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个高层该说的话,下面跪着的军官们见这架势再听这种话,就以为这是后方来的部队要杀他们,便是利刃当头也忍不住喊起冤来,向忠章这次倒没有动手,只骂道:“冤?我看你们一点也不冤!听闻你们之中有人秘密结党,要联合起来为燕人翻天,其中还有人和江东河东来往,意图引狼入川,哼,梁公察觉后令我来操办此事,你们好好配合,最好主动站出来说明,或可既往不咎,要是被我查出来,到时候别不知道怎么死的。”
随即令士兵把这群都听懵了的军官全部分开看押。
当晚没有给饭不提,还揪出其中几个一番拷打,只打的他们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其中一个实在憋不住,随他要说什么全招,承认自己是为燕庭潜伏来着,还认了自己要联络江东,准备偷袭大军。
本来,他只不过是求个痛快,早死拉倒,所以顺着这向忠章的话说罢了,不想向忠章要他画押完毕后,居然还去追问,他的同党是哪些,只把这待死的人也激的抓狂,忍不住咆哮道:“你要杀谁灭谁只管去,何苦来作践我们?”
原来他也不傻,渐渐听出向忠章是有所指。
向忠章闻言却狞笑起来:“谁有罪才杀谁,无凭无据怎行?”还一副大义凛然。
然而,到第二日,又换一批来,拿着前者的口供逼问诱导,到第三日起,忽然不打了,给酒给饭,再召集全部,对他们通报所获口供。
只可怜这些军官一来就被杀两个,打几双,又被隔绝消息关闭,今日一旦放出都没几乎交流,就听向忠章在那里愤怒声讨,他们怎么知这些只是屈打成招,不由全慌了,纷纷辩解自己不是,可向忠章怎么会收手?
他冷笑道:“这些家伙之前也说自己是冤枉的,哼,我看你们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今日召集你们,是因为梁公说,坏人只是一小撮,你们大部分是好的,不过,这些坏人隐藏在你们中间真假难辨,因此需要你们配合一起揭发,现在开始,由你们根据刚刚通报的消息,好好回忆,自己身边哪些人可疑,每个人都必须在今晚之前,交出一份材料,若是违抗,小心脑袋。”
接着就把看押者,划为十个一组,再派遣一群书记官入场,要他们找这群军官逐个入室谈话,一个个记录所得。
并详细询问,这群家伙的出身,是一无所有的混子,还是给人打工的下人,又或者给人种田的佃户,还是薄有家产的人家,乃至读过书的,打过铁的, 等等,详细记录不休。
军官们忙着撇清自己不敢不说,但要他们说出身边哪个可疑的话,他们可为难了,因为谁可疑呢?大家几乎来自同一个地方,在一军内并肩厮混至今没见过谁可疑啊。
那书记官就开始循循诱导,小声劝道:“大人正在发火呢,总要找出些人来,你们不说别人别人也会说你们的。”
有人领悟意思当即开始乱咬,还有老实人为难,说真不知身边这些事,于是书记官继续劝解道:“好好想想,我是可以不问的,但大人放不过你啊,好好想想去,哪怕这几天有抱怨上司的,嗯?”
更有歹毒点的书记,干脆问自己的询问对象:“你自己呢,有没有问题,别急啊,我没说你是内奸,不过你是不是抱怨过上司呢,或者入军之前干过什么坏事呢,有错就认,交代一些也好过关,嘿,你们可不知道,后方这些天来已经查不出不少人了,不过呢有些自我交代的好的,罪行轻的,梁公也没计较,自己掂量吧,再不说我换人了,来啊!”
“别,别,我说。”
这一顿忽悠,对方终于认了,连连喊我说我说,开始汇报自己过往的一些丑事,比如偷看隔壁女人洗澡的,比如偷过主家前的,种种不定,书记官运笔如飞一一记载,再要他们画押。
合计数百人的寻根问底,总计又折腾了两天,再行一番统计,向忠章拿到汇报一看,见下面勾勒的可疑者才三十个不到,不禁大怒,骂道:“梁公说这里最少有五十个敌对分子,你们才找三十个不到,是不是要自己替?”
给吓坏的下级连忙请罪,开始添加名单,不久杀人榜上就添满五十人,向忠章拿在手中这才满足,不过在扫一扫全部清单时,见一个名字叫杨成平的,好似他发家前的仇人杨昌平,便提笔一勾,道:“我看这个人也不清白,明明是富户出身,怎么混的进前面军队里的,看来彭德志的部队问题很大啊。”
知道他根底的手下纷纷想,你这厮不也是富户出身,只是败了家业才混个清苦出身,又因识字才得梁子任赏识的吗,但哪个敢说,纷纷附和,向忠章很享受部下这种压抑着不得不的顺从,他笑眯眯的道:“好,将此传给梁公吧,这些人就先抓出来杀了。”
已在安西经历过一次清洗的部下们轰然响应,毫不犹豫,便去执行,不多久就又将那群军官召集出来。
可怜那群前线回来的军官,本以为加入什么军校,是得到了提拔的机会,高高兴兴而来,连日来却连连遭遇罪过,都惶恐害怕的要死,又听被集结,且来的亲卫们杀气腾腾,再到场上一看,就见台也搭起,是兵也站好,好像真要杀人一般,全惊的脸都白了,忐忑不安之际,旗鼓震天中,向忠章傲然出场,走到台上大声对他们道:“经过严格审核,现在发现,你们大部分人都是好的,是梁公忠实的手下,是值得信任的,这些日子来让你们担惊受怕,向某很是惭愧。”
居然对下行礼,虽然没有什么诚意。
早被他折磨的心神不宁的一群慌忙回礼,然,台上那厮突变腔调,道:“但你们其中的一小撮,却是我们西秦的敌人,他们才是你们最近遭遇罪过的真正罪魁祸首,他们以为他们往日隐藏的很深,能不被发现,可他们怎知道兄弟们的火眼金睛?下面,我再给这一群人一个机会,认为自己有罪的, 赶紧站出来,这是你们最好的机会! 三通鼓后,本公点名拿人,到时候别怪本公无情。”
随即有力的一挥手,台下的力士就将大鼓敲响,当咚咚咚的鼓声敲起时,今年蜀内的第一场春雨哗哗落下,很快就将场地浇透,站在冰冷雨水中不知所措的军官们,渐渐面面相觑,纷纷用试探的眼神看向周围的同袍,要辨认哪个是内奸又或者试探是不是有人先战出来,这个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多么的残酷。
那鼓声,还在响,到第二通时,台上的向忠章举起了铁皮喇叭尖叫一声:“还有两通鼓了,抓紧时间!”
这厮中气不足,声音一高就飘,再由铁皮喇叭一扩,简直刺耳的令人抓狂,台下有心虚的认为自己确实干过些坏事的,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喊道:“向大人,小人有罪 。”
早有亲兵过来,把他带到一边站好,并记录名字验证名单,传到向忠章手中时候,向忠章见第一个窜出来的,居然是额外的,咧嘴一笑道:“算他命好。”第二声,就再度高亢起来对台下喊:“难道就这一个吗?本公手里可以有一百人数!”
这厮连哄带骗还带诈,下面那群被折磨了几日的军汉,惶恐之下,一个接一个上前,或者是盲从心理,出列的人越来越多,惹的向忠章转喜为怒,低声骂道:“全是贼胚!”
但还是有没有站出的,以为自己问心无愧的,留在原地。
恰恰鼓声停,向忠章指着其中一个,问:“你叫什么?”
“回大人,在下叫刘启。”
“哦,看来你很有底气。”向忠章一边说一边翻,翻到这厮的口供,见这厮暗地里攀咬过五个同僚,尤其一个例子滑稽,这刘启说自己有次起夜时,走过某军帐,听到帐内那尉官在梦里说梁公坏话,偏偏他见此时这刘启一脸忠义,昂然磊落,不由大笑起来,道:“不错不错,你是不错的。”
转头就问另外一个,现在全场留在原地的也仅仅一百余,他逐次问去,但凡名单上有的,当即变脸,要亲卫拿下其人,被拿下的自然挣扎不休,喊冤枉,那向忠章就令书记官持“证据”去告知那厮种种,等拿下这人听到那么多莫须有的污名,当然死不承认,向忠章却令堵口,按在一边在说,自己继续排查。
他有目的行事,不多久就把留在原地的军官中,十几个揪出,再转头又把认为有罪的,几十个揪出。
这厮闷坏,还多揪出一群,凑足一百之数。
随后再找出其中一个必死的,让他和攀咬他的对质,人在临死之前居然知道背后是谁捅自己一刀,仇人见面当然眼红,可惜被绑着,不然早拔刀刺去,而那陷害同僚的,虽心中愧疚,但看着架势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于是干脆把当时胡言乱语当为铁口证据反咬。
突然来一人指着你,口口声声言辞确凿的说,某年某月某日,我亲眼看到你干过什么的,你最多也只能辩解自己没有干,总无法说出自己当时在干么,找出什么人证吧,因此,被污蔑的总在下风,往往反而显得理屈词穷。
荒唐的是,由于向忠章一向是放几个对付一个,只可怜,被污蔑的欲辩无言,最终气恼发狂,唯有破口大骂和诅咒不休,结果这让旁观者看来这厮未免是恼羞成怒的摸样,这导致他们也不由认为,这厮确实罪有应得,觉得他该死。
向忠章便因此断定此人确实有罪,下令将其当场斩杀,再寻下一个来,依旧这般操作,等三个一过,到第四个被点名时,早瘫痪在地,没半分勇气再辩,只忙着哀求饶命,是什么罪也认,什么嘴也不还,但向忠章才不手软,下令杀之,再寻下一个。
一直到五十一个全部杀尽,当他叫到第五十二个时,那军官当场就给吓破心胆吐血死去,向忠章这才罢休,把手里生死簿一合,冷冷的看着“留下不杀”的另外一群,语重心长的道:“之前那五十余贼,证据确凿,乃是重罪,因此必须明正典刑,而本公也说过,但有小错,又能主动承认的,将既往不咎,因此,绕过你们性命,不过你们给本公记好了,你们这些罪证可是存档的,要是以后犯错,落到本公手中,那本公可就要和你们新帐旧账一起算!那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们!听到没有?”
死里逃生的一群,怎想到这杀人魔王说停就停,都愣在那里,边上亲卫大喝:“还不谢过向大人?”才把他们惊醒,人一旦死里逃生,且是经过漫长煎熬后,才得死里逃生,就算铁打的汉子也要崩溃,何况这群所谓军官,之前往往只是寻常百姓,一时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叩头不已。
向忠章看的哈哈大笑,把材料一收,就去逐个拉他们起来。
他那瘦弱白净却勾勒无数生死的手,触碰在一群粗汉的皮肤上时,甚至有军官吓的浑身发抖本能要闪避的,但向忠章不以为杵,反而觉得自己如此可谓威震川蜀,所以还得意洋洋的大笑。
这残酷的笑声,配上台前五十一颗人头,五十二具尸体的血腥场面,足以令到场所有人深深惊恐惧怕,终生也难忘记。
然而,这些人在遭遇这一切后,在惊恐惧怕之余,竟对留他们活命的向忠章又感激涕零,以为真是向忠章留了自己一条命,可他们怎知道,本来还有一人不必死,还有一人该得脱。
而铁腕之后是怀柔。
见他们再无问题,从第二日起,向忠章就换了副嘴脸,令真正的教官进场,为他们开始讲解行军要领等,不过每日下午,向忠章手下的书记,都要对他们进行一次认真的灌输,教导他们整个部队是只能属于梁公一人的,在这片土地上绝不可以违背梁子任公的任何命令等等,并告知他们正是梁子任公愤而起军,才导致燕庭的覆灭,才导致国人和一些富家不再欺压他们,让他们才有饭吃才有衣穿…
先杀人,后洗脑,仅仅五日,之前还茫然无知,在彭德志帐下时杀人放火甚为快活的军官们,便蜕变成了只属于梁子任,并对其发自内心感激涕零的武器,但灌输唯恐不深,一切还在继续,等到第二批军官到来时,这批人已是又一副心肠。
仿佛故事重演。
茫然失措的军官序列外,是黑压压的部队,围困在操场的四面八方,站在队列中的例如那出卖友朋的刘启,正冷酷的看着他昔日的同僚们,等待着上峰的命令,台上,待向忠章在阴阴的说:“谁再交头接耳,拖出去二十军棍。”
手只是随意的一指,刘启就如条疯狗一样的扑了上去…
第十一卷 第九回 清洗
这种针对彭德志领导的前线部队的整顿,前后共计持续了半月。
彭部八百九十三名尉官,其中三百二十一人因罪被斩,另二百人二十九人待罪立功,其余二百九十三人因“作风可靠,人品优良,忠心赤忱”而获提拔重用。
值得一提的是,这还只是针对基层尉官的清洗。
暂时并未涉及到彭德志以下十数名将官。
但等这批军官回归部队,当亲入彭德志军中坐镇的向忠章感觉,他们已经牢牢掌握住部队后,针对高级军官的清洗便开始了。
首先,梁子任调彭德志回汉中,商讨大计,由向忠章赞代总督军务。
以让向忠章名正言顺的掌握兵权。
那彭德志一走,向忠章便高举梁子任的密令,宣布本军有大量的江东探子,以及燕军余孽潜伏,要求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各军不得随意行动,凡一营以上兵力调动都需经过他的手令,一下子就夺去了各将调兵之权。
各将虽心有不满,可由于梁子任的那道密令所说,又不得不忍着,以求避嫌。
紧接着,向忠章就安排各部军官把士兵和武器先分开,再开始逐次对帐下士兵进行分类甄别,甄别的凭证就是该士兵在入军之前的出身,同时安排自己的书记入驻至营级军中,在配合各部尉官进行这些工作的同时,有权当场逮捕可疑者。
数万大军就此开始一番残酷整顿。
只一夜之间,就逮出三百多个可疑分子,被全部关押待查。
到三日后,全军可疑分子的数量已达到了恐怖的二千人之多,几近四座满额步兵营的数量,还使全军人心惶惶,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向忠章这才住手,宣布其余人都是可信的,开始把矛头由对全军改为对这二千人进行再次甄别,务必不错杀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
不过,他在收手的同时,依旧要求各部军官继续对部下进行一轮扫尾式的,内部勘查,争取抓出一切漏网之鱼。
这是表面文章,私下里,他的心腹书记们对这些尉官的要求则是,每部最少还要交出两个证据确凿的敌对分子来。
于是,到向忠章进入彭德志部第五天时,全军的可疑分子数目不减反增,竟达到了二千五百人之众。
此次整顿的动静之大,远超乎了所有没有经历过清洗的士兵和将领们的想象,他们也无法接受,自己身边居然有这么多的敌人,有将官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出格,也太不合理,因为岂有说祖辈是行商者后代就可能是奸贼的道理?便提出异议,向忠章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拿下,看押盘问,并宣布但有敢为其说话的一并拿下,移交法办,罪名是怀疑伟大梁公的决策。
他把这顶大帽子扣下,兼现在全军几乎都为他掌握,各将除自己亲卫之外基本上调动不了部队,哪个还敢吱声?只能忍耐,由他折腾,并认命的接受被执法部队变向囚禁,和部队脱离接触的局面。
可这一妥协退让的结果是,火最终烧到了他们身上。
第六日,向忠章忽然逮捕速攻军前锋大将王川,理由是其亲卫招供,巴中人王川在率军进入绵竹时期,曾烧杀抢掠秘吞全军公款黄金五百两。
各将都惊呆在那里,看着向忠章率领如狼似虎的黑衣执法部队,闯入室内,把刚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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