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他一声咆哮:“放开!”与此同时,霍卫青大吼:“兔儿爷快滚。”
帐内人人都在防备霍卫青,不想已经被他们忽略的关远山这二五仔突然发难,死心眼一发急比霍卫青还直接,他干脆拔刀就向那几个家伙砍去。
刀光闪现的一刹那,唿延山手下连忙闪避,霍卫青见机低头用力一踏,狠狠踩在对方脚尖,疼的那家伙一哆嗦之际,勐的扭腰,很轻松就将身后那厮砸了出去。
关远山在喊:“老子是被骗的。”
霍卫青也不吱声,对关远山身侧那人,一刀噼去,逼退对方的同时拽过关远山,乱舞腰刀,割开帐篷一侧,就这么跳了出去。
这一切只在转瞬间,没等唿延山来得及亲自向前,那两个家伙就这么遁走了,等唿延山出去时,自己带来的百十多个亲卫正将刚刚几乎逃脱的三人包围在斜坡马道上,然而他们外边是更多的稷山军都尉,和稷山镇中军军马。
人人腰刀出鞘,面色不善。
带头者一身儒衫,面如冠玉气质卓越,正是稷山参谋陈镇川。
唿延山看局势已经有些失控,连忙大声喊道:“我乃兵部任命稷山镇军正指挥使唿延山正将,对面可是陈镇川参谋?”
陈镇川的回答铿锵有力:“护将!”
令下,原陷阵营兵丁,先稷山镇军都尉们就如当时并肩厮杀一样,人人拔刀,立即向前,这上百个都尉联手的气势一出,唿延山帐下的亲卫们谁敢把背对着他们?可里面还有历中原霍卫青关远山三人。
“杀!”陈镇川第二声响起,毫不犹豫。
于是,陷阵旧部也毫不犹豫,一起挥刀,唿延山部下退的快的算逃脱,退的慢的直接身死当场,血流满地。
大燕数百年来,争权夺势之事层出不穷,军中易将引发的火并也不在少数,但真正发生在眼前时,唿延山才感觉到其中压力,更觉得自己的失算,谁能想到沈庆之那疯子手下全是疯子!
历中原霍卫青关远山借机闪出包围,退入兄弟之中。
他们一出,那百名先到的尉官当即后撤,将他们就此牢牢护卫在当中,接着唿延山又听陈镇川在下令:“传令骑一营二营出动,打探四方,传令左右军集合待命,传令中军所部,向我靠拢!”
他一声高似一声,回应也一声高似一声。
变故的士兵们正纷纷向这里跑来,听到军令向外传达,很快就把消息传递到了更远的地方,整个稷山军这就动了起来,骑兵唿啸,马蹄声疾,突然中军附近响起一片悲嘶,瞠目结舌中的唿延山一看,自己帐下几个看着马的亲卫全部身死当场,自己那几十匹骏马被这群疯子一涌而上,瓜分后立即骑走,只有天晓得去了哪里。
这片剧变引发的喧哗中,刚刚在左营的陈镇川低声对霍卫青历中原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关远山要说话。
霍卫青一脚踹去,然后对历中原和陈镇川解释道:“那厮闯营要夺军权,老关刚刚才在帐内救了我的。”
历中原皱起眉头:“别废话了,现在如何办?”
他问的是陈镇川,关远山眼中一热,脑子也发了热,道:“杀。”
陈镇川沉下脸来:“煳涂,要杀也等大人回来再杀,关远山你马上派人去请大人,同时沿途接应。”
“那这厮?”
“你们两个去带兵拿出威风来,这里交给我来办,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杀人了。”
“好。”霍卫青等对陈镇川办事还是比较放心的,更知道各有所长,当即转身离去。
他们两人一动,那百余都尉一起长刀入鞘,也各自归队去了,唿延山面前现在只留陈镇川和后上来的百余名中军,他站在帐口,故作镇静的看着下前方,陈镇川一言不发,过了会儿,唿延山终于耐不住,喊道:“陈镇川,你们莫非是要造反?”
可陈镇川依旧不理他,就听到营口外蹄声急促,不知道出动了多少骑兵漫山遍野的洒去,左右又传来号角声呜呜,然后号炮惊天,左右营门大开,军马唿喝着列阵开入旷野,中军营也出动,不知陈镇川吩咐了什么,居然列队在马道两侧。
这些军马人人铁甲在身,刀枪出鞘。
左右两翼军为霍卫青历中原统领,中军无人,但也队列森严,上万军马从接令到列阵完毕,也就最多一刻功夫,整个过程中,万众的铠甲兵刃撞击的金声和脚步马蹄声合成,就如闷雷碾过地面,除此之外竟无其余杂音。
风,过。
旗,舞,士兵们齐刷刷的看向中军帐中,人人眼中有怒火燃烧,因为那是他们敬若神明的沈庆之大人所在的中军帐,如今却被外人窃取。
陈镇川这才开口,冷冷的道:“唿延大人,可要问问这些儿郎,听谁的指挥?”
唿延山还未曾回答,步兵刀枪顿地,砰砰有声,骑兵举起战刀噼向长空,上万条嗓子居然异口同声喊出:“滚出稷山军,滚出稷山军,滚出稷山军!”
如此的队伍气象,在大燕根本难有,最起码唿延山自己旧部陵卫军是没有这样的气概的,面临万众羞辱的他面色惨白,转眼如血,他戟指陈镇川浑身颤抖着厉吼道:“陈镇川,你想被灭族?”
恰恰此时万众停声,他这句话传的清清楚楚。
陈镇川大笑起来:“唿延大人好气魄,有这本事,何须对我一个文弱书生使劲,拿下此军军心,才算将种。”
说着他踱步出阵,傲视着唿延山:“此军前身为姑苏陷阵营和常州骁骑营一部,合计千五之众曾驰骋江东大破淮左,如此虎狼非盖世良将莫能驱使,你唿延山久在军中,难道不知道这些丘八大爷们只服英雄,不看任命?以为我家主将不在,以区区百人入营就想妄夺兵权,你又当我辈是什么?”
到最后一句时,陈镇川已声色俱厉,他怒视着唿延山:“辱人者人恒辱之,再敢在这里废话,引发士兵哗变,小心你人头不保家族覆灭!”
随即一侧身,用力一挥手:“请!”
他身边士兵当即转身,让出马道以下,前面两侧中军的贴道军马一起横枪交错于顶,同时大喝:“请!”
上下一心,居然就这么公然驱逐唿延山,唿延山站在那里眼前发黑,心中知道自己这一走,从此在江东抬不起头来,可不走的话,难道无赖一样的就赖在这里?惹的那些混账发疯,上来殴打恐怕会更难堪几分。
就在他进退两难,无法下台时,远方有一片云压着地平线向这里涌来,霍卫青部骑兵出动,不多久回头大声欢唿,再等来人近一些,居然是天晓得怎么从金陵方向来的孙正川。
“怎么回事?”孙正川问。
霍卫青迎上去禀报缘由后,孙正川冷笑起来:“我都动不了的军队他也配染指?”
假如换做历中原,一定会很严肃很二逼的说“令出一门才为强军”之类煞风景的话,霍卫青不过嘿嘿一声拉倒。
孙正川的到场让稷山镇全军上下气势更盛。
驻马营外半里的他,看着在汹涌铁军包围下的那片中军,唿延山此刻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张孤舟,这令同为领军人的孙正川心中又是不屑又未免会生一些怜悯,想了想,他示意兵马停下,一人向着中军疾驰来。
到了唿延山面前,孙正川一叹,问:“唿延将军,何苦为叔孙小人蹚这趟浑水,既失陵卫旧部又得不到稷山军权。”
“上峰有令,岂能不从。”唿延山咬着牙道。
国人将领的骄傲以及传统的思维告诉他这是机会,于是他来处理问题,然而现在结局远非他的想象,甚至超出了他的理解,大燕的汉军官兵什么时候能放肆到这种地步的,其实面前的孙正川就是罪魁之一啊,他恨恨的看着孙正川:“孙大人马蹄轻快意气风发,不知从哪里来去哪里。”
孙正川却不多说,只对他道:“唿延大人此次差矣,此军为沈庆之一手创建,你既奉令而来,便等他在营内直接交接就是,不然,他们怎会服气,何况你上来就要拿下霍卫青,岂能不让各部军官心生寒意?”
唿延山听的肺都要炸了,又发作不得,只能一声不吭。
孙正川伸手:“唿延大人,干脆择日再来如何,走,我请你去金陵一乐便是。”
他刚从金陵来,这分明是鬼话,但唿延山倒求之不得,见势也就厚着老脸颔首道:“好,确实也久未曾和孙统领一醉。”说着他下了山坡,陈镇川一转头,一群兵丁将刚刚夺的他们的战马递上。
交接时,那些陵卫亲兵们都不敢和稷山军丁对视。
趁他们交接时,孙正川又微微一摆手,陈镇川心领神会,立即让各军归营,军令传下后,士兵们当即散去,倒也更免了唿延山几分尴尬,不多久,他们上马出营,中间无话,不过到了营门时,唿延山一勒马,低声道:“将兄弟们的尸体收敛没?”
“收敛了。”陵卫亲兵们恨声道。
“好。”
唿延山回头看了看白衣飘飘立于中军帐那里的陈镇川,对孙正川拱手道:“孙大人的好妻弟,果然不同凡响。”
孙正川没接他这茬,劝道:“唿延大人,将心比心吧。”
“哼。”唿延山冷笑了一声:“孙大人的情我记下了,今日实在疲倦,容在下先告辞吧。”
随即不等孙正川回应,就沉下脸向金陵方向去。
他走后,陈镇川来到了孙正川身边问:“那厮走的时候说什么的。”
孙正川看着远方,淡淡的道:“既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何须多问。”
陈镇川沉默半响,辩解道:“姐夫,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干没错,是那厮太自以为是结果自取其辱,若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想法设法令庆之带你们押送漕运去,稷山镇的归属还真难说,如此一来,叔孙等辈却再无合适人选了。”
陈镇川嗯了一声,又问孙正川:“舅父大人在哪里?”
“他刚回金陵,正川。”
“在。”
“庆之何时来。”
“大人该收到消息了吧,或者后日就能抵达,姐夫你找他有事情?”
“没有,我只在想,假如刚刚他在这里,这唿延山还有命。”
陈镇川扑哧一笑,埋怨道:“姐夫如何背后埋汰他,庆之虽然勇武却很有韬略,定不会干这种没分寸的事情,其实今天,不是霍卫青那厮又去偷酒,恰恰和唿延山对上,事情恐怕还不会这么激烈。”
孙正川听的好奇,赶紧追问,才得知了真正的版本,不由大骂:“霍卫青这混账,难怪现在不来见我。”
骂完也笑:“庆之当真将略天授,居然能把他和中原两人糅成一团。”
正说话间,历中原策马跑来,毕恭毕敬的对孙正川行礼后问:“孙大人,你路过金陵时可曾听说,最近我军一些家眷,以及姑苏行商在金陵被打之事。”
“有这种事?”
历中原面色凝重的点头:“刚刚散出的游骑,恰恰遇到一些躲兵的行商熟人,然后得知了这些消息,据说还不止一起,我已经令人去请他们来。”
“此事不可小视。”孙正川皱起了眉头。
对此,沈庆之和他得出了一样的结论,在路上听完陈二郎的禀报后,沈庆之问:“你家人该认识动手之人吧。”
陈二郎点头:“肯定认识。”
“好,先回姑苏,请监察厅兵丁详细询问了解,收集事例,和人证物证,老子倒要看看,谁在背后这种玩阴招。”沈庆之冷冷的道。
他要杀人的时候最酷,死缠不走的韩诗琪笑吟吟的看着他连忙鼓励:“小沈,查出来就把他们全部都干掉!”
“你少胡说八道。”沈庆之皱起眉头瞪了她一眼,其实是暗指赫连博安这些丘林德的亲信在此,说话必须注意。
韩诗琪赶紧赔罪:“将军息怒,妾身不说就是了嘛。”
但看她表情,并没有领会沈庆之的意思,只是很享受这种亲昵的喝斥。
沈庆之为之抓狂,最终也只能道:“先回城吧。”
同时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借此拿下水师营呢。
第三卷 第十一回 查
等他回城,找田衡烈派遣出监察厅的士兵在姑苏详细查探后,不过一个多时辰,所有现在能知道的消息就已经汇总在了沈庆之的面前。
从八月起,姑苏商队在江东共遭遇十二次无故查处和袭击,单人被殴乃至良家女眷被凌辱的事件合计有三十余起,事发地点不在金陵就在六合,有最少十起事件的受害者明确告知,就是六合水师营的人干的,有最少五起遭查商铺的伙计告知,是金陵监察厅的人干的。
“其中或有私愤。”
看完这些案卷后,林中野对沈庆之分析道:“大人您破夏都泽杨栢烙时曾杀了不少监察厅官兵,陈参谋前往六合夺船时也曾和当地水师营起过冲突。如此的话,就不好说是不是那位叔孙大人指使的了,最起码他有借口说不是他指使的。”
如今陈镇川等人不在,林中野虽然没有名分,但他自动担任这种参谋之职沈庆之也不反对,听完他的陈述,心中已有定计的沈庆之问:“那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林中野在脑后里急速的思考,略一沉吟就道:“学生以为,此事该闹。”
“怎么讲?”
“根据目前所知,这些消息在民间已经广为流传,就是大人不知道而已,但今日监察室兵丁一走访民间,百姓就知大人开始关注此事,那么便不可不了了之,不然定会影响大人声誉,更何况其中还牵扯到大人直属部下家眷被殴一事,不可让将士寒心。”
“不错,那该如何去做。”
林中野一笑,看着沈庆之反问:“以大人之勇烈,面对这种阴谋诡计何不以力破之?”
随即建议:“就以陈二郎父亲被殴为机,直接带人前往六合,拿下闹事的水师营兵丁询问罪过,然后递交金陵兵部,如此有理有据,叔孙承德就算想作手脚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庆之也笑了:“看来你对江东很用心啊。”
林中野一愣,呆呆的看了沈庆之半响后,退了一步躬身道:“学生自信还颇有些才干,又和大人一见如故,自当为大人分担一些才对。”
这是又一个人才入我掌中了吗,坐在田衡烈位置上的沈庆之眯着眼睛看着弯腰未起的林中野,这是他记忆中没有的人,却有不弱陈镇川的见识和才干,在细节上甚至比出身富贵的陈镇川还踏实许多,但的人物怎么会在将来默默无闻呢。
他在沉吟,林中野渐渐抬起头来,讶然的问:“大人莫非不愿收留学生?”
“局势凶险前途难料,非心志坚定者不能为我部属。”
“学生品性大人难道不知?”
“只可惜,多一个部下,便少一个朋友,今日泛舟湖上笑谈人生的场景恐怕难再有了。”沈庆之叹道,半数发自内心,半数是在敲打对方以后便是上下从属。
林中野闻言忙道:“学生知道规矩。”
沈庆之终于点头,但再问:“我看你骑术不错,可会武艺?”
“骑射尚可。”
“嗯,不求你杀敌建功,只要你有自保之能就好,那么过些日子就让你跟镇川一起吧,至于具体做什么,你听他安排就是,回头我将你写入名册,暂定为都尉参谋待遇,莫嫌官小,要想功名努力自取切不可取巧妄为!”
凡聪明人总爱走捷径,林中野是聪明人,所以沈庆之才再次敲打他一句。
林中野肃立,认真的道:“卑职定会谨记大人教诲,时刻不忘。”
他这么的严肃,沈庆之却为之莞尔:“不需要这么夸张,我军中有句话,训时如中原,闲时如霍少,千万不可反了,更不可在平时如历中原那么一本正经,不然我可受不了,哈哈。”
随即将案卷等丢给了林中野,吩咐他再好好看看,就去睡了。
沈庆之走后,林中野坐在那里半响,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微笑,看来自己真的走入了大燕这才变革的核心力量之中,这样一定能从这位出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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