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在变,变得沉默寡言,少了锐气,但不象以前那样想当然,这两者变化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
庞籍变得最好,老辣弥姜,越老越火辣,越有作为。
但许多大臣变得怕事,略有些谄媚,包括陈执中,欧阳修,文彦博,韩琦,越老德性越差。
孙沔也不是好官,仍然看不惯陈执中、王拱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特别读册的举动,于是让陈执中等人痛恨。孙沔一看不妙,俺们也学习庞籍吧,省得你们来搞我,我主动下去,还能带一身清名而走,力求解职。授资政殿学士知杭州。郑朗在杭州排佛,是为了打压寺院占地。
但还有一项弊端没有处理,那就是浙俗贵僧,许多妇女喜欢与僧侣交合,孙沔性暴,来到杭州听闻后,派人密查,只要抓住了,将这些淫和尚与妇女当场捉奸,拿到公堂上狠揍一顿,妇人游街,僧人流配。带着怒气去的,许多僧人倒在他的枪口下,一时间杭州的大和尚们一起老实了,身体难受啊,只好对着菩萨打飞机,自己儿解决生理需要。
两个大佬自己请求下台,赵祯以三司使田况为枢密副使,又看到王举正率言臣弹劾狄青,以王德用为枢密使,替狄青护驾,不过此时赵祯兴趣怏怏,想问题不喜欢深想了。
想了想,又看到广南东路水利工程快要结束,调杨察回京担任三司使。
郑朗不能挡杨察的升迁之路,向赵祯提出一个请求,调燕度来南方,此人德操不是很好,不过无论吏治或者水利,都颇有一手。郑朗又接到范仲淹的一封信。
自入春以来,范仲淹病得很厉害,完全不能处理政务,这封信小儿子范纯粹,也就是范仲淹与那位如夫人生下的儿子,执笔代写的。才八九岁,但字写得十分可观,至少比郑朗初来到宋朝那个字写得好上十倍。
在范仲淹四子当中,此子最差,为政还可,清静无为,但做了一件错事,知庆州时,将宋朝占领的西夏诸堡寨一些丢弃不要,说这些深在夏境,难守易攻,不可不弃。似乎说得有道理,实际这些堡寨是扎进西夏的一个个钉子,一旦反击,将发挥无可替代的作用。丢弃后,西夏没有这些钉子,进可攻,退可守,少了一大后顾之忧。不过相比于其他官员,算是一个很好的好官了。
信上说了一件事。
赵祯朝有两个圣人,一是赵祯,一个皇帝做到这种地步,委实不容易了。第二个便是范仲淹,一生一尘不染,有始有终。这两人都有欠缺,赵祯短于军事,范仲淹过于迂阔,但在德操上无可挑剔的。
范仲淹很早就迷失了。
庆历新政失败后,与吕夷简一番交谈,让他感悟良深,但越想越不明白,也不完全认可吕夷简,自己做的肯定也不对,那么该如何治理国家?不是郑朗那条道路,原来也认为似乎郑朗走的又是一条出路,细细观察思考,不是,郑朗虽说了四句真言,包容调剂,与时俱进,直而温之,简而无傲。然而不是治国的标准。
随后郑朗执政时他又要认真注意,郑朗着重的是一个调字。
与标准更无关系,而且这个调字很难,非有大才者不能掌控,普通官员根本无法做到。
也许郑朗在世时,能使宋朝日益富强,可他一死,许多弊端会陆续产生,一旦宰执德操欠佳,皇上不及当今陛下,国家依然迅速走向衰落。
并且他还发现一个真相,至今郑朗身在局,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仅管很累,很辛苦,东一榔头西一棒,在给宋朝做救火队员。
因为这个迷失,范仲淹自西北改判邓州后,再也没有看到他呈什么奏折了。这一过不是一年两年时间,而是过了好几年。可惜无人注意到这一现象。
写这封信时,也不指望郑朗给一个答案,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因为病重,思路不是很清晰,范纯粹年幼,只能负责记录,这封信说得有些乱。
郑朗看着信,却深思起来,范仲淹这个出路指的是什么?
第六百八十五章 魅影
两个字,很简单,但郑朗真的想不出来。
说出路,自己在做,一点一滴地将宋朝的一些弊端纠正过来。
梁适说国富非强,对,但已经这样了,并且宋朝供给主要来自东南,仅此一条,注定战争成本很巨大。唐朝打东突厥,河北有供给,打吐蕃,关中有供给,随后又开发了陇右,打西突厥,往往一大半用的是当地胡兵,以胡制胡。但宋朝呢,必须将供给从东南运到京城,再从京城运向河北或者陕西,再运达前线,造成成本高昂。
国富不代表着国强,但想国强,国家必须更富。
成立平安监,不但给国家带来收入,开拓人们的进取思路,还带来大量货币与金属及其他矿藏。不仅是金银铜,还有铁锡铅水银,以及玉石,珊瑚,当地的特产,也弥补了宋朝金属与奢侈品的需求。
自己在裁兵,逐步纠正冗兵现象。
兴办农田水利法,主持各项大型水利建设,提高粮食亩产,满足百姓的粮食耕地需求,给人口剧烈增长留下容纳空间。
修儒学,强行纠正汉朝后儒学发展的错误方向,将这种墨家式的儒学变得更有进取性,而不是越来越内敛。
最重要的便是发展科学,现在看不出来,也许一两百年后,会给整个宋朝带来更大的飞跃性进步。
还有,改良型的免役法、保甲法、仓法,矿藏的三七分制,银行,等等,无一不是在给宋朝寻找良好的出路。
然而范仲淹说得含糊不清,显然不是指的这个。
郑朗忽然打起冷摆子,范仲淹想的是什么?难道是想自己确立象赵匡义兄弟那样的一种制度,不能让武将掌握重权,善待士大夫,着重内治。也要让自己树立类似的标准与法则?
或者索性是一种更良好的制度,民主议会制,民主立宪制,社会主义,罗马议会制,白衣哈里发制?
范仲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出路二字,郑朗真没有想明白,写了一封信问范仲淹,希文,你说清楚一点。
让他感到失望,信未到应天府,范仲淹去世了。于是这出路二字给了郑朗造成很长时间的困扰。直到很久以后……
两个圣人,未死的圣人迷失,迷失的圣人死亡。
范仲淹死讯传出,朝野上下一片哀痛。凡范仲淹从政过的地方,百姓纷纷为范仲淹画像建祠,西北蕃人成百成千的聚众默哀,连日斋戒。赵祯同样难过万分,亲书褒贤之碑,赐谥号为文正。
但对范仲淹,郑朗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后来的王安石也与郑朗一样,在范仲淹还没有走上供坛之前,王安石一面说范仲淹是一世之师,天下人都要向范仲淹学习。一面又在宋神宗面前批评范仲淹好广名誉,结游士,以为党助,甚坏风俗。
这个评价乃是最公正的评价。
德操与胸怀不仅让宋朝人值得学习,后世都要学习。可是范仲淹埋下党争的隐患,给宋朝官场带来严重的戾气与浮燥风气。
范仲淹去世,也意味着吕范时代彻底结束,进入新时代,郑朗、韩琦、庞籍、富弼等人的时代。
二月结束。
就是动用这么多劳力,工程还没有完全结束。特别是一些海堤,要断断续续的延迟到冬天,才能全部竣工,但主体工程全部结束了。至于扫尾工程必然会有的,并且看到成果后,必然有一些蛮部也主动请求官府支援。这是好现象,必须支持。郑朗授意将各州各县的图纸张贴在县衙外的墙壁上,公开透明化。
若治理水利,得按照这些科学的图纸来。不过乃是朝廷与百姓合力,而非是朝廷主导,朝廷派官吏指导,由百姓自己出钱出力开发,就象明清时开发两广一样。
赵祯渐渐迷失,朝堂上开始成了多事之秋,郑朗做事不得不小心谨慎。投入这么多钱帛下去,得让两广看到回报,才能换得朝廷大臣继续对自己支持。于是改变策略,实际这项政策的后果,平民百姓肯定无力开发的,只有那些大地主才能主持水利,等于默认两广会产生一大批新的大地主。特别是一些有威信,手中略有财富的蛮首。但好处就是自夏天起,广东南路财政开始回笼,蛮首一跃变成大地主,看到好处,地位不失,会带着族人主动配合朝廷,汉化更快。
再写一份奏折,让朝廷准许将程师孟、蔡挺与燕度调到广南西路。
战线正式向广南西路转移。
朝廷拨出的款项还积余了一部分,未敢动,在百姓没有获得收获之前,必须保持一些钱帛在手中,即便多余的,也远远不能填补广南西路的投入。实际这也是一次史上都能名列前茅的大型水利工程。
但与大运河等工程不同的是,比较零散。
投入的钱帛很多,三千五百万缗钱,若加上广南东路的财政收入,前期朝廷少许的拨款,。 ,接近了四千万缗钱,占据朝廷一年总收入的三分之一,此时宋朝至少占据世界的经济收入的百分之六十,也就是将世界一年总收入的五分之一,一下子砸在广南东路。
或者换一种计算方式,宋朝不能算,在契丹一匹马价值也不过十缗钱左右,若不是宋朝虚抬马价,还会更低,可以购买四百万匹马,事实契丹统计在册的也不过总共一百万匹马,加上无法统计的不超过两百万匹。若是买羊,在契丹可以买七八千只羊。若是可能,这么多钱到契丹收购,能将契丹几乎所有的大牲畜购买一空。
唐朝君臣不吃不喝,两年的国家总收入。契凡的八年国家财政收入的总和,西夏二十年的国家财政收入总和。
用工最多时,达到近百万人,在史上杨广修大运河也不过动用了一百二十几万民夫。当然两者不好相比,那是强行让百姓以力役形势修建的运河,时间更漫长,工程量有可能是其十倍。
迁移的百姓达到二十二万多户,实际没有,大约不超过十四五万户。百姓近九十万人,实际也没有,大约八十万人。这个移民数量史上仅是曹操移汉中百姓,隋唐拱卫长安与洛阳移民,西晋南下百姓自发的移民,才能与之相比。宋朝也移民,将河东民移入京西路,不少,好几万户,不过分成几次,每次仅是几千户,远不能与这次移民数量相比。
数字皆不是史上最高的,可与前人相比,每一次皆是以死了许多百姓为代价,完成目标。可这次不同,有死人,年老的,病死的,再所难免,可百姓不怨,给了无数人家生机。
这么多钱帛花下去,还有一个隐形的好处。不仅仅是给百姓工薪,生活用具、工具、船只、车辆、建筑材料等等,为许多相关百姓增加了收入,有的工匠户直接从赤贫进入四等户,即便是工薪,钱币不足,多是用粮与布帛代替发放,也造就许多百姓收入增加。当然,相关的作坊主与商人收获最多,连朝廷也多少多征收了一些商税。
没有GDP的说法,否则近四千万缗钱砸下去,造就相关产业以及附带连带产业,最少增加一亿缗钱的财富。只是这些财富流入民间,朝廷未得多少盈利。
可是何谓治国,不是朝廷富,最终还是让百姓富。
中间也发生许多不好的事。
但未来许多人也能看到,国家必然会增加收入,多处道路开通,汉户充塞,两广会加强与朝廷的联系,只要平安再发展十几年,人口稠密,再有侬智高之类的现象,两广能立即抽调许多兵源进行反抗。缓解了福建路、浙西与江南西路的人口密集压力。
就在这时候,郑朗得到一条好消息。
大食商人借着东南风,返回广州,进入郁江口,许多大食商人在揉眼睛,变得快认不出来。原来平坦的海岸线忽然出现无数石堤、石坝,上岸后更认不出来,许多沼泽、滩涂皆变成耕地,百姓正在耕种。
这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一个个来到广州港,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交给魏瓘,除虫菊。实际可以更快一点,例如郑和下西洋时,最短的一次仅一年时间,可这一年不同,拜访了几十个国家,耽搁大量时间,实际用在航行中不足半年。
不过大食商人的船与郑和的船、平安监的一些快船不同,他们为了节约成本,船大人少,必须借助风力,要等季风才能航行,故航行一次,来回时间是一年半。平安监一些不贵重的货物,也多是一年才航行一次。但一次贵重的金属矿藏、玉石、香料,往往数月便能完成一次来回航行。无他,逆风时船上人多,不惜人力,放下风帆,用大橹划船,顶风而行。
宋朝也有商人前往大食与东非各处,他们对当地物产不及大食商人熟悉,更不知道地中海周边地区的情况,故委托给了大食商人。还是顺季风而去而来的,不过三月到达广州,再加上寻找除虫菊花费的时间,算是很快了。
又花了一万多缗钱。
半年来,两广几个大佬花钱花得麻木了。郑朗说它很重要,那就花吧。
立即将种籽运到桂州,就在桂州种植。
全部不知道它的意义。
交趾使者姗姗来迟,如郑朗所料的那样,对于是否用兵两广,交趾内部发生了争执。于是派出使者来到桂州试探郑朗。来的使者乃是左骁卫将军队稔与殿前指挥使武珥。
闻听二使前来,郑朗给了张亢一份情报。
这是特务营的斥候用了很长时间才刺探的情报。
公开的信息是余靖请交趾出兵相助,交趾答应下来,尽管未出兵,然而后来许多越南的史学家认为是一场灾难。断掉侬智高的退路,宋将将两广平定下来,交趾失去向北扩张的机会,当然让越南人遗憾不止。
可真实情况呢?
斥候终于将狄青南下前的一些情报带来,侬智高暴起发难,李德政是持欢迎态度的。但侬智高突然兴兵,交趾未准备好,国内争执,又有一些部族反叛,侬智高僭称帝位对于统治者来说也不能容忍,若承认侬智高做法是对的,以后交趾权臣、各大强横的蛮首就可以随便的割地称王了。犹豫不决之中,侬智高从广州退了回来。
闻听狄青南下,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在特磨道准备一个后方,第二件事拉拢当地的一些豪强,对他支持。这是公开的消息。还有一个秘密请求,请交趾派兵支持。实际在侬智高谋反时,交趾已经派兵到达边境上坐望。
余靖派使请交趾发兵,真的发了,非是李宗道,而正是这个武珥。两万交趾大军,徐徐来到边境,准备随时对侬智高进行支援,越南官军就驻扎在边境的吕村。但侬智高的母亲与妻子发生争执,侬妻囊琴主张让李朝官军接应侬智高,阿侬却持着怀疑态度,决定让李朝官员加强城池保卫,驻扎在朋江右岸(南边)不动,自己动员民兵决战。
郑朗接到这份情报后,立即奏报朝廷。
不是刻意找余靖麻烦,替狄青做法辨解,而是这件事必须记载于史册,省得后人弄不好天天在喊侬智高是民族英雄。
交趾对侬智高的野心以及僭位一直很不安,阿侬又不让交趾军队跨过朋江,因此武珥一直按兵不动。武珥也没有想到侬智高败得这么快,没有交趾援兵加入,归仁铺狄青迅速将侬智高击败。侬智高带着残部强渡北望河,向钦州逃亡,听闻母亲不让交趾军队北上,大声说道:“娘啊,你说得不对,该吃屎……(真实性接近九成)”
宋军在后面紧紧追赶,特别那些蕃骑速度很快,侬智高的大舅子在危急关头,率兵赶到,英勇断后,与宋军顽抗到底,使侬智高最终逃进钦州城。英雄重英雄,狄青事后将侬智高的大舅子埋在容卜,并未割下人头邀功。
侬智高退回钦州,看到打不过宋军,想再立一窟,或者将交趾拖下水去,致函请求会见武珥,武珥仔细分析形势,宋军强大,侬智高经归仁铺一役,中坚力量消失,自己出兵败多胜少,对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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