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纳。
郑朗要上位了,陆诜不得不考虑种谔的想法,书奏朝廷。
朝廷为此产生争议,诏还未下,西夏人居然得知,将这几十羌账几万羌民迁向兴州。种谔看到郑朗再复起用,胆子壮起来,派使追上。几万羌户一下子冲过边境线,涌向宋朝。正好那时西夏派使助永厚陵,赵顼闻讯后,派人安抚李谅祚,重开互市与岁赐,又从可怜巴巴的国政中抽出一些钱帛,作为额外补偿,安抚西夏。
权当我们宋朝从你们西夏买来几万名部曲吧。
李谅祚不服,派使哼唧。若是向赵祯说,说不定看到国家财政困难,还能将几万羌民讨回去,对赵顼说,什么用也没有。此时国家正在改制,赵顼也没心思理睬他们。打就打,虽再战,宋朝财政会更困难,你们西夏也得要考虑战争的后果。
没有顾西北,可西北又有事了。
乃是绥州。
绥州有铁碣二山,还有无定河,本来是易守难攻之地,因为宋太宗时赵保忠就擒,为西夏拥有。李谅祚之时,又在此设一个军司,名为巨镇。当地豪首乃是嵬名夷山与嵬名名山,算是西夏的宗室。然而李谅祚性凶残好淫,过大酋豪家看中有姿色的妇女,皆强行乱之。也乱了嵬名夷山家的女子,再加上西夏困窘,嵬名夷山暗中潜入青涧城,向种谔请降。
种谔同意了,可随即想到另一个人,嵬名名山。不是看中嵬名名山,而是看中了整个绥州!
第八百二十四章 简中(上)
得到嵬名夷山还是不行的,得连同他兄弟嵬名名山一起得到,只要将这对兄弟一起网罗,绥州城就能易手成宋朝了。有郑朗在朝,种谔胆子壮,先做了再说。
与嵬名夷山语良久,并且用没移一家做例子,允以最低团练使职位,派使潜入绥州,用一个若大的黄金盂贿赂。嵬名名山的小吏李文喜受之,暗中赞成归顺。所发生的一切,嵬名名山不知道,事后郑朗怀疑嵬名名山知道,种谔为了诱降嵬名名山,刻意用黄金打造的盂钵,和尚持的乃是铜,金子比铜重了几倍,好几百两黄金。没这么多黄金,利不厚,嵬名名山不会心动。一个纯金盂就是放在宋朝那些富户家中,也非是一个小数字,况且贫穷的西夏。李文喜敢隐瞒不报吗?
多半是嵬名名山首鼠两端,想得金投降,又怕宋朝不顾不问,遭到西夏人的报复。
手下听李文喜说名山同意投降,返回禀报,种谔下了这么大本钱,知道时不可过,过不可来,立即拨帐下所部,向绥州出发。临行前,仅写了一封信向陆诜汇报。
陆诜一看傻了眼,不错,你种谔是郑相公帐下的爱将,两家还有亲戚关系。但也要照规矩来,没有诏书准许,没有我的命令,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将青涧城的兵力一起调走了呢?
立即下命令,派使向北方追赶,命种谔将军队带回来。
使者速度远没种谔的军队快,两国不算是承平,可自治平年间,只有西夏攻击宋朝的,未见宋朝反击西夏的。名山猝不及防,种谔军队突然出现,将他的部帐包围。
名山只来得及匆匆忙忙披挂,拿着一把铁枪准备上马应战,嵬名夷山大呼:“哥哥已约好投降了,为什么宋军到来,你又要反抗?”
嵬名名山喝道:“我什么时候说投降的?”
夷山道:“李文喜,你出来。”
李文喜无奈,只好手捧着那个黄金盂走出来道:“大将军,宋使是派人来约降,小的胆子小,没有向你禀报。”
看着这个黄金盂,其他诸将一起用怀疑眼神看着名山。
西夏太穷了,尽管名山掌控着绥州各部,也不可能拥有这个大金盂,有理也不说清,名山放下大枪,放声大哭。哭完后捧枪向种谔投降。宋朝得大大小小部酋三百人,一万五千户,近十万百姓,仅兵士就有一万人。但多数部帐在绥州西北,既然投降,不能让他们再留在西北,等李谅祚过来报复。于是种谔让名山下令,让西北诸帐向南转移。
李谅祚闻讯大惊失色,西夏总户数也不过七八十万户,这中间还要包括沙州与甘州回鹘部,兰州六谷部吐蕃人,而最悍的部族只有横山到绥州各部。两次叛逃,达到十几万百姓,一万多名战士。还不算,甚至要搭上一个绥州。但他自己伤势发作,病重,不能追赶,于是调动四万大军向绥州出发。陆诜的使者这才追上种谔。
事到此了,还能说什么?
并且与老种的儒师相比,种谔不同,性格凶悍,若有兵士犯了军法,立取肝肺,左右人皆不敢看。不但宋人,后来连西夏听到这个杀神到来,皆闻风丧胆。
面对凶悍的种谔,使者更不敢说话。
就在他入彷徨之时,西夏四万军队杀到。其实这时延州的实力远远超过史上延州,因为缘边朝廷刻意养了十几万匹马,清一色骑兵是办不到的,就是有马,也未必会骑,骑兵不但要会骑马,还要骑术精湛,办到的兵士更少。不过骑兵数量远远超过史上的骑兵数量。此外还有许多火炮。
骑兵让种谔得力,火炮并没有得力。有,在延州城,来不及运到青涧城,种谔也怕陆诜不同意,先斩后奏,也未打这些火炮主意。
并且他只带着青涧城兵力,而非是整个延州的兵力,帐下只有几千名兵士。还有兵士,有名山的帐下兵士,但能指望他们出战么?
冬初之时,风沙弥漫,四万铁骑怒冲冲而来,腾起了万里沙云,很快向绥州城靠近。守城是守不住的,宋朝一味的苟和,西夏疏于防范,造成绥州城年久失修,城墙破损不堪,而且缺兵少粮。名山兄弟有些色变,种谔不慌不忙,将帐下宋军率出绥州城,又带了一些降兵降将,主动来到绥州西北要地晋祠谷扼守,等候西夏大军到来。
不一会儿,西夏军队杀到。
种谔让名山部下一百余将士出战,面对四万夏军,一百多名将士面如土色,一战即溃。种谔及时下令将营垒关闭,又派人将绥州城中所有老弱一起集中起来,在后面击鼓呐喊,迷惑敌人。
西夏军队冲击宋军阵营,然种谔坐中,偏将燕达与刘甫二人于两翼,安然不动。数次进攻,皆被一拨拨箭雨射退。又听到后方绥州城中传来无数的击鼓声与呐喊声,西夏所有兵士色沮。
直到这时候,种谔才下令三军出击。
只是战了一会儿,听得后方无数呐喊声似乎在接近,西夏军队再次暴露出军纪不严的弊病。许多部帐怕手下壮丁有失,部族实力受损,往后方逃窜,连带着四万大军一起仓皇出逃。但要命的是此次种谔非是史上种谔,率领的多是骑兵,还有名山的手下。指望这些降兵打逆风战是不可能了,可是顺风战人人皆会。他们也多是骑兵。速度上不占劣势,紧紧地咬在后面,一直追了几十里,四万多兵士被斩杀三千余人,俘获四千余人,余者全部溃散,过了好几天,才逃了回去。
又是一次辉煌的以少胜多大捷,虽不及张岊与张亢那几次战役来得神奇,但也不错。
问题是,问题是谁给种谔出兵的权利?
……
朝廷正进行着一场更大的争议。
郑朗想法是比较完美的,但执行的还是人。
仅是一个裁官就会引起风波,况且还有清查伪冒保丁避税,以及逃掉的避役钱以及各种税务与隐田。
两千多名京官下去,为了保往差职,一个个拼了命。
这叫上有所好,下有所喜,查得紧查得苛,第一个能将许多官员定为无能官员,或者苛民官员,罢废了,就会有更多的职位出来。第二个国家缺钱,补罚逃税漏税也能为国家来收益。
事实查到最后,各种免钱、逃税钱,罚没出来达到一千六百多万缗之巨。可想而知,下面折腾得有多厉害。
其中有一人最突出。
就是那个后来的牛人章惇,侄子中了状元,羞与其同榜,于是再考,居然又考中了。这个进士可不是大白菜,很难考的。往往来了近万名举子,只能录取几百人,其中还有明经诸科,同进士,真正的进士往往不足两三百人,严格的仅有一百余人。自郑朗进谏后,只能有一百余人了。比例近乎五十比一,一百比一。
这非是平常的那种一百比一,既然能考中举子,真正走后门蒙进来却是很少的,九成以上皆有些实力。当年富弼才不可谓不高,就是考不中!但章惇就办到了,一考考中,二考再中,虽不是状元,然也将进士当成了大白菜。
朝廷也感到惊讶,因此破例以寻常进士调任商洛令。在商洛有政绩,又调回朝廷担任一个小京官。郑朗查各部司名单,看到他的名字,怎么能不注意。
刻意将他下放,领手齐州,不但让他盘问官员才能,是否称职,还有查税与查隐田。隐田一共选了八十个州,有两个条件,第一个乃是隐田比较厉害的州府。第二个顶尖豪门少。但有几个州府还是有许多豪门的,例如齐州。
章惇领命后,面不改色,带着官员下去问询,纠出来五名贪官,七名不作为或者有其他不好情况的官员,罚税四十多万缗,但没有隐田来得猛烈。齐州本是京东路富饶之地,新运河开通,自修河起就给齐州带来庞大的财富。郑朗曾用各种作监约束富户兼并。但治平时吏政败坏到那种地步,甚至许多人认为赵曙能活上十年二十年,郑朗都老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连作监的约束力都没有了,财富越多,倒向兼并的越多,由是成为兼并与隐田的重灾区。
后来人讴歌宋朝不约束兼并现象,说使劳动力解放出来,似乎有道理,造就了工商业进一步发展。但实际弊远大于利,影响了国家税务,使得贫困百姓生活产生压力。
并且在兼并时还发生许多不好的事,比如爱国诗人陆游的儿子潥阳宰陆子遹巴结史弥远,利用父亲权势与影响力与手中职权,诱骗潥阳主户张挺沈成等人,以一亩田十缗价得一万一千八百亩良田,给史弥远做福贤庄。实际给的时候一亩仅给五百钱。百姓不服,上投官府,陆子遹会合巡捕,持兵追捕,冤主逃走,便让巡捕将他们的房舍全部烧光。田没了,家再烧完了,这日子怎么过,百姓气愤之下,进行抵抗,不让陆子遹烧他们的庐舍,被陆子遹率官捕斩杀十几人。当时潥阳还算是太平的,百姓一看官捕击杀了十几人,一个个吓软了,伏下束手就擒。陆子遹将他们关在大牢里,灌以屎粪,再施以严刑,逼他们强行献出地契,一文钱也不给。
前世郑朗了解这段历史后,每当读到陆游那句家祭无忘告乃翁,再想想他儿子的作为,深深叹息。
但郑朗也不敢马上全部动手,一些头痛的重灾区,仅选了几个州,齐州是其中最重要的大州。刻意选了章惇。
没让他失望。
章惇在齐州四个月,共清量出三万余顷隐田,全部处理,交给四等以下户,清量隐田时,郑朗有意让官员带着各监契股下去威胁,罚没了四监契股近半成。半成契股,也是一笔惊人的数字,若放在钞行拍卖,最少价值一百多万缗。为了强行镇压,又击杀十三名反抗的主户家人或家奴,流放了七十余人,笞杖了两百多人。现在没有结束,才是一个开始。
齐州隐患没有了,但经章惇这样玩,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最初准备执行时,大家默契地表示了支持,或者沉默。随着各地骚动,终于许多官员站出来表示反对,或者隐晦地表达方式方法不对,无论是隐田冗官或者逃税都是要解决的,但可以用柔和的手段去做,这样下去,天下必乱。
赵顼不得己,将重要的大臣一起聚集起来,进行商议讨论。
诸多大臣进谏。
此时,支持的少,反对的多。
吕惠卿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还有诸公,且听臣一言。”
现在了解吕惠卿的人不多,皆以为他是坚定的改革派,不过言路自由,不能听自己一面之辞,也要听听人家的说法。于是听吕惠卿往下说去,吕惠卿又道:“祖宗自治国以来,以爱民为国旨。何为爱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个民非是指士大夫,包括天下所有百姓。他们是民,也是陛下的子女。”
未必当真,至少台面上吕惠卿说法能讲得通。又道:“例如河工之举,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河工费用无论是用什么方式得来的,实际还是出自百姓身上。然河工近半费用用于民夫,另一半费用乃是器械的消耗,朝廷没有用科配得到器械,相反,皆是用市价采购。由是国家大治。治平数年,国家亏损了几乎达到一个河工之数。这些钱帛用来做什么了?浪费,赏赐。包括官员荫补,为何官员数量上升了那么多,皆是官员泛滥荫补。天下士大夫认为朝廷五年仅荫补一人太苛,由是生起对抗之心。但有没有想过,以前他们荫补了多少人?”
吕惠卿直指许多官员内心深处,为什么富户反对,还有那么多官员反对,难道朝廷做得不对吗?主要就是裁减官员,将荫补减少了五倍,让一些官员心中不快。
吕惠卿又说道:“再说钱帛的去向,数年之间国家两次大丧,仅是升官诸公皆多升了两级(指职官,也就是所有官员工资涨了两级),还有无数的赏赐,得利的有官员权贵。且说浪费,也多为权贵巨商所得,例调往镇戎军寨一斗粮食原先运价从江南而来,仅需不足四百文,为何涨到一千文?官要剥削国家,冗官滥职滥爵,钱帛也要剥削国家的钱帛,还要不要这个国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现在小小的盘查,便天下汹汹,难道还想继续治平故事?若此,陛下,臣辞其职,三司臣无力而为也。”
“吕卿,请坐。”赵顼感动地说。
然后狐疑地看着郑朗,不错啊,这一番说辞何其给力。为什么说他德操不佳?
郑朗一笑,与德操无关,吕惠卿政治理念也属于改革派,不过此人阴险,非是常人所想像,不然王安石也不会被他迷惑。
吕公著说道:“郑公,要么下诏令,让各种盘查官员动静小一点?”
这倒是一个说法。
说不管不问,即便再保守的官员,面对国家财政赤字,也说不过去。但不是赞成这样去做的。比如隐田,象以前那样多好啊,一年来上一两个州,查为辅,警示为主,矛盾不会激化,又阻止了隐田蔓延动向。何必来一个鲸吞,一下子查八十个州,并且还是彻查。
不但朝堂,就是下面盘查的各个京官,在普天反对声中,许多人态度软化。一些老好的官员,直接写了辞呈,这样来换取功绩,俺做不出,让俺挂职辞官。
郑朗摆了一下手,说道:“诸位莫急,各个京官下去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我知道,这个等会儿说。我先说商税。如今商税已经是国家税务重要组成部分。国家将税务从两税向商税上转移是正确的,增加了国家收入,减少贫困农民的压力,商业进一步的繁荣,给国家带来更多富足。但有许多不好的事。国家为了征商税,设都税务院,各州府设都税务或商税院,关镇也置务,对商品进行税务征收。太祖时置吏征收,然这些小吏多隐没官钱,因此太宗时王仁赡上书言其弊,各务置吏完全归于朝廷,大则置宫监临,小则令佐兼领,诸州仍令都临、监押同掌。但由于州县监酒监税的财务官员,多是贬黜朝官的安身之地,士大夫多耻之。赴任后仍交给当地小吏主管。这些小吏一是取悦州县官员,二是中饱私囊,因此加倍苛压。”
赵顼皱了皱眉头。
只要涉及到国家方面的,从郑朗嘴中说出来的真相,皆让人失望。
“再搁一搁,我说商税的征收比例,行者出货,过务交纳的税务谓过税,以百取二,到达市坊销售,谓之往税,以百取三,税务并不比,可各州县商务多如牛毛,不但征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