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现今不在侯府,这是从哪儿来?”
乔小扇没有回答她,因为已经有人从前厅里冲了出来,身上的朱子深衣随风扬起,一路飞奔到她面前,口中呼出阵阵白气,缭绕着他的笑脸。
“娘子,你……你回来了?”
乔小扇被他的情绪感染,忍不住弯了唇角,“嗯。”
秦梦寒在一边撅着嘴画圈圈,前面半天你都不现身,现在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就奔出来了,表哥你是故意的吧?是吧是吧是吧?
段衍之一手牵了乔小扇,感到触手冰凉,干脆把她的双手都包在了掌中搓了搓,等乔小扇的手上有了些温度,他才转脸看向秦梦寒,“表妹来了许久了?怎么不进去?”
秦梦寒泪奔,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走吧,别站着了,进屋说话。”
秦梦寒抽了抽鼻子,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默默无言的跟着两人进了前厅。本来今日她父母都要来侯府拜年的,奈何之前那桩亲事弄的实在尴尬,她便作为代表来侯府把礼节做足,不然以后两家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也是有可能的。
可怜她一片赤诚之心,愣是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要不是乔小扇来了,她兴许还要多站一会儿。
段夫人亲自出来招待,命人沏了热茶,秦梦寒捧着茶杯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上有了些热气。
“梦寒难得来一趟,用了午饭再回去吧。”段夫人说着就要吩咐下人去准备午饭。秦梦寒看到一边你侬我侬的段衍之和乔小扇,没了兴致,起身就要告辞。
哪知段夫人竟也不挽留,稍微挽留了几句便下令送客。
秦梦寒心凉,这年拜的着实委屈。
走到门边,秦梦寒顿下步子,突然转身对乔小扇道:“那日在天水镇救命之恩,多谢了。”
乔小扇微微一愣,还以为她对自己一直心怀敌意,那日的事情她心中定然也不会觉得好受,却没想到她倒还算明白事理,当时的确是为了救她才对她说了那些重话的。
她点了一下头,“表妹不必多礼,应该的。”
秦梦寒抿了一下唇,又看了一眼段衍之,转身离去。
—————吾——乃——代——表——回——府——的——分——割——线—————
这天晚上侯府总算吃了新年以来第一顿团圆饭。
虽然侯府对太子突然让乔小扇回来很不解,尤其是段衍之,但是乔小扇能回来总是一桩好事。其它的暂时不想也罢。
晚上休息时安排住房时倒叫人犯起愁来,乔小扇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在府中居住,到底要不要跟世子同房成了个问题。
所有人将视线一致投向乔小扇,询问她的意见。她红着脸半晌才道:“我……还是单独住一间吧。”
段衍之顿时失望抚额,娘子,你怎的这般不解风情啊……
晚间天气越发寒冷,段衍之将乔小扇一路送到房门口,拖拖拉拉不肯离去。
“相公,早些安歇吧,天气寒冷,别着凉了。”乔小扇站在门边好心提醒。
“娘子,我有事对你说。”段衍之扭捏起来,吱吱呜呜好半晌才道:“我想……我们不如……补办一次婚礼吧。”
“嗯?”乔小扇愣了愣,“相公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段衍之怨念,不重新办一次婚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洞房呢,他想起这个实在再正常不过。
“娘子是否愿意?”
乔小扇面颊发烫,虽然周围昏暗一片她还是垂下了头,不好意思正面对着段衍之。
“不愿意?”段衍之上前一步,一把捉住她的手,整个人都跟着贴到了她身上,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一下子将她固定在门与自己的胸膛间。
黑暗是可以掩饰尴尬,可也能让人趁机揩油不是。
“愿不愿意?”段衍之的声音低沉魅惑,在乔小扇的耳边轻轻响起。
“相公,你……”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忍不住好笑,“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怎么会?我这是在利诱。”段衍之一声低笑,在她耳边啄了一口。
乔小扇偏脸躲开了去,微笑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吧。”
段衍之欣喜的搂紧她,“娘子……”
“唔,相公,你真的该去休息了。”
“嗯,我知道。”
“……”
知道你还不放手……
第二天一早侯府就开始忙碌,老侯爷掐指一算,正月初六乃是黄道吉日,宜嫁娶,于是日期敲定,大家各司其职,开始准备所需物品。段夫人颇为头疼的草拟着需要宴请的宾客名单。
乔小扇正在房中由裁缝【奇】伺候着量尺寸,只听窗户【书】一阵轻响,似有什么东【网】西打到了上面,弄的裁缝怔忪许久。
“相公,成亲之前还是莫要见面的好。”乔小扇好笑的对着窗户说了一句。
窗外响起段衍之的声音:“啊,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这就要走了,娘子继续。”
乔小扇摇了摇头,一偏头看到裁缝忍俊不禁的神情,顿时闹了个红脸。
“世子妃与世子感情真好,看来这外面的传言不能信呐。”
乔小扇一愣,“什么传言?”
裁缝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笑着转移话题,乔小扇却不依不饶的追问:“究竟什么传言?”
“呃……也没什么,只不过有人说世子是世子妃您抢回去的,所以他很怕您呐,不过那个我们是不会相信的,呵呵……”
乔小扇笑了一下,“传言是真的。”
“……”
嫁衣两天便做好了,期间又改了一次,初五当天便送到了乔小扇手上。
乔小扇拿到之后,摸了摸那滑顺的面料,想起天水镇刚刚成亲时的模样,心中涌出一阵暖意。当初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若是两个妹妹知道了,肯定会吹捧是她们的功劳了。
她心中一动,拿起了那件嫁衣穿到身上,果然合身的很,前襟绣了彩凤,华丽的尾羽连接到两边领口下端。一边各缀一支长长的流苏,长及腰部。领沿和袖口绣了五彩瑞云纹样,鲜艳喜庆。
一双胳膊自后方悄悄揽住她,乔小扇一惊,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闷笑,“娘子莫要惊慌,没见着面,只见到你的背影而已。”
“相公好功夫,连我都没有察觉。”
“非也,只因你太专注这一身嫁衣了。”他扯了扯她的袖口,“果然漂亮的紧,连我都要看呆了。”
乔小扇抬头,对面的镜中映出他促狭的笑脸。
“这还是算见面了吧。”
“好了,不用那么在意,能有什么事?”段衍之笑眯眯的扳过她的肩膀,“若是寻常也就算了,居于一处还见不着面,心中委实难受。”
乔小扇推开他,“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吧。”
“嗯?这么着急做什么?”
门外有人敲门,打断了两人谈话,“少夫人,侯爷和夫人请您去前厅。”
乔小扇终于有理由将段衍之推出门去,“我要换衣裳了,在外面等着。”
侯府各院已经开始开始布置,长长地红绸从门楣悬下,带出一片喜庆。
老侯爷和段夫人站在前厅门口,脸色沉凝,乔小扇与段衍之走近,正觉得古怪,前厅中有人走出来,白衣翩翩。
“没想到明日就是二位的好日子,本宫居然不知道。”太子脸上带笑,视线从段衍之和乔小扇脸上一一扫过。
“参见太子。”乔小扇行了礼,转头去看段衍之,眼神很清楚,怕是办不成喜事了。
果然,太子看了一眼段衍之便转身对老侯爷道:“本宫也不想打扰各位,实在是弟妹如今涉及到一些要事,本宫为了保证其安全,仍旧要带她离开。”
“太子,小扇归府不过短短几日,是否有些匆忙了?”段衍之忍不住出言阻止。
太子走近两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实在对不住,本宫决定要动手了,所以不得不提前将弟妹接走,还望见谅。”
段衍之看了看他的神情,太子一脸诚恳的看着他,面带愧疚,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乔小扇。她半垂着脸,许久才朝他投来一瞥,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太子请稍后,容民女去准备一番。”乔小扇行了一礼,朝后院住处走去。
府中原先正在准备的下人们见状都停了下来,不知所措的看着老侯爷和段夫人,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手上的事情。
段衍之看了看面色不佳的祖父和母亲,低声问太子:“不知太子可否告知我家娘子何时可以回来?”
“这个……应该用不了多久。”太子朝他安抚的一笑。
“此番……太子可有把握?”
太子眼神一闪,笑容变的笃定,“自然。”
没多久乔小扇便回到了前院,空着手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唯一不同于之前的是头发全都盘了起来,梳了妇人髻。之前她总习惯垂着部分发丝,如今这一举动却像是一种宣告。
她要以侯府之妇的身份走出这扇门。
段衍之心中大震,说不清是喜是愁,本该是喜事一桩,却总有外因阻碍,他们之间是不是太多舛了些?
太子看到乔小扇的装束,抿了抿唇并未多言,只拍了拍段衍之的肩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乔小扇朝老侯爷和段夫人行了礼,歉疚的看了段衍之一眼,“相公,下次吧。”
35、誓不休妻
春雷阵阵,今年的春日来的尤其的早,元宵节刚过,正月还未了,一直干燥的北方居然已经下了一遍的春雨了。
段衍之乘着车撵到了宫门,先下了车,撑好了伞才扶着祖父下车。
天还没亮,小宦官上前来打灯笼,见到段衍之也在,赶忙见礼,讨好似的对老侯爷道:“侯爷真是好福气,上朝还有世子爷陪同呐。”
老侯爷哈哈一笑,不予置评。小宦官还以为马屁拍对了,一个劲的沾沾自喜,可若是光线够亮,他一定会发现老侯爷的面上不见任何喜色。
今早圣上突然传旨,让段衍之也一并上朝,说有事情要说。
老侯爷伴君已不是一日,直觉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
大殿里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见到老侯爷和段衍之一起走进来,纷纷将视线投了过去。段衍之金冠束发,着了广袖玄端,领口与袖口绣了祥云图案,腰间饰以青白玉佩各一块,流苏几要曳地,衬着他温润的神情,一路缓步行来风华无双。
太子立于百官之首,转头看到他的风致,心中微微黯然。这样气质的男子,难怪会让乔小扇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男子。想起当日接走乔小扇时她在他身上流连的眼神,虽然不愿承认,太子却不可否认自己有时的确会对段衍之心生嫉妒,也许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便是他一直软弱,这点自然比不上自己。
“参见太子。”段衍之走到跟前抬手行礼,笑意温润。
“**不必多礼。”太子微微一笑,“难得在这朝堂上见到你,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段衍之眼神微微一闪,笑而不语。
“皇上驾到——”宦官细长的声音回荡过后,百官拜倒,龙座上方的帝王落座。
接下来是冗长无趣的政事讨论,段衍之站在祖父身边,暗自揣测着自己被宣来此处的用意。
“段卿何在?”
许久之后,皇帝的声音将几乎快要站着睡着的老侯爷惊醒,他老人家赶忙出列行礼:“老臣在。”
“朕听闻定安侯府新添了孙媳,可有此事?”
段衍之心头一跳,抬头看向太子,明黄色的背影挺得笔直,似感到他的注视,太子微微转头,只轻轻一瞥便又移开了视线。
“回陛下,确有此事。”
“朕听闻**已经有了婚约,为何会与他人成婚?这么做似乎不妥啊……”
皇帝尾音一拖,心腹臣子立即出言帮衬:“君子以信立人,怎可毁婚约而娶他人,确实大为不妥……”
“就是,就是……”
“没错,没错……”
“……”
首辅大人胡宽捻着胡须趣味盎然的看向段衍之。
段衍之出列一步,朝皇帝拜了拜,“圣上荣宠,因**一己私事而扰乱朝堂实在该死。君子虽以信立人,身为男子却更应负起责任,且不说其他,**已经娶了妻子,自然不可悔婚,否则便是不仁不义,有何颜面立于世间?”
皇帝被他说得噎了一下,扫了一眼下方的太子,微微皱眉。什么破事需要他这个皇帝亲自出马,太子简直是活回过去了。皇帝心中翻了几个白眼,转头看向一边的大理寺少卿秦大人,“秦卿,你有何说法?”
秦大人身任法职,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秦梦寒的叔父。皇帝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老侯爷早已听过段衍之说起这些事情,心中鄙夷,护短也不带这样儿的,皇帝这是帮着自己儿子抢自己的孙媳妇呢!
秦大人眯着眼睛思索了一番,摇头道:“起奏陛下,臣以为此事放在朝堂上议论实为不妥。其一,侯府与秦家婚约乃私下所定,非涉及皇恩,是结是解该由他们自行决定;其二,世子与我那侄女虽然有婚约却无夫妻之实,如今比较起来,自然还是已经结发的妻子更需负责。”
见过拆墙脚的,没见过拆墙脚且还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
皇帝憋闷的不行,心想就这么被说成多管闲事了。他瞪着太子,这都怨你啊怨你!
太子也没想到秦大人会连自己的侄女也不帮,这个司法大人是不是太公正了点儿?
胡宽见到太子黑着脸,继续捻着胡须淡定微笑。
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
下了朝,段衍之送老侯爷先行离开,自己守在东宫门口,太子远远朝他走来,面色不佳。
“太子今日似有些反常。”待他看到自己,段衍之先行开口。面上虽然在笑,却有些漫不经心。
“本宫如何反常了?”太子抚了一下衣袖,在他面前站定。
“太子本该集中精神对付首辅大人,如今却将矛头对向了我,正重要的是,太子似乎正在觊觎自己的弟妹。”
“你……”太子一时语塞,面上一阵尴尬的潮红。
他居然说他觊觎,乔小扇本来就该是他的妃子,何来的觊觎之说?太子捏紧掌心,沉着脸默不作声。
段衍之轻轻一笑,“太子见谅,我与我家娘子彼此真心相待,并无休妻打算,只愿太子早日达成心愿,也好让我与娘子团聚。”
语罢,睨一眼太子紧握的手,与之擦身而过。
—————吾——乃——誓——不——休——妻——的——分——割——线—————
行到半路,天上又开始下起小雨来。段衍之叫巴乌送老侯爷回去了,一人独自撑着伞走在街道上。春雨打湿了他衣裳的下摆,此时形容略微有些狼狈,却仍旧挡不住沿途偶尔女子投来的暧昧目光。
段衍之微微一笑,心想乔小扇若是什么时候能这么看着他就好了,不过以她的性子,实在是难上加难。
天气阴沉,街上也有些清冷,外出的人不多,如他这般穿着体面却独自一人行走的人更少。眼光一扫,前方十步开外,一个男子身着白衣撑着伞朝他的方向走来,身形伟岸。待到近处,那人伞檐抬高,俊美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愕,接着便朝他微微一笑。
“既然这么巧遇到,不如一同喝一杯如何?”段衍之朝他右边努了努嘴,那里是一间上好的酒楼。
“可以。”
还是这么清冷,真是……
段衍之叹了口气,率先走进了酒楼。
二人临窗而坐,接过小二递上来的酒,段衍之十分周到的为他斟满了一杯,“尹大公子终于与弟妹游山玩水结束了?”
尹子墨瞥了他一眼,“看你这神情,是羡慕了?”
段衍之点头,“可不是,我若能像你那样带着自己娘子游遍大江南北,无事一身轻,可就真的满足了。”
尹子墨举杯浅酌了一口,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世子似乎心中有事。”
段衍之微微一怔,继而失笑,“不愧是阅人无数的商人,察言观色之道已然练的炉火纯青了。”
“这是自然,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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