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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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7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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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高利贷十分残忍,起步价百分之六十,最高价百分三百。

叶惠卿对此很不满,郑朗做过解释,可叶惠卿也搬出成功的事例证明,一有吴育,还有一个李参,前陕西转运使就用过类似青苗法的办法,在陕西做得很好。仅是害怕别人弹劾他,做得很隐蔽。郑朗青苗法是失败的,乃是不做为。李参作为,也就成功了。不能说郑朗说的话一点也不管用。

经过郑朗再三地讲解,许多人意识到一点,那便是官府的低效,以及贪污,造成效益低下,故此太宗才用了钞法,用钞粮代替官粮,运向西北,甚至将马的运营都交给商人主办。

于是叶惠卿推出一种改良型的青苗法。

有基础,那就是银行。

朝廷不主持青苗法,而是让银行主持青苗法,让银行放贷,一避免官府的无能与浪费,二避免争议,三避免官吏好大喜功,带来一些不好的事物。朝廷未得全利,但也得到一半利益,实际就是得利,交给官府主办,休要说一半利益,两成三成利益也未必得到,又解决了百姓受高利贷之苛。

叶惠卿经过深思熟虑后,找到王安石。

王安石又找到小师弟苏辙。

若是史上的青苗法,苏辙肯定是反对的,但面对这种改良型的青苗法,苏辙疑惑了。又拉着王安石找到郑朗。

几个学生分岐越来越重,郑朗感到担心。

不过听到这种改良型青苗法,郑朗愕然。其实银行到最后,必须涉及到社会的底层,但这时能实行所谓的改良型青苗法?

郑朗让这个改良型青苗法噎住了,大半天未说话。

然后与王安石促膝谈心。

有的想法郑朗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当然,也不会告诉别人。

为王安石所逼,郑朗老实地交待出来。

比较及时,正好京东转运使王珪的侄子王广渊上书:方春农事兴,而民苦乏,兼并之家,得以乘急要利,乞留本道钱帛五十万,贷之贫民,岁可获息二十五万。

确实,这个高利贷将百姓逼苦了。

但因为郑朗解释得很清楚,王安石未同意王广渊的意见。

又来,王广渊的弟弟河北转运判官王广廉上书,河北可以卖几千个度僧牒,用此作为本钱,可以在陕西实施青苗法。度僧牒也就是大和尚们的合法营业执照,仅此一项,可以得钱五十万缗!

王安石犹豫不决,不管什么青苗法,反正朝廷不准,大和尚们有增无减,不如换几个钱。想一想,仅是批准一下,一不需朝廷任何资本,二不需任何后续的投入,收入就是五十万缗钱,不亚于宋朝一年茶叶低潮期的总收入,何乐而不为。

大程说了一句,非是王道之正。

王安石说道,颢所言自以为王道之正,臣以为颢未达王道之权也。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四十五万石。若凶年人贷三石,可全十五万人。如是而犹以为不可,岂为知权乎!

赵顼意动。

郑朗又立即前来扑灭。

王安石说得似乎有道理,反正老百姓一心想做和尚,阻也阻止不了,不如索性换几个钱,还不是少钱,仅是河北执行一下,能在荒年活人十五万。但真是如此?

首先第一条,和尚们太多了,已成了宋朝沉重负担之一。寺院侵地兼并,是宋朝一大时弊。从他们身上敛一些财问题似乎不大,关健是朝廷敛财敛到度牒上,上有所好,下有所投,下面官吏会怎么做?

其次对真和尚郑朗是持欢迎意见的,但有几个真和尚,多是好吃懒做之辈,或者是因为生活无奈,或者是罪犯,隐匿于寺院,他们披着宗教的外衣,敛财手段不亚于那些大户人家。今天投资了度牒,明天会加倍敛向百姓。宗教带头的不是宣扬教化,而是宣扬的如何敛财,要这个宗教还有什么作用?

三是王道,郑朗与大程想法未必一致,大程说的乃是存天理,灭人欲,但灭的是何种人的人欲?穷困百姓!一种落后的变相愚民政策。但这个王道说得不假的,国家治理百姓终以王道为主,也就是正道为主,能说得过去的治理政策,为了敛财敛到度牒头上,何有正道,何有王道?要么对寺院的侵害进行一些掣肘政策,要么就放开,千万不能用它来敛财。

关健是这些人都是出于好心。

比如王广廉就活活累死在官职上。

对于这些人,想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特别地困难。

为了解劝,让郑朗苦逼了。

再三的压制,终于使危机减小。

随后西北战事爆发,有人弹劾富弼。确实富弼经常生病,呆在西府担任首相,过了。包括范纯仁也曾因此上过书,委婉地劝说富弼卸职,以免耽搁国事。

王安石便推荐陈升之担任西府首相。

陈旭是有本事,可这个人乃是一个小号版吕惠卿,原先勾结内侍,以求上位。随后附投韩琦,韩琦下去,附投王安石。再往下发展,史书记载陈旭幡然醒悟,实际是背叛了王安石。

但有的话郑朗也不大好说。

赵顼问郑朗,郑朗只能死活保住富弼。

若论声望,原先无一人能及郑朗,可此一时彼一时,郑朗三次改革,得罪了许多人。富弼一直乃是一个老好人,有他与曾公亮挡在前面,那怕就是不做事,郑朗辛苦一点,也等于前面有了两棵参天大树,为郑朗遮风蔽雨。

不同意。

赵顼问司马光,司马光说道:“闽人狡险,楚人轻易。今二相皆闽人,二参政皆楚人,必将援引乡党之士,天下风俗,何由得更惇厚!”

赵顼又说:“升之有才智,晓边事。”

司马光说:“不能临大节而不可寺耳几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士从旁制之,此明人之法也。”

时间长了,这句话便传入郑朗耳朵里。

郑朗不悦,故有了今天这番话。

又说道:“不能容蛮人,则南方永远不能平定。不能容羌人,即便得到西夏,西夏以后必又复生李继迁矣。诸位请谨记。”

总之,司马光是在开一个很不好的头。

史上,无论司马光或者王安石比现在恶劣得多,特别是司马光,不知说了多少天雷的语录。但两人依然还有许多不好的动向。

左压压,右压压,郑朗说完,伏在桌子上,差一点泪流满面。

过了好一会儿,重新抬起头道:“子产治郑,三年得功,郑国大治。我自郑州就在谋划,进入京城,准备五年。如今看来,十年也未必能取得子产之功!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认为天大地大,你们第三大,不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想一想问题,不能参考一下别人的意见?”

一个比一个固执,俺这个奶妈子有再大本事也不行啊!

第八百五十六章 破蛹

这些都是在郑朗心中憋了很久的话。

也没有多深奥,相反的,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有点儿不适时宜。但说完了,大家却是一片安静。

散了都堂会,郑朗回家。

不得不回家,因为家中还有一场婚事要主办。

自郑苹出嫁后,两个养子在崔娴主持下,订了两门亲事。那时候赵祯还没有去世,郑朗虽在郓州,影响力非同小可。不过崔娴十分理智,并没有找什么名门望姓。

郑濡与郑晏有一门短处,非是郑朗的亲生子,养子在这时代实际就是亲儿子,终是有区别的,不然赵曙也不可能那么折腾了。以郑朗的身份地位,可以攀两个大户人家。不过崔娴思来覆去,担心以后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再说两个养子的资质不是很佳,以至郑朗一直不敢让他们参加科举。

苦思良久,主动将条件下降,中等官宦人家,但其家条件要好,这一点很重要,物质条件不好了,对方若手伸得长,是答应还是拒绝?其次家世稍逊一点没关系,女方本身不能太差,无论长相或者品行要计较的,最好是不能离郑州太远。找来找去,在蔡州与京畿找了两户人家,一个是均州通判李道的小女儿,一个是芮城知县赵炳的二女儿。

算是中户,不过两个女子长相漂亮,举止文雅贤惠,崔娴又派人上门暗访了访,然后派媒婆上门提亲。两家肯定不会拒绝的,这门亲事就订下了。但随着发生一系列的故事,先是三娘去世,后是四娘,五娘。

为了国家,可以夺情,但这个丁忧期还是存在的,至少在丁忧期内,不能发生喜庆故事。然后亲事就拖了下来,这一拖几乎长达六年之久。双方的孩子都大了。五娘的丁忧期也早满了,李赵两家派人上门催促。

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仍然不是大办婚事的好时机,不过人家女方是不能再等下去。因此崔娴答应下来,于腊月底,将两门亲事一道主办,正好让郑朗利用手中权利,走一个不算是后门的后门,让李赵二人赴京叙职,顺便双方家长都在,将两门亲事隆重举办了。

郑朗回到家问了问。

崔娴一五一十回答,然后抱怨道:“官人,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快了,明天端午前吧。”

“明年端午前,你也未必能轻松。”

“那能轻松呢,不过会比现在好得多。再说,外面的舆论也逼得我该收了。不然我再改下去,会成千夫所指。”

“这才是嘛,若大的国家,你一个人有什么力量支撑起来?”

府上的人正在忙忙碌碌,准备聘礼,郑朗与崔娴、杏儿碎碎地说着话。崔娴又说道:“隔壁赵家要去杭州,宅子想卖,两个孩子一旦成亲,也要学一学独立生活,要不要将它买下来?”

“这个啊,这样,你问一问附近房屋的市价,买可以,必须高于市价,只能高不能低。”

“凭什么啊?”四儿道。

“四儿,想一想张方平买那栋宅子吧。”

“官人,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官越大,连买一个东西也要比人家贵。”环儿说。

“环儿,仁宗是不是皇上?”

“是啊。”

“是不是好皇上?”

“是啊。”

“那他作为皇上,为什么过得那么苦?”

“不同啊,百姓都承认他是好皇上,可看看现在,有多少人说你是好相公?”

“那是仁宗驾崩时的说法,仁宗在世时,你想一想那些言臣怎么当面说仁宗的?”

环儿语塞,崔娴道:“环儿不要再说了,我们家也不缺这个钱。”

崔娴又说道:“要么妾身明天去问一问,若谈好了,将两宅打通,省得到时候宾客到来,家中地方小,会挤。”

“好啊。”

正在说话的功夫,外面门客禀报,说司马光求见。郑朗说道:“让他进来。”

司马光来到客厅,对郑朗说道:“郑公,我错了。”

郑朗只是叹了一口气,今天在都会上所说的最后一条,就是刻意针对他的,只不过没有点名道姓地批评。此时郑朗都没有解释,因为早解释过了,以前说过,前年又说过,就说到这个南北纷争。宋朝自北周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开国元勋多在北方,权贵最多,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南方乃是钱越,南唐,南汉,荆楚,随后大一统,地位肯定不及河朔京洛。一旦改革,触动最大的乃是北方权贵豪强。因此在改革思想上,北方士大夫会相对而言十分保守。司马光说南人狡祚,狡祚好还是聪明好,或者是其地理条件,立国时久,南方不但经济比北方发达,渐渐的文化教育也比北方发达。象两浙与福建每次科举都会录用大批的士子。隐隐地东南在各方面都有后来居上之势。这是体制造成的结果。

想用科举选士,南方经济条件越好,教育越会发达,录用的士子也会越多,除非不承认这种体制。无疑南方的兴起,让河朔许多老牌贵族感到失落。对此,郑朗看法很客观的,未必南方人有多好,也未必有多坏。疏导不当,宋朝河朔贵族成功地将王安石变法挡在门外,当然了,结果是金朝南下,元蒙南下,整个中原就象水煮一般,在这些蕃子面前,再也没有什么优越性而言。同样,疏导不当,南方的权贵引狼入室,真倭寇假倭寇,使东南民不聊生,一点一滴将明朝基业啃坏,最后乖乖地做了满清的阶下囚,是囚,想做人家的奴才,人家还不收。

在这方面,郑朗也能算是既得利益者,北方人,不过还是赞同王安石意见的。

但这是一张大网,看不到,摸不到,可它确确实实存在,郑朗碰了,很委婉地碰,去疏导,不敢强来,这就是郑朗与王安石区别之一。

这两种差距是南北两地区重大的差异。

不将它掀开,没事,一旦掀开,南北士大夫各自抱成团,党争必然开始。一旦产生党争,什么事也不要做了,准备将家人南迁吧。南迁还能继续苟延残喘。不南迁,必将做亡国奴。

没有想到,司马光居然还是将这个隐患揭开。

这让郑朗很失望。

不然也不会在都堂会上专门怦击此事。

司马光理亏,又道:“郑公,介甫以好恶用人,富公虽多病,然是朝堂砥柱中流,况且富公在朝堂,对郑公也有利。介甫何必如此?”

“他以好恶用人,你就能以好恶言事?”

“这个,这个。”

“有容乃大,我不知说了多少遍,为什么你们心胸还是如此狭隘?”

“官人,人非圣贤,孰能无错,不要吓着君实。”崔娴在边上说道。

“是,是,还是大娘子说得好。”

“君实,也不是我说你,官人每天忙碌,你与介甫是看到的,可为什么你们不能替官人省省心。你们与官人不是一家人,等于是一家人,都想为国家好,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关起门好好协商,看看如今,也不怕人家笑话。”

“是,是。”

“娴儿,你不要插言,君实,非但介甫,你也是,张方平二十七月丁忧期满,按理要回到朝堂,为何你与介甫共同反对?”

这就是张方平苦逼的地方,作为温和派成员,他不喜王安石的躁进,也不喜司马光的保守,如郑朗不管不问,原先是国家头号参知政事,一个丁忧结束,结果只能流浪到蔡州。

“郑公,我是不大反对的,不过张公返回朝堂,往哪里分配?是中书,或者是西府?好象皆没有空阙,到了中书,介甫只怕也会不满。”

“让我想一想吧。”

“郑公,今年财政收入如何?”司马光好奇地问道。

“还好。”

“哪里好?”

“略有所增加。”

“郑公,说说吧。”

“坊场坑矿酒务便卖,大约可得五百多万。”

“也不多嘛。”司马光有些失望,若是一年,是不少了,关健考虑到各个坊场的性质不同,有的拍卖了五年,有的长达十年,这样算起来,确实不是很多。

“你知道什么,仅处理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处理。而且这是收益,我再说另一面,这些坊场酒务矿坑,累加起来,原先一年能亏空六十万到八十万之间。”

没再往下说去。

拍卖出去的,都是经营不当的坊场酒务,除非未来河东路六州二十余县的酒务,那是盈利的,但拍出的价格也将是天价。亏空并不算太大,关健是节约的人力成本。进一步腾空出一些官职,虽未必一一裁下去,然而长远来看,人口增加,官职也必然增加,想象庆历时仅有一万五千名官员那是不可能了。但最少要保证不会出现那么多阙位需要候补,等于无形中限制了官吏的膨胀。使政务简练,还有裁去诸小吏,使免役钱降低,让百姓轻敛。又裁去大量的劳役与差役。朝廷的坑矿坊场,不会征商税的,私人的又能得到一些商税。

其意义非同小可。

郑朗又道:“其次是平安监,大约能增加六十七万收入,包括其他诸监能累计增加近两百万。均输法带来许多烦恼,但替朝廷节约的费用也接近了两百多万。要么就是两税,增加了近一百万。茶矾取消榷法,计入商税与两税,大约持平。现在就是节约的兵费,不过两场战役,即便兵费有所节约,大约还是不够的。”

“商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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