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右臂，还因此身患重疾，不治而亡，只为了这把枪而已！我怎么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我不给！”
提及这个，老人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孩子啊，如果你能够练武，我也不强迫你了，可你偏偏又是……”说到这里，老人悲哀地摇了摇头：“我杨家枪法从此后继无人了！”
“……”
少女无言，俏美的脸庞上淡淡浮生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与哀煞。
老者见状，也是不忍，便不再强求，而改为轻言细语地规劝道：“你给他吧，就练练，也不要你的。”
“……”那丫头也没辙了，想想，只好勉强答应道：“那好吧。”
她说着，丢下大氅，走过来，看了文斌一眼，恨恨扮了个鬼脸，又把脑袋歪过去了。
然后走到老者身前，乖巧柔顺地垂首跪了下来。
嗯？
这是做嘛？！
不仅文斌好奇得不行，就连四下围观的客人，一个个也情不自禁流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就只见那老者伸出右臂，将五指缓缓扣在少女头顶，而后化指为爪，竟然一分一分往少女脑袋里抓了下去！
动作很慢，可是，看得出来，非常用力！
那五只手指上面，渐渐升腾起一缕缕青丝雾霭，化作烟霞，融入虚空。
少女双眸紧闭，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她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努力一声不吭。
少女的头顶，仿佛成为一隅泥潭沼泽，老者的手指，一点点沉入，直至整只右手完全深陷其中。
直没入手腕！
随即少女仿佛受到了某种灵魂的触动一般，惊蛰地颤了一下。
忽然之间，老者的衣袍无风而鼓，大肆张扬起来！
此时此刻，他就好像悬浮于波涛汹涌的大海海面之上，面临倾泻天地的狂风暴雨一般，不仅丝毫不为之所惧，反而双目炯炯，傲然而立，任凭衣袂剧烈地翻飞，‘啪啪’作响！
他，他这是做什么？
要杀人了啊！
文斌大惊，刚刚想要上前阻止，却忽听心下传来老师一声低喝：“别动！”
“怎么？”
“那老家伙，本体是遗落凡尘的神丹，没于荒野，潜修十万载，曾获杨家世代珍传，耳濡目染，习得一身的杨家枪法，修为现如今已经达到‘神仙境·第三阶’！他开结界了，你修为太低，千万别靠近，会暴露的！”
“……”
文斌无语了，可偏又不甘心，只好求助道：“可是，老师，你看他，这是要杀人了呀！那少女何其无辜！”忽然之间，他又自责起来：“都是我不好，做什么那么逞强！搞得现在……”
“别傻了。”昊天听得不屑地直哼哼：“那小姑娘也不是人，她乃是‘潜龙’枪中之魂，修行九千年，尚初化作人形而已，你以为呢！”
“……”
文斌被震撼得超无语了。
——敢情这一窝子成了精的异类！
再看那老者，一只手已经从少女头顶起来了，顺便还从她的体内抽出一柄长枪。
那枪，明亮、锋锐，如初雪般耀眼，那样的璀璨夺目，就仿佛……深藏于渊的潜龙，破水而出，直上九天！
唰！
当整只长枪完全从少女体内被抽出来之后，红姑娘忽然好想非常疲惫一般，俯下身子，蜷缩成一团，随即，化作一篷晶莹的魂魄，飘然而起，围绕着老者手中的‘潜龙’长枪，旋转一周，然后冲过去，没入其中。
至此，便只见一道宛如游龙一般的枪魂，游弋于整只‘潜龙’枪内，生生不息。
“好枪！”
文斌见了，忍不住发自肺腑一声感慨！
他是事先听老师说起，‘红姑娘’乃‘潜龙’枪中魂魄，所以这时候方才能够处之泰然，可是，这种事情，旁人不知道啊，自从方才看见老爷子将一只手伸进少女头顶，就已是震撼人心了，如今，再见红姑娘竟然化魂没入‘潜龙’枪中，便只剩下瞠目结舌的份儿了。
片刻——
“天哪，太吓人了！”
“红、红姑娘就这么没了？”
“他、他他他们这究竟是在做啥啊！”
“我的老天爷，魂都快被他们吓飞了！”
“幻觉……幻觉……幻觉……”
“幻觉什么呀幻觉！”
“要不我扇你一巴掌试试看是不是幻觉吧？”
“……”
四下围观的客人们，情不自禁一片议论纷纷。
那老者仿佛充耳不闻，双手持枪，仔仔细细扫视一遍，似有无限感慨一般，叹了口气，随即，长臂一挥，将之抛向文斌：“接着！”
文斌一跃而起，凌空追向长枪，右臂一展，将之擒入手中。
好重！
他本是飞跃而起，这时候竟然被那柄‘潜龙’枪硬拉着往地上坠落下去，便是落了地，也仍有一种把持不住的感觉……
文斌连忙又伸出左手，托住枪身，这才勉强将其握在手中。
重死了！
只怕要过千斤了！
这要怎么玩啊……汗死！
“红儿！”看见文斌辛苦得一副连腰都快直不起来的样子，老者连忙厉喝道：“做什么呢？不许胡闹！”
文斌手中的‘潜龙’长枪似闹别扭一般，轻轻抖了一下，终于恢复如常。
咦？
忽然又不重了！
文斌提起长枪，细细看了一遍，只觉得这枪怎么看怎么好，漂亮到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枪长约一丈三尺六分，其势之犀利，那自不在话下，它犹漆黑如泼墨的长柄上，一道金色的意态游龙仿佛在水中嬉戏玩耍一般，翻腾游弋，极具灵性。
“这个暂且借你使用，”老者伸出手，“你把方才的‘搜神’给我。”
“啊。”文斌这才反应过来，将之前情急之下收入‘吞天戒’中的长枪‘搜神’抛掷过去，顺便笑侃道：“在下才疏学浅，修为低微，前辈可不要见笑啊！”
“你放心，老夫自然不会白占你这娃儿的便宜。”所谓‘艺高人胆大’者，说起话来，都是一副居高临下、底气十足的样子：“这样，你攻击，我防守，咱们来走一趟，如何？”
“好啊！”
当然再好不过了。
开始听老师说起老者的修为，着实吓了文斌一跳，生怕自己功力疏浅（相对来说），一出场便被对方轻易斩与马下，就此露出马脚来，偏偏那狠话都放出去了，自己又是骑虎难下……可现在，听他主动说‘只防守’，感觉就好像忽然放过自己一马一样。
没听过防守的还能胜过攻击的……
是个好机会！
于是两人各自后退三步，拉开架势，准备就地一争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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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啦，下雪啦，好冷好冷~~o（》_
第063章 敬畏之心（）
抖手，出枪！
惊若雷霆，快如风势！
周边的一切，在那一瞬间，仿佛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隅空间，一个目标。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枪，宛如一条破水而出的蛟龙，疾若闪电一般，以对手整具身体为目标，飞刺而出，又倏然收回，下一刹那，再度展开新的攻势！
枪尖，寒光闪烁，锐气逼人！
一朵朵枪花接连不断地在空气中爆裂开来，如花火，似星光。
一只狭长的龙首，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在枪尖凝固成虚拟的幻象，随着枪势的浮动，而展开强大的攻击！
退时弱；
进时强！
整只枪，在文斌那一系列咄咄逼人的抢攻中，宛如活物一般，不断发出一声声或清悦，或低沉的龙吟，以至于那少年每一瞬间的出击，都有如神助，不仅在攻击速度上自然而然进入一种‘加持状态’，而且在力量和灵敏度上，也显得非比寻常的强大和灵活！
不知不觉中，自身能力在某种程度上，被加强了……
枪有魂，就好比剑有灵，刀有魄！
它们甚至无需主人操持，便自动在进入战斗状态下，对自身的攻势产生某种程度的增幅，并且，视其灵、魂、魄的强弱，而各有所不同。
好像‘潜龙枪’这种，其中魂魄都能够修成人形的，实属罕见，其强势，已远非寻常通了灵的兵器可以比拟。
以至于文斌在飞身扑跃、抢步上前，抖手或挑，或刺，或缠，或拦截……等一系列犀利明快的抢攻中，表现出卓越的气势，给人一种‘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的锋锐感。
真是太厉害了！
旁边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暗自感慨着。
而实际上呢？
在经过初期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劲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便很快从‘狂风暴雨’的‘凌虐者’，移到了那‘承受汹涌攻势’的‘化解者’身上。
就好像春风化雨一样。
给人的感觉，那狂风暴雨固然有着汹涌雷霆之势，可面前的老者，就仿佛春泥，拥有包容万物，化解一切纷扰，破释任何凌厉攻击的神奇力量。
那么强大的、狂暴的攻击，打出去，就好像滴水入海，被一种‘有容乃大’的稀奇古怪的举动给那么轻易地化解了……
是的，是‘轻易地’。
老者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那么的从容不迫，就好像胸有成竹，一招一式，仿佛信手拈来，根本就不费劲一般。
和文斌全力以赴的姿态并列在一起，孰高孰低，孰强孰弱，在旁边众人看来，一下子尽收眼底。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
你递一招，
我化一招。
你进一步，
我让一步。
轻轻松松，无比惬意，仿佛闲庭漫步，又好像随遇而安一样。
那么的淡然，那么的雍容，那么的柔！
柔之至极，足矣克刚。
旁边围观的所有人，一时间都看傻了眼。
攻击，密集如同暴雨，在一片如同银幕般漫天飞溅的枪花中，让人眼花缭乱，几乎是猝不及防；而防御，又那么地滴水不漏，从容，而淡泊，仿佛意境高远的孤绝隐士，信手拈花，月下独酌一般。
强。
太强！
这老人家，实在是太强大了！
文斌从来没有想象到，作为‘攻击方’的自己，竟然因为对手那种‘柔若无形’的攻势化解手法，而打心底产生一种恐怖的畏惧感。
打不到他……
无论他如何变化，如何努力，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打不到他！
明明他就在距离他枪尖的咫尺之间，可是那种感觉，就好像隔着断然无可僭越的天涯。
看得到，打不到。
甚至，他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多么可怕的挫败感！
文斌只觉得被一种无形的，无比强大的迫力所笼罩。
明明是他在抢攻，而实际上，给人的感觉，却好像他被他缠住了，被他好整以暇地牵着走！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
文斌还太年轻，他没经历过，至此，他只觉得胸中抑郁，偏又发泄不出来，堵得难受。
打不到啊！
无论如何也打不到！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简直就好像一个任人玩弄的小丑一样！
“很正常。”当他心浮气躁，无以自持的时候，听见心下传来老师平淡无常的声音：“你也不看看你的对手都是什么程度修为的高手？‘神仙境·第三阶’！你以为这只是六个字吗？其中包含了人家潜修十万年的艰辛，历经万难，方才达到这种境界，凭什么就不能将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嫩玩弄于鼓掌？”
“一开始我并没有阻止你，只是希望通过这件事，为了让你也明白一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不要因为自己天赋好，资质好，而得意忘形，凡事，也要存有一种‘敬畏之心’，方才不至于狂妄自大，不自量力，懂了么？”
“……”
文斌默默，半晌，方才在心下承认地‘嗯’了一声。
那张俊逸的，年轻的脸庞上，渐渐浮生出几许懊悔的尴尬之色。
年轻人，有点傲气，没什么，可是，如果不识好歹，那就叫做‘自取其辱’了。
老师说的，文斌心里明白。
他只是一开始没看清楚对方的深浅，至此才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这一番说教虽然严厉，可是，出于师职，昊天也不忍心一直看自家孩子被人那么完全是毫无反抗之力地玩弄，他顿了一下，又好言规劝道：“行了，到此为止，结束吧。”
“是。”
听见老师的指示，文斌只觉得松了口气。
他已失了战意，再继续下去，也已经毫无裨益。
他不是狂妄无知之徒，自然晓得什么叫做‘量力而行’。
他只是不明白，自己既没有招他，又没有惹他，这位老者为何要处处与自己过不去？
不是很过分吗！
从比武开始，一直到现在，两人来来回回已经绕场走了起码七八圈，文斌有心收敛，手中虽攻势不断，可整个人却一步步悄然后退。
到底是年轻气盛，他不甘心就这么罢手。
他也很想试一下……
而这个时候，他一步步后退，已经逐渐接近身后的花圃，距离那只大水缸，也已经很近了。
水缸上面，斜搭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摆放着那只水瓢。
水瓢中，本是没有水的，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那小童勤快，这时候再看，竟发现里面现成就盛着大半勺水。
好机会啊！
文斌心下大喜过望，急中生智之下，抖手‘唰唰唰’连续三枪往老者面门疾刺过去！
这连续三枪，犹若虎势，来得生猛，便是老者，也不得不往后飘然疾退。
随即文斌往后飞跃，一把抓起水缸上那只水瓢，甩手往尾随而上的老者身上泼了下去！
当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不过一丈开外！
老者追得急，便是迎着飞泻而下的水幕，一下子也停不下来。
停不下，就不停。
他去势不减，竟然持枪破开水幕，迎头突击！
唰唰唰唰唰——
霎时间，文斌只见面前一片枪花闪烁，绚烂异常！
电光火石之间，人已杀将而至！
一柄犀利的长枪，犹带着震颤嗡鸣之声，堪堪停在了他的咽喉。
反观老者，浑身上下毫发无伤，一路破开水幕，居然滴水不沾！
地面上，左右水花四溅，而中间老者脚下平踏一块，竟然也是干的！
文斌惊诧地愣在原地。
好厉害！
换作自己的话，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就连在旁边围观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屏息静气，大瞪着两眼，为眼前的一幕而感到震惊！
枪舞龙蛇，滴水不入！
何等至高无上的境界啊！
这，这这这，实在也厉害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罢！
“……服了。”文斌苦笑一声，收了架势，心悦诚服道。
他才不过‘仙缘境·第七阶’初期的修为，输给一名潜修十万年，修为已达到‘神仙境·第三阶’的老人家，正常。
不丢人。
“知分寸，懂进退，小子，很不错。”老者微微一笑，将抵在文斌咽喉前的长枪‘搜神’收了回来。
文斌抿唇苦笑，微微垂首，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将‘潜龙’枪双手奉还。
老者却不急着伸手去接，反而是仔细上下打量了打量文斌，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