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把腰刀飞上了半天。
两匹快马在唿吸之间错身而过。
全场大哗!
历中原面色惨白的看着自己的腰间,还有那已经开裂的右手虎口垂头丧气,他胯下战马缓缓停下,似乎也知道自己主人输了,显得那么的疲倦无力。
是的,历中原输了。
在即将会面的一刻,历中原将手里腰刀刀背对着沈庆之的方向微微发力扫去。
目标是沈庆之的肩头。
这个瞬间,彼此之间比的就是短暂一刻时的眼力,和手力。
谁反应快,躲得过对方,就最起码不输,谁反应慢,实战时,给一刀掠中,就会身首两分,而现在这种比试的情况下,假如被刀背碰上,不管怎么说,这条胳膊暂时也别想举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沈庆之却不如寻常骑兵会面那样,使用拖字法,这混蛋在那个刹那,竟然用左手刀狠狠扫向了对方的兵刃,这混蛋也不怕自己手腕给震脱了?这是历中原当时唯一的念头。
结果不言而喻,沈庆之一刀就将历中原手里的武器震的飞上了天不提,他在两匹战马错身的最后一刹,在震飞对方战刀之后,竟然还在奔马上忽然一个急速的后仰,用右手刀刃直挑对方的腰肋处!
历中原大惊失色之际,被他一刀尖挑在了自己的腰刀刀鞘上,铿的一声,锋利的刀尖划的刀鞘的铁扣挂链顿时寸断!
因此,等历中原停下战马时,他不仅仅武器没了,连刀鞘都丢了。
到这时,便是个白痴也看出来,沈庆之若真要历中原的命,无论当面时他有什么花招没使不提,就他错身后仰时出的那一刀,只要再高一分,历中原肋下就会被开一个大血口!
假如是在两军交战之中,历中原也绝不可能再逃的过下一对手,哪怕是个废材的当面一下。
比试之前,谁能想到,一向骄傲但确实有真材实料的历中原会输?
等到双方策马起步时,谁又能想到历中原会输的这么惨?
直到现在,他们已经比试结束了之后,满场官兵,甚至包括管仲颜在内也都没能反应的过来。
赢了的沈庆之看去,历中原一脸的落寞的楞在那里,似乎还不敢置信这个结局,这对心高气傲的他会是何等打击沈庆之是能体会得到的,可他也只能在心里内疚的一叹,抱歉…
因为,在他心中,历中原是他的朋友,刚刚的一切只是不得已。
随即他就赶了过去,认真的对历中原道:“厉都尉,在下,不过有些蛮力而已承让了。”
历中原闻声抬头,看到他眼内的真诚,半响后终于苦涩的一笑,实实在在的道:“不可能是沈督察的对手。”
见沈庆之胜了之后还能这样给对方面子,骁骑营满营官兵对他的好感更多,当即彩声如雷,沈庆之赶紧四处抱拳, 随即下马,走到管仲颜面前,恭恭敬敬的道:“是历都尉承让而已。”
再无之前撩拨历中原时的半分轻佻。
管仲颜大笑起来:“他一向心高气傲,也要个人折磨折磨他才对,你打的好。”
历中原窘迫不堪,但因为沈庆之的谦虚,此刻的他心态倒反而比过去更祥和了些,他也赶紧下马,来到了管仲颜面前,惭愧的道:“职下无能。”
他这样诚恳,管仲颜很是欣慰,又问沈庆之:“沈督察,莫非以前在军内混过?”
沈庆之道:“是,在下出身左一军辎重营。”
“姑苏左一军辎重营吗?”管仲颜一听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愣之后就接着就问道:“那么李默?”
沈庆之不由奇怪李默书记当年好大名声吗,口中连忙答道:“李营正是看着在下长大的。”
管仲颜立即明白了:“原来如此。”
沈庆之却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我的武艺又不是李默教的,你明白什么,他站在那里有些发愣,管仲颜笑道:“有李默在那里,加上你救过韩大人,难怪韩大人这般放心用你。”
原来如此啊。
沈庆之这才明白管仲颜的意思,不过还是奇怪,管仲颜怎么会也认识李默的。
管仲颜又道:“历中原。”
“在。”
“晚上你请沈督察吃饭,先还了赌账如何?”
历中原狼狈不堪一声不吭,沈庆之这个时候倒不虚伪,他当即转头对历中原道:“要有酒有肉,不可敷衍我,不然我就告你上官!”
周围官兵们听的一片狂笑,管仲颜也笑的前俯后仰,话说他一向威严有度,官兵们还难得看到他这幅摸样,至于历中原那副狼狈摸样,更是几年来少有的。
而这也是骁骑营多少年来,难得的趣事。
精锐军营当然有他的规矩和气派,也就沈庆之这种特殊来历的人,因为切入角度不同,加上一份好身手一种洒脱做派,才很快赢得了他们的喜爱也才能造出这种气氛来。
正在这时,从天际仿佛传来阵阵闷雷声,整个大地都为之颤动。
沈庆之讶然回头,就见一片乌云遮住了残阳,号角苍莽铁骑突进,拥着孙字的大旗如风卷来,转眼营门大开,他身边无数官兵轰然拜倒在地,是名震天下的江东统领孙正川到!
第一卷 第十二回 敢不效死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一到营口分出十骑捧着大旗,拥着一位将领毫不停留,直接入营踏上马道,冲到了中军帐前的那片演武场上。
力士翻身下马,将旗插好。
今日穿着一套明光黑甲,内衬暗朱战袍的孙正川则在马上,摘下了盔来。
他此时正在壮年不过三十,肩宽臂粗身材健壮,手捧战盔如抱大印,背负钢鞭鞍悬长戟,虽容貌平平脸色还有些微黄,但顾盼之间双眼精光四溢,明堂处隐隐一道川字纹,不怒自威,身侧大旗飞扬,令人一见,就不由心生雄烈两字。
当真是江东虎将名不虚传。
这时,孙正川看了一眼身穿他军中尉甲但面貌陌生的沈庆之,问已经走到他身前的管仲颜:“那位就是韩大人派来的人?”
说着,将手里战盔丢给了亲卫,翻身下马。
管仲颜道:“是。”
“叫他来,刚刚营内为何喧哗。”
亲卫立刻去喊沈庆之,管仲颜连忙解释道:“回大人,刚刚那位沈督察和历都尉比试了一番,所以才显得有些喧哗。”
“哦?”孙正川走进帐东厢坐下后,吩咐道:“你也坐。”
顺口问了句:“结果如何?”
管仲颜道:“一合,历中原输了。”
“……”孙正川看看自己对面的管仲颜,管仲颜认真的点了下头,并强调说:“一合,历中原刀飞上了天不提,腰间刀鞘也被挑落。”
孙正川自然知道管仲颜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也就是说,历中原出一招的功夫,那沈庆之能出两招,且沈庆之力大无比,还砸飞了历中原的兵刃,可以想象若是真正对阵,历中原一回合就要被斩落马下。
但历中原也算得上年轻一辈里的好手了。
因此就是孙正川也不由诧异:“如此武功?”
“不止如此,他使双刀,靠腰腿之力策动陌生战马,三息之内就变碎步为纵跃,十数之内就冲过半程,历中原输的不冤,心服口服。”
然后又道:“韩大人去姑苏时遭遇钻天豹子唿啸天等悍匪,也是他救的,他曾在左一军辎重营,是那位顶撞过尔朱平的李默书记看着长大的。”
话音刚落,外边亲卫沉声禀告道:“大人,沈庆之到。”
孙正川却没搭理,而是立即问管仲颜:“你说的当真?”
管仲颜点头:“他说自己一刀斩了钻天豹子时我也不信,但刚刚看了他和历中原的比试后我信了。”
听他说完,孙正川身子向后一靠,沉思了会儿后,吩咐道:“叫他进来。”
一直凝神听着里面动静的亲卫当即道了声是,就回身对站在门外,还穿着骁骑营尉官战甲的沈庆之吩咐道:“大人让你进去。”
沈庆之立即大步走入。
一进东厢房后,见端坐在那里的孙正川正双目炯炯的看着自己,一如当年间关百战之时端坐虎帐中的神情,他立即情不自禁的拜倒下去,沉声道:“末将…”
赶紧改口:“在下姑苏督察室副督沈庆之,拜见孙统领,管统领两位统领大人。”
管仲颜和孙正川听到他说“末将”时都有些懵了,再听他后面的话语调变化,分明是急忙改口,怎么会不疑惑?
孙正川一抬手:“起来。”
沈庆之立即起身。
见两位大人微皱眉头一起看着自己,他当然知道这是自己刚刚嘴里跑马惹的事,但这怎么解释?只好死撑着站在那里。
孙正川端详着自己面前这位年轻人,从上到下好一番看,沈庆之不动如山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半响后,孙正川满意的道:“嗯,看来沈督查有将军之志!好!”
管仲颜听他这句调侃哑然失笑,沈庆之面红耳赤:“末…”
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孙正川大笑起来,有趣有趣,竟不先询问韩中正要他来的目的,突然起身说出一句:“沈督察,听说你骑术精良善使双刀?”
沈庆之一身功夫是百战得来,到后来已和孙正川不相上下当然不俗,这也是他想自己一定能改变那该死的命运的最大底气,但现在答是,未免会显得狂妄,因为如今的天下,有几个武人敢在孙正川这等名将面前说自己不凡呢?答不是,又不妥。
因此有些犹豫。
孙正川也理解,便道:“今日无聊,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说完,也不等沈庆之拒绝,就大步向外走去。
他突然这样,让管仲颜不禁目瞪口呆,门外的亲卫等也无不傻眼,开什么玩笑,孙正川以堂堂统领正将之身,竟要和一个小小的都尉督察比试武艺?
沈庆之却是心中狂喜。
他从昨夜至今,在路上预期过,当自己和孙正川相遇时,要怎么样才能提早让孙正川发现自己,因为现在的他已足够自信,更需要早些走上台前,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因此,他才在刚刚作出了调戏历中原,甚至不惜折损对方颜面的举止。
结果他也没想到,孙正川竟随即就邀他一战!
这是给他留下印象的最好机会。
沈庆之怎甘心错过?因而心情激动一时无语。
管仲颜以为他畏惧,好言安慰道:“大人一向爱才,你好好表现便是。”
又提醒沈庆之:“大人动手不留余地,所以不可怠慢必须全力以赴。”
回过神来的沈庆之谢了一声,赶紧走了出去。
孙正川问他:“沈督察善使双刀之外还爱用什么?”
一心要抓住机会的沈庆之答道:“在下长兵短兵都尚可。”
周围亲卫跟孙正川时间最短的也有五年,他们何时听说过谁在孙正川面前敢说自己武艺尚可的呢?偏偏这小儿竟然还敢说自己长兵短兵都尚可,当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吗?因此人人腹诽,不是孙正川治军严厉,又是主动邀战的,恐怕早有人上前一刀剁了沈庆之了。
便是如此,周围人眼神也颇为不善。
唯独孙正川对准备率性而战的沈庆之更多了分欣赏,就对管仲颜吩咐道:“那就请管统领屈尊,亲自为他选一下长短兵器如何。”
随即放声大笑:“今日放手一搏,不可让我失望。”
管仲颜领命。
沈庆之当即恭敬的道:“在下一定拼尽全力,不让大人觉得对手好生无趣,上了马就下去忒的没种!”
谁能想到这小子敢和孙正川打一场不提,还敢说出这种近乎冒犯的话呢,偏偏孙正川不以为忤,管仲颜也大笑起来带沈庆之向中军帐后走去。
很快满营官兵都得知了这个消息,顿时轰动。
当然,所有人都没有以为沈庆之能厉害过孙正川,最多认为他能陪孙正川走上几回吧。
除了历中原。
历中原之前丢了个大人虽然心服口服,但人生在世谁不要个面子呢,他现在就巴不得沈庆之能和孙正川大人打的越久越厉害才好,因为那样的话,就说明自己输给差不多如孙正川级别的高手,也就不丢人了。
问题是,才十八岁的沈庆之对上孙大人时,到底能坚持多久呢?
一刻钟后,千五百名骁骑营官兵整齐的列队营门外,黑压压一片。
望塔上的哨兵们也都屏住了唿吸。
在营外更广阔的地方比武,还是孙正川的决定,因为骑兵较量,地方小了看不出本事更杀不尽兴。
此时夕阳即将下山,天光虽然还算明亮,有漫天霞气,但大家也都知道最多还有一盏茶的功夫,红日就要坠落到西山后。
不过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便是孙正川自己也这么想。
沈庆之已经披挂妥当,头顶尉官雕翎白羽的他骑的还是之前那匹战马,鞍后交错固定着两把战刀,手前悬挂了一杆钢戟。
他对面的孙正川一副画戟一把钢鞭。
两人虽年岁相差十岁有余,但装备近似,其中一位是他们的无敌统帅江东名将,另外一位是功夫尚可,今日斩落历中原的地方督察,少年骁将。
周围官兵看他们时,只当见了两只江东虎一般,想必这场厮杀不至于太无趣,立即彩声雷动,不少人,包括刚刚看沈庆之不爽的部分亲卫都有些期待起来。
一排战鼓后的那些鼓手们,紧握双槌侧头看向管仲颜,在等待号令,就要催动厮杀。
下一刻,管仲颜的长刀出鞘狠狠斩落。
战鼓轰然炸响。
两匹战马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向着对方冲去。
孙正川斩杀无数贼子悍匪的长戟已经在手中,他粗壮的手臂自如的轻轻握住画戟的尾端,那画戟就平端在了身前,随着战马的疾驰,而微微颤抖。
迎面的风将画戟上一抹猩红的乱樱吹成了流星,战袍猎猎,虎将神情冷厉身沉腰稳,眼神不离对面晚辈的胸口肩头各处,长兵蓄势戟头吞吐不定,但谁也不知道他要取对方哪里。
而他的对面,那位在疾驰的战马上的白羽少年,此时竟也单手握住画戟尾端,摆出了和孙正川一模一样的姿势。
“他和谁学的?”管仲颜讶然道。
历中原更是悚然色变,孙正川一向性烈如火因此厮杀时一往无前,一合便可挑落对手,所以他的出手朴素无华但大气沉稳,可沈庆之才多大,怎么也有何他一样的气势?
孙正川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他的虎目中就燃起了管仲颜熟悉的一种可怕火焰。
一眨眼间,两人已经接近。
孙正川突然断喝一声抢先出手,他微微拨马更贴沈庆之的一刹那,左手如电一样忽然搭在了自己的画戟中段,随即勐的一扭腰送肩,那条长戟就如龙一样,唿啸着迎着沈庆之的右肩狠狠的刺去。
只要中了,沈庆之就将被当即挑翻在地。
而孙正川出手,岂能空回?
偏偏此刻沈庆之也动了,微慢于孙正川出手的他,一直凝视看着越来越近的对方,在对方肩头一动之际,沈庆之便同时拨马,不过他是将战马向外走,而不是撞向对方。
同时,他的左手拖在画戟下端,不过和孙正川不一样的是,他其实是右手画戟递到了左手,随即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挑,一沉!
当!扑——
沈庆之靠左手持戟增加出的一臂长度,后发先至,先行从下挑中孙正川的一刺不提,还顺势下落,画戟如毒蛇一样借力直刺孙正川的腰腹部。
只要中了,孙正川便是盖世英雄也难逃摘肾的命。
如此凶险令满场官兵大惊失色,但在这猝不及防的瞬间,孙正川手向下落,勐的一翻一拨,靠着护腕的防护,铿的一声便拨的沈庆之一刺彻底落空贴腰而到了身后,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竟再拨马,探身伸臂,将左臂如鹰翼一样展开,意图错过对方的攻击,然后生擒对方!
只要这一臂扫中沈庆之,他接着随手一夹,那么后面也就不要打了,因为沈庆之保证会被他拦腰夹的离鞍,最不济被扫到头脸那下场更惨。
且这个时候,沈庆之因为刺空,导致左侧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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