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因此士气大振,更有无数精壮要求参军,江东官方便使用沈庆之治稷山时的旧招,于各处组建地方民团,并参考二线部队的级别进行作战训练,消息放出,没半个月,襄阳一带就又多三万民团,分在各乡各镇,忙时务农,闲时成军,可以预期,一旦再有战事,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组建为军,并有一定的战力。
韩中正对此自然相当欣慰。
又过些日子,田恒烈突然向韩中正请辞,要求将督查官职让于他人,自己要去江南,做韩诗琪一样的事。
韩中正当然要挽留,田恒烈的态度却相当坚决,他对韩中正诚恳的道:“在下就是个酒囊饭袋,既不能打仗也不能治邦,老天瞎了眼让我有个好外甥,还能和大人您成为亲家,已是在下三生的福气,而人不能光享福不付出,与其让我这废物在这里混吃等死,不如让我去为大人您和庆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见他这般坚持,又语出至诚,韩中正也无可奈何,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此也是好事,说实在的,他过去还真有点担心,田恒烈将来会不会胡作非为,到时候不好处理,于是道:“那你和庆之说了吗。”
“先要大人同意嘛。”田恒烈笑道。
韩中正也笑了,明白这老兵痞这是小心谨慎,便绕过这个话题,对他道:“你去做的时候,需要什么人手,物资之类的,直接和庆之说,或者和我说,另外,督查之名你不要,我给你个镇抚使的名头好办事,你看如何?”
不想田恒烈直接摇头,道:“大人差异。”
死胖子…韩中正愣愣的看着他,田恒烈骄傲的一挺肚子,笑道:“大人您也不想想,江东这地盘上谁不知道我是庆之的舅舅,再说了,这事要是以官方名义去办,反而没有人情味,不如让我做个白身人,以庆之舅父的家人身份去拜访慰问和照顾他们,岂不更好?”
也对,不过韩中正问:“调配物资需要正式手续,你没有官职也罢,但就要当地都督等配合,那我给你什么凭证为好呢,我好下文。”
不想,死胖子又摇头:“大人差矣。”
韩中正忍气吞声去喝茶。
田恒烈则在那里道:“大人,我刚刚都说了,这种事情以官方名义也太没人情味了,再说咱们江东不是已有正规抚恤了吗,所以这事,还是让在下自己去操办吧。”
韩中正顿时慌了,你想怎么办?
田恒烈说,他可以去一家一家的找人捐款,韩中正自然摇头,哪里有这样做的,你去的话人家不肯给也不敢不给,再说你这个死胖子万一…田恒烈是个多狡猾的家伙,见韩中正这般,知道他是怕自己乱来,立即道:“大人,在下是个混蛋不假,但这种事情上岂能乱来?”
他如此说,韩中正只好同意,不过暗自警惕,心想你个死胖子万一乱来,我可要收拾你的,而等田恒烈一走,他就秘密下文各地督查,要求严密监视田恒烈,这倒不是说韩中正不信田恒烈这方面的人品,他只是防止这厮做事没有长性,或是没脑子干出丑事来,要给他做好擦屁股的准备。
可怜堂堂的韩中正,遇到这么个活宝亲家,也算够郁闷的。
而这边,田恒烈蹦蹦蹦跳跳走了,窜去军营见了外甥,就把对韩中正说的话照旧说了一遍,见沈庆之那神色和韩中正一模一样,深感受辱的田恒烈和韩中正不敢放肆,和他客气什么?
这就破口大骂,比如有了媳妇忘记舅,比如早知道小贼你这么不把舅父当人看,当年就该趁你没发育前一把掐死之类的,骂的沈庆之七窍生烟,又不好和他发火,只好随他,但表示要派些子弟跟他一起。
“你监视我?”田恒烈大怒,沈庆之没辙了,道:“好吧,那你自己去拉人手。”
田恒烈这才作罢,第二日带了几个亲随就出发。
沈庆之和韩诗琪一起送他。
昨日虽然被他一顿折腾搞得头大如斗,但见自己这宝贝舅舅这就走了,也不知道年内还来不来,沈庆之又有些不舍,就道:“舅父,你还是留下吧,再住些日子,好让我陪陪你。”
但田恒烈哪里肯,只说在这里闲着无聊不自在,不如在姑苏喝花酒快活。
韩诗琪大笑,道:“舅舅你喝花酒要给钱哦,那些女孩子不容易的,还有老鸨抽头的。”
一句话说的甥舅两个险些昏倒,周围亲卫也都窃笑不已,赶紧闪开,沈庆之怒道:“你又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韩中正却冷笑:“你去得,老娘我还说不得?”
沈庆之急了:“我忙于军务政务,哪里有去。”
“从前吧。”韩诗琪语气幽幽的对着那滚滚的东流水,道:“公子难道忘记了吗,当年大泽西,后来金陵城……”
田恒烈听的没头没脑的很纳闷,便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外甥,沈庆之则一脸茫然,韩诗琪见他这幅摸样,不由哀怨的恨声道:“负心人,不记得奴家为你仗义执言羞辱张镇远了吗,小女子剑舞无双顾盼倾城,你也能忘记。”
顾无双?
沈庆之哭笑不得的道:“你怎么认识她的。”
“好呀,果然狗男女。”韩诗琪抓狂:“前几日襄阳楼上一群歌姬突然找我,说要为抚恤之事捐款捐物,本姑娘不以她们职业而鄙视,不想带头的那个小娘皮居然说认得你,然后说了一大窜。”
“我和那个女人又没什么。”
“是没什么,我说有什么了吗?”
算了,沈庆之对舅父拱手道:“舅父一路顺风。”
田恒烈鼻子都歪了,你被你老婆堵的无话可说,就赶我走?畜生!性子发作自然不肯消事,一拍大腿道:“哎呀,诗琪儿不说,我还想不起来,那个女人我见过,是长得不错,对了庆之,我听慕容铎说,你还特地要他为你把她送到金陵的?我和你说,这男人偶尔在外边应酬不是不可以,但怎么能当真呢。”
沈庆之…韩诗琪大笑:“舅父不是好人,这么挑拨也太假了。”
这没心没肺的丫头。
田恒烈败退。
沈庆之无奈的搂过她,笑着对灰头土脸登船的田恒烈摆摆手,喊道:“舅父一路平安。”
“说了两次了,我走!”
岸上大笑。
等目送田恒烈远去后,沈庆之陪韩诗琪坐进马车,问她今日要跑那些地方,韩诗琪翻了翻手边的计划,道:“今日要去襄阳东门外的李乡。”
听她是出城,沈庆之又问哪些人去,韩诗琪立即扳动手指,告知他,有冯子峰的夫人,有历中原的未婚妻,有陈镇川的粉头,还有襄阳的几个歌姬,随即一脸认真的问沈庆之:“那几个小娘子如花似玉前凸后翘,相公你可要把玩把玩?”
她说她的,沈庆之问:“那她们怎么遇你。”
“到城门口集合,然后出发,哎,公子,无双是行首呢,你真不动心?”
“那你晚上早点回来。”
“哦。有事情?”
“没事,看你最近跑的太劳累了,要你好好休息。”
“哼,知道人家劳累,晚上还动手动脚,虚伪。”
“…韩诗琪,你信不信老子纳妾!”
“勇敢的去吧,将军,父亲那里姑娘我帮你扛着。”
再也受不了她的沈庆之一把掀开车帘,喝令停车,翻身上马,怒气冲冲的吼了声:“我去忙了。”便跑了,留下韩诗琪在车内笑的前俯后仰,心想自己和几个歌姬学的妖精腔果然无敌,居然只凭口舌就打的双刀将落荒而逃,如此可谓痛快!
而就在江东政治清明,军队齐心,一切蒸蒸日上之际,西秦却又将掀起一派腥风血雨。
没有人知道梁子任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但不可否认,正是他之前的一系列残酷手段,使得部队已完全为他一人掌握,所辖地的经济,资源等等调配使用权力也已完全集中于他一人之手,在他的辖区,他已如皇帝一般。
可他认为这还不够。
在清理了农,商之后,谁也想不到,他忽然将矛头对准了有一种人——曾为他的到来欢欣鼓舞,歌功颂德的文人们。
汉历六月四日。
梁子任秘密抵达巴中。
这次他是便装出行,只带少数随从,在路过一处乡镇酒楼休息时,忽听隔壁有几个人在怒声发泄。
现在的西秦,各行皆归官家所有,寻常百姓吃喝拉撒集中管理,比如梁子任来此休息,就凭西秦军方的一封介绍和亲卫的一个牌子,所以能来这里的都是他们治下的官吏人等。
而严格来说,这些人都是享受着梁子任给予的相当好的待遇的,所以,当梁子任听到有发泄之声时,很纳闷。
然后却越来越怒。
因为他隔壁的几个在骂。
有人在说:“让姓王的这样搞下去,巴中只有死路一条,这他妈的百姓集中管理,各行全部收归官有,是谁出的鬼主意,要学前秦吗,便是前秦也没有让百姓不做生意!”
这酒楼房间本来隔音还好,但他们声音激动,显得高亢,所以梁子任听到。
小伙计正要问几位要点什么,梁子任听到这一句时一摆手,亲卫就堵住了他的口,这亲卫头目伶俐,知道梁子任心思,便不仅仅堵住这小伙计的口,还赶紧悄悄下去,将店长等一群看住。
这时楼上那人边上有人又骂:“正是,再说前些日,那些手段,简直令人发指,老陈家那么好的人,被几个下人扣一个苛刻剥削的名字,就把财产充公就把人给杀了,简直毫无法度,如此如何治理。”
“何止民间哦,我听说,是从军队内先整的,他们一来卷走民众随他们去打仗,等仗打完了,不封赏也就算了,还拍杀人向来清查,据说有不知道多少军官人头落地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搞得军队内部士兵军官人人不敢胡乱说话,不敢私下交流。”
“当真?”
“不先搞军队,怎么收拾地方?他们不怕巴中子弟们造反?”
“唉,亏我当时还以为他们是好人。”
“我也以为啊,分土地分财富,天下公有之,这画饼多漂亮,当时以为他们虽连接罗斯,也叫不得已而为之,反正自己强大了再和他们干就是,怎么想的到这些魔王是靠着罗斯兵来我们这里搜刮来着,你们还记得他们之前宣布的话吗,说打倒那些富有而不良者,均田地共富贵?”
几个嗓子说记得,说的咬牙切齿。
这时之前说话一人一拍桌子,怒道:“先分再收,一放一收,玩弄百姓于鼓掌间,而土地财富就已全归他们,我们已任人宰割!”
“我堂堂前朝进士,居然只能为个乡长,这还是靠的当年生意破产的福,落个贫农身份,不然的话,恐怕人头早不在了,这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唉,假的啊,在这没规矩的西秦,你书读的越多越是生不如死,还不如那些蠢民,看不穿就不痛苦。”
“你以为他们不痛苦?我治下几个悄悄骂,说早知道不随西秦造反,搞得现在吃喝拉撒全不自由。”
梁子任的亲卫要过去,被梁子任按住,他铁青着脸继续听,听到那边继续在说:“今日想来,这无良人真狠。”
“怎么说?”
“那无良的,一连串的手段可谓毒辣刁钻到极点,你们想想他们发动民众合伙打劫富户,再通过清洗镇压搜集所得,这一进一出,其实是一举几得,打个比方,你我现在在乡里说话,可有人听?”
“有。”
“有个屁的有。”那人骂道:“你我的号召力比的上老族长?”
啪!
一人一拍桌子,叹道:“不错,对方这么一搞,地方上百姓就算要反,也没有什么带头人,加上他们现在玩吃喝拉撒集中管理,内中又有密探监察,谁还能翻了他们的天去?”
“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当时我居然还主动为他们张罗,还到处为他们说好话,唉,如今我那些邻居私下从不理我,隔壁那失了儿子的更是恨我入骨,唉。”
“这个其实不能怪你,上面要你招兵你有什么办法,便不是你,换其人他儿子也要去,这是命。”
“落在你身上,你能这么想?”
一人忽然开口:“算了算了,散了,哦,对了,要和你们说个事。”
“如何?”
“我那新贵上司王鹏,这几天又出花招了,马上要下文各处乡镇地方,要地方上每家每户为梁子任塑像,取代神祗,并搭建生祠与宗祠并列。”
“…他这个无父无母的混账。”
“他不是这么无耻,能得那位信任?那小儿有什么能力不成,还不是会花样百出的歌功颂德,才得重用,而可想而知,西秦上下现在都用的是什么人。”
第十二卷 第六回 急智之士
“但你也别小看这种献媚之人,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事不行害人十足,张正兄你在这小人之侧,可要谨慎啊。”
“我自知道,唉,现在身在局中已经叫无能为力,为自保和保家人只好昧着良心做事,这不,下午回去后还要帮他周全想法,然后开始推广,我不做还有人做,与其上一个丧心病狂的疯狗,还不如我去做,好歹能少扰民少害人一些,唉。”
“这是屈身事贼啊,真正的贼。”
“有什么办法?”
“怎么没办法,你别忘记这天下还有英雄。”
“你是说江东?你疯了,你准备干啥?”
“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干什么?等呗,两者必有一战,我看梁子任不是那位的对手,民间有说,那位在阵前划出一条线,西秦十几万大军竟不敢过,那位更是直接窜到潼关,然后才入蜀的,这是那位欠我们的,他当时怎么就不一刀斩了这祸根呢。”
“说的对,等,慢慢等吧,不过各位要把这些记着,等来日,有机会了,一定要把这次一一写下,好让这厮遗臭万年!”
这边,终于说完,几个人起身离去,而这楼是回字楼,梁子任是从这边上的,进来后就无声无息在听,那些人是从那边下的,都不知道有人听去,还是那魔头听去。
但当他们出门时,没见有人,喊了几声也没搭理,等出门,恰见远处树下有几匹马。
这几个人都是相当警醒的伶俐人物,顿时脸色微变,尤其带头一个,忽然咳嗽一声,骂道:“又不知道死哪里去混了,那我们先去乡里坐一坐吧。”
“同去同去。”
他们随即举步,楼上的梁子任透过窗看着他们的背影,边上的亲卫要去追,他阴冷的一笑,道:“已经记得名字,怕什么。”
却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人走过自己的战马边时,竟看也没看,这其实很反常的,因为他们的战马高大神骏,不要说寻常人就是些普通将领也未必有,但梁子任疏忽了这一点,他见那些人走远,便坐回头,要亲卫将店长带上来好好盘问,刚刚在楼上的是那些人,职位是什么等等。
而此时,那带头的那位,名叫苏启琛,已经面如土色。
他能在西秦新宠王鹏身边做事,还分不出这些军马是何处来的吗,尤其是刚刚下来后,不见店长等人,说起来这店长还是他的一个侄儿,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来这里和老友聚会,只是他想不到,他侄儿一个疏忽竟给他带来如此危机。
现在,当他看到军马,再回想自己走出时,心中的一种不舒服,再看看自己周围朋友的脸色,顿时肯定自己这不是什么错觉,今儿说的是被人听去了,而且来人恐怕还有点地位,不过…
苏启琛身边一个咬牙道:“他们该就几个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不妥,有军马来去,必定会…”
“再不妥也不能不做,全有家有口的,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你知道对方听了几句去?尤其是我们走的时候还不出来,必定是因为人少没有当场动手,但别忘记,小三儿可没出来送我们,这不是被他们拿下是什么?”
这几句话一说,哪个还不明白,都在想,看似要出事了。
可是要这些书生杀人,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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