这片他们肯定无法掌握的土地上来,因为江东军现在的力量不足以控制京兆,那么以此为前提,江东军就肯定会撤退的。
那么,现在?
诈!
小野莞尔冷声道:“再仔细去看,莫非对方要撤,是虚张声势。”
发出命令的他是这么的自信满满英姿勃发,而随后的汇报也确认了他的猜测,江东军当真是在虚张声势,那些人影并非真正的战兵!对此,石原请战,小野卫明摇头否决道:“此时去战,敌人要撤未撤之际,定要返身玩命,如此不过徒增我部伤亡,该等对方踏上归途再无战心的一刻杀出,才能事半功倍!”
扶桑第一勇将被年轻的少主训的心悦诚服惭愧而退,安坐一侧的小野莞尔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吾儿洞悉人心至此。
在他看来,此战已必胜!
第九卷 第十一回 铁马冰河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
当第二日清晨时分,他站到了昨夜敌人死守的那道残破障碍上时,江东精锐已经不复一战的勇气,开始拼命逃窜,他们在沿途把辎重丢的到处都是,他们甚至急的连铠甲兵刃都抛的一干二净,只顾拼命逃窜,而这种逃窜绝不会一种伪装,作为领军多年的小野莞尔对于这一点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看来,江东最后一丝勇气,已经被他那个出类拔萃的儿子斩尽了。
不过,就算这样 江东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啊。
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些躺了一地的伤兵,刚刚的喜悦不由又被冲谈了些,因为,江东军就算逃,他们在临走之前还是给扶桑军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他清楚的记得,就在黎明时分,当他的子弟们烧尽障碍,骑兵突进后,那骑兵冲锋的势头,几乎刚过残障就给挫了一地。
当时那人仰马翻…连石原都险些摔断了脖子。
扶桑军当时惊的以为对方在前面还有埋伏,耽搁了好久直到天亮才发现敌人真的撤退了,借此机会江东军也走的更远,不过从此一路平原,他们跑的丢盔弃甲,小野莞尔不信他们还能在逃难途中完成什么有效的反击阻拦,接下来最大的威胁就该在黄河一带了,想必江东军后路已经开始准备防备,只是前军精锐一败,他们还有什么余地回击呢?
设想到强大的扶桑骑兵卷着敌人,一路冲垮敌人一个又一个防御,最终马踏冰河直入南国的壮烈场面,小野莞尔就忍不住要仰天长啸,扶桑三千里河山虽然秀丽,可又怎么比得上故唐神州九万里之风采?
若能驰骋其上,灭尽敌国,从江东手中抢来复兴名头,小野家未必不能成为比肩历代名臣,甚至比肩历代明君的存在!也就在这样一刻,小野莞尔心中一直存在,但哪怕在暗室也未敢破开的那枚野火终于被酣畅淋漓的前景所鼓动而彻底点燃。
燃烧着双眸的他回顾身边的各将,突然拔出腰间长剑,向南挥出,厉声道:“建功立业就在今朝,全军加速前进,将敌人彻底赶出故国京兆禁地!”
众人轰然应诺但头还未曾抬起之际,小野莞尔又令:“捡起这支白羽来。”
一位亲卫连忙上前,去地上捡起他要的那枚白羽,小野完全举起他,环视各位,以及还在陆续过谷向南方开去的部下们,同时大声的命令这位亲卫:“持此白羽,快马加鞭回报天皇,告知陛下,我辈已为神国打开了向西的大门!”
士兵们一愣,随即响起了山唿海啸一样的欢唿声,歪着脖子的石原突然跳起,跃身上马,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眼中的赤忱却只为家主,其他各将心有所动,纷纷响应,随即就见石原不顾伤势,也不向小野莞尔辞别,这就气势汹汹的向前方奔去。
小野莞尔看着他的背影,大声的道:“若擒沈庆之,封你万户侯!”
一言既出,周围各将眼都红了,小野莞尔看着眼内大笑,挥手道:“你们也去吧,都听卫明节制,老夫随后就到。”
顿时,扶桑军上下如疯狗一样,嗷嗷叫着这就加起速来。
后面的动静传到前方时,小野卫明淡淡的一笑,父亲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必须要尽快咬住对方,从敌人的撤退来看,江东军真的乱了,想不到沈庆之这等名将也有慌乱的一刻,又或者,他本心是要早日回去,借助步兵防御抵达住我军吧,只是他还是太骄傲了,太自信了,部队的崩溃必定超乎他的意料!
到了此时,小野卫明就算再遵崇沈庆之,也已没有一丝旧情可言。
他早已经派精锐骑兵,二百一股,合计五股,专门用来追逐沈庆之和孙正川,并严令他们沿途不得和江东残军过多纠缠,找到那两人是大功,同时还严令,生死不论,见不可为干脆杀之,并且要求领军各部不得和对方持刃砍杀,见了,不降,便以弓弩射之!
这五组千骑,可是他之前手中骑兵力量的三分之一,当然,现在更多的骑兵早跨过他身边向前去了,只是,前面一直没有传来沈庆之被拿下的声音,反而不停有回报说,那厮跑的飞快…
“追!”小野卫明毫不犹豫的道。
但回头就截住半数骑兵要他们组阵,再令人向后催促他的父亲带领的步兵加速向前,江东军的逃窜速度之快出乎他的意料,追到这里的小野卫明已经断定,在这场追击里要想斩获很多已经很难了,但前面是黄河,他坚信,沈庆之等一定妄想在那里站住脚跟,不过,他是绝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的。
“选出军中骑将好手,能有多少全出列,将你们的队伍交给副手,快。”
“你们为大队先锋,见到前方敌人步阵,不必停留,不去管将,只管冲突厮杀,只要冲垮对方阵脚,就算你们头功!”
“后路各军,以左右两股,从两翼直插对方肋下,当不顾箭矢,配合中路一举打垮江东步阵最后的力量。”
“快,快!”
在他的唿喝下,被他截下的骑兵们按着他的意图立刻组合,正在这时,石原抵达,小野看到后大喜,当即将他选出的精锐一组,大约五百人的骑中好手交付给石原,再调三千骑随他们,然后叮嘱石原,等临河时只管冲,不可纠缠斗将,要杀将,等打败对方军队后有的是机会。
他石原也不是白痴,知道孰轻孰重,立即点头。
有他在,小野莞尔心中的把握更大几分,他盘算下,目前自己手中合计有万五骑,于平原上分三路荡阵,而此刻江东军在黄河一带兵力估计也难超过这个数目,何况他之前没有收回的三千骑还在继续追敌,使得敌人战力难聚,如此,江东必败!
仗打到现在,扶桑的精气神已经全提了起来,一等小野卫明吩咐完毕,骑兵便轰隆隆的微压速度向前开去,他们人人雄纠纠气昂昂,就等临阵破敌。
而这个时候;管仲颜带领下的子弟们已经距离黄河还有不到五里的距离。
和他们差不多时间抵达的是历中原,历中原几乎是不停留的就向南岸去了,“沈庆之”则还留在管仲颜身边做饵,至于孙正川,犹在后方,和敌人做戏。
这一刻,站高处的高至阳冷冷的笑着,然后低头,就在他脚下的山丘中,任敌人也想不到,这里居然埋伏了数千真正的陷阵精锐。
藏兵于冻土丘陵之下,这是件相当艰难的工程,不过孙正川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了不是?只等敌人深入,他们就会破开坑洞上的遮拦,跃出地面,如来自冥间的烈士一样突兀出现在扶桑人的身侧。
而郭子怀部,已经将该准备的全准备好了,就在浑浊黄河现在变得洁白的冰面上,有无数不起眼的坚硬包裹,不仔细看只以为是石头,其实那是浸泡了火油暂时冻的结结实实的棉衣包而已。
等敌人一过河,郭子怀部就会从这处山丘后面推出早组装好的投石车,那时候他们会将这条大河点燃,当烈焰焚空撕裂冰龙之际,扶桑也将遭遇没顶!
那五十多辆投石车,在正常状态下,绝难抵御大队骑兵的速度冲锋,但是时机和环境决定了一切,他们的目的只在破河,在那无数一点就然的包裹,还有藏在山下,以木板覆盖乱草雪泥掩饰的坑道里的兄弟们的帮助下,他们坚信能在即将开始的战争里发挥出传奇的威力和效果来。
是的,扶桑即将没顶。
在一夕下襄阳,再战灭燕庭后,来自北国的又一个威胁会被这群年轻的军人们彻底粉碎,他们人人坚信这一点。
“大人,当世无双,扶桑贼子真的上当了。”郭子怀激动的道。
他身边的高至阳依旧一声不吭,但眼中的狂热,谁不懂?
在他们的更后方,真正的羽林子弟们已经磨刀霍霍,前方火起,他们就要扑出,在火线之前铸出钢铁之墙,以让贼子来去无路,眼看,这个厮杀的时候就要到了,这些子弟们的手已经把战刀握的紧紧的,除非打断,不然绝难把他们和他们的杀人利刃分开。
这一刻,沈庆之也已经得到了准信,敌人正向黄河岸边进发,他们将在下午左右进入埋伏阵地,更值得他高兴的时,管仲颜派来的骁骑精锐汇报他的情况相当的详细,这位骁骑都尉也曾在军校接受过短暂的培训,所以能清晰的以地图标示出目前战场的各部队走势。
一切,一目了然,沈庆之对本部出击的时机才会有更好的把握~!
“扶桑步兵在加紧,孙大人败的很逼真。”
“扶桑军对我部的计划一无所知。”
“扶桑军现在很急切,步兵也在抓紧,感觉的出他们要剿灭我们的有生力量,而不仅仅是将我们赶回黄河以南。”
“但兵力颇多啊。”沈庆之道。
霍二表示,一切是浮云,沈庆之摇摇头:“小野一族动用了全部力量南下?如此说来,我倒是歪打正着。”
“大人此话怎讲?”霍二在这个时候很认真。
沈庆之解释道:“这个时节,小野卫明的家族还未曾能完全主导扶桑国内势力,所以这一次完全可以算作扶桑的一次试探,小野卫明部成功,扶桑就可能大举入侵,小野卫明败,扶桑就要掂量一二了。”
“也就是说,灭到二兔,也许还能引起他们扶桑国内的麻烦?”
“是这个道理,所以,这一战,不仅仅是将他们打败,是必须打废才行,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告诉兄弟们起身,出谷,但不可纵马,不可出声,漫步前进,只等那边火起再冲。”
“是。”
沈庆之下完命令后,再问这位传信的士兵孙正川开始至今的全部过程,等他得知孙正川冒进许久才撤后,沈庆之无语的道:“又是出歪打正着。”
那骁骑营的士兵,不知道他是在埋怨孙正川还是如何,一时无话。
怕他误会,沈庆之直截了当的道:“孙大人当时太冒失了,万一有损,此战就算胜了扶桑,我江东也当痛彻心扉,回去我要和他闹一场!”
然后又道:“但孙大人如此轻骑突进,就会给扶桑一种明确信号,扶桑只会更加坚信,我部是匆匆忙忙北上的,这场战事在我部看来,不过是灭燕的尾声,在遭遇他们后,我军猝不及防不得不狼狈后撤,而此时正是他们乘胜追击收取京兆的最好时机,所以我说这是又一出歪打正着。”
说完,沈庆之叹道:“当真是苍天保佑。”
那骁骑营传信都尉呆呆的看着这位已经是江东第一的名将,不知道他神色里的复杂情绪背后是些什么故事在上演,只能继续沉默,这个时候,霍卫青已经将部队慢慢的带出了山谷。
这些憋了许久的羽林铁骑,此时人人身披铁甲外罩白袍,远远看去和背后的覆雪大山几成一体,而他们人人沉默无声,唯有马蹄踏于雪后冻土上的沙沙声不绝,恰恰一轮红日从山后跃出,照在他们身上,照的此军盔顶冠翎如同凰羽,虽刀枪在鞘,杀气未显,但其风采已盖世无双。
那骁骑营都尉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想,江东子弟甲天下,羽林子弟甲江东,这就是当世第一雄兵的风采吗?沈庆之对自己的部下们能在半月内由南至北,两场战,千里地,并于冰冷北国中雪藏数日,依旧还能保持这般气象,也很是满意。
他只轻轻一挥手,那五千子弟便齐齐的举起兵器,随后就在各队长官带领下,汇聚于霍卫青身后,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沈庆之随即拨转马头,对着都尉道:“随我一起吧,今日虎贲羽林兄弟同荡强敌,为我中原先去一患。”
“愿随将军水里火里。”
“走。”
就这样,设计了整个战局的沈庆之,带着他们的兄弟们,终于也进入了战争状态。
如果能从高空看。
此时此刻的黄河两岸,北方,浩浩荡荡的敌人正气势汹汹的南下,在他们前方,一群群南国的骑兵在仓皇逃窜,但隔着一条冰河线,这些骑兵的同袍们就是又一副景象,他们正如磐石一般,沉默的卧在荒野里。
而在他们之前,那条生死线前,还有一线单薄的步兵阵,正在动摇,仿佛一催就垮,可是在这片冰河的东方,却又有一股铁甲,正气势如山一般的向西推进。
东南西北,不知不觉间已成当世最惨烈的杀局。
等红日当空时,这片大地也将血流成河…
“江东军果然在黄河北岸布阵,他们还在凿冰!”
“大河冰冻数尺,如何能轻易凿开,这是江东军心已乱的先兆。”小野卫明做出这般判断,在他身侧,准备就要杀过去的石原也缓缓点头,因为谁也能看出,管仲颜领导的江东步兵是那么的不堪,那些逃窜的骑兵嘛,哈,正从两边匆匆过河,他们有勇气在他们兄弟的身后再掉头吗?
扶桑军唿啸追去,从两翼过时,惹的江东步兵的军阵在骚动。
扶桑子弟都能看到那些年轻的家伙脸上的恐惧,石原请命,小野却摇头,道:“不忙,再看一看。”
孙正川领下的骑兵现在开始疯狂回头,正在和扶桑骑兵拼命厮杀,以保证自己步兵的后路,嗯,军阵内,哦,一定是沈庆之,沈庆之正带亲卫回头杀去,果然江东双壁,终于稳住了阵脚,还开始反驱我的部队了,嗯,但这也表示这是他最后的力量了啊…
得知前面情况的小野莞尔带领亲卫加急赶来,步兵落后他们也仅十余里而已,可谓神速,看到身后动静的小野卫明此时终于放下心来,大队步兵到了,也就可以打了,因为,骑兵过去步兵接上,战场局势一成就能很好的巩固住,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于是,令下。
中军号角响起的一刻,石原带领最精锐的一部骑兵当头,这就排山倒海般的撞去,江东军步兵阵,退,退,退,唿的一下,哭喊着的回头,就连他们的骄傲,那杆赤红的江东大旗都丢了不管,小野卫明吃惊的看着他们坚持到现在,终于让光荣蒙尘的一刻,呆了半响后,怒吼起来,也许是失望?还是掩饰内心的难过?一直冷静对待旧日同袍的小野卫明,前江东军参谋小野卫明在此时此刻,居然泪流满面,对不起了,沈大人,让我亲自为你送行吧!
心中默念一句后,小野卫明,驱动战马,亲自向前方冲去,铁蹄踏破冰河的一瞬间,小野卫明放声长啸:“一个不留!杀!”
在他身后的小野莞尔怕儿子有失,用力挥手,身边的子弟便也蜂拥而出,毫不犹豫的跨河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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