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绪阳笑起来,原是怕他破坏她爹娘的感情。
可他拥有她在先,要不是因湖州官员贪墨一案,他不会被派去调查,她父亲又如何能遇到梁婉儿?
他站起来:“不管如何,我必得见你母亲一面,你看着办罢。”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见到姜蕙,金桂银桂满脸的疑问,那何大人,好似是布政使大人,怎会来见他们姑娘呢?
“今日之事,你们切莫说出去,不然我定会找机会把你们卖了!”姜蕙见她们好奇,很严肃的告诫她们。
这二人服侍了她一段时间,也知她性子,连声答应。
回到家,姜蕙心情仍有些沉重。
她懊恼自己不够有本事,为阻止何夫人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非得利用何绪阳,如今却是进退两难。
偏偏一进院门还看到姜济达。
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笑眯眯道:“阿蕙,你连日里出去,累了罢?我本是不想你开什么铺子的,姑娘家还是该待在家里,舒舒服服的才是,你看阿瑜,阿琼这样不是挺好?不过你自己喜欢也罢了,这汤才叫厨房熬的,快些喝了补补,我瞧你都瘦了。”
姜蕙鼻子不由得发酸。
她这爹真的再老实不过了,从小到大,她与姜辞,不听他话的时候,他都不曾呵斥的,每回梁氏责备两句,他总是说,他们喜欢就好了,他们高兴就好了。
他从来都只是为旁人着想。
生得也普通,瞧着很憨厚的样子,可那何绪阳呢?
虽是四十左右的人,可器宇轩昂,身材高大,权势在手,浑身都散发着自信与威严,不管谁看了,都觉得两人实在是天上地下。
可她现在得瞒着父亲,叫那二人见面。
姜蕙叹了口气,上去挽住姜济达的手,笑道:“阿爹最好了!”
“快趁热喝。”姜济达道,“这是老母鸡汤呢,可惜咱们在宋州,只能买了吃,不像在鄠县,想吃就去抓一只,多方便。”
“是啊,鄠县这点最好,菜也不用买,地里拔拔就是了。”
二人回忆起在鄠县的日子来。
等到姜济达走了,姜蕙直叹气。
什么时候去跟母亲说呢?
她一碗汤喝完,姜辞回来了,兴匆匆道:“明儿休沐,我与你去陵县买药材,你铺子不是弄得差不多了吗,不然买不成,我还得等几日才有空。”
姜蕙道:“我自己也能去的。”
“你自己怎么去?”姜辞不准,“一个姑娘家出远门,万一路上遇到什么,谁来救你?不行,我必须同你一起去。”
“我还带四个衙役的,已经跟二叔说了,二叔也同意,再说,阿爹肯定也会去的。”
“那也不行,我不放心。”姜辞看她一眼,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妹妹更好看的姑娘,心心念念想她嫁个好人家,现在还未嫁人呢,自然不能出一点差池的。
姜蕙见他那么坚持,也就不反对了。
早点买了也好,还得去请宁大夫,不然说不定他又嫌她开铺开得晚,跑去别家。
“那就说好了。”她点点头。
“你明儿早上辰时起来,别睡晚了,去陵县一来一回,得两个时辰,要是晚了弄到天黑,路上可不好走。”姜辞叮嘱。
姜蕙答应。
晚上早早睡了,第二日天还不亮,她就起来,自己通了十遍头,想到去陵县,客商人来人往,她不能太打眼,就只梳了个丫髻,头上什么都不戴。
至于穿着,叫金桂给她拿了间窄袖湖色的素纱衣,下头一条莲藕裙,清爽简单。
这个计划,昨日就与老爷子,老太太说了,只现在见到,老太太又叮嘱:“万事小心些,早些回来。”
胡氏笑道:“带了衙役去的,老爷名字一报,自是不会有什么。”
老爷子点点头:“是啊,有衙役万无一失,不过阿辞,你还得照顾好阿蕙跟你阿爹,阿蕙是姑娘,你阿爹老实,别买个东西被人算计了。”
姜济达面色尴尬。
姜辞笑道:“孙儿会注意的。”
姜琼羡慕姜蕙能出去,她个性活泼,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奈何胡氏不同意,只跟姜蕙道:“有什么好玩的,你同我回来说说,这陵县我定是一辈子去不成了。”
“好。”姜蕙摸摸她脑袋。
梁氏也叮嘱几句。
三人这便坐车出去。
岂料刚出城门口,马车又停下来,姜蕙看姜辞下了车,心里很是奇怪,由不得把车帘掀开了看。
落入眼帘的,竟是远处一身紫衣。
她心里咯噔一声。
姜辞看见她探头,笑道:“阿蕙,是穆公子。”
姜蕙皱眉:“他难道也要去不成?”
“不是,他今日正好要出城回家,我便与他说我今日要去陵县的,反正是顺路,便一起走好了。”
姜蕙惊讶:“是吗,他要回家了?”
“他是这么说的。”
姜蕙笑道:“那算了,只是一起走,没什么。”
二人说话,她面上一怒一喜皆入得他眼里,眼见姜辞过来,穆戎问:“与令妹说了什么,好似提到我?”
“哦,阿蕙一开始以为你要与咱们一起去买药材,后来我说你要回家。”
原来如此。
穆戎面色慢慢沉了下去,她怒是以为他也要去陵县,喜是因为她知道他要回家,并不是一路。
她这样讨厌他,是因为上次受到惊吓?还是因他的身份?
驻足片刻,他转身上了马车,与何远道:“去陵县。”
第020章()
陵县算是宋州辖下最大的县城,东西都有宽阔的官道,南边还有水路,由此出去可前往江南,故而聚集在陵县的客商很多,药材,丝绸,干货,笔墨纸砚,木材,砂石,应有尽有。
那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此时姜蕙坐在马车里,心情甚是轻松。
说实话,她很怕面对穆戎。
倒不是说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是她厌恶极了这种感觉,因他的身份,她必得要仰望他,丝毫不能得罪他。
虽然上辈子,她豁出去偷了他的地图要挟,那也是因为被逼到绝路。
她要去找妹妹,她不想面对将来的王妃卫铃兰,也不想再做个奴婢煎熬下去。
可重生之后,再见他时,却没有这等勇气了。
二人的身份相差太大,她得罪不起。
如今他总算要回京城了!
想必日后不会再见。
姜蕙面上笑盈盈的,姜辞看着她道:“阿蕙是不是已经在想着能赚大钱了?不过咱们大夫都还没找到呢,我听说药铺最好是有坐堂大夫,这样客人看完病正好就一起抓药,一举两得的事情。”
“大夫找到了,就等铺子开呢。”
“哦?”姜辞惊讶。
姜济达也问:“你一个姑娘家哪儿认识的,是谁?”
“姓宁,原先是在回春堂坐堂的,我上回去那儿,因缘巧合认识了,我瞧他医术不错,便邀请他,正巧他与回春堂掌柜有些不合,前几日不做了,寻到我这儿。”
姜济达很是简单,笑道:“既然能在回春堂坐堂的,必是不错。”
姜辞却瞧了姜蕙一眼:“怎么咱们一点不知道?他何时来找你的?”
“哎呀,不过是小事,我只是还没告诉你们罢了,到时候请了他,哥哥自会看见的。”姜蕙生怕姜辞就此事问东问西的,说道,“哥哥,你觉得药铺开了,会不会无人来的?”
“自然不会了,我与那些同窗提过,他们说,开张之日定在休沐日的话,他们一定来捧场。再说了,阿蕙,咱们二叔可是知府,宋州的父母官,这个名号打出来,旁人怎么也得给个面子罢?只要药材好,他们用过之后,自然还会来的。”
姜蕙笑道:“好,那就定在休沐日开张。”
她笑颜如花,姜辞瞅了一眼,暗道他那几个同窗都知道妹妹是个美人儿,可想娶的却没有,反倒堂姐已经有好些人提亲。妹妹说的真没错,她嫁不嫁得了好人家,果然还是看他的,他一定得好好念书。
等中了举人,将来哪怕是个县令,妹妹也好多些选择。
等到了陵县,三人下得马车,四个衙役坐了县衙的车,此时也跟上来。
县城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果然见好些商人。
姜蕙道:“既然来了,再买些旁的带回去,哥哥,家中纸墨还多不多?”
“买些也无妨,总是要用的。”姜辞也有些兴奋。
只将将走入城中,身后传来何远的声音:“姜公子,稍等。”
姜辞回头一看,却是穆戎主仆两个到了。
他笑道:“穆公子也来陵县?”
“想买些药材带回去,反正顺道。”穆戎的目光落在姜蕙的脸上。
她戴着帽儿,看不清楚神情。
但是她定然难以高兴。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穆戎的心情忽然很好,就跟上次差点吻到她嘴唇,吓得她落荒而逃时一样,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来,问姜蕙:“听闻姜姑娘要开药铺?”
姜蕙正暗自着恼呢,明明哥哥说他不来的,怎么却跟个鬼似的甩不脱了。
她不想多说一个字,只道:“是。”
姜济达上下看穆戎一眼,只见这公子好似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的人儿,忙问姜辞:“阿辞,这穆公子难道是你同窗?”
“是啊,还是蒋夫子的远亲呢。”姜辞介绍父亲,“穆公子,这是家父。”
穆戎略微颔首。
“咱们要先去买些纸墨,穆公子可去?”姜辞问。
穆戎道:“去看看也无妨。”
一众人便先去东大街,那儿专卖笔墨纸砚,画画颜料,镇尺等,全是书房里用的玩意儿,因今日也是休沐日,年轻人甚多,这样宽阔的大街竟然也显得有些拥堵。
姜蕙还是头一回与穆戎在街上同行,眼见路过的人,无一都要往他看去。
在人群里,他总是那样耀眼,似明珠,光芒外放。
遇到姑娘家,更是了不得了,有些胆子大的,竟然一路跟着。
姜济达心想,原本儿子已经长得极俊了,可有个穆公子,却一下便被比了下去,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年轻男子,只觉他像是与旁人不一样,与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谁的身上都不曾有他这种气质。
然而,姜蕙却离得穆戎远远的,他在左边,她就走到右边。
他来右边,她又走到左边。
很快,穆戎就发现了,她总是不与他同一侧的。
想他堂堂三皇子,竟然有被人这么嫌弃的一天!
便没有这个身份,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应该会被嫌弃罢?
铺子里,姜辞正看中一样松烟纸,很是满意,说道:“掌柜,给我来十叠。”
除了他自己,姜照得有,两个堂姐堂妹,还有妹妹也得有,一人两叠正好,够用好久了。
他又问姜蕙:“阿蕙,你可有喜欢的?哥哥买给你。”
“我要这个镇尺!”姜蕙指着一个玉葫芦镇尺。
黄白色,上头一串七个葫芦,个个都雕刻的圆圆胖胖,形态极为可爱,藤上两片叶子也是圆头圆脑。
穆戎看着摇摇头,这镇尺,论雕工,论玉质,都是下下层,实在是粗劣。
也是,她出自小户之家,哪里能有什么好眼光。
他伸手拿起旁边一尊白玉梅花镇尺。
玉雪白,梅花清雅,恰似她今日的打扮,素洁却隐含芬芳。
看他把玩这个,姜辞瞧了一眼,笑道:“阿蕙,我看穆公子手里这个镇尺不错,比你那个玉葫芦的好看,也衬你,不如买这个好了。”
姜蕙侧过头去,果然见穆戎拿了一个,确实挺不错。
可她才不想要。
“我就要这个,我一早看中了。”她仍坚持自己的。
穆戎忽地把镇尺放了下去。
姜辞没法子,只得给她买了这一个。
姜蕙又挑了两样别的镇尺给姜瑜与姜琼。
众人随后去看铺子里的砚台。
姜蕙兴匆匆的跟在姜辞后面,谁料自己的手忽地被人抓住,那手宽大修长,触之微暖。她惊得轻呼一声,下意识一抖,正待要叫唤父亲,哥哥,却发现那人竟是穆戎。
他低头看着她,眸中分不清是何意,冷冷的,沉甸甸的压得她一阵心慌。
姜辞听到她的声音,忙问:“阿蕙,怎么了?”
“没,没事,被人踩了一脚。”姜蕙努力装作正常。
姜辞道:“小心些,等买了砚台,咱们就出去,这儿人太多了。”
姜蕙嗯了一声。
穆戎嘴角挑了挑。
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都不敢告诉旁人,还说她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然她怕什么呢?
他的手自然早已放开,不过刚才掌中的玉手柔若无骨,好似一用力就能揉没了似的,倒是叫他有些留恋。
而姜蕙此时极是震惊,她对穆戎的举动无法理解。
他明明是个不喜欢被人接近的人,现在竟然会抓她的手。
简直不可思议!
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话问你,你与我出去。”穆戎低声命令她。
姜蕙想一想,跟了上去。
是该弄清楚此事,她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吓到,已觉惊悚,如今知道他的目的,兴许还能有个对策。
四个衙役正等在外头,见到他们,都围上来。
姜蕙道:“你们进去替阿爹,哥哥拿东西,我与穆公子一会儿就回来。”
四个衙役听从。
姜蕙跟着穆戎一路往东,到了一处僻静的巷道才停下来。
“穆公子到底意欲何为?”她面色郑重,“假使穆公子再如此下去,说不得我只能告诉二叔了。”
她有个二叔做依仗,可眸中仍带着深深的忌惮。
穆戎看得很清楚,开门见山道:“你到底为何怕我?”
“什么?”姜蕙一怔。
“你很怕我,难道不是?”穆戎往前一步逼上来,“不然在铺子里,你早该喊了,为何还要隐瞒你父亲与哥哥?如今还听从我,跟我出来?”
姜蕙忙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怕被人知晓,到时候我名节没了,不好嫁人。”
“哦?只是因为这样?”穆戎看她死不松口,伸手就把她扯过来,一下掀开了帷帽。
第021章()
四目相对,姜蕙有点傻了。
印象里,穆戎从来就不是这种人,他在外面总是表现的不近女色,也内敛的可怕。
可现在,他怎么……
见她眸中一片茫然,好似受惊的兔子,穆戎手指轻轻抚上她红润的嘴唇,那像花瓣一样的嘴唇,在今日素净的脸上,显得格外诱惑,甜美的好像夏日里枝头的果实。
姜蕙身子一颤,叫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便是这样,你也不打算与你父亲,你哥哥说吗?”穆戎垂眸凝视,不放过她神情的变化。
修长的手指在唇间游走,姜蕙浑身起了无数细栗,她不知道穆戎竟然有这一面。
他到底怎么了?
他占她便宜,她不说难道还不好,为何要如此相逼?
难道非得她大喊大叫,他才满意不成?
她躲过他的手指,又微微仰头看着他,诚恳道:“我不想惹事,穆公子你也知道,我阿爹不比二叔,并无功名,我哥哥也不过是个秀才而已,而穆公子你,一看就是名门世家的公子,我不想父亲,哥哥为了我冲撞你。你还是蒋夫子的亲戚,我哥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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