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胡府拿证据的事情,他不会如她所愿的推后,反而会提前。至于太子,他也是时候吃点苦头了,暂时关起来也好。
这一番心思想完,段衍之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然而乔小扇却忽然一把推开了他,弯着腰剧烈的干呕起来。
段衍之吓了一跳,一边慌忙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打算叫大夫来,乔小扇却阻止了他。
“相公……”她平复了喘息,捂着胸口缓缓道:“我知道你必然已准备行动,可是我希望你在出发之前来与我说一声。”
段衍之料想她是担心自己,便顺应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谁知乔小扇却十分坚持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认真的,相公,无论你哪一天去,临走时一定要来见我,我有话要与你说。”
“好的,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去看大夫了吧?”段衍之不放心的扶着她,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连带最近她的表现也很古怪,晚上都不让他碰她……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段衍之很担心她的身体。
可是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说,也不让他叫大夫。段衍之有没有经验,这段时间也没有空跟老侯爷和段夫人交换意见,所以连个怀疑也没有便直接堕入云里雾里出不来了。
段衍之小心翼翼的搂着她,“娘子,你……到底怎么了?”
乔小扇靠着他的肩头微微喘息,“你记得临行前来找我,我再告诉你……”
离不了我
宗人府乃处理皇亲贵胄,朝廷权贵的惩处之所,因此大牢设置的要比普通监狱舒适整洁的多,不过即使如此,对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们来说,也是种莫大的折磨。
太子已然被关在此处近十日了,身上是白色的中衣,倒还算干净整洁,平时的伙食也算不上多差,可是他的气色还是一日不如一日,神情憔悴无比,连下巴上都长出了胡渣。
今日是初八,乃大吉之日,宜嫁娶,而太子却心神不宁。他端坐在牢房角落,虽然身处偏僻之处,却感觉自己仍能听到大街上嘹亮欢快的喜乐,锣鼓喧天,欢天喜地。
今日是他七弟寿王大喜之日,而他要娶的人是段衍之的嫡亲表妹秦梦寒。
太子知道这是太子妃做的媒,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安。太子妃故意自残以陷害他入狱,又为寿王做媒,选的人还是段衍之的亲戚,莫非……
太子捏紧了拳,简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如今每一方都对他不利,这件事是否意味着段衍之要与寿王合作?那就等同与胡宽合作了。
不对,段衍之连爵位都可以放弃,与胡宽合作又图什么?太子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段衍之将乔小扇看的有多重。
虽然冷静的分析了一遍,太子的心情却很难平复。如同细沙落入瀚海,虽然只是极其微小的存在,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粗粒。经过太子妃那一闹,太子已经不得不重新思考现在的局面,他以前一直轻视太子妃,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正在想着,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大概是两个人。
太子抬头看去,牢门口,一个太监提着食盒,躬着身子引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太子一眼看到她,忍不住勾着嘴角嘲讽的笑了一下。
“殿下金安。”太子妃隔着门对他盈盈一拜,不过可能是因为腹间还有伤,动作只做了个大概,看上去便有些草率。
“爱妃今日前来,不会又要动刀子吧?”太子挑眼看她,语带讥讽。一边的太监闻言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望天望地望脚尖。
“殿下这是说什么?今日臣妾是特地来看望殿下的。”太子妃说着对身边的太监抬了抬手。
太监赶紧放下手中的食盒,打开盖子,从中小心翼翼的端出一只碗来。
太子的眼神离得较远,只看到碗中盛着黑乎乎的汤水,看上去便叫人心生厌恶。
“爱妃这次改用毒药了?”
太子妃瞬间失笑,“殿下着实多心,这确实是毒药,却不致命,实际上这是救你出去的良方。”
太子闻言愣了愣。
太监已经动作麻利的打开牢门,随即太子妃亲自端着那碗药走了进来,姣好的面容端庄秀丽,只有眼神透露出深不可测的内心。走到太子跟前时,她一手提着裙角跪坐在下来,将药送到太子跟前,“臣妾知晓殿下早已待不住,殿下如若明白臣妾的一片苦心,便喝了这药,不出半个时辰,必定能回到东宫。”
太子微微眯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先是她自己使苦肉计,接着又让他使苦肉计,她的“苦心”果然昭然若揭,不过是要让他明白她的能力,她有毁他之能,也有助他之能。
太子眼眸一转,笑着点了点头,甚至伸手主动握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爱妃所言极是,今日才知爱妃才是能助本宫成大事之人。”
太子妃嘴角弥漫出满意的笑容,二人四目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太子自她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之际,脑中却在迅速的盘算着一定要除去胡家,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只会是祸患。她既然喜欢自作聪明,就先给她点甜头好了。
喝完最后一口药,太子重新看向太子妃时,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于是太子妃便笑的更加满意了……
夜幕已降,段衍之仍在书房中整理收集到的证据,还差一些便足够了,不过这最重要的自然也是最难得到的,胡宽这个老狐狸只怕这段时间连睡觉都会抱着吧。
他整理好东西,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对守在外的巴乌道:“去召集派中武艺最好的二十人,子夜之后来见我。”
巴乌微微一愣便反应过来,“公子,您是准备动手了?”
段衍之点了点头。
巴乌直觉的感到他似是有些心急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了嘴不再多言。
段衍之转身要进屋,忽又转身吩咐道:“记得不要透露出去,特别是少夫人。”
巴乌连忙点头。
子夜很快便到了,二十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中,静候段衍之的调遣。
不过片刻,段衍之便从书房走了出来,巴乌见他仍旧穿着广袖玄服,好心的提醒道:“公子,那什么……您是去打架的,不是赏花……”
段衍之垂眼看了看衣裳,点头笑了一下,“你说的是,幸好你提醒我了。”说着赶紧走进屋换衣裳去了。
段衍之因为身为宗主,在一向比较稳重,很少会对人这样说话,所以在场的二十人见他对巴乌如此亲切都有些吃惊。
巴乌转头看到他们的神情,得意的扬了扬眉毛,却又故作无奈的摊了摊手,用蒙语道:“没办法,公子离了我就是不行啊……”
二十位大汉顿时纷纷投以他崇拜的目光。
话刚说完,段衍之走了出来,巴乌得意的转头看去,差点泪奔。
咱是去动刀动枪啊公子,您换衣裳从黑换成白,除了更加潇洒,有什么区别么?
二十位大汉投向他的视线转为了怀疑……
段衍之看到巴乌的神情,笑着解释道:“没什么,穿着习惯就好,不碍事的。”
巴乌抽嘴角,“那您刚才可以不用换的啊。”
“那可不行,那是我家娘子为我做的衣裳,沾了血渍就不好了。”
二十位大汉皆作恍然大悟状,心中十分感叹自己幸好没有穿自己老婆做的衣裳出来。公子您实在是模范相公的楷模啊奇'﹕'书'﹕'网,吾等敬仰的五体投地……
巴乌眼见着自己的形象扫地,咳了一声,用蒙语对二十人补充道:“虽说公子离不了少夫人,可是少夫人也离不了我啊……”
耳侧似有阴风扫过,巴乌转头,正对上段衍之阴森森的眼神,“你不知道本公子懂蒙语么?”
“……”巴乌好不容易在一高手前建立起来的一丁点儿形象终于彻底坍塌。
段衍之收回视线,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稳重,对一行人挥了挥手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此次行动十分危险,你们都是派中武艺最高之人,不过若不自愿,我绝不强求。”
因是在夜晚,二十人都不发一言,只是抱拳行了一礼,气氛却瞬间肃杀凝重起来,虽无声却似有雷霆万钧之势。
段衍之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便走吧。”
二十名黑衣人瞬间提起轻功跃出院外,迅速的朝胡府方向掠去。段衍之刚要迈动脚步,忽而停了一下。
那日乔小扇再三嘱咐过他,若是到了真正行动这日,事前一定要去见她。
不过此时已经是子夜,他选在这个时候便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又岂会再去扰她清梦。
他转头吩咐紧跟着自己的巴乌:“你便不要去了,留在府内替我照看好少夫人,千万不要让她起疑,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巴乌虽然相信段衍之的能力,但毕竟是个大行动,其实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迟疑着不答,仍然想要跟去。
段衍之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诚恳的问道:“你是想去塞外放牧,还是想去宫中当差?”
巴乌脸色一白,忙不迭的点头,脚丫子撒的飞快的去了乔小扇住的院子。
一直到了院落门口他才停下了步子,耸耸肩膀自言自语道:“看吧,说到底少夫人还是离不了我啊……”
“谁离不了你?”
突来的声音把巴乌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才发现乔小扇已经打开院门走了出来,身上披着外衣,面容沉静。
“呃,少夫人,您怎么出来了?”
乔小扇的视线越过他投向高高的围墙之外,“我刚才听到些动静,相公是不是要动手了?”
巴乌想起段衍之之前的吩咐,咬牙抿唇,誓死不答。
借着院门边悬着的灯笼,乔小扇仔仔细细的将他的神情给看了个遍,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喃喃:“我就知道他会怕我担心而不告诉我,Qī。shū。ωǎng。所以这几日一直在仔细听着动静,果然,最后他还是没来见我……”
巴乌还道她是以为自家公子没良心,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她的想法,所以特地将段衍之换衣裳事件添油加醋版说给她听了。谁知乔小扇闻言竟半晌不语,眼中却莹润闪亮,似有泪光。
巴乌挠头,难不成是他添油加醋的太过了?有这么感天动地?
“巴乌,待相公回来,你帮我传一句话给他……”乔小扇语气一顿,竟有些哽咽之意,惹得巴乌一阵错愕。
停顿了一瞬,乔小扇神情回归平静,凑近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而后便转身进了院子。
巴乌站在院门口细细的回味了一番刚才的话,对着天上的明月眨巴眨巴眼睛,摸着下巴笑的很是得意,“瞧吧,还是离不了我嘛……”
青云公子
太子终究还是回到了东宫,皇帝陛下一听闻其在牢中上吐下泻,终究还是不忍心,何况太子妃已经不做纠葛,他老人家也乐得省心,太子便被安安稳稳的接回了东宫。
一回宫便赶紧召了御医来为太子诊治,不过御医人选却是太子自己亲口点的,众人都以为太子看病挑人,实际他却是有自己的打算。
御医来后,太子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连刚结成联盟的太子妃也不例外。他是要从御医那里要一些药,曾经用来给乔小扇的药便是从他这里得来的,不过如今他要对付的是太子妃……
与此同时,胡府已经沉寂在一片深沉杀气中。【小说下载网﹕。。】
段衍之于子夜之后出发,却没想到胡府一直戒备森严,二十余人刚翻过墙头,对方的弓弩已经近在咫尺。这段时期,两方都早已做了十足的准备。
不过本来就准备好了要打一场硬仗,段衍之也早就有了安排,一行人并不慌张,当即便抬剑迎了上去。
这二十人都是高手,对付普通的家丁护院自不在话下,加之事情紧急,段衍之下的都是一击必杀的指令,所以动作亦干净迅捷至极,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将前院所有障碍一扫而空。
段衍之负手而立,并未动手,他在等,等那传闻中早就对他虎视眈眈的一十八位江湖高手。
前厅忽而亮起烛火,大门被打开,紧接着胡宽一身朝服从中走了出来。一眼看到院中四散的尸首,他皱了一下眉,脸色微白,却还是很快就稳住了心神,看向段衍之和他身边的二十道黑影。
“世子终于到了。”
“看来胡大人已经等在下等的不耐烦了。”
胡宽冷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世子永远都不要出现于寒舍,奈何世子不允。”
话音未落,他的身后一阵细微响动,依次从前厅里走出一十八人,有不少倒是熟悉面孔。段衍之想起当初那场犹如身处地狱的战斗,嘴角冷冷一笑。
“胡大人的眼线果然厉害,竟将在下何时行动掌握的一清二楚。”
“世子说笑了,若说眼线,老夫焉能与世子相比?世子可是已经接连砍去了老夫的左膀右臂呢!”
段衍之笑而不语。
对面有一个白衣公子轻摇折扇自胡宽身后走了出来,“原来这就是叱咤江湖的青云派宗主?嗤,看上去不过是个粉面郎罢咯。”
段衍之身边黑影一动,已经有人忍不住要冲上去,被他抬手拦下。他借着廊前灯火看到白衣公子腰间的一个“唐”字玉佩,眼神一暗,黑云翻滚不息,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原来是四川唐门的公子,令尊为何没来?”
唐公子的父亲当然不能来,当初那一战,他已被段衍之斩去双臂挑断脚筋,怎么可能前来?只是这样丢人的事情,唐老爷子是不可能告诉自己儿子的,所以此时的唐公子不知者无畏,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段衍之有多可怖,虽然知晓唐门当初毒死了段衍之的父亲,竟也不以为意,还是一副高傲之态。
“对付你还用不着家父出手,本少爷即可。”
一边的智一大师闭了闭眼,叹息着呼了声:“阿弥陀佛……”
段衍之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好得很,想不到还能遇到宿仇,以前没杀了他父亲便是为了让他多受些折磨,如今倒是可以添上他儿子,让他一家人都尝尝他与他母亲的痛苦,尝尝他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且慢!”眼见段衍之有动手的意图,胡宽也忍不住有些紧张,慌忙抬手阻止,但转眼瞄到段衍之眼中那嘲弄的眼神又忍不住有些气恼。
他是官场中人,并未见识过真正的江湖惨斗,但是近日来一直被智一大师说的心惊胆颤,此时见到段衍之便如同见了地狱里的恶魔,生怕胡府会变成当初的京郊驿站。
胡宽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当朝首辅的威仪,“老夫知晓世子来此的目的,但老夫并非善与之辈,这点世子应当很清楚,所以要想从老夫手中夺得你要的东西,怕是很难。”
段衍之微抬下巴,神情睥睨,此刻他再也不是平时温和俊雅的侯府世子,而是笑傲江湖,剑指天下的一派宗主。“胡大人……莫非是在恐吓在下?”
胡宽避开他凌厉的视线,冷哼一声,“老夫只是不希望世子妄动干戈还得不到好处罢了。”
“早知你要说的是这等废话,在下便直接动手了。”
胡宽心惊了一下,他竟然一点都不迟疑?这里毕竟是一朝首辅的府邸,他只带了二十人,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段衍之看到他的神情,心中反而十分满意。前些日子乔小扇还与他说胡宽此等久处庙堂之人最擅长使用虚实之招,果不其然。刚才那话无非是让他心中生疑从而产生退意,而他不为所动,便又让对方自己心神不宁了。
虽然是诡计多端的老狐狸,胡宽终究对江湖存在着一丝畏惧,因此行动之间便有些投鼠忌器,使了攻心之术也会反受其噬。智一大师斜睨他一眼,轻轻摇头,又呼了一声佛号。
段衍之扫了几人一眼,轻轻抬袖,伸手朝胡宽身边的唐公子一指,“不如,先从唐大少爷开始如何?”
唐公子冷笑一声,唰的一把收起折扇,翩然跃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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