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气,他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拍在实木的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在深夜非常的清晰,“啪”的一声客厅里立刻安静下来,静的简直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张二奶奶佟氏正用帕子假装擦嘴打哈欠,被这一巴掌拍的手帕差点掉地上,抚了抚鬓角的头发,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心道老爷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被老夫人训了顿话又把气撒到她们身上,她最近几日身子本来就不舒坦,这下半夜把人给折腾起来,晚上就甭想再睡觉了。
“老爷,有话好好说,不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见张惊龙突然爆发了怒气,坐在右手边的年轻貌美的第十五房小妾柳氏赶紧站起来给他捶背,坐在两边的一众妻妾见此情景都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到底不是什么清白出身,捶个背腰摇的那么妖娆,当着这么多的面做出这样的动作,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柳氏跳舞非常好,张惊龙最近对柳氏疼爱有加,若是平时被那一双柔荑敲两下什么气都没有了,不过今天不同,他刚被老娘因为内院混乱训诫了一顿,这下看到厅里的一众妻妾心情实在好不起来,当下便将柳氏向旁边推了一下,皱着眉开口说道:“有正事要说,你给我站好。”
示好碰了一鼻子的灰,即便不回头看,柳氏都能知道其他女人脸上的讥笑,心里难受的紧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恨恨的退到了旁边。
见最近最受宠的柳氏在老爷那里吃了瘪,佟氏心里十分的舒服,明明不怎么热,却把雪白的帕子挥个不停,恨不得大声的喊两句好,她比张惊龙小了十多岁,张惊龙刚及知命之年,因为养尊处优所以俩人看着年纪相差无几,佟氏相貌不错,不过因为被娇养所以性格稍稍有些霸道,偏偏张惊龙喜欢那种温柔贤良的,所以俩人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甚至没有张惊龙跟那些小妾之间的感情来的深厚,佟氏对于见一个爱一个的张惊龙毫无办法,所以见他心爱的小妾受气心里自然舒爽的很。
不过她还没得意多久张惊龙便将怒火对准了她,毫不客气的怒气冲冲的开口训斥道:“爹娘回来之前家里的事情都是你一手操持,我一直以为你就算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差不多,没想到你竟然会置我张家的血脉而不顾,后院的事情是繁琐了些,你也算是当家的主母,如果你管不好那就换人吧,你不是一直都嫌烦吗?以后就好好歇着吧。”
张惊龙鲜少拉下脸来说话,尤其是对妻妾们,所以冷不丁的放出这样的狠话立刻就把佟氏给镇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长长指甲刺入手帕里,咬着牙反问道:“老爷你这是何出此言?妾身虽然生性驽钝,但自认做事还算是公允,还请老爷明示。”
张惊龙冷笑道:“到现在你还死不承认,我问你,四丫头忆莲为什么嫁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如果不是你在那孩子回门的时候冷嘲热讽,那俩自幼丧母的孩子怎么会跟跟我张家断绝了这么多年的关系?如果不是娘阴差阳错的遇到她们,恐怕我连自己亲生女儿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佟氏虽然行事有些鲁莽但是却不糊涂,听了张惊龙的话先是愣了下神,然后费力回忆张忆莲的事情,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张惊龙说的回门的事情,半晌,皱着眉回道:“老爷,这事我确实不知情,忆莲那丫头出嫁前我娘生病我回冀州带了足足有半年之久,回来以后才知道那丫头出嫁的事情,回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清楚,这事您还得明察。”
若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冤枉了她,佟氏铁定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不过张惊龙提到了老夫人她就不得不上心,毫无疑问张惊龙会半夜提起这事肯定是因为老夫人动怒了,整个张家上下对老夫人简直比张大人还要敬重几分,这事可大意不得。
后半夜,偏院那边气氛十分的紧张,听了丫鬟的通报,老夫人长叹一口气,陪坐在老妻身边的张大人将手里的棋子放下,捋了捋胡须开口道:“夫人你莫要这么生气,虽然说老二做的不对,但是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再追究恐怕毫无益处,时隔这么多年能偶然认亲,这也说明是一家人总是断不了的。”
闻言,老夫人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几分郁色却没有开口说什么话,不过虽然没有说什么,一看她那样子张大学士便明白了,俩人老夫老妻一起几十年,彼此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今天老夫人表现的那么异常他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一是生气老二对这事的疏忽二是看到外曾孙女想到了死去的唯一的女儿,这个心结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从夫人的心里消除,当然,他也是如此,所以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安静中带着几分伤感,让人心里无端的感觉到有些发堵。
跟了老夫人好多年已经不再年轻的大丫鬟春香报告完毕便静静的站到了门外,面上虽然恭敬但是心里却对家里的二老爷有些埋怨,刚从老夫人这里挨了一顿训就半夜里兴师动众的把偏院给闹腾的鸡犬不宁,若是通情达理的自然没有什么事,怕的就是那些小心眼的人会因此对老夫人生出几分埋怨来,偏偏二房的那些主子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她们的二老爷只管顾发泄自己的怒气,完全没有考虑老夫人的想法,这点可比大老爷差的实在太多。
远在方家村的林芸希可不知道张府会因为这事产生了这么大的动荡,吃完了方岁寒做的鸡蛋羹稍微走了一小会儿便去睡觉了,她和方岁寒俩人的睡眠一直都挺好的,以前晚上方岁寒不折腾她的时候俩人还能东扯西扯的说半天话,现在林芸希非常的嗜睡,晚上的时候一沾到枕头就昏昏入睡,所以每天方岁寒都会守着她睡着了以后才睡觉,今天也不例外。
两个人并肩的躺在床上,方岁寒小心翼翼的将林芸希柔软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近乎痴迷的盯着林芸希完美无暇的侧脸看了半天,然后面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以前在跑商的时候他看到那些走脚的汉子提到自己的婆娘那傻笑的模样十分的不理解,在他的印象里,女人多半是像方安和的娘那样在家里忙来忙去,然后心安理得的花着他舅舅赚的钱,跟仆人的感觉差不多,无法理解那些一跑商完事就忙不迭的往家里跑的人,直到成亲他才明白,不,应该说直到遇到林芸希他才明白这种感觉,那种无形的深深的羁绊把他的心绑的紧紧的,让他只要有闲暇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想家里的人,想林芸希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肚子会不会不舒服,家里的几个孩子好不好,虽然想念的滋味很难受,但是心里却不像之前那样空荡荡的,很满足,很温暖。
心里想着这些,方岁寒的面上不由得变得柔和下来,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用指腹在林芸希白玉无瑕的脸上轻轻的滑动着,手指很粗糙,好像感觉到脸上有些痒,睡梦中的人不由得向觉得安全的方向靠了靠,理所应当的躲进了男人温暖的怀抱,然后两个身影完全融合在一起。
月色如水,清风温柔的拂过人的脸,柔和的好像爱人的吻。
第二天一大早方岁寒起来吃完饭就骑马走了,林芸希则是按照俩人商定的那样去张府拜访,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认了亲自然要走动,即便是长的一辈因为一些事情闹的不愉快,昨天曾外祖母那样的表现她这个当小辈的自然也得做些事情才行。
目的是去张家拜访,但是之前还得去老大夫和冷三娘那里去看看,上次就把昏迷不醒的秋家二公子扔到那里,现在怎么的也得去看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是。
去冷三娘那里是想大概弄清楚张家的一些事情,这么多年不走动,他大哥林清文也只是知道张家是非常有名的书香门第,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是一家人而且因为老夫人的缘故要继续来往那自然是要稍微的了解下情况,否则闹出什么事情可就是给老夫人的脸上抹黑了。
她娘之前和张家断绝来往定然是发生了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可能不但但是因为回门的时候受到冷落,这事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林芸希和林清文包括对这事颇有怨言的张氏昨天的时候看到老夫人的眼泪都被触动了,就如老夫人所言,血浓于水,亲缘这种东西不能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被隔断,不管张府的人有多势力,就冲老夫人,她们也是要把心里的那些心思给按下去的。
昨天晚上方岁寒已经说好了,所以林芸希坐着驴车到柳家村借哥哥嫂子的时候,林清文和张氏已经收拾好了,虽然林芸希已经从家里拿了不少东西,俩人还是又拎了不少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但是挑东西的时候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
俩人换了一身过年的时候才穿的新衣服,张氏还难得的擦上了林芸希给她买的胭脂水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本来就清俊的林清文则是多了几分儒气,吃了一年林芸希从各处搜集的药膳的方子和各种清肺的药酒,林清文现在的身体比之前要好很多,慢慢的摆脱了弱不禁风的样子,跟林芸希站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兄妹俩,十分的赏心悦目。
将东西都安排到车上,三个人坐着驴车晃晃荡荡的向县城出发,此时已经是晚秋,路两边的庄稼已经完全都收起来,高大的树木变得光秃秃的,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枯黄的叶子,放眼看过去有些萧瑟,不过更多的是对这个丰收年的喜悦和对来年的期待,只要好好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第113章()
一行人晃晃荡荡的直接到了县城里冷三娘的花店,到了以后却发现花店只有小北一个人在,问了之后才知道秦副将回来了,冷三娘跟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们这是落空了,不过这倒也没啥,一行人直接坐着驴车打听着就去张家。
张家在县城那绝对是头号的名门望族,就连街边的小孩子都知道在哪里,所以几个人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张府,三个人踩在青石板上仰头看着眼前高大的门匾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张府,张氏的脸色稍稍有些暗下来,应该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不过被林清文的安慰性的眼神看了一会儿便恢复了正常,林芸希悄悄的松了口气,这事她也不好多劝,她哥倒是好的多。
从眼前那宽阔的木门和门前那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就能看出来这府宅相当的大,那气派跟一般的有钱人家还不太一样,透着一股子特殊的气质,当然,更特别的是离宅子不远处那时不时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随着一阵阵的清脆的读书声响起,秋风卷起地上的叶子,让人顿觉心里舒爽的很。
林清文上前敲门,很快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衣着整齐的小厮走出来,听完了林清文的来意以后圆鼓鼓的脸微微皱起来,一脸为难的开口说道:“老夫人身体突然抱恙,现在正在静养,不方便见客,要不您······”
林芸希和张氏也听到了那孩子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惊,赶紧上前,急忙的开口询问道:“病了?怎么会?昨日不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突然生病了?病的厉害吗?”
俩人的动作有些汹汹,那小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躲去,刚要回话,看到林芸希的脸一下子就呆住了,半晌,喃喃道:“竟、竟然有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林清文自然知道自己妹妹的相貌有多惊人,担忧老夫人的病情,重重的咳嗽两声,高声道:“劳烦问一下,老夫人到底生了什么病?”
正在三个人一脸紧张的把那小厮给围起来追问的时候,大门突然完全打开,一个衣着华丽风姿绰约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从里面款款奏出来,见到外面这场景细细的柳眉一下子皱起来,她身后的小丫鬟立刻上前一脸不耐烦的对那小厮开口说道:“什么事这么喧闹,不知道老夫人正在养病吗?要是惊扰了她老人家休息,仔细你那身皮肉。”
见这三个人出来,那小厮脸一下子就变了,一边鞠躬一边急忙回道:“小的该死,七奶奶息怒,小的该死······”
七奶奶?这么说来这女人是张家的女主人之一了?对于完全不知道这里的下人怎么称呼雇主的林芸希来说,有些搞不清这女人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知道是有亲戚关系,本来就家大业大人多的,这个时代的男人又能三妻四妾,完全摸不上头脑啊。
这丫鬟说的话是把那小厮和林清文三个人都是都给责怪了,完全没有把一看就知道是登门拜访的三个人放在眼里,不过也是,张家这样大户人家的丫鬟比他们这些人都见识的多,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口气就冲了些。
林芸希心里惦记着老夫人的病,完全没有在乎来人的语气和表情怎么样,轻蹙着眉头开口道:“我们着急曾外祖母的伤势所以声音情不自禁的大了几分,这事与这位小兄弟无关,所以还请劳烦不要责怪与他,不知道我曾外祖母怎么突然就病了?”包括那女人和丫鬟在内的几个人眼里的轻视她看的清楚,不过自从知道她娘不再与娘家联系的缘由以后林芸希也就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所以并没有感觉多气愤,直接叫出老夫人的称呼也不过是想直接表明身份,尽量少和这些心里面满是弯弯绕绕的人纠缠不清。
果然,一听到林芸希对老夫人的称呼那俩丫鬟和那华服女子一下子就愣住了,盯着林清文夫妇和林芸希半天,半晌,那女人嫣然一笑,莲步轻移,来到林芸希的身边,亲昵的挽住林芸希的手臂,咯咯的笑了两声,开口道:“哎呀,你们就是林家的人吧?你就是芸希丫头吧,长的可真是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咱们张家的血脉,怪不得老夫人会一见如故,昨天老夫人回来说认了亲,我们和老爷都很高兴,还想着去找你们,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见面了,你们来半天了吧,快到里面坐坐······”
女人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又转身笑呵呵的跟林清文和张氏说话,张氏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呆愣,那女人捂着嘴笑道:“哎呀,说了半天忘记介绍我自己了,你们叫我七姨姥姥就成,老夫人半夜染了风寒,一大早看了大夫并没有什么大碍,安心的歇息两天就成,小凤,你去老夫人那看看,动作轻点,如果老夫人没睡着便禀告一声有客人上门。”
之前训斥那小厮的丫鬟收回一直黏在林芸希脸上的视线,一脸后怕的福了福身体,然后忙不迭的就往里跑,因为跑的太着急差点提到门槛上摔倒,连头都没敢回,飞速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在女人银铃一般的笑声下,几个人穿过大门和宽阔的道路向里面走去,林芸希和张氏俩人悄悄的对视一眼,同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人看着不过三四十岁,这么年轻,竟然是外祖父的妾室,明明只差了十多岁却长了两个辈分,真是别扭。
进了大门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前面矗立着一面砖雕的影壁,影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刻画着两句诗,不过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刮坏了,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林芸希有些疑惑,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这里,可真是奇怪。
从外面看张府只是感觉到大,等到了里面看到那排排的雕梁画栋的房屋和潺潺的流水以及精致的凉亭和小桥,林芸希三个人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具体的大,来往穿梭的仆人模样的人不少,看她们行进的方向是往树木掩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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