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将都惊呆在那里,看着向忠章率领如狼似虎的黑衣执法部队,闯入室内,把刚刚还和他们在谈笑风生的同僚按在地上。
素有悍勇之名的王川,是个保镖的出身,有一身好武艺,兼脾气暴躁,前些日起就已经相当不满向忠章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他人他也懒得出头,但等今日这把邪火终于扑到他自己头上时,王川才急红了眼,当场怒吼起来:“我哪个亲卫说的?老子为梁公在前面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这小白脸在哪里?我要去见彭公!”
他在挣扎,执法队挥起刀柄就砸,王川被压着,不得还手,转眼头破血流,但这厮硬气,被打的越凶吼的越凶,向忠章冷笑连连,这就令人把王川一位亲卫叫来,那厮却和他过去主将完全迥异,是个软脚蟹,看到这场面,当场都瘫了下去,向忠章喝道:“说。”
王川在吼:“忘恩负义之徒,你他娘的什么时候看到老子吞金的?”
那亲卫被吓得口不能言。
室内各将见这局面,知道这是向忠章要对他们其中的人下手的先兆,也纷纷喊了起来,要那亲卫说,其中有将领怒喝道:“王川部入绵竹时一路走的是剑阁苍溪路线,沿途都是穷山恶水,哪里来什么富豪之家,有如此积蓄?”
又有人说:“就算有,足五百金要多大地方,要多少士兵运送又藏在哪里?”
边上亲卫见场面失控,大喝肃静,但这群将领都是过厮杀的人上人,知道此局之下再不能退,因此场面越发失控,向忠章给他们气的面色发白,环视众人,把其中几个叫的最欢的一一记在心中,冷冷的道:“片刻之后,黄金起到,证据确凿时我看你王川还有何申辩的!”
王川心中无鬼,自然继续抗争。
但那些将领们见向忠章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不禁有些犹豫,气势一时弱了点,向忠章借此机会,立即警告那亲卫:“现在各位将军在此,本公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不过你可记得,污蔑大将可是重罪。”
别人一听这不是威胁吗,然而此话拿出来说又无可挑剔,因为污蔑大将确实是重罪。
那亲卫果然为其点醒,知道今日不是王川死就自己死,赶紧将自己之前对向忠章交代的再说一次,边上的王川听自己这心腹信口雌黄,不由急怒攻心,喊道:“孙不二,你这鼠辈竟敢害我!”
粗人一急就容易说错话。
这句话落在其他人耳中,倒似他承认了罪过,只是恼怒亲卫出卖自己,向忠章立即道:“你不为恶,他如何害你?”
“老子没干过这些事!老子部下几十个都尉都在,你去叫他们来。”
“荒唐,此事是你闹的全军皆知?还不是只有你的亲卫知晓!问寻常都尉有何用。”
“你胡扯…”
话语未落,外边有人冲入禀报,说王川帐下的几个心腹都尉招了,说金银皆是王川所藏。
随即又有人来报说,金银已经起到,马上运来,之前就藏在剑阁西南的那片山腹中,来人还取出一包碎金,尽是些血迹斑斑的首饰挂件等,一看就是从民间略来的。
这接二连三的所谓证据一出,王川不由瞠目结舌,这要他再如何辩解?他确实未干过这些,所以也只能反复说自己不曾干,赌咒发誓怒骂挣扎,但向忠章却人证物证皆有,还都是来自他心腹所陈。
换做其他人,也不得不信,向忠章犯罪一事果然证据确凿。
这不,有将领见风向不对,已经改口,在那里叹息,说:“王将军,你如何能这般…”
“你放屁!”王川如被踩了一脚的猫一样蹦了起来,骂道:“这是污蔑!”
回头对向忠章咬牙切齿的厉声质问:“我和你并无冤仇你要这样整我?”
向忠章闻言正色道:“向某来此之前和将军素昧平生更从无私怨!”
其他人一想,确实啊,向忠章来此之前和他们都无接触,确实连人都不认识,那么私怨就更无从谈起,因此这王川…
王川大叫:“这些亲卫浑身带伤,无不是屈打成招,这些日子来,你这厮靠这一套编排陷害了我军内多少兄弟,现在又玩到老子头上,妈的,你这是趁彭公不在,要夺军权,老子要见彭公!老子要见彭公!你有种和我一起去彭公面前对质!”
“死不悔改!”向忠章冷冷的看着他,道:“军权既不是我的也不是彭公的,乃是梁公的,你此话是在陷害彭公吗?莫非彭公要自立门户?嗯?”
边上各将一听,心中一跳,隐约中似乎抓到了点什么,难道说向忠章来后的一切行为背后都是梁公意思?前燕亡后,西秦奉梁子任为主,已是共识,但也都知道梁子任帐下第一心腹是彭德志,往日也不是没人吹捧彭德志攻略盖世云云,自然也有人觉得彭德志起的这么高来日恐怕下场难说,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
其中有聪明人一想明白这一点,知道无论如何,这种事决不能参合,赶紧闭嘴,更有坚决些的这就转变立场,对王川喝道:“王川你不要胡言乱语。”
娘的,被冤枉,被陷害,还被自己往日的兄弟捅一刀,未曾想明白其中道理的王川如何能服,只气的心血上涌,反复高喊冤枉,要见彭公,要见梁公,到他们面前说明。
对此,向忠章不屑的道:“西秦上下数十将数千尉多少儿郎多少事,就你区区王川贪污渎职之事也要惊动梁公?”
“我要见梁…”
“堵口。”向忠章一摆手,让王川不得再说话后还不忘对帐内各将显摆磊落道:“刚刚让他开口辩解是为事情真相,现在再让他胡言乱语,万一连累各位就不好了,对吗?”
被他眼神扫过,帐内各将,哪怕真和王川交好的,也不得不低头,领情。
被堵口的王川自然继续…向忠章已不再看他一眼,吩咐拖出去斩了。
这句话一说,帐内各将都惊呆了,虽说他们不敢再为王川辩解,甚至隐隐觉得其中水深,又或者直接认为王川确实有罪,但要说不经禀告就这么斩杀一将,换谁也吃不消向忠章这番杀阵,终于有将领忍不住壮起胆子来试探着问向忠章:“大人,是不是该禀告下梁公呢,王川虽然该死但也有苦劳。”
那王川听到要当场斩自己,也软了,不是他没骨气,而是就此死去的话又谈何洗白,因此呜呜有声。
而有人带头,其余兔死狐悲者心想这种话说一下也不会被牵扯到什么罪名,不说的话反而容易在同僚里落个刻薄罪名,于是也开口为王川求情道:“向大人,王川这厮该死,但还请大人高抬贵手,以容他戴罪立功,总好过死于无声无息之间。”
向忠章却去一把扯下王川口中的堵布,问:“你可服罪?”
“……”王川确实不服,但…
犹豫片刻,王川低头道:“小人服罪。”
不想向忠章冷笑道:“既然如此,拖出去斩了!”
这厮!王川被戏的三尸神暴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围各将也傻眼,就听向忠章在那里义正言辞的道:“若是寻常小兵也罢,你王川身为大将,在建军之初就如此妄为,搜刮民财贪污公款祸害百姓,不杀你的话何以正军法,不杀你的话何以抚慰百姓?斩!”
语调铿锵,不容置疑。
执法队立即倒拽着王川向外走,王川死到临头终于认命,惨笑着道:“老子是不是被冤枉的,你们这群傻鸟将来自知,向忠章你这狗娘养的陷害忠良总有一报,康平那走狗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爷在天上看着你,看你人头落地。”
又骂:“老子瞎了眼才投西秦,早知道去江东跟沈双刀!”
“亏梁子任这死不要脸的吹嘘灭扶桑是他干的,老子在军中亲见是人家江东打的!”
“老子跟错人啊!”
“老子…”
帐内的向忠章就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淡淡的问各将:“他刚刚亲口认罪,你们可曾看到?”
“看到。”
“那么本公杀错了人吗?”
“…没有,这王川狼子野心,该死。”
“那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你们听到没?”
“听到。”
“嗯?”向忠章冷笑起来:“我可什么也没听到,要是消息传出去,有辱梁公名声的话,那我可就要再来找找在场各位了。”
帐下各将这才恍然,慌忙摇头,可怜一帮如狼似虎的西秦将领竟温驯的似兔子似的,一起动作,那动作整齐划一,以他们魁梧的身侧配上那低贱的表情,造成的滑稽效果令向忠章心中愉悦,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笑的前俯后仰,面前各将面色灰白的站着,虽心中恼怒,但哪个还敢顶撞他半句,王川就是下场!
下一刻,向忠章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雪亮的锋利无比的短匕,刺入出卖王川的那位亲卫口中,直透脑后…
前锋将王川因罪被斩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军。
当他死不瞑目的首级送递“待罪营”中时,被看押的二千五百西秦新军无不魂飞魄散,这向忠章连彭德志的心腹王川都可杀,还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杀的?
有此人头威慑,向忠章手下办事更加顺利。
在他们的主持下,这二千多人开始进行一次如同他们上级遭遇的,自我认罪和检举他人的大甄别,很快就有上千个倒霉鬼被甄别出来,在数日后,被向忠章聚集全军,成批斩杀于当场,人头摘下后,以一百一座堆为京观,树立在各营盘的内校场边,以为警示。
其余千五则成待罪之身,打回原军,继续接受之前战友们的监督,并将全面负责所在部队一切最肮脏最低级的琐事,所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止如此,向忠章还要求,这些待罪者,在所在部队,要每周进行一次当众检讨,所在部队成员也要对其进行一次当众批判,且隔段时间,几个部队之间的罪人要对调,以好有不同的例子教育士兵,必须忠诚于梁公,忠诚于西秦,只听出梁公的意志,坚决拥护梁公的任何决定。
同时,下放自己帐下的书记,前往各营尉官身边担当副营正兼教导之职。
每天训练完成后,要召开全营会议,灌输他们,梁子任公是如何勇敢抗争燕庭欺压,如何和可恶的乡里富户斗争为贫困佃户争取权利,然后导致被追杀,不得不怒而起兵,最终席卷西秦,威震外邦的等等。
最后,向忠章又向梁子任请调一批后方将领前往军内,顶替前者职务,把彭德志的嫡系全部送去后方学习,待毕业后再行分配。
与此同时,梁子任也通过心腹交给了彭德志一份供词,据说是王川死前交代的,说彭德志曾如何在军中招揽人心,使得川蜀只知彭公不知梁等,彭德志给吓的大病一场。
还不得不拖着病体赶紧上书梁子任,表明忠心,说王川该死,再赞梁公铁腕,乃绝世雄主,甘愿一生一世为其鹰犬,加上他本身有用,梁子任对他也还是有些感情的,才逃过一劫,得以继续为汉中总督,管理地方,和配合驻军主将令彪扩军。
而西秦的前方部队经过这样的洗礼后,终于如他们后方的部队一样,只认梁子任说话,再无可能出现可于梁子任抗衡的力量。
完成此事后,被梁子任调任为巴中总督的向忠章,在全军欢送下,登上马车,远去。
于路上,他看着汇总的记录,记录显示,此次整顿西秦前军,他共计清理两名将校,三百二十一名都尉,一千一百一十名士兵,并改造六将校,和二百二十九名尉,一千三百九十名士兵。
也就是说,这厮在二十天内,于无战争状态下,轻轻松松就除掉了自己部队的全部将校及三分之二的基层军官,和差不多达百分之一的士兵。
面对如此成就,向忠章不以为耻反而满足的一笑,然后轻轻盖上此卷,便将目光移向了他即将赴任的地方,他的下一个目标——巴中城。
第十一卷 第十回 妄想治国
时,汉历五月一日。
距离沈庆之大婚还有半月。
江东军政安宁,民间休养生息之际,巴中再掀腥风血雨。
之前已被西秦用煽动民众的办法除却地方富豪原有乡绅的巴中,怎么也没想到,为西秦出人出财出力的他们,转眼又迎来一场灾难。
如果说,上次,西秦还只是将矛头对准原先的地方领袖等,并让周遭乡里得到点好处的话,这次,矛头却直接指向他们。
梁子任授意向忠章,治理地方的一行方略,令人观之心颤。
所谓“争取一部分,打击一部分,除掉一部分”,以及“以出身和家产划分地方上的人员,详分为清苦者,小产者,和中产,先团结清苦者小产者,孤立中产者,然后发动民心将其去掉”又有“要时刻警惕前朝余孽死灰复燃,必须把他们连根拔起”,再比如“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巩固巴中地区的统治,必要时要能使用一切必要手段,从肉体上毁灭我们内部的敌人”等等。
区区几行字,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若是个有点仁义心肠的也罢,偏偏执行者是丧心病狂的向忠章。
这厮已经杀人成瘾,其冷酷比起之前的康平还甚,一到地方马不停蹄就开始检查地方上的政务种种,可怜一群百姓还以为向公仁义,有拍马屁的干脆拦街唿其为青天老爷,其实这有可能是地方要员暗中操纵。
向忠章来到这里时,见到此情此景自然欣喜。
等他再看,地方上百姓已被当地要员按十家一组百家一区详细划分完毕,自然更为高兴,他到地方上也不能两眼一闭乱搞,总要用些人的,见这当地负责人代都督王培武很讨喜,便要他上前。
这王培武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之前是燕巴中都督府门下一个小吏,西秦军来时,这厮恰恰因为恶了上官被抓在牢里,因此因祸得福,在上官被杀尽后做到个代都督位置,为西秦这等救命恩人出力。
他经历险死还生,又知道自己这是时来运转,荣华富贵皆在西秦成败,因此做事一向不遗余力,西秦想到的他去做,西秦想不到的,对西秦有利的他也主动去做,便是梁子任都知道他的名字。
向忠章自然不会对他如寻常人一样冷漠,对他和颜悦色勉励再三,只激动的这厮屁股撅的比头高,鼻涕眼泪一把的高唿巴中子民久盼向公如求甘露…
当晚安排也见其马屁功底。
因为西秦提倡西秦才起,正是艰难时,当官民一家,同甘共苦,所以明面上是严禁往来接送铺张浪费的,向忠章见这厮之前的表现,还担心这厮会做的出格,不想来到府内后,周遭根本没有更多迎接人群,亭台内也仅仅一桌便饭。
这人吧,就是这样,以最近红的发紫的向忠章来说,见铺张浪费肯定要装腔作势,不见其恭恭敬敬摆酒迎接又要不爽,可等他藏着不满走到亭台内后,才发现这一桌便饭大有讲究。
虽是粗陋的餐台摆放,但其中菜肴香味诱人品相不凡,一看就知是名家出手,再看边上站着的两个小厮,初一看眉清目秀,再一看,分明是国色天香的女子!
连那粗瓦罐里倾倒出的也是陈年佳酿,世间难有。
为防止万一,王培武还“冒险”主动为向忠章回绝了其余巴中官吏的作陪,以让他不得打搅能够安静享受粗茶淡饭。
向忠章见他这么讨喜,服侍的这么到位,不由心花怒放,更令他觉得舒服的是,这王培武在作陪时小心翼翼不提,还不去显摆吹嘘故意说破自己其实是请的哪家厨子啊,还是寻的哪里的好酒云云,只在席上不停说他功劳,夸他能力。
这让前些日在军中忙着杀人,嘴里早淡出鸟来的向忠章对他是越看越爱,心想如此手下一定要好好用着,有此心了,便对王培武做出拉拢之意,希望他以后在自己跟前好好办事,不想他才开口,那厮扑腾一声就跪下了,赌咒发誓,说从此当向公是自己亲爷爷对待,绝不敢有二心…
边上两个美人忍不住扑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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