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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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4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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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闻契丹于西北筑二城,南接代郡,西交元昊,广阔达数百里,尽迁诸缘边生户与丰州、麟州被虏人口居之,使绝归汉之路,违背先朝誓书,为贼声援,其歹心不浅。况国家前年方修河北缘边故满城与阴城,再盟之后,寻刻罢役。请下河东安抚司诘问其原因,或因贺乾节契丹使来,责以信誓,使罢二城,以破未然之患。

郑朗站出来说道:“陛下,诸位臣工,且听臣一言。这件事的背景便是西夏十分困苦,民不聊生,他们人口单薄,故多掠人口中,壮大实力,然国家并没有缓过元气,这些被掳的我朝百姓生活更苦。故前度所获丰麟府三州百姓,折道从契丹,试图逃回故土。”

赵祯额首。

西夏在边境上设许多关卡,防止百姓逃向宋朝,可在契丹边境不敢多设关卡,害怕契丹产生误会。三州百姓想逃回来,只能从契丹境内折向宋境。这样一讲,此事背景就变得简单。

“契丹所以设城,非是为了对付我朝,若是如此,不如经营河北,与元昊联手,一东一西,威力岂不是更大?”

“是啊,郑卿。”

“此举而是为了对付元昊,有二城存在于西夏边陲,那么可以运送粮草物资,以备后勤。毕竟元昊境内苦蹙,靠掳掠是无法支持战争来源。李京所言是良言,但不必惊谎,相反,这次契丹立城,对西夏敌意已明,反而利于我朝与西夏的谈判。故西夏再派使者,已在来京路上。不过当初盟约已经说过,两国不能再边界上筑城,更勿得收留对方百姓。应派使者禀明辽主,让他将筑城原委解释清楚,所纳百姓一一归还我朝。筑城问题不要紧,特别是这些百姓,皆是我朝百姓,被元昊掳掠而去,这些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们不远数百里,突破重重关卡,逃到契丹境内,何其不易,一定要想方设计使他们回归故土,重返家园。这样吧,这封国书让臣来书写。他若不答应,臣就可以用这条理由拒赴契丹。”

赵祯啼笑皆非,说道:“准。”

郑朗出面,一是可怜这些百姓,他们是战争的受害者。二也是让君臣不会产生误叛,以为契丹要与西夏联手,那么谈判桌上便会出现失误。

这是大事情,可在纷纷扬扬的水洛城事件影响下,它变得微不足道。

赵祯忍无可忍,于政事堂对诸位大佬问了一句:“自古以来以小人多为朋党,难道也有君子党吗?”

还不错,承认范仲淹他们是君子。

郑朗叹息一声,默不作声。贾昌朝眼睛转了转,也学习郑朗,垂下头,至于他内心什么活动,脸上没有显示。章得象、晏殊与杜衍皆不说话。

范仲淹硬着头皮答道:“臣在边时,见好战者为党,而怯战者亦自为党,其在朝廷,邪正之党亦然,唯圣心所察,苟之朋党是为善,还是为害于国家?”

范仲淹逼得无奈,这时候君子是成了党羽之势,不承认也不行。

但一句出,几个宰执一个个脸色沉重,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范仲淹看。

宋朝的建立正是建立在五十国基础上,而五代十国的成立正是因为唐朝瓦解导致。所以宋朝种种防范,全部针对唐朝时敝。藩镇割据,于是黜武重文,宦官专政,于是削减宦官数量,减裁宦官权利,还有朋党之争!

因此昔日只要吕夷简一提朋党,范仲淹等人一贬再贬,正是害怕继续产生朋党之争,祸害国家。

现在君子们有了朋党的嫌疑,但不能公开承认,更不能公开辨解。

老范在这时候有些傻,连朋党也要皇上忍受,也要皇上默认,那么还有什么事,你们这群人做不出来的?

郑朗心中也在叹息,老范,休要说赵祯做皇上,你这样玩,就是俺在做皇上,心中也不会不快啊。最苦逼的是你虽说得委婉,事情传出去,你手下那群戾气冲天的小弟会怎么样想?

若是以前还能做种种辨解,现在公开为朋党辨护,那真正成了顺昌逆亡,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

此时,郑朗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喜。

他已经准备狠扑欧阳修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朋党

听到范仲淹的辨解,赵祯只是微微一笑。

无奈,范仲淹的道德高度,赵祯也不敢否认的。

群臣散后,郑朗委婉的说道:“希文兄,君新政以来,对错不提,但用心皆是良苦,可朋党万万不可开。”

知道说服不了,说完便走。

其实范仲淹犯了一个严重错误,那怕略略否认或者缄默,都没有太大关系。说到压力,新政已经越来越遭到强烈的反弹,这是必然的产物。但此时并不是后人为欧阳修范仲淹辨解的那样,有多少人用朋党之说对新政进行攻击。

王拱辰与贾昌朝正在看热闹呢,一个水洛城,让他们笑得合不拢嘴,何必参与进去,让君子们转移战线?夏竦从亳州转到大名府,没有回到朝堂,即便在下面哼哼,影响力也不大,吕夷简闭门不出,要么就是一个太监蓝元震在宫中嘀咕几句,还没有能力说出所以然来。

赵祯仅是屡屡失望之下,淡淡说了一句。作为人君,已算是做得很不错。

然……

范仲淹自取灭亡,公开承认自己结朋党之事迅速传扬,当时在场的仅是几个大佬,郑朗不会说的,杜衍与韩琦同样也不会说,特别是韩琦也变相地做了辨护,自古以来,人臣在朝有忠贤,有奸邪,有好公之人,有挟私之人,性不相同,各自相附。

虽类似朋党,但略有区别。可以说这句话是朋党,也可以说这句话是君子朋而不党,那个人没有几个性格相投,志同道合的朋友呢?郑朗也有。

富弼也不说,章得象会继续缄默,晏殊就拿不准了,贾昌朝自然会大肆宣传。

欧阳修终于出手。

老大既然公开承认有朋党,那我们就真正做一个朋党吧。

其实这篇文章抛去文笔外,写得什么都不是。递了上去,朝堂惊讶莫明,但没有一个人作声。都在传,都在私下里说,郑朗看了看,心中叹了一口气,想到,何来压力,这是欧阳修自找的。

……

东方未明,郑朗梳洗,收拾衣冠,准备早朝。

做大臣最辛苦的地方便是早朝。

这时天气渐长,早上不冷,还要方便一点。若是在冬天,四更时分便要起来,外面又冷又黑。不过宋朝也要好一点,设了一个待漏院,汉唐时更苦,要站在宫外等候太监传旨放行,才可进宫,有时来得早能在寒风中一等便是半个时辰,那会更辛苦。

江杏儿仔细地替郑朗梳理着长发,崔娴在一边担心地问:“官人,你真决定要这么做了?”

“你不懂,欧阳修这篇奏折会引起什么恶劣的后果。”

后人因为欧阳修名气,一再替欧阳修开解,实际后来党争,欧阳修要负三分之一以上的责任,正是这篇朋党论,为党争找到法理依据。说雍正打压朋党论,可另一位大贤王夫之也说了一段话,朋党之兴,始于君子,而终不胜于小人,害乃及于宗社生民,不亡而不息,宋有此也,盛于熙丰,交争于元佑绍圣,而祸烈于徽宗之世,其始则于景祐公开也。

崔娴虽不大情愿丈夫这样做,但郑朗一心要做,崔娴只好说道:“官人,说话要温和一点,给欧阳修留一些面子。毕竟他们现在是一群人,闹将起来,不但将你拖下水去,不得安宁,有可能他们用文章大肆对你攻伐,你这一生清名十之八九便会被他们毁了。”

“我知道,现在后悔了,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将他弄出朝堂。”郑朗拍着自己的脑袋瓜子说。以他的力量,弄不垮所有的君子,但将矛头对准欧阳修一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天光渐渐微亮,郑朗说道:“娴儿,我去哪。”

说着向皇宫走去。

待漏院很安静,其实贾昌朝与王拱臣皆嗅到一个很好的机会,但一直没有发作。虽安静,可在待漏院里能感觉出来,那一份不同寻常的气氛。

早朝开始,诸臣奏事完毕,正要宣布散朝,郑朗站出来,说道:“陛下,臣闻欧阳修递了一个朋党论的折子。”

“不错。”赵祯语气平淡,看不出他内心什么想法。

郑朗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臣也算为朝廷立下一些功劳。”

诸臣愕然。

“特别是这些年,章献太后赐予臣的那匹青马,自江南就递送消息,到了西北后,载臣察看地形,前线亲临指挥,请陛下授此马一官职。”

王拱臣多机灵,立即站出来说道:“陛下,臣弹劾郑朗不分轻重,居然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有侮朝仪。”

“王拱辰,为什么不行?”

“它是一头牲畜。”

“那也是,这是我错了。它终是一头牲畜,供人驾驭的,怎么能封官呢。这就是人与牲畜的区别,无论这匹马发挥多大作用。但我想不明白了,君子结党就不是党了?或者说因为臣那匹马立下战功,它就不是马了?”

欧阳修终于挂不着,站出来说道:“郑朗,君子朋党与小人朋党有何区别,我那篇折子里说得清楚,你不妨细看。”

“我看过,君说尧时小人共工四人为一朋,君子八元八恺为一朋,上古之事,已经漫远,也许他们是贤臣,但我不相信他们会成为朋党。否则夫子辈崇尧舜时代,认为其时天下大治,乃万世楷模,又说君子群而不党,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我相信,若是有此大规模的朋党,夫子定会不喜,要么指正,要么反对,若是事实,夫子辈崇尧舜,便会默认朋党,而不会说君子群而不党。接着到荀子,说朋党比周,以环至图以为私,是篡臣也。君学问虽好,但我不相信你的学问会超过夫子与荀子。”

这便是一个命题,要么打倒孔子,那么还是儒家么?

“周有臣三千,惟一心,原话出自尚书,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三千乃是指多,但是他们一心不是为的结朋,而是团结一致,协助君王治理国家,并不是一心党同伐异,打压异己。既然说尚书,那么我试问你,洪范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以君的才学难道没有读过?至于东治末的党锢出自何时,请君再翻翻史书。唐朝牛李二党之害,人人有危,君不见,偏说朱温白马祸。但君有没有想过,朱温杀的不仅是清流,还有门阀,我也来自荥阳郑家,正是唐朝门阀。”

赵祯微笑,不仅郑朗出自荥阳郑家,妻子还是出自另外一个更强大的门阀,崔家。

“门阀之患,当真没有之?正是门阀与豪强把握着太多的资源,不知进退,民不聊生,于是黄巢贼揭竿而起,天下苍生遭到涂炭。为什么我朝几位人君多次说照顾孤幼贫困,给贫困百姓一个生机,缓解国家压力,才不会有大的暴乱。有了厢兵,有了糊名制科举,有了各地义学。如果这些清流还在,门阀还在,我可以照样读书科举,不知君还有没有金榜题名,入朝为仕的机会?”

这篇文章有可能欧阳修很激动,各个论据错误百出,这才让郑朗抓住了机会。论据全部推翻,这篇文章便毁去一大半。

“再说朱温杀的仅是清流,仅是门阀,与朋党有何干系?君为论证你的说法,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也许你发自好心,但是欧阳修,你可知道这篇文章会带来什么?”

“带来什么?”不是欧阳修问的,而是贾昌朝问的。

“何谓君子?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仁、俭,我也想做一个君子,可自揣度之,离君子有多遥远?即便是范仲淹,离君子距离很近,温恭也略差一点。你们个个自诩为君子,但有几人是真正的君子?君子就象你们这样,为了一个小小的水洛城,争得你死我活?韩琦说尹洙是君子,可你们多说尹洙不好。你们说郑戬做得对,尹洙却说郑戬是戬辈,小人。你们自己连君子都没有弄清楚为何,怎么敢自称为君子呢?”

“夫子说,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只要送一块肉,表示想要学习的诚意,于是夫子便授其学问。又说有教无类。这就是一种包容,有容乃大,还有什么比国家更大的,没有包容,怎么能大?你匆匆忙忙地将朝中大臣划成两派人,互相攻讦,这便是有容乃大,有教无类?”

郑朗又扭头看了看赵祯说道:“陛下,臣担心一旦朋党一起,盖因趋向异同,同我者谓之正人,异我者谓之邪党,既恶其异我,则其逆言便难进,既喜其同我,其佞顺之言而合,最后真伪莫知,贤愚倒置,终会酿成国家的大患。请陛下三思。”

先驳斥朋党论的论点,再说朋党的后果。

郑朗还多少受了后世一些影响,认为欧阳修虽胡闹,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半君子。否则此时会痛斥他为真正的奸邪,小人,妖言惑众,遗毒千年!就是这样,一大群君子也站不住了,余靖站出来说:“陛下,臣认为郑朗失了朝仪。”

朝会可以奏事,也可以议事,但不能攻击,不能争吵,郑朗确实犯了朝仪。可是范仲淹眉毛蹙在一起,欧阳修一上朋党论,他就感到大事不妙,郑朗出手,在他情理之中。

与郑朗多次做过交谈,知道郑朗最恨朋党,不知道他那来的这份恨意。自己淡淡说了一句不要紧,可欧阳修却来了一个长篇大论,怎能不出事?

郑朗点头,说道:“陛下,余靖说得对,臣是失了朝仪,也是有意违失朝仪,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朋党遗害无穷,此例一开,大宋以后党同伐异,不得安宁,即便夫子在世,颜回复生,张良萧何房杜姚唐一起聚集我朝,都休想将国家治理好。无他,以后结成两派或者数派,为了打压对方,打倒而打倒,推翻而推翻,这种情况,还能办好任何善政?即便有好的善政,也迅速推翻。大宋还能长久下去?是,我是违背朝仪,请陛下罢去我相位,以敬警戒。不过余靖,即便我失去相位,只要不开朋党先河,也是值得。”

用一个宰相来换欧阳修一篇文章,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第五百一十三章 衣服

郑朗继续侃侃而谈,说道:“我宋朝始至今天,因循守旧,弊者益弊,如果不变革,不出百年,国家必有危难矣。不说十六国之乱、南北朝与五代十国之祸,且说汉唐。汉唐立国有三百余年,近三百年,然真正几代何?西汉一百余年光景,东汉一百余年光景,唐朝虽年号不废,其实从安史时国家就已衰落。我朝已经立国几十余载?”

这一算危机便更重了。

“但一变,必然产生诸多纠纷。汉景帝惩诸藩王势力,于是削藩,七王之乱。武帝惩匈奴之逼,大肆兴兵,民不聊生。唯有汉宣帝最佳,种种变革,皆落到实处,又无多少争议,于是大治。然汉朝自诸吕兴起以后,外戚皆贵。汉宣不加提防,形成王莽之患。光武仁爱,宽民,却不做变革,于是子孙受困于外戚与宦官,地方豪强大肆兼并,朝中宦官掌权,国家江河日下。

东晋受困于门阀,又阻于权臣,于是有王敦、桓温之乱,后被刘裕直接取代。再到唐朝,姚宋何能,诸君恐远不及也,但唐朝至开元起,府兵败坏,均田破坏,姚宋怕产生纠纷,小心调节,有开元盛世。本来这是唐朝一次最好的转机,可惜唐玄宗晚年昏庸,将政事托于李林甫,于是误国殃民。

我朝太祖与太宗两位祖宗,进行分权制度,节掣外戚与宦官的势大,诸臣分权,防止权臣产生。包括人君,也进行诸多分权掣肘,以便防止有平庸君王贻误国事。可有一利便有一弊,文恬武嬉,吏治冗败,冗官冗兵冗政,虽几代人君奋发向上,然国家也呈江河日下之势。

陛下发奋图强,改革图新,但中兴之世,开元为一,开元经过几十年的调节,都没有将国家最大的弊端革除,唯有纠纷不多,国家安宁。或数于汉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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