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连夜回金陵,找总督大人问个明白,这到底还是大燕的天下!”
说着,他又对沈庆之喊道:“别告诉我这些和你没关系,连他妈的兵册房也烧了!”
韩中正忽然开口,但语气平静的对叔孙承德道:“叔孙大人,上次你勾结淮左一事,老夫和在此的诸位没和你计较,今日你一得知调令就抢先跑去要兵,庆之也没和你计较,这人离了营,发生什么事情后你不敢担当还跑来找到他头上,就叫欺人太甚了,莫非你当老夫真没有脾气?”
他甚至还面带笑容,偏偏叔孙承德和尔朱平都忽然感到身上有些发冷,韩中正又道:“再问烧了营房对庆之到底有什么好处?对你叔孙承德又有什么坏处?”
这句话说出,尔朱平和慕容铎一想也对,说起来这是大罪,不过谁会没事情给你上报去,何况谁不知道稷山旧人肯定会散,你叔孙承德已准备另外召军,那么沈庆之要使唤部下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干嘛,慕容铎道:“你自己恶心了人,惹得事情怪谁?”
“如何是我…”
慕容铎显然是铁了心和沈庆之结交的,才不管叔孙承德这货的脸色,毫不留情的骂道:“不是你今儿屁颠屁颠的窜过去,能恶心了那些兄弟?要说你自己放火陷害庆之,谅你也没这个胆,要说庆之放把火就为恶心你,你配?也就那些兄弟看不惯你这勾结淮左的小人,于是闹了一场,我告诉你叔孙承德,你是聪明人就别再唧唧歪歪,不然别怪老子存心给你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别人只知道你这废材才到营就惹得军变,反正有老子在,你是别想咬到庆之身上的。”
他这泼皮功夫拿出来一骂,叔孙承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气的手足冰凉,突然厉吼道:“慕容铎,你还是不是国人?居然合着外人对付本族?”
“我呸。”
慕容铎大骂:“立国三百年,国汉通婚二百年有余,感情你特娘的还是个纯种?什么国人汉人,大燕的武官只佩服好汉,你这厮不爽就滚回帝都找老妈子哭去,不服爷现在和你练练,水上陆上随你,谁他娘的输了,小妾就是给爹养的!”
叔孙承德真被这厮是气疯了,立即回骂道:“你老婆都你爹给的。”
不想慕容铎毫不在乎的回道:“对,我老婆还真是我爹给我选的!不过老爷子可没过手。”
全场,一阵寂静之后,突然发出了一阵爆笑声,连韩中正都笑出了眼泪,叔孙承德愣了半响后,终于举手:“得,你是我大爷,我斗不过你,这事不提。”
其实他也是看到局面不利,冲动之后也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些烂事计较也计较不来,真的和慕容铎这混子闹翻,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占上风。
他拿出这幅姿态后,不想明显树敌的韩中正也借势转吩咐人去再备点酒菜,并转了口风,请叔孙承德,道:“叔孙大人,这吵也吵了,理也明了,老夫现在是草民一个,所谓民不和官斗,这样吧,老夫今晚请你一起,在这河边一聚,消消怨气,如何?”
同时想,还真亏了慕容铎在这里,抬头去看,慕容铎已又和沈庆之勾肩搭背,在那里胡说八道起来,韩中正看的摇头,但心中也颇为喜悦,因为沈庆之若能和慕容铎有番交情的话,这对他来说,才是好事。
第五卷 第五回 慕容铎的选择
可没多久,慕容铎居然拉沈庆之去河边了。
韩中正等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尔朱平喊道:“去哪里!”
“我和庆之说点心里话,你们别管了。”
沈庆之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去,尔朱平骂了声:“这厮!”韩中正摇摇头:“慕容大人是性情中人,难怪和庆之投缘,也罢,就不等他了吧,尔朱大人,叔孙大人,我们三人一聚就是。”
尔朱平想了想,也好,那两个货在桌上,叔孙承德也不自在,但他们要聊什么呢?
河边的慕容铎拍着对他致谢的沈庆之的肩膀,道:“庆之你先不必谢我,我先问你一句,你且和我说实话,韩中正同意不同意你前往帝都?”他的神态非常的认真,似乎这个回答对他很重要;沈庆之一愣之后;在脑海里一琢磨;心想告诉他应该也没什么;于是实话实说道:“韩大人说帝都复杂,我可能会被陷害,因此绝不允许我去。”
他话音刚落,慕容铎就笑了,缓缓点头道:“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就是不知道我这般对你,会不会将来给你留下些隐患。”
听到他最后一句沈庆之心中一跳,忙问:“大人什么意思?”
“没什么。”慕容铎又问:“那他对你什么安排?”
沈庆之不禁犹豫,他怎么总问这些,想敷衍对方吧,又觉得不妥,慕容铎看着眼中冷哼一声,道:“你真当我看不出,丘林德尔朱平为何这般顾忌韩中正,我便是个白痴,从上次淮左江东之战也能看出韩中正如今有多强!他没卖你的话,怕就只能让你易名去闽南或者粤东了吧,哼哼!”
“你这是…”沈庆之毛骨悚然的看着他,慕容铎却仰头去看明月了。
苏河水在静静的流淌,在这空气清晰视野开阔之地的沈庆之,就如在一片迷雾中一样的难受,就在沈庆之忍不住要认真追问他拉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时,慕容铎终于对沈庆之说出了他今天以来,最让沈庆之意外的一句话。
慕容铎淡淡的道:“你可知朝廷为何提拔我?因为早在你们战淮左之前,我就已掌握慕容平南留下的部分监察密探资源,手上还有朝廷密令随即准备抓捕韩中正,因为我已有确凿证据证明韩中正意图谋反。”
沈庆之大吃一惊,当时叔孙承德为此愤怒,人人也以为慕容平南在背后怂恿,但谁能想到是他,这么说那黄…
他刚要问,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的慕容铎已经说道:“六合那废材的上头是尔朱大石的人!”
沈庆之想想也是,因为从慕容铎的表现来看,他不帮助江东最起码也会保持中立,不过沈庆之又想起一事,当时孙正川在采石矶时他回头时,又是什么情况呢,慕容铎再次在他要问之前告知:“至于那次在采石矶,我已觉察到不对,要赶回去看看,可没想到,韩中正的手太快!话说当时局势未定,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谁能算计了谁,所以我想我最好别参合这种事情,我当时有这样的想法可对?”
沈庆之点点头,现在看来在这个时期的慕容铎,明显是个只想明哲保身随波逐流的人物,他只想保全自己,而不想赌命式的太过激烈的参与一切,但这确实无可厚非,何况最终,他不还是做出了选择了吗?
见他能理解自己,慕容铎一笑。
便继续道:“赫连玉树现在就在淮左,正重新调查江东淮左一战的真相,但你一定奇怪,假如这样的话,朝廷为何这般打草惊蛇呢?那是因为今上有这样的意思,太子有这样的意思,但赤西平为了三子必须要阻拦,至于调你入京,是为要从你身上下手,等到时机成熟,或者攀咬韩中正一口也不一定。”
这一刻的慕容铎哪里还像当时采石矶上,孙正川面前的小丑,也不是对淮左时,临战逃避的活宝摸样,此刻的他神态镇定,语气冷静,若不是沈庆之知道他的未来,决不能接受他这般转变,比如今夜因为他这番折腾慌乱愤怒的丘林德,尔朱平,和叔孙承德,就绝对想象不到他这一面。
听到这里,沈庆之终于明白,对方找自己是要干什么了。
虽然他知道对方最终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想不到,慕容铎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就和自己袒露心迹,换句话说,慕容铎这是在末代朝廷和韩中正之间,明确的选择了韩中正这边,还先和自己交了底,他这也等于是在和韩中正明确一点,那就是,他只认沈庆之说话,换人免谈。
能被他这样看重,并间接的为复兴大业又出了份力,在乱起之前就确定下这样一种关系,沈庆之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他看着这位藏身浊世的奇男子,心中喜悦的道:“慕容大人,一定是看的太透,才不愿去做帝都那些蠢材的棋子吧。”
慕容铎大笑起来:“好,果然是个能做兄弟的人。”
沈庆之也笑了,话到这里本已不必多说,不过慕容铎还是对沈庆之道:“其实我还有其他的选择。”
他这是在表明,在利益和取舍之上,真心当沈庆之朋友。
他这句话,沈庆之,信。
因为,不这样的话,对方就不会先问自己,韩中正同不同意自己去帝都。
而假如韩中正是一个抛弃手下自保的人,慕容铎想必也不敢和他来往,不过假如那样的话,慕容铎会怎么做呢?慕容铎似乎已经猜出了沈庆之心中的想法,他笑着道:“若你被坑了,就冲你上次救老子一次,老子怎么也要救你一次。”
说着他将怀里一份薄本丢到沈庆之面前,借着月色,沈庆之一看,是份水师大营亲卫营正职书,慕容铎在说:“你的履历任命我已经帮你全部弄好,从此将我的亲卫营由你掌管,如此,有我,有兵,谁也害不了你!”
职书上的名字叫——沈平南。
对此,慕容铎的解释是,这是他得到消息后想假如事情不对就恶心人来着。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确,韩中正一旦对不起沈庆之,他就准备去干对方了,至于给沈庆之起这个姓也不改的假名,那不是恶心江东一系,是干嘛的?
沈庆之心中好笑之余,也很感动,看来,慕容铎在利益选择之外,对自己也确有份真的情义,他连忙道:“多谢大人,其实末将上次就是和大人一见如故,但怎么也谈不上救了大人…”
“都说了爷不是白痴,好歹也掌管了些杂碎兵,孙正川当时动不动杀机我还没感觉,也就白在江湖上混这么些年了。”
沈庆之只能再次致谢,然后又想为孙正川解释一二,慕容铎摆摆手:“往事不提,我在水上他在陆上,从此不罗嗦便是。”
沈庆之知道现在不是解开这个结的时候,只好依从他的意思,换了话题,问道:“那么大人,你这样,朝廷那边你怎么交代呢?”
“朝廷的交代?”慕容铎诧异的看着他:“兄弟你在说胡话吧,我看你也没把天子之诏放在眼里嘛,你个汉人都如此,何况爷还是个国人,你看;我和你说这么多都不怕你去告我。”
又道:“不过话再说回来,这年头,再说国汉之分,就是狗屁!”
说完还呸了一声。
沈庆之立即……
其实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因为立国后,多少被俘宫内或是权贵家中的汉家女子,她们的后代也算国人,等到朝廷知道再禁通婚也毫无意义后,国汉通婚就更密切了,甚至今上的祖母都是个汉人,也就是说,其实真正意义上的国人早已经融入这片大地之中了。
这也就是慕容立国时定下的胡人为绝对主导的;胡汉双轨的统治政策越来越不合时宜;和天下越来越混乱的根本原因之所在;所以,汉人们的思复,并不是要对国人赶尽杀绝,汉人的思复,只是要终结这种不合理。
随着大燕日暮西山,有这种想法的人越来越多,包括一些名义上的胡人都做如此想,这年头除了极其少数既得利益又无能自保者,谁还把朝廷真正放在眼内,包括各地的国人驻军将领等。
这则是因为每次江山洗牌时,获胜的就将取代前者,那么慕容铎等人做出这种选择也就不稀奇了。
但沈庆之还是念他这份看重之情的。
这时,他身边的慕容铎忽然哆嗦了下,骂道:“冷,这江边水起风生的,不是大燕的列祖列宗要找我麻烦吧?奶奶的,这狗屁江山可不是老子败坏掉的。”
沈庆之听的忍俊不禁,真有些受不了他,慕容铎自己也笑了,说:“好了,我该说的说了,以后有事互相照应着些总是好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多谢大人信任。”
“别介,老子这叫看的清局势,顺应大流。”
两人视线一撞,慕容铎一挤眼:“现在能说了吧,韩中正准备怎么用你的?”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沈庆之当然直言相告,确实如他以为韩中正要他去闽南,慕容铎点点头,但表情又变得神秘了起来,在沈庆之紧张之际,他已开口:“那么你和他女儿是不是真有那么回事?他这么对你也是要担当些风险的…”
“没有,没有。”沈庆之连忙摇头。
慕容铎才不信,白了他一眼,道:“我是韩中正,就把女儿给你!”
沈庆之不想扯这个话题,见事情已经谈妥要走,慕容铎却拉着他再问:“真没有?”
“没有。”
…慕容铎半信半疑,道:“你可不要乱说。”
沈庆之一惊,这什么意思,慕容铎道:“假如你真没有和他女儿有什么的话,反正你也未曾婚配,我给你介绍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如何,你放心,我早替你调教的好好的,你以后娶妾什么的她都不会管的,假如她废话,我去找她!”
沈庆之听的呆在了那里,天下岂有这样的媒人,说这种荒唐话,慕容铎还眼巴巴的看着他,在等答复,半响,才反应过来,一跳三丈高,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那女子是哥哥我的亲妹!”随即口吐莲花,把自己妹子赞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还说太子中德也想,老子才不鸟他云云。
沈庆之大惊失色,这如何使得,慌忙道:“在下舅父尚在…”
“姑苏督查田大人是吧,我亲自去说如何?”
“这,这。”沈庆之被逼无奈只好拱手道:“慕容大人,在下最近实在无心此事,多谢大人厚爱,只是…”
慕容铎不由狐疑,上上下下看看他,问:“要不改天我带给你看看?那可是哥哥我一母同胎的亲妹,绝不是什么小妈养的。”
“不是,不是,咳。”沈庆之手足无措,慕容铎终于咬牙:“你这厮难道要说匈奴未灭?爷可是国人。”
然后又道:“还是说担心和我有了姻亲,在韩中正那里不好交代,妈的,他又不把女儿给你,难道还不许你娶亲?”
沈庆之真要疯了,被逼无奈,只好道:“慕容大人,其实刚刚在下没说全了,韩大人目前还没有表态,在下,咳,在下…”
啪,慕容铎一拳打在沈庆之胸口,愤愤的道:“你拿爷开涮呢。”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算了算了,这事当我没说话,不提了。”慕容铎摆摆手道,不过他说不提了,情绪却显然受到很大的影响, 于是等他们回到韩中正那边时,几个人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怎么搞得这样,一个郁闷一个尴尬。
但谁也不好多嘴问他们。
直到天明,“救火队”的陈度带人回头;尔朱平和叔孙承德便和他一起先回金陵,慕容铎又邀沈庆之同去,韩中正也找不到机会询问情况,只能看着沈庆之远去,因为按照叔孙承德来之前的商议,沈庆之要拒绝,也必须先走上一程,然后再说重伤不起,由慕容铎上书不迟。
至于霍卫青等全部随他先走。
马车东去,坐在他身边的韩诗琪总忍不住回望,看到女儿这幅心神不宁的摸样,韩中正叹了口气,心想庆之确实也不错,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便含煳的和女儿道:“等他到闽南再说吧。”准备给女儿和那小儿吃颗定心丸先。
韩诗琪一惊…
韩中正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女大不中留!”
“什么呀。”韩诗琪羞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韩中正又叹了口气:“当你老父是个傻子吗?你那丫鬟昨儿差点口误叫他什么的,我且问你,沈庆之对你到底如何?”
韩诗琪没想到父亲突然询问起自己这些,一问还问的这么直接,就算她一向顽皮野性,毕竟是个女孩,但她在羞涩之余,想起沈庆之的一些态度,也不免难过,父亲问了之后,韩诗琪沉默了半响,终于红了眼眶。
韩中正心疼之余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