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混蛋一齐炸死!”
众人哄然大笑。
陶成章咬牙又说:“或者在宴席上下毒,引权贵们赴宴,将他们一网打尽!”
章太炎笑道:“陶强盗啊陶强盗,你若当了皇帝,人人心惊胆颤,大家就都活不成了。”
陶成章也笑道:“所以我只能当强盗,当不了皇帝。”
陶成章的优点是坚忍不拔,艰苦卓绝,为了革命,他的衣食简朴到了苛刻的程度,而其耐力、忍性也非常人所能及。庚子年间,京津之间义和团遍地而起,打着“保清灭洋”的大旗,陶成章却在家乡会稽宣称说:“妖后祸国,我欲趁乱、效骆宾王讨武则天,入京手刃慈禧!”
于是潜行京师,欲寻隙刺杀慈禧,被清廷察觉后,陶成章出京急走,忍饥忍渴步行七昼夜,横穿三省一千多里路程,由北京赶到上海、闯进蔡元培的“爱国女校”时,人已将成饿殍,几已不复人形。一九零三年,为联络浙江的会党反满,陶成章与朋友魏兰徒步穿梭于浙江富阳、桐庐、金华、杭州等地。陶成章脚穿草鞋,腰束麻绳,身背《革命军》《猛回头》等书,日行百里,上山入寨,与会党人物见面,宣传反满革命,曾四过家门而不入。魏兰劝其回家一探,陶成章喟然叹道:“一入家门,难免为亲情牵累,就难以复出了。幸喜老父身体尚健,家中诸事无忧,我可以安心反满了。”
经过陶成章魏兰的努力,过去浙江境内互不统属的白布会、双龙会、伏虎会、平阳党、私贩党等会党连成了一气,皆愿反满革命。陶成章与魏兰商议,在浙南云和县创办“云和中学”,专门用以培训会党骨干分子。黄兴筹划“长沙起义”时,陶成章召集会党各头领开会,将会党力量分为三路,约定长沙事起,金华的会党北向攻取杭州,衢州的会党出江西以应长沙,严州的会党由安徽而出,攻占南京。会党人物血脉贲涨、磨拳擦掌,静候十月间万寿节时长沙的消息,哪知到了万寿节,长沙方面却一无动静,耐心再等,又等了十多天,长沙方面还是没有消息。坐镇杭州的陶成章急得坐不住了,赶到上海问讯,这才知长沙已经事败。陶成章长叹下,只好吩咐会党们取消计划,徐图再举。
长沙失败,蔡元培、章太炎、陶成章、龚宝拴四人就商量,在上海成立了“光复会”。当时章太炎还在狱中,蔡元培一介书生,光复会联络会党等事实际上多由陶成章主持,后来蔡元培、章太炎、陶成章等都入了同盟会,徐锡麟、秋瑾就义后,光复会的活动就完全停止了。
如今《民报》虽名义上是章太炎任总编兼发行人,实际却是陶成章主持着一切,章太炎思想颓废消极,说他看透了革命、厌倦了红尘,只想学佛。陶成章虽然情绪愤激,但革命之念却是极强,将《民报》也办得甚有起色。
刘揆一将这一段的情况简略叙述完,然后对黄兴说:“如今共进会设了华群社,常常组织留学生聚会,讨论时事,吸引人才,风头甚利。我会什么活动也没有,人心就渐渐散了。”
黄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决绝说道:“我们也搞个聚拢留学生的场所,便叫‘勤学舍’,也搞些活动,把同盟会的旗帜再扬起来。”
刘揆一说:“没有钱怎么搞?会中一点活动的经费也没有了。”
黄兴说:“这你不管,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黄兴没过几天便通过宫崎找到了一个放高利贷的日本人,借了一笔资金,在小石川区的水道町就把“勤学舍”办了起来。这是个俱乐部性质的机构,有许多书报可以浏览,还常常组织辩论会和演讲会,倒也吸引了不少学生,渐渐的,同盟会本部又开始泛出生机。
宋教仁听说黄兴借高利贷振兴同盟会,心中也有些感动,经刘揆一、章太炎等居中说和,对黄兴的敌意渐消,也开始为会中事务操心奔波起来。黄兴见本部有振作之象,心中高兴。章太炎却问:“勤学舍倒是起来了,《民报》怎么办?一点经费也没有了,你管不管?”
黄兴苦笑连连,说:“你要整死我呀。先凑合着吧,容我下来再想办法。”
陶成章说:“别难为克强了,不如我去南洋走一趟,面见总理讨要办报的经费。”
四九 兄弟阋墙如仇雠(2)
章太炎说:“哼哼,孙文对《民报》大有成见,你又不是他的心腹,你能要来经费!”
陶成章说:“事在人为,我未必就要不到,且先看看我的本事如何。”于是借了些路费,背着行囊,乘了船,直赴新加坡来见孙文。
陶成章风尘仆仆在新加坡港口上岸,步行到晚晴园,见过了孙文,便要求给《民报》拨款三千元,作为经费,同时信心百倍说道:“我欲策动江浙一带会党起义,若有五万元作经费,即可将江浙会党编练成十路光复军,江浙扼长江要冲,如一鼓而下,势必天下震动,动摇满清人心根本。还盼总理予以支持。”
孙文皱眉说:“现在南洋经济恐慌,筹款极难,我驻此地,亦自顾不暇,两广几次起义的后事都未能料理清楚,你要的款子,势难办到。”
陶成章见孙文一说到钱,便脸显难色,当下心中不喜,说:“《民报》不到山穷水尽,我也不会来寻总理,同盟会赖《民报》为喉舌,既报纸无法维持,总理自应为之设法。”
孙文苦笑起来,说:“你把我当成了富翁,口袋里装满钱,就等着大家来要,是不是?实话对你说吧,我如今身上是一百元钱也没有。”
陶成章冷笑道:“我不信能筹几十万款子搞起义的孙总理,会连一百元也没有,或许其他同志信,我却是不信。”
孙文怒道:“不信你来看!”说着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全掏了出来,掷在桌上,除一些个人用品外,散散落落有些零钞,数额都不大。孙文又将手表也抹了下来,连零钞一起推给陶成章,说:“就这些东西,全部给你,手表你也可以变卖了。”
陶成章别转了头,一脸不屑,孙文说:“你想怎样?”
陶成章说:“《民报》的经费拿不到手,江浙起义的经费没有着落,我是不会离开南洋的。”
孙文气得脸上变色,两人便吵了起来,各不相让。胡汉民此刻正在新加坡向孙文述职,见两人全动了怒,忙居间相劝调解,却哪个也劝不下。孙文这时拂袖而起,指着陶成章说:“你以为筹款就是那么容易吗,你自己去试试!《民报》的经费,江浙起事的花销,你若能轻易筹得,又何必来找我要钱。”
陶成章倔强异常,哪肯退让,便说:“你开介绍信,我就去筹款,什么难事我陶成章没有经历过,越是难事我越是不惧!”
孙文当即命胡汉民开了介绍信。陶成章拿了介绍信,唬着脸,向孙文胡汉民一抱拳,便大步出了晚晴园,第一站就赴槟榔屿筹款。
槟榔屿同盟分会的负责人吴世荣听说陶成章意欲筹款,摇头不予支持,说:“筹款的事,须得总理孙先生亲自派人来方可,同盟会的人这么多,随便来个人就要筹款,那怎么行,这不合同盟会的章程。”
陶成章大怒,手持介绍信与吴世荣力争,亏得其他同志调解,吴方允了陶成章筹款,但不为他开筹款大会,仅邀请了三四个人作一筹款说明,这几人口头答应了三百元钱的赞助,如此而已。陶成章气哼哼又到了坝罗、勿里洞、吧城等处,辗转于南洋各地,却处处筹款不顺,名义上筹了三千多元,到手的只有五百挂零,陶成章分析各埠所见情形,仔细推敲了一番原因,恨道:“定是孙文背后捣鬼,不许各分会支持于我。”心中怒了起来,恨意难平,便想:“吴世荣说同盟会有章程,不能支持我筹款,我又何必非要借用同盟会这三个字。”当时心中满是怨恨,就想着打出光复会的旗号来。
这一日,陶成章疲累已极,踉踉跄跄下了船,踏上爪哇槟港,当地同盟会人李燮和、许雪秋、李天邻、时功壁等前来迎他,接他到了下脚之处,殷勤接待。陶成章心中一暖,李燮和问起他一路行来筹款的情况,陶成章却又心中一酸,一个劲摇头,咬牙说道:“可恨孙文,为我处处设障,不容我筹款。他自己以起义为名,挥霍奢侈,却置《民报》的死活不管不顾,我欲策动江浙起义,他也不予支持,只把心思放在两广西南。我想孙文不倒,革命难以成功,须得宣布孙文之罪于天下,然后会内除名,你等可愿助我?”
李燮和最早入华兴会,后又入光复会,安庆起义失败后,遭清廷通缉,遂逃来南洋,以教书为生,对孙文只重两广忽略江浙也颇为不满,当下便表示支持陶成章。许雪秋本为新加坡富商,潮汕起义失败后,南洋的财产散尽,竭孙文请求资助不得,流落槟港以卖药为生,故也对孙文大为不满,李天邻、时功壁等也因别的事不喜孙文,遂齐声表示愿助陶成章,他们几个商量一番后,议定分头联络南洋的同志,共同倒孙。
当时光复会的旧人魏兰、龚宝拴等许多都在南洋教书,听说陶成章要组织反对孙文,就起而响应,声称愿意助他。陶成章感动不已,便说:“孙文欺世盗名,愚弄了无数的热血男儿、反满志士,至今尚有多数同志受其愚弄而不自知。孙文以革命为成名捷径,以革命为敛财手段,轻言发难,视同志性命犹如儿戏,我等须得将孙文的种种罪恶公之于天下,号召同志驱赶孙文出会,如此革命方有成功之望。”
李燮和等大声说:“不错。便请陶兄执笔,将孙文的罪状一条一条写了出来,然后请东京本部开会,赶孙文出会。”
陶成章胸臆间满是愤激,两眼冒火,脸凝寒霜,提起笔来,恨道:“孙文之罪罄竹难书,我这可从哪儿下笔呀!”正自沉吟思索,忽然李天邻飞一样从外面跑了进来,拍着手哈哈大笑,说:“好消息呀好消息,慈禧老妖精死了,光绪也死了!”
四九 兄弟阋墙如仇雠(3)
众人同时一震,急问:“怎么,这两个人一起死的?”
其实慈禧与光绪并不是同时去世的。光绪死于零八年十一月十四日,而慈禧死于十五日,比光绪晚了一天。当时许多人猜测慈禧自知将死,于是先设法毒死光绪皇帝,这才放心去死。也有人猜测是袁世凯收买了李莲英,以毒药弄死了光绪。
不过慈禧在将死的那几个月里,似乎最忌惮的人不是光绪而是袁世凯。慈禧死前一月,即一九零八年的十月,袁世凯过五十大寿,此时慈禧的身体还很硬朗,虽然手脚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但脑子仍旧十分清楚、精明无比。为了对袁世凯表示笼络,她赏赐了袁不少礼物。袁世凯见太后恩宠不衰,大是得意,一般趋炎附势之徒都来袁府拜寿。袁府门庭若市,穿红着绿的官儿进进出出,谄笑献媚之辈来来往往。袁世凯笑嘻嘻迎来送往,而府内的礼品堆如山积。奕劻的礼品上破例不写“庆亲王恭颂寿诞”等字样,而直书奕劻以示亲近,而载振的礼单上竟写着“如弟敬贺”字样。当然,这些场面慈禧是看不见的,但这时有个御史叫江春霖,借此事上疏参劾袁世凯,洋洋洒洒列举了他的十二条罪状,其中就有与奕劻父子的不正常关系,不过,十二条罪状,中心只有一个,就是袁世凯的权太大了,关系网太大了,野心太大了。
原来袁世凯成功地将岑春煊、瞿鸿机斗败后,野心大涨,凭恃着奕劻的支持,悄悄却又不断的将亲信向各处安插,虽然没能如愿把持陆军部,但在其他衙门、地方均安插了不少心腹或者故旧。慈禧免了袁世凯的直隶总督,以为他是颗断了根的树,发不大了,哪知他表面上规规矩矩,暗地里小动作竟做得如此频繁。
江春霖的上疏列举了袁世凯的故旧亲朋的任职情况:东山省总督徐世昌,袁世凯的结拜兄弟;两江总督端方,袁世凯的儿女亲家;直隶总督杨士骧,袁世凯的亲信部下;山东巡抚袁世廉,袁世凯的哥哥;农工商部尚书袁克定,袁世凯的儿子;农工商部侍郎杨士琦,民政部侍郎赵秉钧皆为袁世凯的亲信幕僚……另外,袁世凯现在虽然不管北洋军的事了,但北洋六镇除第一镇之外,其统兵将佐莫不是袁世凯一手所提拔,而河南、江苏两省的新军,又系以北洋军扩编而成,袁世凯对之有相当的影响与控制。袁世凯做寿,上述这些人的礼物自然是大送而特送,因此,江春霖的奏疏最后说袁借做寿为名,广受礼物,揽权纳贿,结党营私,要求对袁世凯严加查办。
光绪皇帝看见这份奏疏时泪流满面,以拳击头而哭,但他不能表态,只能将奏疏转呈慈禧。慈禧看了大怒起来,立刻传袁世凯进宫。
袁世凯进了储秀宫,恭恭敬敬跪下磕头,慈禧不待他请安,便大声训斥起来,语气凌厉至极。袁世凯战战兢兢,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知太后为何事竟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只管磕头不敢说话。
慈禧怒喝道:“你少装模作样乱磕头,我问你,你脖子上那棵大脑袋还想要不想要?”
袁世凯吓得一摸头,连声说:“要,要。”
慈禧冷笑着,狠狠一磕烟袋,说:“我看你猪油蒙了心,贪心贪花了眼,只知道权势好,那还想着自己的脑袋!”
袁世凯一身冷汗、心慌神摇,太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自己哪儿弄出了毛病,但此时他哪有胆子问慈禧自己错在哪儿,只能拼命想什么事儿没有办好,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来,只急得他就欲狠抓头发。
慈禧继续说:“有朝臣给我说,日本人眼红我东三省的地方。徐世昌授了东三省的总督,日本人就说:东三省的官儿都是因行贿而做官,实不足畏。你可知道此事?”
袁世凯这下明白太后因何而发脾气了,但心中的惊惧却是更甚,忙磕头道:“微臣愚鲁,尚不知此消息。”
慈禧瞪着眼“哼”了一声,袁世凯哆嗦一下。慈禧又哼一声,袁世凯再哆嗦一下。慈禧的眼光如一把利剑,直逼过来,“哼哼”连声,袁世凯就将头伏在地下,哆嗦不已。慈禧最后叹了口气,说:“好了,我也不为己甚,不为难你了。但你如要保命,就适可而止,少招摇,少摆谱,树长得越大,就越有人要砍它,你可明白?”
袁世凯忙说:“微臣明白了,今后再也不敢招摇了。”
慈禧挥了挥手,说:“明白就好,你好自为之。下去吧。”
袁世凯失魂落魄得出了储秀宫,心中只是想:“太后看穿我的用心了,太后看穿我的用心了,这可怎么办呢?”这样呆呆的想着,心里面又惊又怕,不料下台阶时,一脚没有踩稳,头重脚轻便栽了下来,一下子跌伤了右脚。
袁世凯跌伤右脚的消息传了出去,众亲信齐来府上探伤,袁的妻妾也在一旁埋怨他不小心。袁世凯却森然摇头,此刻他还心有余悸,对看望他的众人说:“我在万军之中,战阵之前,听枪声乱响,看血流成河,却胆豪壮心坦然,可在太后的威严面前,却不由得心怯惊怕,这是为什么?”
众人笑道:“袁宫保素具忠义之心,故对太后常怀畏惧之意,连太后也不怕,那不是成了反贼奸臣了吗!”
袁世凯也笑了起来,随即又苦起了脸,叹气说:“可惜太后年事已高,过不多久,就是他老人家的七十四岁万寿之日了。”
五十 大限谁可抗,携手黄泉同游(1)
慈禧太后斥退袁世凯后,奕劻、溥仑求见,奏称《宪法大纲》、《议院法大纲》、《选举法大纲》及九年预备立宪逐年筹备工作清单等已经拟好,请示慈禧的示下。慈禧说:“预备立宪的期限由十二年改成了九年,不短不长,很好。”于是降旨照准施行,同时命将逐年预备清单及宪法大纲公诸于世。
这一公布,国内外立宪派的人既喜又忧,情绪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