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军》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红旗军-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喂喂,老李,你说真的假的?”田衡烈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李默也不理他,只管说道:“当年唐朝覆灭,一群孤臣孽子或是追随前朝而殉,或是散于江湖唿啸山林对抗燕军,又或者藏于民间等待时机,比如林族。在燕立国的三百年间,林族全无声息,家族甚至为避祸而易姓埋名…”

随着李默的话,渐渐的,田衡烈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

他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段汉家名门,在异族占领中原后,数百年如一日不忘故国,卧薪尝胆等待复兴的可歌可泣的传承史。

他们散尽了家财忍辱负重,他们易姓了子弟断绝来往。

他们投靠外族,谋求官职,他们结交新贵,以为依仗…

当那些敢于冲阵,血洒疆场的英雄们化为了白骨,当那些冷对利刃不惧一死的豪杰们的碧血流尽,当那些讥讽他们为奸贼贰臣的“好汉们”,最终还是在外族的面前低下了头颅后,只有他们还在继续坚持着走自己的路。

直至安熙13年。

张新成认为燕朝已经彻底腐朽,便迫不及待的联络同门,培植武装,同时勾结朝廷上下买通大员,意图先取江东而后北伐推翻大燕,然而事泄…

说完了以上,李默问田衡烈:“你看张新成如何?”

不等田衡烈回答,他便大骂起来:“早在安熙8年时,朝廷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张新成这蠢货根本就不懂,从大燕立国至今这三百年间,那些朝廷上的汉人大员既然享尽荣华富贵,又如何肯为复兴旧朝这种虚无缥缈的热血买卖断送自己的身家性命?那么他们不卖他卖谁?于是张新成一家在内,包括被他牵连出的林族其余旁支等,共计一千五百三十一人,在一夜之间便被朝廷扫的干干净净!”

天已暗,苏江呜咽明月东升,波光粼粼衬的李默脸色如铁,森森可怕。

田衡烈心中突突了下,忍不住问:“那么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李默冷冷的一笑:“包围张府的计划是我做的。”

田衡烈目瞪口呆,他刚刚听李默说这段往事的时候,能听出李默的满腔怒火,其实主要还是恨那张新成的不争气,而绝非站在朝廷角度评价逆贼,可现在李默却说包围张府的计划是他做的,这,这…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既然李营正立下大功,为何又被发落到这里呢?”

李默看了他一眼,道:“正要和你说,张府上下被拿之后,尔朱平想挖出更多关于乱党的内幕,便让他的心腹我去审讯张新成,然后我失手把张新成给杀了,因此线索断绝。”

“……”

“尔朱平因此大怒,打了我五十军棍,便将我发配到这里,并说永不提拔。”

田衡烈不解的看着这位和自己共事数年的同僚好友,他曾在外族统治的朝廷里担任过重要职务并前途无量,还曾亲手制定计划抓捕过心怀前朝的仁人志士满门,而后却又悍然违背上官意志杀了其中的关键人物,田衡烈能想象李默当时一定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去干最后这件事的,那么,他图什么?

他忽然记起当李默遇到韩中正时的那一幕…田衡烈忍不住想,难道说李默他当时是为保护什么人才冒险行事的吗?比如韩中正这样人?那么韩中正也怀抱着复兴前朝的理想吗?

然而,这种推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李默暂又无话,因此两人一时沉默。

过了半响,田衡烈低声道:“多谢告知。”

“田大人。”

“嗯?”

田衡烈看向李默,李默的双眼亮的逼人,他不禁转头,李默对他道:“韩大人到底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所以不能乱猜,不过他将你我扶持上位,又这般欣赏庆之…”

田衡烈已知道他的意思,立即道:“管他呢,反正我老田烂命一条,他既然用我,那我就听他的话,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便是。”

李默看着这个想装煳涂的滑头一笑。

可就在这时,田衡烈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问:“你说,韩大人假如要干什么,可有把握?”

“……”

虽然当年就觉察到了点什么,然后出于一个汉人的本能以及良知,而维护了他,但如今听田衡烈这般露骨的询问,李默也不禁心里一紧,他在盘算韩中正的能力,田衡烈就不眨眼的瞪着他。

半响,李默肯定的道:“我只知道,他若不反,就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是这个道理,韩中正在江东的势力之大,在军政两界的人脉之广,绝非一般人可比,尤其他还有孙正川这样的虎婿,更有河东张镇国这样不可明言但绝对可靠的强援,便是今上也不能随便动他,何况其他人呢。

这样的人物,按着正常的手段确实已经无可奈何他了。

听李默这么一说,田衡烈终于心定,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随即就开始鬼扯其他事情,因他明白这种话题,就算他和李默的交情也最好就此为止才对,不久两人上马,扬声寻到亲兵,然后就一起向着姑苏府而去。

等他们抵达,发现丁云忠等竟都陪着沈庆之在城门处等他们。

田衡烈赶紧大骂沈庆之无礼,丁云忠连忙道:“我和庆之乃兄弟,田大人不必和我这般客气。”

说完就请田衡烈李默一起。

还说杏花楼的席面已经定好,田衡烈看他神态真诚心中自然纳闷,这才一个下午,庆之和他竟有了这样的交情?他怎知道,丁云忠本就极其欣赏沈庆之,而沈庆之因为对方“曾经”的忠烈更为欣赏对方,彼此既是刻意结交,自然相处的越发亲密。

尤其这两个混蛋在抄刘三家时,还联手坑下了刘三幸苦藏着的上万银票,然后你一半来我一半。

他们在短短一日之内已一起杀过人一起分过赃,现在又要一起去青楼,这叫他们能不好吗?

这时大多数百姓家都已经关门落锁休息,只有花街一带灯火通明。

路边也有些晚归的行人,远远的贴着墙根在走,羡慕的看着这群人鲜衣怒马的摸样,走近才看出他们是谁,沈庆之今天干的事情早已传遍全城,寻常百姓提到他都有些发憷,于是这些行人赶紧低头,一直到他们说说笑笑走远了,才敢轻轻嘀咕几句,叹那刘三一家就此覆灭,但姑苏城内又来一个更狠辣的,也不晓得今后还会出多少事情。

没一会儿,沈庆之等便抵达了这处姑苏城内上等的酒肆。

跟着田衡烈的两个亲兵,宋二和王行早先一步抵达,站在门口等待,不过他们边上还站了一人,那人身形微胖,一对小眼睛,长得一副天生的笑摸样,田衡烈靠近了一看原来是杏花楼的老板杨万春。

往日,田衡烈来这里并不多,因为这里价格太高。

另外,这杨万春还是城督府管家杨忠的亲戚,想想那刘三仗着刘平都眼高于顶了,这杨万春仗着杨忠的话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寻常的城内文武来这里宴请宾客杨万春都未必出面。

这时杨万春抢先一步先握住了田衡烈的手,就连连摇晃着感慨道:“哎呀,田长官驾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呀。”

田衡烈当然要拼命反摇:“哎呀杨老板…”同时想,这狗日的该是听到什么风声了的,奶奶的,今晚不收钱就好了。

不知道的人看两个胖子那副亲热劲,还以为他们是失散在外初次见面的亲生兄弟呢,但丁云忠等怎么会把杨万春这种人放在眼里,所以等杨万春上来问候的时候,丁云忠等神情淡漠。

但杨万春才不介意,他接着又扑到了沈庆之面前就连连拱手:“哎呀,沈督察,久仰久仰…”

丁云忠终于不耐烦了,一巴掌将他推了开去骂道:“废话忒多,赶紧去准备好酒菜,小心伺候好。”

杨万春赶紧赔笑打嘴,这就引路,带他们进了楼。

自古以来,酒楼的生意主要是靠官场商场支撑,天下的官场商场又最重气派两个字,因此杨万春把他这杏花楼造的格外精致。

这杏花楼正对长街,背靠内河,红砖碧瓦,粉墙雕栋,在那门面和内河之间绕着庭院一圈合计三层,就是酒肆的包厢。

这里的生意自然也是极好,寻常时候别想有个空座,尤其是靠河临桥的一边更是座无虚席,不过今天,杨万春当然会把最好的包厢留给他们,至于姑苏城内的文武或是商贾们,如果脑子没进水的话,也不会来争。

沈庆之等人沿着朱柱漆梯一路向上,很快就走到了临河那面第三层最中,专门还垫高半层的那间览山包厢。

走进一看,包厢内布置的更是别致。

里分三进,第一进用锦毯铺地金烛如臂,四周还挂着些前朝近代的名家字画,周围散放些茶座,一群身着绸衫绣裙露出粉臂玉腿的妖娆歌姬正跪在那里,等沈庆之等进来后,她们忙先问安,然后再起身来挽着客人,带他们绕过一道玉屏风,进去内屋。

内屋,放着一张红木大桌,上面已经有了一圈刀工精巧的冷盘,那器具都是一色的青花瓷。

宾主们客套一番后依次坐下,沈庆之打量了下四周,里面还有一道屏风,能透过它看到那边是临水楼台,一看就知道客人若是有兴致,便可撤去屏风看歌姬舞蹈,又或者酒足饭饱之后再欣赏不迟。

看着这一切,田衡烈赞了声:“杨老板当真是好手段。”

杨万春谦虚了几句,又去忙着指挥歌姬给他们端茶递水和送上热乎毛巾,忽然瞥到丁云忠又在和那个沈庆之谈笑风生,而年纪轻轻的沈庆之靠着一个美貌歌姬竟然豪不怯场,不由大奇。

他见过多少人在外边张牙舞爪,但一见自己楼内这些上品歌姬,便放不开手脚,又或者假装正经却心猿意马的嘴脸,倒没想到,这沈庆之居然能如此自如,心想,这小儿能杀人能泡妞,现在还有上官扶持,前途必定不凡,不在这个时候把关系打好还等什么?

其实他不知道,现在丁云忠也大为惊奇, 他本以为今晚来后,沈庆之田衡烈两人或会放不开,倒没想到他们并肩坐在一家青楼里这般的自在,不禁感慨他们甥舅之间的感情深厚,心想若哪日我和我那刻板的爹这般的联席言欢,恐怕黄河之水都会倒流…

可就在他们欲举杯畅饮准备一醉之际,督查兵丁忽然来报,说韩大人找沈庆之。

沈庆之不敢怠慢,只能告罪一声,前往城督府去。

第一卷 第八回 送信

这时韩中正和韩诗琪正坐在室内下兵棋,不过棋盘上的棋子早已被穿着一身红裙的韩诗琪拂的七零八落,她还在那里乱舞着双手和自己的父亲在那里胡搅蛮缠,喊什么既然输了就要兑现承诺什么的。

原来韩诗琪在借口下棋之名要求提高自己的月薪待遇,但屡败屡悔等于明抢…

等沈庆之到时,韩中正立即吩咐他坐,神态和蔼如家中长辈一般。

韩诗琪也暂且停止了胡搅蛮缠,做淑女状笑眯眯的起身,对沈庆之热情的说:“小沈来啦。”

随即鼻子一皱,狐疑的看着沈庆之问:“你去那里的?”

浑身暗香浮动的沈庆之不禁大窘,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和她说什么才好,幸亏韩中正在,立即喝斥女儿然后对沈庆之严肃的吩咐说:“刚刚得悉又有一拨悍匪意图于姑苏至金陵的路上设伏刺杀本座,而今本座身边人手不足,因此,需要你替本座前往驻常州骁骑营一趟,告知孙正川此事,然后调些人马来。”

说着他将手上一枚黝黑的戒指除下,递给了沈庆之:“你明日天明时打扮成青衣小厮混进城外宋家商队中,后日晚间就可抵达常州,然后你就将这个交给孙正川统领再如实禀告消息,他若不在,便交给骁骑营的管仲颜副统领。”

听到韩中正要自己去遇孙正川这位未来江东军马的旗帜人物,沈庆之惊喜之下连忙领命,又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韩中正想了想,道:“路上轻易不要生事,若遇到麻烦忍为先,实在躲不过再砍人不迟。”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沈庆之欲辩无言,只能低声下气的道:“是。”

然后灰熘熘的退了出去,他不知道的是,当他退出时,韩诗琪看他的眼神,似有杀气…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沈庆之便起身,在孙护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城外。

江南多雾,沉沉的白纱笼罩了城郭和门外山水。

商队的老板早已一个人在那里等候,看他满头露水的样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见到孙正鹏沈庆之两人,他连忙诚惶诚恐的问安。孙正鹏吩咐道:“王老板等会就不必和我堂弟客气了,此事办好,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商队老板是金陵人,他昨日抵达姑苏后没进城,自然不知道这位年轻小厮就是沈庆之,至于孙正鹏这位跟随韩大人的红人要他做什么,到底什么目的之类的他也不会多嘴。而商家做事圆滑,讲究个面面俱到,这王老板一听完吩咐便又赶紧先给沈庆之致个歉:“那等会就要得罪小哥了,小的和他们说的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小厮,跟着我出趟远门长长见识。”

沈庆之颔首:“王老板不必客气,要我干什么直接吩咐,这样才像,只不过路上要稍微赶一些便好。”

这王家商队是挂在金陵大户王侍郎门下的,做的是官家不许可的青盐生意,十来辆车装着一袋袋的细沙盐,蒙着牛皮盖着稻草,看似脏兮兮的,实则一车抵百金。

上路后,沈庆之就和三个人一起扶着其中一辆车,手搭在车边的牛皮护手上步行向前,商队的护卫们则骑马在车队前后左右放哨随行。

他本是做足现在身份的本分,想安心完成韩中正交代的事情,可那几个王家商队的仆役,见他年轻,竟纷纷欺生,没事情就叫他跑前跑后,去拿拿东西送送草料之类的。

沈庆之开始还不以为然,嬉皮笑脸的一一照做,哪怕忙的汗流浃背,被那群货时不时地哄笑几声也无所谓。

但到了中午,当车队靠一处驿站停下时。

他刚刚坐下,准备喝口水,边上那个中年马夫就噼手夺了他的水囊,随即对沈庆之喝斥道:“先去给马喂点水,年纪轻轻的就知道偷懒,真他妈的。”

沈庆之无奈,只好起身去给马喂水添料,帮这马夫将他的事情做好,那马夫在边上悠闲的啃着干粮,看沈庆之喂马的手法麻利熟练,夸了几句,竟又吩咐道:“等会也去帮那边的老陈弄一下。”

周围人哄堂大笑。

沈庆之眼神略过远处那辆马车时,他看到那位王老板正担忧的看着他。

显然是他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又担心过问不妥。

这时,马夫见沈庆之不动,起身便一鞭子抽来,骂道:“聋了?”

鞭子抽在沈庆之的背上,声音脆响,王老板看的心中都一颤,沈庆之回头道:“这位大哥,我到现在一口水一口粮没吃呢,能让我先吃个饱?”

“妈的,话多,还想不想混了?干完再吃。”

说着,这马夫又一鞭子抽来。

这种小人物作践起人来,更容易给人添堵。

沈庆之终于忍不下去,叹了口气:“你自己干吧。”

说完,丢了草料,自己走到了一边,而这举动显然触犯了对方的尊严,那马夫顿时勃然大怒,追了上来,沈庆之听到脚步声,突然回头,勐的一脚踹去,正中这家伙小腹,随便噼手夺了马鞭,对着这家伙噼头盖脸便抽了过去。

他突然动手,下手又如此狠辣,那马夫猝不及防之下,被打的抱住头惨叫起来,但仗着身板结实,挨了几下后,一咬牙埋头冲向了沈庆之,准备将沈庆之先撞翻再说。

可沈庆之什么身手?

见他来,左手一伸,对着他的头用力向下一压,同时提膝便狠狠撞去,一膝就中对方面门,随即滑步绕到对方侧面,鞭腿打在腿弯,踢的对方仰面跪下之际,扬起手中鞭子再反手就抽了回去,同时骂道:“妈的,就你这家伙也敢使唤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