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使用拖字诀。
这小姑啊,便是有个哥哥是知府,也难以挑到好的,谁让是个寡妇呢,生得也一般,能有多好的?
好的,人家不会娶个小姑娘啊?
胡氏头疼。
老太太瞅她一眼:“你抓紧便是了。”又看姜蕙,想到一茬是一茬,“阿蕙,你开铺子时要准备些吃食,这样客人来能填饱肚子,我看好些人开铺都这样的。要买什么炮仗,也早些买,多买点,热闹,这一放,大家便都来看了。”
姜蕙笑起来:“我还没想到呢,就按祖母说的办。”
老太太又叮嘱胡氏:“阿瑜这事儿也差不多得定了,我看好些公子都不错啊。”
胡氏心想,你姜秀都要那么好的,她女儿更不用说了。
反正她是没发现特别合意的。
姜蕙听着,暗暗好笑,两个人都贪心的很呢,不过姜瑜晚些嫁出去也好,一旦嫁了,就甚少回家,她定然会想念她的。
很快就到八月六日,仁心堂开张了。
姜蕙一大早穿得漂漂亮亮的出来,上身是件玫红绣缠枝梨花的夹衫,下头一条雪青色百褶裙,腰间挂着碧绿色丝绦,垂着白色的玉坠子,头发挽平髻,斜插一支滚珠金簪。
等到她来到客堂,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身上。
虽是十三岁的年纪,此刻竟像个大姑娘,行动间顾盼神飞,亭亭玉立。
胡氏未免胸口泛酸。
她有些瞧不起梁氏,知道她来历不明,指不定是风月女子,可这女儿生得那么好,谁不羡慕?
老爷子笑道:“也是该给阿蕙找个相公了!”
老太太斜睨他一眼:“这等话儿也拿来打趣,阿蕙还是小了点儿的。”
姜济显道:“阿蕙,今儿这日子好,都在休息呢,二叔也去你铺子里瞅瞅。”
“那最好不过了!”姜蕙笑道,“二叔一去,旁人定会买上一些的,谁叫二叔是个好官呢,百姓都敬重您!”
这可不是讨好,姜济显的名声是不错,他办案公正严明,自从来了宋州,已经抓了好些盗匪,便是有些陈旧的冤案也能得以昭雪。
姜济显被侄女儿一夸,也笑开了。
众人前往仁心堂。
刚下车,姜辞就给她戴上帽儿:“人多,别被瞧见了,一会儿好些公子来,你看堂姐堂妹都戴了。”
姜琼撇撇嘴儿:“阿娘千叮嘱万叮嘱的,能不戴吗?还是宝儿好!”
姜照道:“宝儿也要长大的,你嫉妒什么?你小时候,还满山跑呢。”
姜蕙哈哈笑起来。
姜琼伸指给姜照来了一下。
两个人是龙凤胎,姜琼比姜照早了一会儿出来,便是姐姐了,但姜照也不把她当姐姐看,两个人常没大没小的。
外面爆竹声已经震天。
是姜济达去命小厮放了。
因一早就有的消息,知府大人的侄女儿要开药铺,是以好些人早早就来了,有好奇的,有来讨好的,也有确实来买药的,还有应天书院的学子,十分的热闹。
姜照出去招呼,请着进来,铺内设了吃食点心。
两个伙计也早准备好了,都是有经验的,与客人介绍药材。
宁温姗姗来迟。
姜辞这时才看到坐堂大夫,不由吃了一惊,与姜蕙道:“这么年轻?”
怕他资历不够。
姜蕙道:“新铺子到哪儿去请名医啊,先开起来再说罢,以后总有机会。”
姜辞一想也是,现回春堂霸占了好几个呢,妹妹又不懂开铺子,能指望多少?他看着姜蕙叹一声,以后还得他多操些心,姑娘家,总是没有那么周到的。
他这妹妹,原本就该老老实实等着嫁个好人家嘛!
对姜蕙开铺,他现在都有些不满。
这一日,药材还是卖出去不少,不知道是不是看姜济显的面子,挣到了二十几两银子。
可把姜蕙高兴的。
要是每日挣那么多,一个月可得好几百两呢。
当然,那是白日做梦。
过得几日就少了,一天才得两三两银子。
她正发愁的时候,回春堂出事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姜蕙头一时间就去问姜济显。
姜济显奇怪。
姜蕙眨眨眼睛:“二叔,回春堂倒了,我这仁心堂就有希望了啊!”
这鬼丫头。
姜济显笑道:“有人告回春堂的药有假,现还在查呢,不过回春堂这么些年的口碑,不是那么容易倒的,你莫指着这个,好好做生意,脑筋别想歪了。”
姜蕙虚心接受,但还是提供了一条线索:“听闻掌柜嗜赌,输了不少钱,所以才会卖不好的药材。”
“哦?”姜济显还不知道这个,闻言点点头,“好,我会叫人去查一下。”
姜蕙高兴的走了。
不过回春堂的掌柜颇有人脉,这案子查了好一阵子,铺子也没有查封,姜蕙这日在仁心堂跟宁温商量。
“要不要事先与那几位名医通通气?不然被别的铺子抢去了。”她立在案前,歪头看着宁温。
宁温在写方子,他这人很奇怪,总是没看病呢,就把方子事先写好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对上号的。
宁温抬眸看她一眼。
她有些焦急,好看的秀眉微微拧着,一双春水似的眸子含愁,鲜艳的嘴唇也不似平日里那样翘起,叫人看着,恨不得也要替她的事情担心。
宁温一笑:“我已经去说过了,马大夫说考虑考虑,钟大夫要告老还乡,他年纪大了。至于李大夫,他是墙头草,胆子也小,一听我说知府大人,立时就同意了,明儿就来。”
姜蕙差点蹦起来,欣喜道:“太好了,李大夫一来,来咱们铺子看病的人定然会多。”
宁温嗯了一声:“还是怪我医术不精。”
“你已经很厉害了,只是那些人不知道。”姜蕙忙道,“你前几日不是医了一个妇人?她得肺痨的,那不是容易治的病,如今那妇人都好一些了,我回去说,家人都说你医术高妙呢。只等以后看得病人多了,你的名声自然就会起来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是丰富,高兴的时候里面好像掺着蜜,忧愁的时候很娇弱,鼓励人的时候,声音又很温和,像是春风,像是丽日。
宁温眸中满是笑,忽然伸手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是这么糊弄我,才使得我来你这铺子。”
不然,他兴许早不在宋州了。
姜蕙吓一跳,可宁温这一指虽然突兀,她却并不讨厌。
那是上辈子救过她的人,不曾要任何酬金,他救了她,潇潇洒洒的走了。
她心里知道,宁温是个好人。
她正当要说什么,宁温却抬起头道:“有客人来了。”
姜蕙回头一看,只见门口立着一人,深紫色的夹袍上银光点点,好似黑夜里的星星,他一张俊颜世间难寻,衬得这铺面好似都亮堂起来,真正印证了一词,蓬荜生辉。
第025章()
一时铺内静寂无声。
姜蕙发怔了片刻,才走上去。
见她仰着一张小脸,水般的眸子里满是疑问,穆戎的眉头挑了挑,不过才月余未见,她的容貌又好似长开了一些,比他印象里还要妍丽,眉似春山,颊似艳桃,也难怪能勾得人忍不住动手。
他目光沉沉,像是阴郁的天气,姜蕙被他瞧得心慌慌,也不知他为何而来,先开口问道:“不知穆公子有何事?”
“你这儿有内堂罢?”他问。
“有……”姜蕙呆了呆。
他径直走进去,随身伺候的何远守在门外。
内堂相当于家中的客堂,做生意的,常与人相商,便是要有一间这样清净的厢房的。
姜蕙不知他要作甚,连忙跟了上去。
岂料一等她进来,穆戎反手就把门关上。
“咚”的一声,恰似她心里的惊惧。
姜蕙下意识要去开门。
他一掌压在上面。
姜蕙用尽了力气,门仍是纹丝不动,回头一看,他正盯着她,目光虽沉静如水,却也好似瞄着猎物的毒箭,她一下心跳如雷鼓,咳嗽一声,慢慢转过身,强自镇定的笑道:“既然穆公子有话要说,那就在此处罢,请坐。”
逃,逃不了,只能以退为进。
因她不敢呼救。
外面虽有宁温与两个伙计,两个丫环,可哪里抵挡得了穆戎随身带的侍从。
穆戎不坐:“这样说便好。”
她背对着门,他立在她面前,二人身高相差颇大,好似一座大山对着一棵青苗。
姜蕙心道,这样哪里好?
她只觉气都透不过来。
勉强咬一咬牙忍了,她垂眸看着地面道:“穆公子请说罢。”
因不太服气,她嘴角不甘的抿着,勾出小小的纹路,浓长的睫毛遮着如水眸子,时不时的有些颤动,看起来惹人怜爱,他微微侧开头道:“离五月没有多久了,你上回说,梦见姜家被牵连,是怎么回事?”
姜蕙吃惊的抬起头。
她没想到他会专程来问这个。
穆戎对上她眼眸:“兴许本王能帮上忙。”
这句话一出,姜蕙更是惊骇,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再次试试夺门而逃。
她眸色复杂。
穆戎看在眼里,眼眸微眯。
她那样费尽心机来救姜家,其实都抵不住他在父皇面前一句话。
有他在,她原本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可惜,姜蕙却从未这样想,想要向他献媚,想借助他来挽救姜家。
因她知道他的无情,不然上辈子,他早该替她找寻妹妹,也早该让她赎身,放了她走,这些举手之劳的事情,他都不肯,别说姜家了,姜家于他无益,便是满门抄斩,又如何叫他心软呢?
故而,他现在说要帮忙,她如此震惊。
“不知殿下为何……”她询问,“如此劳烦殿下,只怕无以为报。”
穆戎道:“何须报,你总归是本王的。”
原来是为这个理由!
姜蕙差点没气得晕过去,但转念一想,他竟为这个愿意相助,莫非还真瞧上了自己?也是,上辈子他在曹大姑那里,一眼就看上她,把她领了回去,足见是有几分喜欢的,后来也常令她服侍,反而原先的妾侍倒是再无机会。
可是,他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她死也不肯给他为妾的。
姜蕙微微垂首:“殿下垂爱,只此事小女子不敢劳烦殿下。”
“和谈劳烦,举手之劳。”
现在来说轻易,姜蕙却不想领这个情,声音越发柔和道:“殿下日理万机,怕没有如此闲心,还是小女子自个儿想法解决罢,假使不成,到时自当来求见殿下。”
她一味拒绝,说得再好听,也是为远离他,穆戎脸色沉下来,一步上前,捏住她下颌问:“你就那么不愿做本王的女人?”
他俊颜近在咫尺,眸中隐含怒火,姜蕙十分吃惊。
二十四岁的穆戎是看不出喜怒的,她从不曾见他如此,唯有那次她逃走,倒是真正恼怒了一回,甚至还想取她性命,但现在竟为她不肯委身于他而恼火。
看来年轻的穆戎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可那又如何,她仍是不愿的,假使今日听从,她日后必得与他做妾了,又何必?如今有何大人盯着何夫人,对于二叔,她也有些主意,她不是非得依附他!
她扭过头不答。
穆戎冷冷道:“原想给你个机会,你好好接受便是了,偏要推三阻四。说,到底为何不愿?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自打他笃定姜蕙是他的女人,从回京那日便总是想起她,想起初次见面,她送吃食的勉强,二次见面她的疏远,不知为何,她那么讨厌他。今次借姜家一事相试,总算明了,她真是不愿,不然他愿意帮忙,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哪里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非得要不自量力的自行解决的?
姜蕙被他捏得下颌生疼,伸出手脚去抵挡,可他欺身上来,把她死死的抵在门上,她丝毫动弹不得,想起种种往事,终于气恼不堪的道:“梦里我是你王府奴婢,故而我不愿!你满意了罢?”
穆戎一怔。
是了,她的家世,是不配当他的妻。
那奴婢……
假使姜家当真受牵连,那她便会充入教司坊,兴许被送到他府里也不一定。
他放开手:“只是如此?”
姜蕙咬牙,不肯再答,只觉满心的委屈。
她这辈子从不曾招惹他,只是想救自己的家人罢了,怎得却偏碰上他呢?如此凶狠,非逼得她把什么都说出来,如今听到她是他奴婢,他可是高兴的很了?
她心潮起伏,低头平息情绪。
见她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好似在抽泣,穆戎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
毕竟对方是个姑娘家。
可他不太会安慰人,也从来不曾安慰过姑娘。
他想一想,忽地伸手放在姜蕙的头顶,轻轻一抚:“你莫哭。”
姜蕙吓一跳,差点跳起来,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她好似受惊的兔子,穆戎脸色又一沉:“怎么,本王碰你一下,你也那么厌恶?”
“殿下难道不知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姜蕙冷色道,“难为你跟蒋夫子念了那么久的书了!”
一旦她不再隐忍,便露出尖利的牙齿。
只生得如此模样,想凶悍一些,也难。
倒是这脸颊因愤怒,红的好似晚霞一般,更是诱人,穆戎目光往下一些,她太生气了,那胸脯也起伏不定,虽然还不够丰满,但也足够引人注目的了。
穆戎淡淡道:“姜家……”
他才说两个字,姜蕙就截断道:“无需殿下费心,这事儿我自会解决的!”
她再也无法在内堂待下来,打开门就走了。
宁温见她怒气冲冲出来,本想上去问问何事,可她走得那么快,一转眼便不见人。
何远奇怪,往里一看。
穆戎慢慢走出来。
二人走到外面,穆戎吩咐:“派人盯着她。”
何远应了一声。
他见自家主子那么严肃,心知他是把这姑娘放在心里了。
可姜家二姑娘,这等家世,也不过是个侧室而已。
倒不知主子如何安排?
这次回京,皇后的意思,好似是要把沈家姑娘指给他为妻的,只还没有定下来,还有周王的事情夹在其中,真是一团乱啊。
他正胡思乱想,忽听穆戎轻声一叹。
何远的眼睛都瞪大了。
因穆戎很少叹气,他服侍了十年,算算,兴许也不过几次。
“殿下有何烦恼?”何远轻声询问,“不知属下可能替殿下分忧?”
穆戎如何肯说。
他今日被姜蕙弄得有些心烦。
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又变得复杂了。
她高高兴兴接受不好吗,非得拒绝,便是奴婢,可只要他一句话,姜家便不会被牵连,她自然也不会成为奴婢,依她那么聪明,自然会想到做他侧室,可侧室她竟然也不肯?
小小一个姑娘,野心却大。
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解决。
届时,如若不成,她不得还求着自己?
他拂袖往前走了。
姜蕙疾步回去,连帷帽都忘了戴,金桂银桂急得在身后喊,好容易才把她叫停。
金桂忙把帷帽送过去,一边道:“姑娘到底怎么了?是那穆公子……”
刚才两人关在内堂,也不知说了什么。
姜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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