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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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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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小子,肯定是那跟了他好几年的小子偷了他写的那道奏折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偷……

张昌邕突然反身快步走到了自己平日在书房日常小憩的那张竹榻边上,伸手要去打开那个樟木箱,可随即注意到上头那把被撬开的锁。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些预感,可此时仍是陡然色变,一把掀开了箱盖,入目的景象顿时让他呆若木鸡。仿佛是遭了劫掠一般,里头一样东西也没有,不论章晗的那些衣物荷包也罢,他自己的一些文章笔墨也罢,干干净净一样不留

“畜生,狗东西,这个背主的狗奴才”

他一连骂了好几声,到最后更是一时气苦,竟将这空空如也的樟木箱一把挪开,任由其重重一声砸在了地上,随即便坐在那儿直喘粗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来狠狠朝门外看去。

“来人,来人”

那暴怒的吼声须臾便引来了人。这一次,却不是先头那小厮,而是管家。他一进屋见到这满地狼藉的样子,再想到那小厮禀告自己万福不见了的事,他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随即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张昌邕那暴怒的脸色。

然而,张昌邕恶狠狠地盯着管家看了许久,到了嘴边的满城找人海捕文书等等字眼最终还是吞了回去。樱草一家人的突然失踪已经让他够被动了,好容易才找到几具尸体暂且蒙混过关,这一回要是再大张旗鼓去找一个万福,那传言出去他张家的门风就全完了而且,他难道还能说万福偷了他精心炮制的那道奏折?

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对那管家道:“没你的事了,出去”

张昌邕刚刚那样子分明是怒不可遏,此时却突然撂下这样的话,管家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张昌邕是说反话,不禁抬起头道:“老爷……”

“滚出去”

随着那管家仓皇而走,张昌邕忍不住又把眼前能够得着的东西乒乒乓乓又砸了一地,待到心头愤怒在这一地破碎声中消减了几分,他才终于渐渐回复了过来。颓然坐在竹榻上,想起今夜景宽的话,他一推竹榻想要站起身来到书桌旁再将那奏折写出来,可才站起身,他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不听使唤,顿时明白是晚上酒喝多了。

他忍不住又咒骂了那个背主的万福,可不多时,他就想起了今天晚秋来送的那双袜子,还有替张琪索要的众多的东西。白天只觉得恼怒,可此时此刻细细想来,他却不由自主把这先后两件事扯上了关系,一想到自己的奏折兴许是到了武宁侯府,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太夫人那个老婆子不是寻常人,事情既然已经泄露,那奏折他就不能再写了对,明天装病,他明天一定要装病

第一百二十二章 龙子凤孙,谁得满堂彩

五月初五端阳节乃是一年一度少有的正节,打从数日之前,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小民百姓,一时就全都为了这一天而忙碌了起来。除了一盒盒的粽子之外,门庭显赫的人家之间往往还要添上各式各样的时令果子和糕点。什么樱桃、桑椹、荸荠、桃、杏,还有五毒饼、玫瑰饼都是必不可少的,而宫中赏赐大臣的葛纱及画扇亦是早一日就赏了下来,赏赐小儿的五彩长命缕则只有宠眷极高的人家才有。

西苑莫愁湖南边,正是之前章晗和张琪入京的时候走过的那条御道。当今皇帝起自草莽,如今虽富有四海,但西苑禁寻常百姓出入,可对于文武大臣并不严禁。往日若是有官员的家眷或亲友从外乡来京,往往都会走一走莫愁湖边上这一条邻近西苑的三山门外大街。就是西苑,天子也常常带着臣子进去射猎游玩。而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射柳,自然就更加热闹了。

端午节射柳起自哪一朝,如今已经没个准了,前朝尚文,端午节射柳不过是小小的玩乐游戏。将一个葫芦装着鹁鸽系于柳枝之上,箭落葫芦之后,看鹁鸽飞得高而取胜。因而,当前朝亡于蒙人铁骑,而蒙人攻略中原还没多久,就因大汗暴崩,兄弟争位的间隙,被揭竿而起的各路义军赶了出去。如今坐了江山的皇帝深知武备之重,因而这端午节射柳没有太多娱乐成分,竟是比武较艺更多。

射柳一共两组,二十岁以下尚未及冠的一组,二十岁以上的文武官员又是另一组。一组只射地上插着的柳条,另一组则是射莫愁湖边那一株枝条茂盛在风中摇曳生姿的柳树。尽管古人说的是百步穿杨而不是百步穿柳,但这一日却有好几位勇士百步穿柳,一时之间引来众多叫好声不说,皇帝亦是颁下了重赏。

这其中,顾铭在二十岁以下那一组中一箭射断柳条之后,在御前领赏时拿到了一把御赐宝弓,继而又在皇帝的温言勉励下上马射湖边柳树,竟是又一箭射落了一根圈定的枝条,一时间引来了满堂彩。

“虎父无犬子,好,好”皇帝的脸上满是欣慰,扫了一眼那边厢正在和其他几个驸马笑语的顾镇,这才欣然点头道,“顾家门风严谨,教导的好后生”

一旁的太子身为储君,素来又好文,但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亦是展露了一手好射术,一箭中的,此时便附和道:“父皇所言极是,顾家兄弟确实是酷肖其父”

皇帝微微点头,待看到陈榕和陈善昭叔侄亦双双出场,五十步内虽不曾射中地上插着那柳条的白色中心,但都不曾失手,不禁也微微点了点头。等到这一场耗时近一个多时辰的射柳结束,他却仍兴头不减,当即开口说道:“来人,去猎场”

听到这话,才松了一口大气的陈善昭顿时傻了眼:“哎,刚刚好容易才没出丑,怎么皇爷爷还要去射猎?”

陈榕见陈善昭满脸苦相,顿时打趣道:“怎么,你还打算像去年那样,象征性地用套子抓了两只兔子凑数?”

陈善昭不禁一摊手道:“十七叔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那两只兔子还是八叔看我可怜让给我的,什么用套子之类的话只是糊弄人的。倒是太子九叔素来不显山不露水,那一次倒是收获颇丰。”

“那是二哥三哥他们全都不在,九哥的箭术素来也是不错的……”

叔侄俩说笑了两句,见那边厢洛川郡王陈善聪策马过来,顿时都闭上了嘴。然而,陈善聪没有近前来,而是在那儿恶狠狠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这才拨马而去。面对这种挑衅,陈榕顿时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二哥家真的是嫡庶乱套,全然没个规矩”

猎场位于莫愁湖南岸,此时涌入数百人,顿时只听内中山鸡振翅,小鹿哀鸣。皇帝早有眼今日与群臣同乐,一改往年只旁观不下场的惯例,亲自带着几个亲随驰马其中,让今日负责随扈的禁卫将士全都大吃一惊,而李忠这样的内侍头子更是战战兢兢。所幸皇帝如此兴致高昂,皇子皇孙和文武大臣都不敢出风头,无不是纵马若即若离地跟在御驾后头。而皇帝一口气射了两只鹿三只山鸡,这才兴致盎然地放下了手中弓箭。见陈善昭正好在身侧不远处晃悠,他招了招手把人叫来,却是笑着说道:“你好诗文,今天这射猎景象给朕作一首诗来”

陈善昭立时攒眉沉思了起来,岂料就在这一刻,前头突然传来了一声狂嘶。众目睽睽之下,竟是一只黑熊从林中突然钻了出来,狂暴地冲向了一马当先的天子。那一瞬间,除了不少禁卫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前,另有两骑人拨马朝皇帝身边疾驰了过去。淄王陈榕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才发现那是太子和洛川郡王陈善聪,再瞧见陈善昭亦在皇帝身侧,一想到之前这个莽撞家伙在隆福寺里救下自己的那一回,倒吸一口凉气的他忍不住也一夹马腹疾驰了上去。

嗖——,砰——,咚——

接连三个声音让呆若木鸡的文武官员全都惊醒了过来,而比前头三个人动作只慢一步的陈榕则是看得清清楚楚。嗖的一箭是太子射的,正中黑熊左目,一时让原本四脚奔跑的黑熊吃痛之下直立了起来;砰地一声,是洛川郡王陈善聪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手铳,冲着那头熊的胸腹之间猛然间开了一枪,一时间炸得其胸前一片血肉模糊;至于咚的一声,则是赵王世子陈善昭探下身来不知道掏出了什么,没头没脑地往黑熊脑袋上砸去。即便是陈榕一直都盯着陈善昭,愣是没看清楚这家伙砸的是什么。

那黑熊瞎了一只眼睛,胸腹之间又受了重伤,再加上脑袋上吃了重物一击,顿时狂性大发。然而被阻了这么一阻,后头的禁卫终于有人赶了上来,一时全都持刀挡在了御前。然而,最先冲上去的几人持刀进击,竟都被狂怒的黑熊拍飞了出去。可终究人多势众,随着马上的皇帝镇定自若,拉弓一箭正中那黑熊的右眼,完全瞎了的黑熊只能挥舞熊掌左冲右突。到最后还是顾铭终于醒悟过来,突然出声喝道:“退后,用箭射死它”

当黑熊那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轰然倒地的时候,尽管众多文武大臣全都慌忙赶了上来,但眼见皇帝那阴沉的脸色,一时谁都不敢开口说话。而皇帝扫了一眼太子和洛川郡王陈善聪,目光就落在了陈善聪身上。不但是皇帝,之前那砰地一声太过刺耳,不少人都死死盯着陈善聪右手拿着的东西上。

“多亏皇爷爷箭术精妙,这才擒杀了今日最大的猎物”陈善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当即翻身下马来到御前双膝跪下,随即双手呈上了手中的东西,“孙儿原待万寿节将此物呈上以作贺寿之礼,今天事出突然,却是用上了此物。这是西域能工巧匠所制的神铳一把,装弹容易射击方便,胜过我国火器百倍”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善聪,又扫了一眼那边想到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那只黑熊,目光在其胸腹之间流连了好一会儿,这才对一旁的李忠努了努嘴。等到这个心腹大太监去把东西接了回来,他才淡淡地点了点头道:“你有心了。”

说完这话,他又微笑着扫了一眼亦是跳下马来上前行礼的太子:“你的箭术果然进益了,射柳容易,危急关头射熊目却难。”

“不敢当父皇夸奖,儿臣也只是侥幸。父皇那一箭,方才是一锤定音。”

当其他人再去找刚刚那第三个出手的人时,却发现陈善昭竟是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随即才满脸懊悔地往这边厢走了过来,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看不清他手中的东西。只有陈榕在看见陈善昭那沮丧的表情时,心头顿时一动。

“善昭,刚刚你扔的是什么?”

“回禀皇爷爷,是孙儿昨儿个晚上和人彻夜讨价还价,这才好不容易买来的一方歙砚,还是龙鳞月砚的珍品。本想明日当成万寿节节礼一并呈上的,可结果……”陈善昭一面说一面双手呈上了那样东西来,众人就只见那一方鱼龙形状的砚台上,多出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那些文官们顿时窃窃私语叹息不已,而皇帝则是一愣之下哈哈大笑了起来。

“朕让你跟着来狩猎,你带着砚台作甚?”

“歙砚珍品难得,龙鳞月砚更是难得一见……孙儿还没来得及用,生怕遇着假货,只是想万一皇爷爷让群臣题诗作文以记今日端午盛况,所以就索性揣着了,看看是否真的能使‘多年宿墨,一濯即莹’,顺便让几位大学士赏鉴赏鉴。”

这一番说法自然让众多饱读诗书的文官微微点头,而皇帝更是哑然失笑。不管如何,像陈善昭这样一路来的性子,带一方歙砚在身边并不奇怪。与此相比,陈善聪那一把神铳就不一样了。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装弹,继而还有那样的杀伤力,万一是行刺则如何?然而,当皇帝吩咐将三只熊掌颁赐太子、赵王世子及洛川郡王的时候,并没有引来任何异议非议,反倒是皇帝吩咐将最后一只熊掌赐给武宁侯府的时候,一时引来了阵阵骚动。

顾家如今虽是顾振除爵,但一门两侯的铁券仍在。除了一位顾淑妃之外,顾镇尚公主,顾抒为王妃,在之前的下狱风波之后,顾氏竟是再度荣宠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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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首又见他……

皇帝一大早便带群臣射柳西苑莫愁湖,巳时过后,宫中高位后妃亦是陆陆续续可以接见至亲家人之外的其他后辈女眷,甚至可以留赐午饭。相比顾淑妃这样圣眷好家世又显赫的,旁人这恩遇却是只一年一次,因而东西六宫中一直都是笑声不断。相形之下,顾淑妃的长宁宫却克制得多。

顾抒如今聘了韩王妃,这一天为了避嫌,便没有入宫,太夫人便只携了顾钰和章晗张琪。因入宫已经有些晚了,用过午饭方才众人团团坐了陪顾淑妃说话。自从之前的受挫之后,顾钰便不如往日一味挑头,此时此刻竟也能安安心心坐着听太夫人和顾淑妃和太夫人说话。而章晗和张琪就更不用说了,谁都不会在这时候插嘴。

然而,章晗人坐在那儿,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长宁宫中。从晚秋手中得到的奏折她反反复复看过两三遍,心惊肉跳自不必说。尽管她有七分把握张昌邕不敢在奏折不翼而飞的情况下,再重新写这么一份奏折递上去,可她仍然不能确定陈善昭有什么把握景宽等人会倒霉。就算这是众人一块商量好造声势递折子,可那折子的内容也在情理之中,怎就会惹来天子之怒?

“瑜儿,过来我身边坐。”

章晗陡然惊醒,听到这话,见张琪有些讶异地站起身来,却是得体地迈着步子到顾淑妃身边盈盈坐下,她想起张琪从前在归德府时的胆怯瑟缩样子,心里只觉得百感交集。见顾淑妃不过是和张琪闲话了几句家常,仿佛只是单纯的关切,想到一个个王妃都已经定了下来,她也就没太在意。直到又用了点心之后,太夫人笑语有几句体己话要对顾淑妃说,打发顾钰和她们姊妹两个在长宁宫中逛逛,她便连忙站起身来。

长宁宫前院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明间悬着皇帝御笔“贤良淑德”四字牌匾。虽则看着有些直白,但宫中未有贤妃德妃,这四个字无疑正应着顾淑妃的封号,而且也是于妇德的最好褒奖。正殿两侧是各三间的东西配殿。后院正殿则是黄琉璃瓦硬山顶,一样面阔五间,两侧各有耳房,这才是顾淑妃起居见人之处,前院正殿只是大节的时候接待后妃拜见而已。因顾淑妃深得圣眷,这一整座长宁宫竟是没有别的低位嫔妃同住。

然而,章晗身处其中,却仍是不由觉得这地方逼仄。兴许是宫中不许种树,兴许是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恭谨面孔,也兴许是她不习惯这种地方……总而言之,站在能看到天空的院子里,她竟是觉得有一种笼中雀无处可逃的的慌乱,最后宁可站在前院正殿明间那贤良淑德的牌匾前出神。

“妹妹,晗妹妹”张琪快步进了正殿,使劲摇了章晗两下,见章晗一下子回过神来,她这才低声说道,“刚刚夏雨脸色苍白地从外头进来,急急忙忙去后院正殿了,看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三姐姐呢?”

“三姐姐站在东配殿檐下发呆。”张琪想到从前顾钰的神采飞扬,如今却一下子沉默寡言了下来,总觉得有些不习惯,摇了摇头就说道,“看她那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惊动。”

“那我们也装着不知道。横竖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后也总会有端倪。”章晗轻轻握了握张琪的手,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在这昏暗的大殿中却闪闪发亮,“宫里不比其他地方,我们更要谨言慎行。

后院正殿中,太夫人正在和顾淑妃商量张琪的婚事。对于太夫人所说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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