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一行,肯定会死人,并且死的人还不少。
何去何从,请大家决择。
不要到时候,虽东西带回来了,看不到这些事物带来的价值,反而弹劾自己不顾人命。不要说不可能,如王安石大灾所做的努力,在史上有几人看到?
大家一起感到很怔忡。
引进植物,在宋朝不排斥,占城稻,箓豆等等,郑朗带动下,棉花北移到河北,麦子推广到南方,还有从南海带回来一些水果,山竹,红毛丹,芒果,以及面包树,→文¤人··书·¤·屋←等等,多种植在岭南,与中原无缘。但有商人从南方将它们带回来,因为运输与保管的原因,到了京城后价格十分昂贵,多尝鲜,花大价钱买一点回来尝一尝。
水果意义不大,但棉花北移,给宋朝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那个从西方带回来的除虫菊,制造出蚊香,意义也非同小可,并且每年为朝廷赚取了两百万缗钱,几乎相当于原先茶矾两项专营所得。
至少大寒之年,冻死的百姓几乎渐渐绝迹。
还没有郑朗所说的几种杂粮意义之大。不过一听必死人,并且死很多人,都有些犹豫。这恰恰是郑朗最担心的地方,宋朝每年都会有许多非正常生死亡百姓,有的因为医疗条件落后,英年早逝,有的因为贫困,饿死病死,或者将自己亲孩子活活溺死的情况仍然在发生。但与在坐各位无关,因为自古以来,避免不了的。应当说,发展到今天,这些非正常死亡已经减少了很多。
在宋朝似乎很重视人命,死刑犯多次重审,才能判决。人命大于一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以人为本,不是郑朗一个人在说,似乎所有人在说。但别当真。
不过那些非正常死亡与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若是直接他们一手推动,造成许多人死亡,往往就成为政敌最佳的攻击对象。甚至战争失败了,都会导致政途崩塌。
郑朗所说的前景很是美妙,可一听会死很多人,一个个不作声了。
其实还是大灾降临,否则此时都会有别有用心的大臣反对。
富弼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问:“全军覆没的有几分可能?”
这个问题很关健,那怕只要有一支人马平安地回来,将这些植物带到宋朝推广,一开始肯定有争议声的,毕竟所带回来仅是少量种子与幼苗,想得功,就是朝廷努力开发,也要好几年,不过只要有郑朗所说的美好,一年后能看出一些结果,争议声也就会渐渐消失。至于牺牲的兵士与壮丁们,大不了朝廷拨款抚恤其家人。就怕一支人马也不能回来,一万人消失,朝廷还要拿出两三百万财帛,准备这次航行,到时候兵士家属哀号,举国上下反对,在座的谁也挡不住啊。
“全军覆没可能性极小,不过我也不敢绝对保证。”郑朗老实地答道。
“那个海客何在?”吴充问道。
“他回去了,不过当时回答得十分详细,这些画也是我根据他所说,一点一滴绘画出来的,也得到他的确认,我认为很可靠,只是他眼界低,迷失方向,侥幸逃了回来,不会想到将它们带到南海,再说,有许多植物也不适应南海种植。对它们存在与分布不存在疑问,他在哪里呆了二十年,至少大至范围还能判断出来的。诸位,植物真收勿用考虑,考虑的就是其风险性。”郑朗道。图是画了很久的,究竟是什么时候画的,谁能甄别。
一起缄默不答。
不出事罢,一出事,郑朗只是将这件消息放出来,却是他们准许的,到时候必须他们来承担这个责任,那可是一万人,一万条生命,到时天下汹汹,谁点头谁倒霉啊。
“不如这样,大家再仔细考虑一下。”郑朗道。略有些失望,看来在座的还是将国家前途,看得比自己官位更重。
赵顼嘴角动了动,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安石忽然道:“陛下,诸位,我以为可以。我朝国土狭小,却养活了这么多百姓,若是没有真宗陛下下诏从占城引进占城稻,如今又有这么多百姓,再加上灾害,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仅此一项,活的百姓岂止是万人,是几百万人之众。郑公刚才说的多元观看待事物,二元观处理事物。正是此理,失之虽小,得之之大却是不可估量,为何不能执行?”
邓绾说道:“陛下,让臣来主持吧。”
这么大的好事,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不就是怕出事了吗。我来负责,出事由我兜着。
未必他会有这么高的自觉性,乃是他在豪赌。然而郑朗却长松了一口气,不管是黑猫白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邓绾出头,北方危机又这么重,大约此议会通过了,他不由抬头看着赵顼。
赵顼想了想,额首道:“好,此次就交给邓卿了。”
群臣散。
都没有表态,因为郑朗所说的太过遥远,一个个不清楚会发生什么后果。
然而郑朗主动配合邓绾,准备兵士,对兵士要求很高,家中是独子者不能去,家中上有老人下有孩子的不能去,体弱多病者不能去,北方人不能去,一旦选中,除了薪酬继续向家人发放,每家还另给五十缗钱。
然后是物资药材与船舶,船舶必须要坚固,同时必须配备多次南下南洋的水手船水舵手,还有武器,因为地形复杂,武器盔甲必须要以灵活为主,但是质量也不能下降。
然后凭记忆力画出美洲大陆的地图,以及这些植物大至分布地点,只能说是大约,即便砖家来,也未必能说得十分准确。还有标注出大洋上的季风与洋流。这些皆是准备,出发必须还得有好几个月时间。
但这一桩心事总算了了。
静候王韶归来。
王韶赴京,报纸反复宣传,王韶回到京城的那天,万众瞩目,大道两边都是围观王韶的百姓。
赵顼亲自率群臣接见。
因为郑朗开解,赵顼没有太担心契丹,更没有惊恐到要让郭逵去北境防御,遭到王安石阻拦,很开心地与王韶攀谈西北战役。
不过史上王安石因为郭逵是韩琦提拨上来的,对郭逵颇有意见,这时王安石对郭逵印象也不大好。就是郑朗同样也弄不清楚郭逵的心思,继续在观望中。
灾害越来越重,不过国仓里还有大量粮食,大家也不感到担忧,再加上王韶回归,终于给宋朝带来一份喜庆。不过乐极了,就要生悲。
王韶回来前没有再进行扩张活动。有几个原因,河州以东不管以前是什么血缘,但汉化现象比较重,容易征服管理,过了河州往西,即便得到也不易管理。其次西夏多次征吐蕃,兵败湟州,远征湟州后勤供给拉得很长,心中一点不忌惮那是不可能的。战略上需要达到了,从通远军与河州发兵,就能随时经营兰州,一旦兰州切断,失去河西走廊,西夏等于自断一臂。最后就是兵力因素,占的越多,本来兵力就少,于是越来越分散,兵力更加紧张,也不容王韶继续向西扩张。
这时候木征也逃入西夏境内,呆在龛谷,一边谋求西夏援助,一边写信给叔叔,请求支援。他们叔侄关系王韶也考虑过,但未想过他们会联手,因为瞎毡母亲与磨毡角母亲乃是李立遵的女儿,唃厮啰与李立遵反目成仇后,一度将李氏逐为尼,将瞎毡二人软禁。终虎毒不食子,坐其二人逃出发展势力。因此,宋朝攻击木征兄弟,董毡一直未出手。王韶也不想惹这个董毡。军至踏白城后不再西扩,也是一种默契的表现。
可王韶疏忽了一个小人物,董毡的养子阿里骨,他母亲是回鹘人,没有吐蕃的世仇观,相反,因为蔺逋比死,于阗妻子与西夏公主按例由他来继承,这个西夏公主可是真正的西夏公主,李秉常的亲妹妹,不仅她一人,还有随来的大量仆人,因此在阿里骨面前挑唆。实际董毡也不想与宋朝多事,但架不住阿里骨前来挑唆。于是想给宋朝一个吓马威,将吐蕃第一勇将青宜结鬼章派到东方。
面对王韶的威势,鬼章不敢动。直到王韶回京,只剩下景思立留守河州,鬼章仍没有出手,先是与木征兵力会合,然后分析局势。王韶虽走,可麾下精兵勇将还在,西军实力不可小视。其次吐蕃人不善长攻城,而汉人精于守城。虽前数战在野外宋军多击溃吐蕃军队,那是王韶指挥得当的,实际吐蕃比宋军更擅长野战与山地战。木征听了老脸一红,败军之将不言勇,怎么办呢,无法辨驳。最后就是王韶拉拢降服了许多吐蕃人,这些部族并没有真正诚服,宋军可以用,吐蕃也可以用。
鬼章就得出以下几个结论,王韶不在,想夺回河州很困难。不能拖久,一旦王韶回来,就是自己也未必是其对手。决战地点必须是野外,并且尽量诱使宋军进入自己选择的战场,而非象是以前那样,战场权一直掌握在宋军手中,故即便在野外,也屡屡大败。宋军毕竟实力雄厚,一战必须将胜果最大化,还要做好长期交战的心理准备。
因此有四个步骤,逼宋军主将离城出战,设伏击杀宋军,广结河州吐蕃诸羌,组成联合战线,与西夏结盟,互为猗角,南北夹击陇右。将这些分析与计划向董毡会报,董毡准。
但鬼章仍然很小心,先是做了一个小动作试探,数扰河州属蕃,诱胁赵、常、杓家等三族,集兵西山,袭杀河州采木军士,害使臣张普等七人。其实很有深意的,吐蕃连战连败,士气沮丧,但伐木不是精锐的宋军,比较好下手,用来振作士气。而且自大非川昔日水草丰美之所,变成了戈壁滩后,吐蕃人很自发地维护生态环境,自觉地保护着森林。宋军经营陇右,自曹玮起,就对陇右大肆开发,不仅伐木用来修军营烤火,还顺着渭水泾水东下,运向关中与京城销售。这些年郑朗一直一边开发,一边封山,双管齐下,最大限度保护水土,但说不开发不伐木那是不可能的。中原之所用倭国高丽的木材代替了,可是当地军营要建营,要生火取暖,特别这是在春初,高原上天气仍然很冷。因此一些吐蕃人不乐意。这一举会颇得吐蕃羌众之心,那么会进一步拉拢诸部族。
精心准备之下,不过宋军很机灵,及时逃跑了,只杀死了七个将卒,没有达到他的愿望。
这让鬼章万分失望,于是下一步计划开始。先是送去一封很不敬的书信给景思立,激怒景思立。再扬言是木征作为主帅攻打踏白城。踏白城乃是河州西方的门户,从战略上宋军必救。木征是宋军手下败将,也败于景思立之手,宋军会有轻敌之心。木征出逃,终是卡在宋军管理熙河二州的一根刺,宋军也必须得到木征。
给了三条足够的出兵理由,宋朝还会不会出兵?
没有让他失望,景思立看到信后大怒,要率蕃汉六千兵进攻驻扎在踏立城郊外的吐蕃大军。
归降的吐蕃首领瞎药与韩存宝劝说,特别是瞎药,再三劝说景思立,宋军这次面对的非是木征,而是河湟名将鬼章,不可轻敌。景思立不听。让韩存宝与魏奇为先锋,王宁策应,王存为左肋,贾翊为右肋,李楶为殿後,赵亶策之。几人皆是西战中涌现出来的勇将,至于吐蕃纠集了近三万军队,景思立根本就没有考虑,一路打到现在,那一次不是以少破多?不以说以一破五,以一破十,甚至苗授以五百能破几万的都有了。但他没有想到此一时彼一时,木征率三万与鬼章率三万,性质是天壤之别。
出了河州城,与木征交手,木征习惯性的崩溃,战不久,就向西方逃去,景思立率军追赶,到达踏白城郊外。踏白城仍在宋朝掌握之中,鬼章也很明智没有强攻,不过城中兵力少,交战双方皆无视了。然后鬼章在此大摇大摆地连筑了三砦连环防御。自晨到末,血战数十合,不分胜负。双方仍在交战,其实打到现在,鬼章心也打寒了,毕竟双方士气不同的,战得越久,超越了自己兵士底限之后,三军必然崩溃。紧张的局势逼迫他不得不将一张埋伏好的底牌抢先打了出去。
在双方对阵山丘的背后山沟里,还埋伏着一支吐蕃军队。现在杀出来,肯定起不到多少奇兵效果。景思立也不为意,因为有李楶王宁守着后防。问题就在出在这里,若是李楶王宁守住了,伏军起不到效果,前线大军打得心寒,战争走向会必然改写。可是对着黑压压的吐蕃伏军到来,李楶不敢应战,率军逃跑……三川口事件再次上演。
李楶一逃,王宁孤军难敌,前方宋军又被吐蕃人拖着,王宁壮烈牺牲。
吐蕃伏军顺利对宋军形成夹攻之势,本来沮丧的吐蕃兵士士气大涨,景思立心中悲痛万分,派人责问李栥,为什么纵贼马得过?李楶做贼心虚,一直不回答。
但就是这样,还是让景思立率着三军惨烈的杀了出来,手下大将赵元凯战死。不过宋军伤亡不大,六千兵马,此时还余下五千兵马。因韩存宝与魏奇等勇将皆受伤,景思立听从弟弟景思谊与冯素的意见,以诸将多受伤,天色日暮,兵士疲惫,将军队撤到东面的坡岭上,先行安营扎寨,休息一晚,明日再战。
将士准备扎营,吐蕃又追了上来。鬼章乃是名将,这么大好的形势都不能歼灭宋军,休息一夜,如何了得。这个营没法扎了,景思立复率百余骑冲下坡岭,与吐蕃人悍战。其实这时不但魏奇受伤,景思立自己也中了三箭,带着伤势。就是这一百多人,面对几千蕃骑,居然将几千蕃骑杀退。想一想,若是这时岭上的宋军扑下来,几千蕃骑会更加逃命,几千蕃骑向西方一逃,会连带着鬼章大本营全军混乱,那么又还是大捷。
但就在这时,李楶再次抽疯,看到吐蕃人不要命地纠缠,失去了战斗信心,再次率军逃跑。不但他跑,另一个大将韩存宝看到李楶一逃,知道士气已经全无,也不知道苏东坡那个好朋友大侠巢谷教他什么兵法的,居然看不到这么大好的良机,也带着人马向东逃跑。两个大将一逃,所有岭上宋军一起逃窜。景思谊劝都劝不住。
景思立回头还指望岭上宋军借势杀下来,来一个辉煌的大捷,然而久战无信,扭头一看,牙目欲眦,气愤之下,说道:“我刚才以百骑走蕃兵数千人,诸人却无人助我,军败矣,我且自尽以谢朝廷。”
众人劝住。
吐蕃人被宋军杀惨了,忽然看到宋军却突然逃跑。也许木征在此,景思立会平安无事,然而是鬼章,鬼章立即看出这是大好时机,又率三军追上。景思立知道大败是必然,从这里逃向河州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于是自发的率领着一百余骑断后,且战且走。宋军主力保住了,李楶、韩存宝与景思谊安全了,可是吐蕃将景思立重重围困,没有杀出来,壮烈牺牲。
踏白城之战结束。
不过鬼章也让宋军杀得心寒,没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实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损失了数员大将,但战争,终是有胜有败,况且也不是全军覆没之战,主力还在,面对吐蕃第一勇将,四倍多的兵力,重重埋伏,还有李楶与韩存宝懦弱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是何其的不易。然而发生在宋朝,一切皆变得不同。
西军开河湟,多次大捷,杀死了几万吐蕃军队,没有人看到,宋军损失了一千多兵马,天就塌了下来。不过惨胜之后,是给宋朝带来了一些麻烦,闻听踏白城战役胜利,蕃僧温遵率容、李、龙三个羌族应之,将岷州围困,道路不通者达数月。
并且要命的是还有许多灾民正在打通川峡道,其中岷州道也是重心之一。幸好施工进度有些慢,百姓还在南方,没有到达岷州境内。一战一围,引起了一系列后果。
还不是致命的。
吐蕃人终于胜了,鬼章将景思立的人头割下来,装在盒子里,传阅西域诸国使节。这个消息传到宋朝原本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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