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道好。
姜秀在后头发脾气:“你们都没看到我?”
说起这个姑姑,姜蕙对她一点没有好感,故而刚才见到她,只奇怪为何她也来了,此时方才敷衍道:“姑姑,你今儿穿得真漂亮。”
姜秀这一身花红柳绿的,确实打眼,听到侄女儿称赞,便笑起来:“那当然,这可是鄠县最时兴的裙衫了。”
姜瑜跟姜琼互看一眼,都有些瞧不起。
这姑姑死了丈夫,照例说还在守寡呢,居然如此打扮,还很了不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姜蕙与姜济达道:“哥哥跟阿照都在念书呢,怕是要晚上才回。”
“无妨,总是能看到的。”姜济达侧头看一眼梁氏,见她正与姜瑜说话,便小声道,“阿蕙,你娘原本还不肯来,我劝了几日才肯呢,路上也是心思重重,问她也不说。你与你阿娘亲,不如哪日问问。”
姜蕙应了声,心里却知道怎么回事。
因梁氏来历不明,她恐是想隐在鄠县,只可惜,被有心人盯着,在哪儿都一样,还不如在二叔身边呢,他总是个知府。
一行人去往上房。
府中下人听说姜家大房来了,少不得相看,见到梁氏都不免惊异。
果然如传闻所说,她那右半边脸上有一块极吓人的疤痕,叫人看一眼就要转过头,可见到另外半边,却又是极吸引人的。
他们便有些明白为何大房的两个儿女会如此出色了。
姜济达见到老爷子,老太太激动的喊了声阿爹阿娘,其他人也都上去见礼。
老爷子满脸笑容:“你们总算来了,我这东盼西盼的,差点就叫人去接你们呢!”说罢瞄一眼姜秀,皱眉道,“你这穿的什么?”
姜秀撇撇嘴儿:“阿爹,我来宋州总不能给你们丢人,得穿好一些罢?”
老爷子头疼。
老太太忙道:“先快些进屋了,要说什么,要玩什么都放一放,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哪儿能不累呢。”
她吩咐下人领他们先去客房,行李也收拾起来。
“是得歇息会儿,晚上给你们接风。”老爷子看胡氏,“都准备好了罢?”
“好了,爹放心,今儿厨房买了两只鸡,一只鸭,一个猪腿,还有些鱼,总是齐全的,还能叫大哥,大嫂饿着了?”胡氏笑。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
姜济达与老爷子说良田的事情:“已经寻了可靠的庄头看着,我以后每隔三个月回去一趟,把账算算清。”
“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娘都说了,赶路这么多天能不累吗?快先去休息。”他拍拍大儿子的肩膀。
虽说姜济达念书不行,可人老实,这田交给他,老爷子还是放心的。
姜济达应一声。
晚上姜济显,姜辞,姜照回来,正是吃饭的时候,父子兄弟诉完离情,便上桌吃饭。
因是接风,酒是不会少的,姜济达兄弟两个也是阔别了两年再次见面,互相敬酒不停,老爷子看两个儿子和睦,也高兴,多喝了几杯,至于姜辞姜照两个小辈,平日里不可能喝酒,这会儿沾了几下,便有些吃不消。
到得最后,除了女子,全都醉了。
几个姑娘家看着他们露出醉态,都抿嘴笑起来,胡氏忙叫那些个下人扶着一个个回屋,一边笑道:“今儿都尽兴了,看把他们高兴的。”
老太太道:“一家子难得聚一起,是这样的,早上记得早些喊他们醒,尤其是济显,不能耽误了衙门事务,煮些醒酒茶给他们喝,。”又叫她们也都尽早睡。
这是难得的一次团聚。
姜蕙这晚上睡得特别香,心想如今都聚在一起,将来也定是和和美美的。
第008章()
梁氏,姜秀与宝儿第一次来宋州,胡氏算是殷勤,主动要带她们去街上看看,这儿商铺比之鄠县是多多了,买的东西也多。
结果梁氏不肯,说是麻烦她,倒是姜秀急吼吼的,连忙就要出去。
胡氏最后只得带了姜秀去。
那姜秀没个数的,用了她不少钱,买衣料,买吃食,买首饰,胡氏肉痛,后悔死了,果然这小姑子不懂事!还当几年未见,有所改变,竟是一点不改。
难怪除了老太太,都不喜欢她呢。
胡氏寻了个借口就忙回来了,姜秀还不尽兴呢,自个儿在街上逛到很晚才回来。
姜蕙听说这事儿,跟梁氏道:“阿娘,您戴个帽儿去又有什么呀,不如我明天与您出去瞧瞧?”
在鄠县,梁氏住了十几年,那些左邻右舍早就习惯,故而她对自己脸上的疤痕也不介怀,可到了宋州又不一样,再如何,还是怕别人的目光。
便是女儿这么建议,梁氏仍是不愿,笑道:“为娘这把年纪了,对此也无兴趣,你带宝儿去便好了。她这小馋嘴,就是喜欢吃,宋州吃食很多吧?”
“多啊。”姜蕙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尊重梁氏的意思,便笑道,“那我就带宝儿去了,再叫上堂姐堂妹。”
到得第二日,四人就出去玩儿。
在宋州的长兴街,吃食最有有名,两排都是小摊子,卖什么的都有,药木瓜,冻元子,辣脚子,辣萝卜,米团子,酥水晶鲙,煎夹子,五花八门,只要说得出的,没有没有的。
宝儿闻到香味就流口水。
小女孩才六岁,光知道吃得年纪,看到了,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三个姑娘都疼她,一下买了好些。
看她吃得香甜,姜瑜打趣:“宝儿,你再吃可要成元子了。”
宝儿歪头道:“堂姐不喜欢宝儿了?”
“喜欢,圆了更可爱。”姜瑜笑道,“不过不能多吃,要生病的,知道不?吃了走走,等饿了再吃。”
“好。”宝儿从善如流。
几人又去十合香看了看,买了些熏香,姑娘家骨子里都喜欢这些东西,一去便待了好久,每人都买了几样,姜蕙想着梁氏不肯来,便给她也挑了两盒合适的熏香。稍后,又去看料子,看首饰,这些倒是没买几件。
因都是贵重的东西了,她们只是姑娘家,手头银子不会多,别说府里每月原本也要添置。
等她们从一家珠玉铺出来时,姜琼擦一擦额上的汗,抬头看天:“难怪那么闷热,原是要下雨了。”
只见天已是被乌云遮掩,黑沉沉的,姜瑜问了下婆子,惊道:“咱们该回去了。”
不知不觉,竟到酉时。
就在说话间,瓢泼大雨忽然落了下来。
姜琼哎呀一声:“那么大的雨,早知该问过吉日,不宜出门。”
“出来时天还好好的,宋州当真是五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姜蕙道,“还没带伞出来。”
姜瑜叫两个婆子去买,想到书院里的姜辞,姜照,又加一句:“不知他们带伞没有,你多买两把。”
婆子冒雨前去。
回来时,浑身湿透。
姜蕙见状道:“这雨不知何时停呢,便是撑伞也不行,淋湿了怕生病,尤其是宝儿,不如在此等等。”
姜瑜无奈:“也罢,就怕家中阿娘着急。”
“怕什么,又不是去远处。”姜琼眼睛一转,“总是晚了,咱们往回走一段,索性等了堂哥,阿照一起回来,反正要去送伞。”
“那怎么行,路上好些学子。”姜瑜很守规矩。
姜蕙笑道:“阿琼说得不错,堂姐,前头那条路便是通书院的,咱们也不要去到门口,只在那儿铺子面前等着就好了,他们回来都经过这条路。”
二人都这么说,姜瑜也依了,反正现闲着也是闲着。
这儿一长通商铺连着,在屋檐下走路淋不到雨。
几人往回折去,片刻功夫就到书院附近。
姜蕙想起一事,从婆子手里拿来吃食:“一会儿给他们路上吃,都在长身体呢,哥哥说,还没到家就总是饿了。”
“是啊,阿照也这么说的!”姜琼笑道。
雨此时已渐渐小了,她探头探脑,忽地指着前方道:“来了,来了,哎呀,这些小厮恁不像话,也不知道去买伞,堂哥跟阿照挤在一把伞下面呢。”
姜蕙忙叫金桂撑着伞过去,一边道:“哥哥,阿照,咱们来接你们来了。”
姜照哈哈笑起来:“来得好,来得好,没想到这雨一直下。”
“谁叫你们不带伞,也不知道叫人买去。”
姜辞道:“雨那么大,也不消他们跑了淋湿,本想会停的,幸好穆公子有伞,咱们借了一把。”
姜蕙这才发现穆戎就在后面。
油伞遮去了光,显得他脸上很暗,整个人像是隐在雨幕里,偏又穿身深紫的直袍,越发暗沉沉的。
但姜蕙也不想看见他的脸,对姜辞道:“我带了吃食,你跟阿照吃罢,这会儿总是饿了。”
谁料姜辞道:“阿蕙,穆公子借咱们伞,这吃食就当道谢好了。”
姜蕙一怔,手把食盒握紧了。
穆戎挑一挑眉。
其实他才没想过借伞,那伞原是何远的,姜辞看到,以为多了一把,便说借一借,他自然没有拒绝。
可总是借了,但这姑娘好似不舍得把吃食送给他。
过得片刻,姜蕙才把食盒往前一递:“穆公子,谢谢你。”
食盒是深褐色的,她的手却是雪白。
如同美玉置于案上。
穆戎原也不想拿,可不知为何,因她这手,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这食盒里的东西定也是美味的。
他伸出手,握在食盒上:“破费了。”
声音极轻,像是雨滴落入雪中,可却那么清楚,一如往昔。
姜蕙忍不住抬起眼,见到他俊俏的脸孔。
还是如以前一样出色,没有可挑剔的地方,甚至因为年轻,少了些陈郁,多了些飞扬,更为吸引人。
姜蕙心想,便是因这等样子,所以当年他领着她从曹大姑那里出来,她心里异样的生出欣喜。
谁想到,白高兴一场。
她在他沉静的黑眸中,见到那些过往飞一般掠过去。
她迅速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第009章()
穆戎甚觉有趣。
这姑娘的眼睛好似能说话,刚才看着他,像是说了好些,不过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觉那些情绪在她眼里,显得那样复杂。
他莫名的心里一动。
好像她认识他似的。
可怎么会?
他从不曾见过她,若他见过,这等样貌,谁又会忘记?
姜辞此时道:“穆公子,前头几位妹妹在等着呢,我与堂弟先告辞了。”
穆戎颔首。
几人回来之后,姜蕙头一个就把姜辞拉到偏厅,质问道:“哥哥,书院那么多人,你为何会借穆公子的伞?”
借伞不说,还要她送吃食。
扪心自问,她真不肯,还是考虑到穆戎的身份,才愿意的。
毕竟那不是可以得罪的皇子!
姜辞笑道:“不是你说叫我多结交朋友吗?阿蕙,这穆公子,我越发觉得不似常人,将来必是前途广大,指不定还位极人臣呢。”
姜蕙瞪他一眼:“你咋不去当神棍?”
姜辞大笑,又有些不明白她为何生气,问道:“阿蕙,你到底怎么了?”
姜蕙沉默,她又不能说实话。
“莫非穆公子得罪过你?”姜辞心想只有这个原因了,不然妹妹为何会不喜欢他,这穆公子虽然冷淡,可谈吐不凡,他很欣赏他,所以才刻意亲近的。
姜蕙摇摇头:“自然不是。”
要说起来,穆戎真不是她仇人,除了不给她赎身,不给她找妹妹,不真心喜欢她,他其实对她还算好的。
比起在曹大姑那里,天上地下了。
可不知为何,她见到他,心里就不舒服。
姜蕙轻轻吐出一口气:“哥哥,其实也没什么,你既然觉得穆公子不错,结交归结交,可莫要带他来家里。”
姜辞笑起来:“他肯来才好呢。”
意思是,人家还不屑。
姜蕙撇撇嘴:“那最好。”
外头下人请吃饭,二人便出去了。
晚一些,老太太把胡氏叫来说话。
一开始只当又为金家,胡氏绷着一张脸,结果听了老太太说的话,那脸绷得不能再绷了,差点跳起来:“娘,你叫我给小姑相个相公?”
没听错罢?
老太太看她那么惊讶,皱眉道:“秀秀才二十二岁,再成亲不是人之常情,莫非还得守一辈子寡不成?她夫家都不曾这般要求,便是越国法令,寡妇也还是可以再嫁的。”
胡氏无法反驳,讷讷道:“那娘觉得找个什么样的合适?”
“自然要对她好了,品行也得端正,。”
老太太三十来岁怀了姜秀,老来得女,也是她唯一的女儿,自然是疼爱的,故而舍不得她一个人留在鄠县。
当然,也希望她能再嫁人,这样,作为母亲才能放心。
胡氏头疼,这姜秀那么不讨人喜欢,她是一点不想帮她,可老太太既然说了,不好拒绝,这时候她就有点儿不甘心了。
毕竟她不是长媳,梁氏才是,但一出事,什么都落在她身上。
胡氏道:“娘,这事儿也找大嫂说说,人多才好商量啊。”
老太太道:“她才来宋州,哪里认识什么人。”
“现在不是来了嘛,以后我出门,都与她一起,她很快就能适应的,在鄠县,她还不是样样事情都能处理?”
老太太听着,点了点头。
胡氏忽然又拿起帕子抹眼睛:“娘,我这不是叫苦,其实您过来人哪里不知道?我又要打理家务,又要与那些官太太交往,别提多忙了,还得看着三个孩子,不管是阿瑜,阿琼,阿照,我都尽心照顾,您与爹也是一般。”
这话不算虚,老太□□抚道:“我也不是没考虑过,所以阿蕙当初说的时候,我想着老大与老大媳妇过来,是可以帮点忙,毕竟咱们这家越来越大的,儿孙满堂,以后必是兴旺的很,又哪里少得了人呢。就是请人,也没有自家人来的妥当。”
“娘了解儿媳的苦处便好。”胡氏擤了下鼻子,眼睛红红的。
老太太道:“那明儿你看着,有什么要做的交给老大媳妇,她也是个明理的人。”
胡氏这才笑起来:“知道了,娘。”
她很快就照办,把手头琐事交予梁氏。
姜蕙还不知,正跟姜瑜,姜琼在女夫子那里学琴。
在鄠县,几是没有人家请女夫子的,只有大一些的州府,讲究的人家才会请,说起来,也是为以后嫁个好夫婿,姑娘家拿得出手。
女夫子听她们弹了一遍,笑道:“还得多练练,尤其是三姑娘。”
姜琼是个坐不住的人,故而学什么都差一些,闻言一下子趴下来,拿手拍着桌面道:“夫子啊,我弹这个弹不好,你要教我点儿武功还行。”
其余二人噗嗤笑起来。
姜瑜一戳她脑袋:“尽会胡说,你女儿家学什么武功?”
“弹琴没意思。”姜琼挠挠头,“还是在鄠县好,想怎么出去怎么出去,爬树摸鱼都没人管。”
那段年少的时光很美好,她们三个小姑娘总是在一处,要么去河里捞鱼,要么去山上摘野花,就是在家中,因有大片田,有家畜,看看牛羊都挺有趣。
可自打姜济显做了县令,完全变了个样儿。
胡氏学起了那些官太太的作风。
见妹妹又满口胡话,姜瑜皱眉道:“你就是不学,在鄠县嫁人了,也一样不能到处玩儿的。”
姜琼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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