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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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6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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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眼下之害是西夏,未来必是北方。北方是游牧民族,女真人则是半牧半耕半渔,生性剽悍。现在是暖冬,影响不大,一旦寒冬到来,牛羊多冻死,庄稼也没有收成。为了生存,只能有一种选择,南下。契丹吏政败坏,对各部族剥削会更重,又从内因激起他们反抗。现在契丹北方各部分散,一旦团结起来,那将是一股比契丹更强横十倍的力量。时间并不多,只有四十年而已。若是诸位相公长寿的话,说不定就能看到那个趋势。”

说女真人强横,那是错误的。

更强横的乃是蒙古人。即便朱棣大帝,五征大漠,也没有使蒙古人真正诚服。清朝入关后,对蒙古人仅是安抚,依然时叛时复。冷兵器时代,一旦蒙古人回到大漠上,几乎是一道无解之题。想要从冷兵器转为热兵器,除非宋朝能平安立国,格物学大兴,那也得最少三百年左右的辰光。

第三百年,意外因素太多了,只有一个理智的做法,收复西夏,去除这一后顾之忧,收复幽云十六州,还要不能使赵佶这小子上位。至于蔡京之流,不足为畏,有赵佶才有奸臣蔡京,没有赵佶,蔡京仅是一个偷机取巧的大臣,若放在赵祯朝,蔡京几乎什么也不是。

“居危思安,才有信心与勇气,居安思危,才不会松懈骄傲。我在外面也听到百姓赞扬朝廷大治,但什么样为大治呢?我朝能不能做到人人不愁衣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能,这才是真正的大治。离大治还早着呢……”看着赵祯,郑朗没有再往下说了,闭上嘴巴。

“是啊,居危思安,居安思危,诸卿,谨记。散吧。”赵祯道。

随后郑朗被张昇拉到枢密院。

让他看西夏的情报。

特务营没有派斥候到契丹,知道的消息有限,但西夏情况却很详细。

西夏平灭没藏讹庞后,各部动乱,随着黄河决堤。原来黄河有五道古渠,秦家渠,汉伯渠,艾山渠,七级渠,特进渠,与夏州汉源渠,唐梁渠相接,还有十道支渠相通,贺兰山、长乐山、铎落山为堤障,向无水害,使得银川平原成为粮仓。但这一年黄河泛滥成灾,青海源头的水土败坏,终于遗害到了西夏。

此次黄河堤决,导致从灵州到夏州一片惨淡,反叛的诸部更多。正好李谅祚听到吐蕃与契丹联亲,欲共取河西,想结宋朝为援,赵祯儿子不活,但有女儿,赵念奴之外,还有三个女儿,现在才几岁大,没有关系,先订着亲,俺们也不大,才十几岁,等得起。一是结宋朝为援,二是想能不能再从宋朝捞取一点好处,三是以安各部之心。

赵祯以赐姓为由,俺们一起姓赵了,这门亲事不符合中原规矩,果断拒绝。

随后没藏氏被废,左右凌辱,没藏氏跑到李谅祚面前哭号,说我无法忍受,想要自尽。李谅祚怒,赐死。

郑朗将这份情报抽出来,说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已被废,何来赐死?此人虽好汉家衣冠,实质性格与元昊一样残忍。”

见微知著,让枢密院不可不防。

继续往下看去,因为宋朝、契丹与吐蕃先后没有出手,各部叛乱先后镇压。本来是大好经营之时,李谅祚听闻董毡杀契丹者,置妻不相见,于是契丹与吐蕃绝交。

李谅祚乘机对吐蕃发起进攻,举兵古渭州,将并吞熟户。秦州知州檄吏民严备,不得逞,只好引兵而西,再战于青唐城。又悲催了,被唃厮啰大败。

张昇在边上小声地说:“吐蕃不可忽视啊。”

“玄霄,勿惧,吐蕃之强,一是强在高原优势,二是强在唃厮啰。唃厮啰之威,尤如一个缩小版唐朝时的论钦陵,此人一去,数子分裂,吐蕃必为我囊中之物?”

“怎么有吞并吐蕃之举?”

“我朝不吞并吐蕃,必为西夏吞并,一旦西夏得到河湟之地,上到府州,下到岷州,我朝那才是危矣。”以前郑朗一直纠葛于宋朝有什么原因出兵吐蕃的,做得正当不正当。时至今天,想法也变了。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吐蕃不争气,必将它拿下来。宋朝不吃,西夏就要吃,让西夏吃下去,那就不好玩了。

“这个不急。”郑朗继续往下看。

西夏大败,让吐蕃打怕了,只好在古渭州筑堡,以兵守之,怕吐蕃反攻西夏。到了今年,郑朗苦等的那个人出现。挂着一个河州刺史空衔(河州依在吐蕃管辖之下),因为洮州以西诸蕃部位于有争议的地区,也就是吐蕃与宋朝两不管的地段,王韶一边游历一边招降。为什么一个空职能招降那么多部族,不能问,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常人难以想明白的。

如今王韶所做的一切,有些与班超在西域做的事差不多。西使城首领禹藏花麻不服,本来朝廷对王韶做法根本不注意,招降过来也不能治理,降好,不降也罢。不知道王韶怎么与秦州钤辖向宝搭上关系,向宝配合王韶向花麻发起进攻。花麻不敌,举西使城与兰州一带土地投降西夏。李谅祚大喜,西使城就是后来的定西城。这一降,与古渭州联成一片。李谅祚大喜,以宗女赐婚,封驸马。由是兰州与渭州道绝。

郑朗微微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又翻了下去。无妨,这个等王韶真正经营西北时,再说吧。

到了四月,横山豪酋轻泥怀侧叛,请兵延州,约取灵夏。程戡上书说道,西夏河外之兵懦而罕战,只有横山一带蕃部最强,东至麟府,西至夏渭,两百多里,人马强悍,习于战斗。因为没藏讹庞多用横山蕃兵谋叛,谅祚虐待。豺虎非自相搏,未易取也;痈疽非自溃,未易攻也。不一定要真正出兵,但可以许其官职与物资,以蛮夷攻蛮夷,实中国之利。

书上不报,不知道怎么的,这份机密的奏折,迅速让谅祚得知,转变策略,派官安抚,轻泥怀侧由是不叛。

“为何不准?”郑朗惋惜地问,他久在西北,知道诸族动向,轻泥怀侧乃是一个大部,在横山颇有威信,一旦此人反叛,横山就会象水煮的一样。

“也是你制订的策略。”张昇道。

郑朗是说过允其安抚,收买民心,但不接纳其部民来投,可不是说不鼓励其反叛。郑朗微微叹了一口气,隐隐他也知道张昇心向自己,可对军事不懂啊。

还是制度的问题,枢密使是干什么的,管军事的,用不懂军旅的文臣担任能成么?

没有怪张昇,道:“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我朝不用军队参与,但可以鼓励与支持。不管是什么变化,得分析,是否是在削弱西夏,只要能大力削弱西夏的,皆可以支持。”

说完,回去。

时光到了九月,郑朗心中在犹豫。

看赵祯种种迹象,似乎在变好了,要不要回郑州。

这一天,到了内宫,还有赵念奴母子在,以及赵祯几个更小的女儿。大者是庆寿公主,才三岁,虚四岁,史上很长寿,金兵入侵时,听到她是仁宗的女儿,主动放了过去。不但放过她,仁宗陵也没有毁坏。算不算仁者无敌?是周氏的女儿。还有三女,永寿公主,冯氏的女儿,四女宝寿公主,才两岁。通过这几个名字,能看到赵祯有多担心,数子女夭折,真让他怕了。

郑朗却蹙起眉头。

这一回不担心发生什么,等到庆寿公主长大成人,他早就是一个老人,能发生什么?

可是看到赵祯将四个女儿全部带来,赵念奴既当姐姐,又当妈妈地在安抚,郑朗心中隐隐地觉得不妙。

“郑卿,坐下来吧。”

郑朗坐了下来。

赵祯看着几个女儿,说道:“朕几个孩子,以及外孙全部在此了。”

“是。”

“她们几个还小,只有奴奴大了。”赵祯说到这里,眼中还有些担心,大者才三岁,小者才两岁,不能说能平安长大的。又道:“你常说利益,虽让人感到悲凉,也是实际。人在情份就在,人不在,情份就不在。”

“陛下龙体日隆,会平安渡过这一关的。”

“不一样了,上次虽病比这次重,随后渐渐康复,这次朕感到身体沉重,一直……不说了,奴奴,你不要哭,让父皇说话,郑卿,你说朕算不算一个好皇帝,对不对得起赵家列祖列宗?”

“陛下是千古仁君。”

“仁不敢当啊,不过朕这一生对待百姓不恶,也算对得起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是。”郑朗恭敬地答道。如果赵祯对不起老百姓,再也没有皇上对得起老百姓了。

“她们。”赵祯看着三个幼女叹了一口气。

郑朗也无语以对,这是在内宫,自己干涉不了,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殿下出家为道士,道宫经营一些产业,可违制度?”

“你是让奴奴……”赵祯眼中闪过光亮。

“陛下,行不行?”

“行啊,若是挂着道宫的名义,有何不可。郑卿,朕是皇帝,可有许多事也是办不到的。比如奴奴,虽有违仪礼,朕还想说一句,对奴奴好一点吧。”(文*冇*人-冇…书-屋-。电子书)

“陛下,臣一定会照顾好公主,让她一生幸福。”

“那就好,为朕抚一曲,就那首高山流水。”

“喏。”郑朗奏过琴离开皇宫,可心情沉重之极。

到三更时分,郑朗做了一个恶梦,梦到赵祯忽然来到他家中,对他说,朕要离开了,替朕照顾好大宋的江山,以及朕的几个女儿。朕这个要求,你能不能答应。

郑朗点头。

赵祯立即往天上飞去。

郑朗在后面怎么拉也拉不下来,随后惊醒过来,冷汗涔涔。

刚从床上坐起,外面有人在使劲的拍门。门房打开,两个小黄门匆匆忙忙地闯进来,急切地闯到寝室,看到郑朗说道:“陛下驾崩啦。”

说完大声哭泣。

是日,赵祯饮食起居尚安,甚至与郑朗说了好一会儿话。但到了夜里,忽然爬起来,索药甚急,且召曹皇后。曹皇后至,赵祯指心口不能言。急召医官诊治,投药,灼艾,已经来不及了。遂崩。左右欲开宫门召辅臣,皇后说道:“此际宫门岂可夜开,且密谕辅臣黎明入禁中。”

郑朗听完,目瞪口呆。他脑袋一片空白,也不哭也不说话,就呆呆地坐在床边。

天色渐渐到了黎明,下人准备拿衣冠,让郑朗进宫,突然看着郑朗,道:“郑公,你的头发。”

半夜之间,郑朗一头乌发尽白。

第七百八十九章 小重山(七)

两个太监停下哭泣,呆呆地看着郑朗。

郑朗说道:“什么头发?”

下人也吓着了,太监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说道:“郑公,进宫吧。”

不管什么头发,快到黎明时分,郑朗要进宫。这可不是小事。

“进宫见皇上?还早。”

太监与下人一起更感到害怕,又不敢说,太监说道:“快替郑公更衣。”

看样子是得了失心疯,让他再看皇上一眼,虽然会悲伤,但能让郑朗清醒。下人手忙脚乱地替郑朗更衣,然后备好马车,将郑朗扶上马车。郑朗还是浑浑噩噩的,又让太监扶到福宁宫。

韩琦等人看到郑朗,曾公亮吃惊地问:“行知,你的头发是怎么一回事?”

郑朗浑然不觉,问:“陛下呢。”

曾公亮感到不对劲了,两个小黄门不管他,连忙将郑朗扶进去。见到赵祯了,安静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秋风从窗口吹来,无声地摇拽着床纱,郑朗开口:“好冷。”

小黄门瞠目结舌,这时候喊冷,也不能加衣服的。

但下一步更让他惊讶,郑朗伏了过去,拉着赵祯的手,也不哭也不说话。

世人很难明白这一君一臣之间的感情。

而且郑朗陷入误区,在郑朗推动下,赵祯多活了近半年时间。郑朗仍然认为是不正常的,为什么今年会发病,只有一条原因,心情因素。提前立皇嗣,还有自己教赵顼,让赵祯感到了孤单。大家有错,自己也有错。愧对了赵祯对自己的载培信任。

韩琦等人一起冲了进来,郑朗这个姿态不好,又不知道怎么劝。郑朗又说道:“陛下,你终于走了。”

一句让人容易发生误会的话。

直到这时,郑朗这才泪如雨下,心情郁结悲伤自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仰头倒下去。

曹太后在帘后也在垂泪,看到郑朗急晕过去,喊道:“喊御医。”

这一倒乱上添乱了。

太监连忙将郑朗扶下去,诸相还没有清醒过来,韩琦说道:“正事为重,诸位努力。”

这时候不能管郑朗,国家顺利过渡才是头等重事。

曾公亮只好无奈地说:“先召皇子进宫。”

赵宗实带了进来,仁君的去世,郑朗的满头白发,使整个皇宫陷入无穷的忧伤之中,但赵宗实到来,立即赋予这种悲伤一出让人暴笑万分的喜剧。

他来了,得先将名份定下来,以韩琦为首,捧来皇袍冕冠,准备册立赵曙皇位。赵曙忽然大喊道:“我不敢为,我不敢为。”

突然间他力量暴增,就象中了狂化术一样,几个太监拉也没有拉住,向寝殿外逃跑。

韩琦等人先是一愣,郑朗满头白发让他愣住,现在赵曙作为也让他愣住了。心中苦逼万分,不能让他跑出去,这一跑出去笑话大了。带着欧阳修等宰相,上去将赵曙按住,有的抱人,有的替他解头发戴冕冠,有的强行脱,非是脱,而是扒,扒衣服,套皇袍。不是皇帝继位,而是在福宁殿杀猪。

杀完了,将赵曙带到正殿,一左一右如同哼哈二将,站在赵曙左右,防止赵曙再度发疯,下诏召殿前、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谕旨。

还好,赵曙终于正常。

若能抛开成见,郑朗对赵曙倒是能清醒的认识。父子俩皆一度被作为皇储储备人选,看似荣光,但顶着巨大无比的压力,一旦这个帝位真正降临到赵曙身上,精神松懈之下,反而失常了。包括之前的拒诏辞表之举,还有后来发生的许多事。

如果郑朗再抛开成见,客观的评价赵曙,除了对赵祯没良心外,作为人君,倒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君王,至少不能算是昏君。

现在赵曙的歇斯底里还没有好,暂时平安无事。

又召林学士王珪草遗制,珪惶惧不知所为,韩琦说道:“大行在位凡几年?”

皇上做皇帝已经四十多年,能去了,快写遗制吧。于是王珪下笔,百官皆集,从垂拱殿外哭入,于福宁殿止哭,韩琦宣读遗制。

韩琦读完遗制后,对身边太监低声说道:“将行知扶回去。”

要病回家病去,新皇继位,当朝重臣,病在皇宫,是谓不吉。

内侍不敢违命,下去将郑朗扶着,强行送回郑府。

也不能说韩琦做得不对,这是非常时刻,越早将事情定落下来越好。新皇继位,按例,大赦,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如宋真宗乾兴继位时故例,京外花费一千一百万贯、匹、两,在京费四百万。实际绢与银的匹银价更高,仅此一项就花了近两千万缗。

按照乾兴故事,宫中侍卫赐果食时,盒中有金。此次却无,诸侍卫纷纷为言抗议。李璋喝道:“尔曹平居衣食县官,主上未临政已优赏,尔何功复云云,敢喧哗者斩。”吏部南曹又说道:“公卿子弟,襁褓得官,未尝涖事,而锡服与年劳者等,何以示劝。请从涖日始。”

众乃定。

这些人得赵祯恩最多者,赵祯死,为一些赏金闹事。外面得赵祯恩少者的百姓却已经在哭泣。

一条真理,尺布树恩,丈布养仇!

例如赵曙,例如韩琦,例如这些侍卫。

危机悄然降临,但诸人不觉。诸事继续进行。命引进副使王道恭告哀契丹,左藏库副使任拱之告哀夏国。蔡襄奏乞内藏库钱百五十万贯、紬绢二百五十万疋、银五万两且山陵与赏赐,从之。三司与内藏库钱是分开的,前者是国用,后者属于皇家内库,当然还是国用,但不属于三司管辖。

蔡襄少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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