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虞允文率先想到了,于是神色惊异的问道:“叶大人所说之人,可是当年徽宗年间的宫廷御用画师,绘制千里江山图的奇才王希孟!?”
“正是,家师退隐五十载隐居滁州,当年叶某也是偶然间得遇家师,研习书画三月有余。此后家师病重,不久便与世长辞,留下玉佩作为纪念”
叶宇回答了众人的疑惑之后,便向赵昚直言道:“陛下,至于这枚玉佩为何与金国公主玉佩是一对,这个微臣的确不知,还请陛下明察!”
曾迪见叶宇说的是头头是道,顿时有些愕然起来,这可不是他所要的结果,于是反驳道:“即便如此,可又如何证明”
“曾大人是要说,该如何证明叶某是真的前往终南山拜祭了?”
叶宇似乎已经猜到了曾迪要说什么,于是便直接堵住了曾迪的言路,反过来冷哼道:“首先,关于终南山佛道辩论一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那名唤于叶之人,便是叶某的化名!难道本官的名字颠倒过来,曾大人就不认识了?”
“你!”
“其次,本官的府上尚有家师王重阳的随身信物,曾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取来验证便是!”
叶宇这一番话,又再次让众人为之一怔,关于北地的佛道之争他们也是有所耳闻,只听说在佛道辩论上,一个姓于的年轻人不仅佛道精深,而且轻易的智退了大佛寺的空寂禅师。
据传闻,空寂禅师经过终南山之行后,回到大佛寺就一直闭门谢客,居于后山岩壁洞中修行。
这在坊间是早有相传,有的说是空寂禅师经过佛道辩论之后,知道佛法依旧不精,所以再次闭关苦修用心钻研。
当然也有的说,这是当初重阳宫中,姓叶的俗家施主,一番言语点醒了这位得道高僧,故此心灵澄清顿悟虚空,这才放弃大佛寺住持这种虚妄俗务,退隐山洞之中求证佛心!
无论空寂禅师是因何种缘故退隐,但这都是将这个姓于的年轻人推上了风口浪尖。
不过唯一可惜的就是,关于那次佛道之论并未有太多的细节流传。因为这是完颜允中为了保留颜面故意为之,同时叶宇当时也不想过度的招摇。
所以这件事情,之后也只是少量的信息流传于民间,至于人们传颂的姓于的年轻人究竟是谁,却一直成了难以解开的谜。
如今叶宇将这件事情再次重提,而且不予隐瞒的道出自己就是那个舌绽莲花的年轻人,这让御书房的所有人既是惊讶万分,随后又是莫名的坦然接受。
因为惊讶过后,似乎这件事情发生在叶宇的身上,他们觉得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你假借休假扫墓之名,隐匿行踪前往金国境内,虽可以说明你是祭拜有理,但这可是蒙蔽陛下之罪!”曾迪依旧不肯放过叶宇,所以就死死的咬住叶宇罪行不放。
他曾迪与叶宇的恩怨已经很深,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当年他与死去的龙大渊,就是因为叶宇在清流县整垮了陆坤,才直接牵连到他与龙大渊,结果二人是直接被贬到了外地。
他的骨头硬朗,所以没有像龙大渊颠簸死于途中,但是回归之后的他,与叶宇算是彻底杠上了!
之后他有意招叶宇为乘龙快婿,可是却被叶宇当面回绝,这对于心胸狭窄的曾迪而言,已经将最后一条和解的退路堵死了。
如今在这朝堂之上,两人又是处于对立的阵营,所以只要有机会,他都会紧紧地咬住叶宇不放!
看不起他曾迪的人,他就不会让对方好过!
听了曾迪的这番说辞,叶宇却是冷冷一笑:“曾大人,还请你在给叶某妄加罪名之时,注意自身的言词!”
“哼!愿闻其详!”
“曾大人,本官当日向陛下请旨暂离朝廷回乡扫墓,可未曾说是回到滁州,那么本官前往终南山又何来欺君之罪?”
曾迪闻听此言,却是轻捻三寸羊须,冷然道:“世人皆知,叶大人祖籍滁州,回乡自然是滁州,难道叶大人祖籍不是滁州人士?”
“本官祖籍当然是滁州,但京兆府又何尝不是?”
叶宇话说到这里,语气明显地高亢起来:“那里有长安、咸阳旧都,自西周、乃至隋唐,共经历十七代王朝,历时长达1140年之久。为我华夏民族气运集聚之地,这难道不是叶某的故乡?”
“曾大人口口声称,叶某所前往的乃是金国境内,那试问曾大人,东京汴梁,开封、以及当年我大宋王朝所统辖的众多州镇,在你的眼中,这都已经不是我汉人的疆域!?”
“这本官本官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哼!那叶某再问你,我叶宇身为大宋的吏部尚书,想要在大宋的疆域上穿州过府,难道还要事事登记在录吗?”
第一更
第402章 并非泥巴任你捏()
一席话将曾迪说的是哑口无言,不仅如此,还反过来让曾迪蒙上了失言之罪。
虽然现在长江以北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金国占领,但是对于偏安于江南的朝廷而言,仍然在潜意识里认为那还是汉人的疆土。
北宋的灭亡已经事实,但是叶宇此刻故意以朝臣以及孝宗的自尊心理,来个剑走偏锋不仅为自己摆脱欺君之罪,而且反过来给曾迪的脑门上扣了个屎盆子。
“曾大人,你要知晓,我中原腹地,文化集萃之地就在江北,你忘将那里默认为是金国的境地,你这番数典忘宗之心,岂不是其心可诛!”
“我我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好一个绝无此意,那本官再问你,既然你绝无此意,为何要帮助金主离间本官与陛下的君臣关系?这难道不是通敌卖国之心?”
曾迪被叶宇这连番的炮轰攻击,额头上已经渐渐的泌出了细汗,此刻他是有万千的怨恨也难以开口,因为他被叶宇追问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旁的太尉张说则是暗自心惊,暗忖这叶宇好厉害的一张嘴,我们不过是参他一个欺君之罪,结果不仅没有将其参倒,反而就势反击给他们来了个通敌卖国之嫌!
“曾大人忠心为国绝无此意,还请叶大人言语慎之!”张说此刻终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便出言对曾迪进行帮衬。
“言语慎之?那请问太尉大人,方才是何人舔着两张老脸,在这御书房中大放厥词,诬陷叶某有着欺君之罪的?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叶宇,你好大的胆子”
“叶某就是胆子大,所以与曾大人女儿还有私情!”叶宇顺势接过张说的话,直接又说了一个劲爆的信息。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一片,这一下算是彻底炸开了锅!
不论叶宇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是众人再看向曾迪的时候,眼神立马就变了样。因为如今的曾迪的女儿可是成了亲,女婿正是朝廷官员许士林!
此刻叶宇竟然说出这种话,这无疑是一种败坏门风的事情。
别看曾迪如今已经位居高位,但是因为当年的出身不好,所以一直都喜欢修饰外在的东西,力求能够成为世族名士。
他的这种心理,就如同没有文化修养的爆发富,虽然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但是总是觉得欠缺些什么。所以会有不少暴发户,故意整出一间很大的书斋,以此衬托他是个书香门第的知识分子。
曾迪虽然不至于做这种低端的修饰,但是对于子女的教育,以及这些年形成的家风,都达到了儒门书香世家的要求。
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他这一代是被人那些世家官员看不起,但不能让自己的子女跟他一样。
所以曾家的家风,在当下可以说是个典范。因此曾家没有出现不肖子孙,更没有那些自命不凡世家公子的嚣张跋扈。
在这一点上,曾迪是个好家主,也是一个好父亲!
也正因为曾迪将此事看得很重,所以闻听叶宇如此染污自己女儿名节,当即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自己女儿没有成婚之前,叶宇要说说出这番话,他曾迪倒不至于气成这样。
如今自己女儿已为人妇,再说这事那就是不守妇道,败坏了所谓的道德伦常,这虽然是女儿的错,但是丢的可是他曾迪的脸!
这盆污水泼得曾迪是哇凉哇凉的,因为这件事情也并非空穴来风。
当年他请求当今陛下促成曾叶两家的婚事,这件事情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叶宇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所有人也都顺理成章的觉得此事定有猫腻。
“叶大人,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若是小女真的做出了有失妇道之事,老夫定会当场杖毙了她!可若是你含血喷人,有意玷污小女名节,那老夫今日定要与你理论个真真切切!”
曾迪颤抖的身子,已经表明他此刻已经是气得难以自持!
看着曾迪如此看中此事,叶宇倒也是乐了:“曾大人何必动怒?叶某不过是说了一句笑话罢了”
“笑话!?此事能是随便就能说的!你!叶宇你!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方才尔等可是说叶某与金国公主有私情,那叶某请问,尔等难道不是欺人太甚!?”叶宇把话说到此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叶宇绕了大半天的弯子,最终的论节点是在这里啊!
“混账!这岂能同等相比?金主可是来了函文,指名道姓要你叶宇与公主完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张说的言语是犀利无比,句句都在紧紧的逼迫叶宇。
而叶宇却也毫不退让,随后一指怒目而视的曾迪,冷言道:“太尉大人此言差矣,当年曾大人可是亲口要让本官做他的乘龙快婿,这件事情陛下也是尽知!”
“若是按照太尉大人的推论,曾大人如此热衷本官娶他女儿,那定然本官与他女儿有私情了?若是没有,又怎会指名道姓选中本官!?”
“这这岂能一概而论”
“那太尉大人倒是说说,这为何不能一概而论!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我叶宇也不是块泥巴任你捏压!”
“”
沉默了,彻底沉默了!
今日所有人都是彻底体会到了,叶宇什么是剑走偏锋取巧迂回之术,不仅将原有的劣势直接扳回,而且还得寸进尺将对手逼得是无言以对!
“难怪他能够在佛道之论上智退了空寂禅师,就凭方才这手翻手覆云之间,足见机智辩才非我等所能及也”
蒋芾听了虞允文的赞叹之后,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看来方才你制止蒋某是对的,他无需我们再去帮衬!”
方才见叶宇以一敌二,恐有力有不逮的异况,所以蒋芾就想上前驰援叶宇,结果却被虞允文拉了回来。
“今后我们只需做好本份之事即可,其他的就无需多问了,方才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虞允文微眯着双眼,眼中闪现一丝兴奋地精芒。
“虞兄的意思蒋某明白,蒋某该知道如何做了!”二人相交多年,或许彼此的一个眼神,对方都可以心领神会。
第403章 陛下微臣不同意()
众人在御书房里争论不休,却没有丝毫影响到了此刻的赵昚。
他在接到叶宇的那块玉佩之后,就一直放于手心未有离开,因为他隐隐觉得这块玉佩极为眼熟,似乎他是在哪里见过。
但是朦胧的意识,又让他暂时想不起来。
最后只得将此事暂放一边,见庭下众人争论不休,孝宗赵昚随即叱令众人暂且停止争执:“至于是否追究叶宇之罪,众卿容后再议,然这和亲之事,又该如何处理?”
如今这个问题不仅是叶宇的私事,而是两国邦交的大事。况且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孝宗赵昚还是觉得搬上台面说比较好。
因为这件事情,关乎他与福王之间的利益关系。
当年他之所以颁了圣旨赐婚叶宇与柳芊羽,就是看在福王赵琢让出一部分兵权,如今这两家的婚事因为完颜雍的函文到达而暂搁,若是处理不好的话,恐怕真的会内忧外患。
这就好比一个平衡的天平,福王赵琢在境内的安稳,与宋金两国的邦交,分别各自处于天平的两端。
他赵昚无论是偏向谁,对于这个稳定的朝廷来说,都会带来不小的震荡!
孝宗赵昚这话是在问众人,其实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无非是在问福王赵琢与叶宇二人罢了。
福王赵琢腆着肚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意无意的瞥了叶宇一眼,但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作出任何表示。
而就是那有意无意的一瞥,叶宇却清晰准确的捕捉到了,叶宇知道这赵琢是在等他表态,毕竟这件事情的根由在自己这里。
于是深吸了口气,随后郑重道:“陛下,此事乃是因微臣而起,故而微臣认为此事”
话说到这里,叶宇能明显的感受到这御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凝滞,而且有无数双耳朵正在等着他接下来的决定。
“微臣认为这乃是金国的一厢情愿,联姻之事纯属是有意向陛下挑衅,众所周知陛下已经赐婚微臣与永安郡主,若是因为金主的一道函文而朝令夕改,岂不是说陛下”
“说!”
“自甘于下,屈辱称臣!”
短短八个字,叶宇说的是极为艰难,因为他知道说出这句话,将会换来风暴般的雷霆之怒!
果然不出叶宇所料,这句话刚说完,孝宗赵昚就霍然站了起来,暴起地青筋足以表示此刻赵昚内心的愤怒。
“陛下,微臣认为叶尚书所言有理,此事决不可任由金人摆布,若是在此事上做出了让步,岂不是说我堂堂大宋,一个臣子的婚姻嫁娶都要受金人摆布?”
蒋芾此刻的神情十分的激昂,言词也是极为犀利。因此这些话一经说出,其余几名主战派的大臣们,也都纷纷出列附议。
蒋芾的话音刚落不久,缓过劲来的曾迪却反驳道:“蒋大人此言差矣,因为一个人的婚姻之事,而使得边关再起战火,如此行径岂不是过于自私了?”
“哼!人若无尊严尚存,又谈何私与不私?”
“本可以两国和平交好,为何要再起兵戈生灵涂炭?蒋大人此番意图,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让天下百姓为之受苦,试问蒋大人,你又于心何忍?”
虞允文听了曾迪的这番说辞,于是不悦的接过话:“金人欺压我大宋子民久矣,难道这种委曲求全的奴性,曾大人不觉得可耻,反而引以为荣乎?”
“虞相此言过片面,曾大人所言其实并无不妥,如今我大宋国泰安定,若是因为某个人的一件婚姻之事而妄动战火,这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张说在叶宇那里吃尽了窝囊气,所以也只有将这股憋闷之气撒在了虞允文身上:“再者而言,若是能够促进两国邦交之事,难道不是一大善事?”
“张大人此言谬论”
“哼!是否谬论诸位心知肚明,当年还不是斗志昂扬,最后却落了个惨败退兵?”
“你!”
“”
方才还安静地御书房里,又一次因为两方的意见不合再起纷争。
这样的情况对于孝宗赵昚而言,其实并不陌生,当年决定北伐的时候,朝堂上的争论要比当下还要激烈。
当年他是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力挺主战派的虞允文进行北伐,但是结果却是很不尽人意,反而后来成了主和派茶余饭后的谈资。
每每谈到这种强硬的事情时,这些人总会将当年之事搬上台面,这一直让孝宗赵昚很是无语。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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