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每问一个问题,跪在大堂里的属吏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一次,谁知道会不会一个回答不好就被拖出去砍了。
兵曹大人就是因为献媚被樊稠砍了脑袋,主薄大人也被乱骑践踏而死,他们因躲得严实免过一死,结果被李儒找出来。
“府库内为何只有万石粮食,弘农乃大郡,府库充盈,不该这么点才对。”
“回大人,今年春耕,司徒,不,王允老儿令各郡府库拨发春耕种子,同时赈济流民,再加上供给陕县大营,府库早已空虚,这万石大部分由城中各家贡献所得。”
属吏颤颤巍巍回答。
李儒听完点头,其实王允这样的人才是李儒需要的,如果王允不反,数年后李儒整顿完军纪,以关中之富庶,凉州强军,定能横扫天下,十数年就能平定天下,他李儒就是开国功臣,丞相让给王允又何妨?
可惜,一切尽毁矣!
李儒痛苦的闭上眼。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跟杂乱的甲叶声打断李儒的遐思,接着李儒就听到樊稠的声音:“稠见过军师,稠不辱使命,已拿下弘农,且为军师筹集到万石粮草。”
李儒怒极而笑,道:“已拿下弘农,筹集万石粮草?好,好,好!”
李儒连道三声好,老狐狸贾诩迷离的眼猛然一跳,恐怕不好了。
张济亦暗道不好,你已命人去找郭汜、李傕,不知道他们二人赶不赶得来,如赶不来,李儒执意要杀樊稠,他自己可拦不住。
“多谢军师夸奖,这是稠之本分。”
樊稠还好死不死的挑衅李儒。
张济眼一瞪,道:坏了。
果不其然,李儒猛然一拍桌子,怒目看向樊稠道:“好一个本分,你的本分就是屠城,就是杀进太师麾下民众,让这关中尽归关东诸侯吗?”
樊稠没想到李儒真敢跟自己翻脸,要知道讨王联盟一万余人,一大半都是李郭四人的。
“军师,言重了吧!这些乱民顺从王允叛乱,不杀不足以震慑其他士族。”
樊稠硬着头皮道。
“不杀,不足以震慑士族。好,说得好!”
李儒抚掌,阴鸷的神色充满眼球,大喝道:“来人,给某将樊稠拿下,拉出去砍了。”
“哈!”
张济身旁的一员小将听完李儒一喝就欲动手,其余的甲士亦蠢蠢欲动。
樊稠见撕破脸亦变脸大喝:“某看谁敢?”
樊稠自行进来,腰中挎着刀,手按刀柄上四顾周围的甲士,甲士们被其气势所迫皆不敢再动。
唯有张济身边的小将跃跃欲试,张济忙转身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那小将撇了撇嘴,退回张济身后。
“董越!”
李儒大喝。
董越立刻从屏风中走出,随他出来的还有近百飞熊军,飞快的将大堂包围起来。
飞熊军直接听命董卓,次就是董璜,二人死后就听命董越,董越听李儒的,何况这正是削弱李郭四人势力的时候。
杀了樊稠,李儒定会把樊稠兵马给董越,以来制衡李傕、郭汜。
樊稠看到董越带飞熊军出来,知道自己大意,低估了李儒立威的心,当即拔刀应对,大不了就跟董越拼了。
飞熊军单个,樊稠不怯,可近百,皆有大黄弩,单凭这一样就能把樊稠射成血葫芦。
樊稠有些后悔,自己不该硬顶李儒,可让他服软,在这么多人前,樊稠真丢不起这脸。
“都住手。”
突然一声爆喝解救樊稠,这是多么亲切,多么熟悉的声音。
接着就看到黑脸李傕跟郭汜等西凉诸将赶来,李傕一把推开挡门的几个飞熊军。
飞熊军还想反抗,郭汜比他们更快的抽出缳首刀,且一下就打落他们手中的长戟。
“够了!”
李傕见其他人还想动手爆喝一声,看向董越。
董越有些被其镇住,毕竟李傕是四人中的老大,一出现张济就倒向四人,李傕出现,外面的近万西凉铁骑必已合围。
董越能杀死李傕四人,同样他跟飞熊军已跑不了。
“军师,”
董越看向李儒,李儒一挥手,董越如蒙大赦,挥手让飞熊军退去,大堂内的危机解除。
西凉铁骑第一次分裂危机瓦解。
“军师,要杀阿樊,总要个理由吧!”
李傕直面李儒。
李儒亦看着李傕,道:“屠城,还不够吗?”
“不够!”
李傕大喝:“军师,去年主公一声令下,吾等四人出关东,仅有四千骑,关东诸侯有多少,仅孙坚部就有上万,地方郡兵数万,袁术部十数万,数十倍,乃至百倍于我,关东百姓数百万,千倍于我,不杀人,不屠城,何以震慑关东士族、百姓,不屠城,何以让十数万白波贼闻风而逃?何以让关中数百万百姓跟士族作壁上观,何以打败吕布与王允?”
李傕掷地有声,这让李儒一噎。
长安禁军有数万,甲械比西凉军要好,阵列也比西凉军强,西凉军何以以五千人收编十数万禁军,还不是靠西凉军的残暴。
这李儒当然知道,可是打天下与坐天下不同,此刻李傕就像当年刚兵发的董卓,歇了口气道:“稚然啊!你可知太师为何要让某整顿军纪吗?”
李傕见李儒口气缓和亦道:“军师,吾明白残暴只能震慑一时,要想长治久安得靠仁道。”
李儒点头,李傕又道:“如今吾等只有万人,长安有十数万,随时还能征战十数万,不残暴何以震慑士族。”
李儒见话题又陷入死胡同,沉默不再言语。
局面又陷入尴尬,一直没说话的贾诩突然道:“将军,诸位校尉,可否听吾一言?”
“文和(贾都尉)请说。”
李儒自任平贼将军,以贾诩为骑都尉,李傕、郭汜等各为校尉。
贾诩整了整衣襟,道:“其实将军跟诸位校尉目的都一样,约束军纪也好,屠城也罢!不过为了灭王允老贼,居长安而望天下。”
“不屠城,不足以震慑诸侯,尽屠城,关中无人矣!何以自保?”
贾诩这就是典型的和稀泥,可是人活的好,先提出大家目标一致,然后说事情已经发生,何必再未必闹得不可收拾,又警告李郭等人,这般屠城下去,纵然得到长安又有何用?
西凉铁骑残暴,可李傕四人攻进长安时并没有大肆杀戮,反而是贾诩离开李傕后,四人才纵容部下四处杀戮,关中百姓由此入南阳、荆州、汉中乃至益州。
“都尉,斯言诚哉!”
李傕一听就知道贾诩偏向自己忙表态,其余西凉诸将亦表态。
“文和,说的极是。”
李儒看满堂将领皆跟李傕一边,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贾诩所言。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杖打一百,以儆效尤,不然以后诸将皆屠城,如何处置?”
“善。”
只要不要樊稠的命,李傕自然不会不依不饶,何况杀杀樊稠的气焰也好。
“你们都退下吧!”
李儒挥手退客,李傕等人离去。
李儒突然道:“文和兄留一下。”
李傕出门前听到这话,偷偷撇头看了贾诩一眼,眼中尽是疑虑:李儒留下贾诩作甚?
啪啪!啪啪啪!
樊稠在大堂外被西凉军将士杖打,想樊稠乃猛将,谁敢真打,只是做样子,打的盔甲作响?
董越在一旁看得满脸笑意,虽说没除掉樊稠,可也极大削弱樊稠的面子。
大堂内,李儒听着杖打着发愣,好一会儿才道:“文和啊!你说这造反的大旗,某是不是不该打?”
贾诩眼皮一跳,接着听李儒又道:“其实王子师是个政务奇才,三辅在他的治理百废待兴,数年后就能焕发勃勃生机,大汉说不定也能因此中兴,不过成王败寇,这天下何其大,岂无容某之地?”
贾诩从没见到如此颓废的李儒,可看到李儒那花白的头发,这才几年,那个意气英发的少年如今竟老了十几岁不止,贾诩心中的功利之心少却不少。
说实话,贾诩说反李傕四人,其实未尝不是想掌掌中枢权利的滋味,可看到李儒这样又有些淡然。
“文忧兄,自古以来灭家破门之仇不共戴天,古伍员因家仇而灭楚,才是吾辈楷模。”
伍员即伍子胥,有对伍员感兴趣的请百度,我不作介绍。
李儒闻言精神复振,笑道:“让文和兄看笑话了,你觉得我西凉这败坏军纪真能改过来?”
贾诩沉吟,道:“樊稠为人勇而悍,李傕谋略皆有过人之资,郭汜颇有仁风,张济,呵!猛将也!”
贾诩只是点评一下四人,李儒随即会意,这些年李儒只揣测董卓的心思,完全没顾及过底下人的感受,不过他毕竟学过帝王心术。
贾诩一点便透,樊稠有勇无谋是个二愣子,屠城习惯了,当然不能约束部下,郭汜有些怕老婆,这李儒听说过,张济就是一个将领,别人说什么他做什么。
唯有李傕这人颇有政治眼光,约束军纪可以从他开始。
李儒明白贾诩的意思,先锋该让李傕来当,才好。
“城,已屠,华阴乃杨氏老巢,文和可有计破之?”
李儒又言。
贾诩捋须道:“弘农被屠,长安很快就会知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拿下潼关,而要拿下潼关,首先就得拿下华阴,潼关及华阴都是段煨驻守,某不才,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之。”
李儒赞赏的点头:“文和,需要什么尽管提。”
“一个人,杨士。”
“好,来人去把杨士找出来。”
李儒大喝。
(本章完)
第42章 长安反应()
初平三年,四月中,西凉诸将拥李儒反,拔弘农,屠之。
次日,李儒以李傕、郭汜为先锋,贾诩为谋主,兵发华阴。
这则消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朝三辅刮去,瞬时席卷三辅,一直到三辅中心长安。
长安,杨府。
古时官员一般住官廨,然像弘农杨氏这等豪门,在长安有自己的府邸。
杨氏这一任家主是杨彪,杨彪这一年内先后做过京兆尹、光禄勋,王允得权后以其为光禄大夫,这也是赵岐串联太学生闹事后的成果。
光禄勋九卿之一,总领宫内一切,属官多,机构庞大,其属官秩位也很高。光禄勋除和其他九卿一样设有丞以外,其属官有大夫、郎、谒者,皆秦官。另外期门、羽林也归其管辖。此外,还有光禄掾、光禄主事和主簿等官。
光禄大夫,光禄勋的属官,大夫,职掌论议、顾问应对,随时备诏命所使。
光禄大夫以下往往可以加官为“给事中”或“侍中”,成为皇帝近侍之臣,则其职权更大。
大夫们的主要职掌“言议”和光禄勋的主要纸张“掌宫殿掖门户”并无关系,因大夫们的主要工作活动是在宫内,故以类相从。
杨彪弃光禄勋转任光禄大夫就是为了成为帝师,王允总掌朝政,自然无暇教授小皇帝。
时日一久,小皇帝就会亲关西士族而疏王允,及其年长,则配关西士族女为皇后,骤时便能以皇帝亲政为名收权,最终达到罢免王允,关西士族掌权的目的。
赵岐的谋是阳谋,王允虽知亦无解,因为他没有孙女配给献帝为后,再则王允亦没想过让太原王学西汉梁冀、霍光家族。
杨彪一年三迁,索性住在家里,办公则去办公地点。
这一日,杨彪正在皇宫内给小皇帝授课,刚出宫门就看到自家奴仆正焦急的朝宫门处观望。
杨彪不紧不慢的走到自己马车前,那奴仆忙替杨彪拿下小板凳,蹭到杨彪身前,扶杨彪上马车。
东汉马贵,士族皆骑牛车,然关西马匹泛滥,又改为马车。
“主公,小公子从华阴来府,说有要事禀告主公。”
“唔!知道了。”
杨彪不动声色的上车,而后马车直奔杨府。
杨彪一进府就看到一个弱冠少年侧立府门内,杨彪一愣。
那少年,英姿勃勃,双手拢于袖,星目剑眉,鼻挺唇红,国字脸上白皙干净,一双眸子特别明亮。
好一个少年郎。
任谁见到少年都会如此夸赞。
那少年看到杨彪就是一个大礼,双手相叠,九十度大鞠躬拜向杨彪:“儿,修见过父亲大人。”
“嗯!起来!”
“谢父亲。”
杨彪看到杨修并不是太开心,并非杨修顽劣,实则相反,杨修太过聪明,杨彪总觉得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氏四世三公,人人长寿。
古人以七十为长寿,四十不为夭。
“汝因何事来长安?”
杨彪入厅堂内坐下便问。
“父亲请退左右。”
杨修看了眼杨彪身边的随从。
杨彪一愣,随即挥手,随从即退。
“说吧!可是弘农出事。”
杨修平静的说道:“父亲,四月十二,李儒以樊稠为先锋至弘农,杨士、贺州降,樊稠入城便屠之。”
“嗯?”
杨彪听出其中的不对劲,杨士、贺州不是杨氏族人就是门生,然绝不敢举弘农而降,除非有杨氏主事人。
杨彪目光凌厉的看向杨修,他怀疑弘农降就有杨修在背后推波助澜。
杨修被看的有些不自然,随即又道:“父亲,儿最担心的是驻守华阴的段煨,段煨于华阴常有怨言:其叔父死的太冤。”
段煨,前太尉段颍族弟,武威姑臧望族,曾祖父段会宗在西凉颇有名望,被封为关内侯。
段颍,字纪明,西凉三明(段煨、皇甫规、张奂),因平羌乱被封为新丰县侯,乃万户侯。
贾诩被羌胡裹挟,贾诩借口乃段颍之外甥,胡人则以贵宾待贾诩,后放之。
段颍后因参与平反窦武之乱,遂名声扫地,后被司隶校尉阳球举报:他勾结宦官王甫,枉杀大臣一事,被撤职查办。他感到罪责难逃,在狱中饮鸩自杀,家属也受到牵连。
段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投靠曾在段颍麾下任职的董卓,连带许多段氏门生如胡轸、杨定、杨辛皆投在董卓麾下。
董卓由此成为西凉名将,与皇甫嵩齐名,皇甫嵩被十常侍罢免后,董卓阿附十常侍而独霸西凉军权,这才有了西凉军的崛起。
段煨在董卓死后常惶惶不安,生恐如段颍一样被关西士族倒算,因此投在弘农杨氏门下。
别人不知段颍为何而死,段煨当然知晓。
当日窦武以北军五校屯于都亭,准备清君侧,时护匈奴中郎将段颍率军回,被王甫一道令下,于是率军与窦武火并,一夜后窦武方士卒皆逃,窦武兵败被杀。
段颖由此转任太尉,后段颍明白缘由后辞官,又被征为司隶校尉。
段颍晚年常为此悔恨,因此在阳球举报后,自杀于牢狱之中,一代名将至此陨落。
有人说是张奂,张奂若杀窦武,王甫必厚报,党人报复。
然史册记载被报复的是段颍,先为太尉又被下狱死。
如果是张奂,这经历应该是张奂才对。
段颍背靠关西士族,阿附宦官,不是大罪,枉杀大臣,何人?窦武是也!
在看张奂经历,在灭窦武后,因得罪宦官而被免官,回乡授学。
党锢起,张奂真有大功,或者同情党人而背叛宦官,宦官会放过他。
这是史学家的事,本小说以段颍为杀窦武主角。
杨彪听到杨修的话脸色一变,道:“你觉得段煨会反?”
杨修点头:“段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