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的宗庙啊,助祭的公卿气相显耀。济济一堂的官吏,秉承着文王的圣德。
这个能记住,下面的能立即想出来,算你好本事了。居然跳到了《荀子》,是劝学里一句,故不登山高,不知天高也。不临深谿,不知地厚也。不登上高山的山顶,就不知道天有多高。不亲临深涧,就不知道地有多厚。所以这一句,又能模棱两可的解释为,我出去了,登上了高山,亲临了深渊,想起了几个远方朋友美好的品德。
还是能解释通的。
但小子下一句又跳到谢灵运写的《石门新营所在,四面高山,迴溪石濑,茂林修竹》这首古诗上面。结念属霄汉,孤景莫与谖……庶持乘日车,得以慰营魂。这个营魂,是作者的反思,也是对好友的遥念。
若说有人记忆力就象电脑一样,说不定这些典故能一一弄清楚,但后面一句呢!
这是出自古乐府《巫山高》,很冷门的一首乐府,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歇东归,害梁不为。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临水远望,泣下沽衣,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我想回去,可有很多困难,回不去。只好在他乡思念着故乡,怎么办呢?
让这子小用比喻不能与朋友见面的。
这样的诗写出来,有几个人能看得懂!就是将度娘请来,若直接进行搜索,肯定同样弄不明白。
第十六章 山外的山 人外的人(下)
郑朗未来的准舅哥还感到很委屈:“爹爹,我哪里错了?”
看到没有,我引用了这么多典故,但却将我意思表达出来了。对仗工整,音律优美,用意高昂。容易么我?
崔有节毛猜猜的,猜了大部分意思,是饱读诗书,但怎么可能马上就知道所有典故的来历!是大脑,不是电脑。知道儿子又犯了新派的病了,奇、险、诡。然后又想到了郑家那个小子,那篇文章写得还是不错的,辞句优美,主题明确,读起来也琅琅上口,连晏殊都夸了声好,而通篇只用了一个熟悉的典故,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头痛了。
这仅是一首小诗,若是一篇更长的文章,这样堆砌上去,那个主考官有能力看得懂?
“你能做李商隐的先生了。”
“爹爹,孩儿那敢。”
“还那敢呢?新学摒弃六朝浮华,本是无错的。可新学是让你作诗写文非得用枯涩的典故?看看新学的宗师王禹偁写的《村行》,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浅显易懂,飘逸有味,又有那一句用了枯涩的典故?”
自己忙于政务,这个儿子疏加指教了。
女儿的事不急,小。但儿子不管不行,象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郑家子十七岁就能考中解试,以后也说不定能考中省试,但自己儿子一辈子休想了。
崔大少还没有弄明白,不知道哪儿错了。
就是弄明白,作诗写文用惯了典故,偏生记忆力也不错,能记得,能记得就能用上,让他一时半会不用典故,怎么可能?
崔有节叹了一口气说道:“娴儿,你来写一首诗。”
“好哎!”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想了一会儿吟道:“春光新岁野,山花媚青林。”
崔大郎狠白了小妹一眼,你怎么也来了一句春光新岁野?
可是两人作出的诗风大不相竞同!
崔娴继续吟道:“粉蝶波烟暖,柳絮落风轻。
万峰竞翠来,群水环柏阴。
驻车石苔碧,听涧白鹭鸣。
天高云晕浅,地阔草色新。
残照上月早,回首惜惜行。”
“看到没有,同样写春行的,你的诗谁个能看懂?为什么写诗,为什么写文,这是写给人看的,欣赏的。看看你小妹的诗,再看看你的诗!”
崔大郎不以为然。小妹写的是南朝体,浮华,浅白。看看这些字眼,花,媚,青,粉,烟,絮,轻,翠,阴,碧,白,晕,新,都能做一件花衣赏了。
辨也没法子辨解,自己小妹才十岁,自己都二十二岁了。两者年龄的差距,就没有办法比较。管它是什么南朝体,北朝体,上官体,一个十岁的孩子,写出这样的诗,还能争什么!
“这一个月,你也别想出门,给我关在家里面,好好写二十篇时文,再写二十首诗,不准用任何典故!”崔有节强行矫正。
说完了,又冲崔娴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是,爹爹。”
走了出来,崔有节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小辫儿,说道:“你终是一个女孩子家,女红才是你的本份。”
“爹爹,我也在学,还学了刺绣。”
“哦,让我看看。”
崔娴将崔有节带到她的闺房,拿出一方绣帕,上面绣着一株寒梅含苞欲放,还有一个小娘子探出半个头来,又绣着一首小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末。
图案绣得很生动,字也好看。
笑道:“嗯,不错,不错。”
“爹爹,孩儿想问一件事。”
“问吧。”
“孩儿听说那,那……”鼓起勇气问道:“那个郑家的小郎很不好。”
“以前小,不懂事是有的,但经过那次教训后,改了。他写的那篇文章,你不是看过了吗?就凭借那篇文章,都胜过了你的大哥。”
“他那么小,以前又顽劣,就是改,几个月,怎么能长进如此?有可能是别人代写的。”
“不会,我是突然前去登门造访,他们家里的人又不知道。况且几个妇人在家里面,会有什么好主意。”
“若是有些才华,郑伯父在世时,管教得严,为什么名声不扬?”
一个小萝莉居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仅一个疑问,都让崔有节居然产生了怀疑。不过不能说出来,道:“别要想那么多,爹爹与他有了约定。有没有本事,七年后就能看出来。上了考场,谁个帮他代写?”
崔娴还想说。
崔有节抢着说道:“乖女儿,爹爹不会害你。”
“嗯。”
然后走了出去,心中有些叹息。自己这个小女儿的聪慧,长相,才气,配那个郑家子可惜了。虽有了那条看似不可能的约定,心中多少生起后悔之意。
……
但最轰动郑州的是郑朗的大舅。
几句对句很快传了出去。
武无第二,文无第一。文人更喜欢争强斗狠,只不过斗的是嘴皮子。宋朝文风又很盛,结果有许多人不服邪,于是绞尽脑汁想。但就是想不出来,有的凑出来了,可意境相差得太远,自觉丢人,主动不拿出来丢人显眼。特别是简单的烟锁池塘柳,在四联中意境公认是最佳的,也是字数最少的,却是最难对的。
结果连郑州的知州都惊动了。
新年新气象,大家一片喜色,于是凑了一个趣,说对出一句者,赏银五十两,四句对出者,赏银五百两。
然后将张大郎喊了过去。
张大朗没有考中省试,也是一个举人,有功名的。张家同样是望户,财大势大。这也是郑父死后,团行不敢对郑家布帛铺动手打压的原因。郑家有人,张家也有人。
当然了,若是郑家换作以前那个郑朗,连舅家都讨厌,没有刘掌柜的贪墨,最后末落也是早迟的事。
做了交谈。
然后就问:“你怎么想出这四句对句的?”
“知州,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那个侄子。”
“你那个侄子倒有才气。”
也不知道有没有才气,好象臭名却是有的。犹豫了一下,说:“他以前作风也恶劣,只是这段时间学好了。”
“哦,知错能改,也是好的。”
“嗯。”
“不知是你那家侄子?能不能让本官见上一见?”认为既能出了这四个对句,才气有了,说不定自己培养一下,还能得一个青眼的美名。
“就是我大妹家的独子。”
“那个郑家子啊……”吓得不敢吭声了。
事情也传出去,皆不相信,认为是张大朗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四句对句,替自己侄子正名的。就包括查账的那件事,张大郎都是幕后的推手。看到没有?张家出手了,请了两个高明的人,一个掌柜,一个账房,去了郑家的布帛行。
这件事也传到了孟州。
但崔有节居然,还相信了郑州传来的说法。
不相信这小子有这么好的才气。才气,还是自己小女儿才气最好啊。可惜了,是一个女儿身,否则以她的才情,培养一下,二十岁考省试,未必不能通过。
这个黑天冤枉……
第十七章 好兄弟
过了立春,武三郎带着六个公子哥,来到郑家拜访。
大娘有些皱眉,儿子好不容易学好了,与这群坏伴再交往,弄不好又能“改正入邪”。
但此次查账过程中,武家三郎出过大力的。至今还有一个账册副本放在他房间保管,以防万一。
只好迎了出来,一看,更皱眉。
七个少年,大者十四五岁,小者与儿子同龄,都是好家境的子女。全部身穿着锦裘,头戴着四角小幞头,有的手指上还戴着玉板戒,大冷的天,手中摇着纸扇,七张干干净净的小白脸,溢不住的轻浮浪荡。
大娘是没有从现代穿过去,否则以为这七个少年,不用打扮化装,都能演电影里面地主恶霸家的坏儿子。
几个少年唱了一个肥诺:“大娘好。”
“好……好。”
“郑郎君呢?”
“他在书房看书。”
“能不能让我们见一下。”是客气的说法,直接就进去了。
大娘一个妇道人家,又老实,能拿这群少年乍办?
来到郑朗房间,郑朗正在写字,一群公子哥好象看到大熊猫一般,牛家二郎啧嘴:“朗哥子,这个字写得好啊,能比拟李西台了(指李建中,前期宋朝文人以临募飞白、二王与欧褚颜柳为主,大家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李建主,后唐主李煜、林和靖)。”
“三郎,以后有出息了,别忘记咱春哥。”朱家的大郎朱少春无耻地拍着郑朗的肩膀。
七嘴八舌,乱蓬蓬的一团。
郑朗看着这几个不知忧愁的少年,哭笑不得,说道:“我们出去说话吧。”
来到后厢房的客厅,让柳儿与四儿斟上茶,问道:“诸位,前来,有何贵干?”
武三郎说道:“郑大郎,马上就到了元宵节。”
“嗯,还有三天,怎么啦。”
“我们一道去东京游玩几天如何?”
元宵节乃是宋朝最热闹的节日。主要就是张灯观灯,各州县都会张灯结彩,灯的品种也多,珠子灯、无骨灯、羊皮灯、万眼罗灯、走马灯……还有许多灯上写着灯谜,供人猎射。
最繁华之所,还是汴梁城。除了无数达官贵人,富豪绅士家门挂起各色奇异罕见的灯笼外,自正月初七起,皇宫御楼与官衙前,官府还会用灯笼搭起山林形状,宛如灯山。天黑后,一旦全部点亮,金碧相射,锦锈交辉,再好的形容词,都形容不出来那种壮观富丽的景象。
除了灯外,在年前,对着宣德楼,在开封府衙外设置大型山棚,广邀各方异士,表演幻术与杂技歌舞,观者如山。若是一项表演精彩,赢得的喝彩声,能声震整个东京城。除了这些活动外,官方与民间还组织了一些表演活动。
不考虑到边患与软弱的军事,元宵节的东京城,那可以说是真正的盛世辉煌。所以后来有一句诗,直把杭州作汴州。
但是京城居住着多少达官贵人?这几个少年人,居然敢纨绔到汴梁,可见他们胆子之大。
郑朗写的那篇文章,也确有其事的,原来的郑朗与这群纨绔子无所事事,真在冬天里跑到少室山转了一圈子。松下那两个老者在下棋,也是真的。几个少年跑过去观看也是真的。只是两个老者没有说那番话,倒是几个少年站在边上胡言乱语,将两老者气得三魂冒火,七窃生烟,一怒之下,将棋子棋盘收起,扬长离开。
崔有节是看到文章的新意,若知道这个真相,就是郑朗写出米体真味,有可能当场将那张短笺撕碎!
郑朗有些犹豫不决,脑海里还储存着《东京梦华录》里的一些文章,也想看一看如今宋朝王都的繁华。可想到家中几位娘娘的担心,立即做了拒绝,说道:“诸位,今年不行,去年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我再离开郑州去东京,不大好。要么改天我去郑州城,宴请各位如何?”
对朋友,几位“好兄弟”还是很讲理的。
去年在明珠楼,郑朗被打得半死,吓得几位大少爷多少天都不敢出门。
郑家又似乎发生店里面的掌柜想侵吞财产的事,虽然处理了,余波未了。但他们更不相信,真是郑朗查出账目漏洞的。用小刀子敢,查账,好兄弟有这能力么?
岑大郎摇着小扇子,叹息一声说:“说倒底,还是明珠楼那个小姐害的。”
“这个骚女子,郎哥子,要么我替你出一条主意,你花点钱,将那个小姐买下来。”
“嗯严三哥子,你知道买那个妖精得花多少钱吗?她可是明珠楼的行首,摇钱树。”
“四郎,能有多少钱,花上三千缗,就是一头猪来买,老鸨也将她卖掉了。”
严家三郎说得粗鄙之极,两个小丫环听了后,捂着嘴在边上窃笑。
“三哥子,算你有理,可三千缗钱,不是三百缗钱,上哪儿弄这么多钱?”朱少春怀疑的问:“还有,买那个害人的妖精回来做啥?”
“钱嘛,问题不大,朗哥子此次清查他家的布帛店,为家里挽回了不少财产吧。郑家就朗哥子一个独子,开口向几位大娘娘讨要一些钱帛,大娘娘能不给?余下的钱,我们几个再垫一些。那个小姐岂不就能买来了?”
“三哥子,买来干嘛?”
方法看似可行,自己几个人,每一个人拿上千缗钱,是拿不出来的,但是在家中想一想办法,每一人拿三四百缗钱,大约还是可以。再加上郑大郎拿一个大头,钱就凑足了。
终不是小数字。花那么多钱,买来总得有一个用场。
至于狎妓,几个少年大多数半发育半不发育之间,倒没有想过这么多。就是狎,也是好玩的味道多过狎的味道。
“买来报仇啊。那天晚上害得我们丢了那么大的面子,整个郑州城都在谈我们八兄弟,将她买来后,每天用皮鞭子抽,用竹棍打,只要不出人命,是小妾,官府也管不着。然后我们也经常过来,用脚踹,有拳头揍。”
“不错,三哥子主意好。”
“还不够,要让她下田干活,每天太阳晒,风吹雨淋,象男人一样耕田。做不来,也要用鞭子抽。”
“劳动也不够的,在扫厕棚,倒盂桶,每天晚上要跪着服侍洗脚。”
几个少年越说越兴奋,眼睛放着绿光,象七匹来自北方的狼,兴奋不止,嗷嗷直叫。
可怜边上的两个小萝莉。原来站在边上窍笑,听着听着,冷汗满面,连里衣都几乎感到汗湿了,小脸儿更是害得惨白惨白,身体骨儿直哆嗦。
PS:小姐在北宋是专指妓女,也是一种骂人的称呼。
第十八章 诗社(一)
郑朗也听不下去,道:“诸位,咱是男子,与一个小姐有什么好计较的?”
几个少年全部闭上了嘴巴。
欺负自己不是娄烟,而是高衙内。但人家二十几岁了,同样有一群狐朋狗友,岁数比自己都大,难道要请哥哥帮忙,肯么?自家爹爹还不得将自己皮扒掉!
岑大郎愤愤不平的说道:“要么这样,他不是喜欢去明珠楼吗,我们伏在他回去路上的某一个巷口处房屋顶上,等他回来时,来一个万石齐发。”
两个小萝莉早就吓跑了。
武三郎心思更“细腻”,道:“不行,我们爬人家屋顶,人家让我们爬吗?”
“要么来一个背索!”牛二郎眼里冒出凶光说道。
这是一种传说,说少数偏远的地区,有些歹徒为了谋财害命,手中提着一根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